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作者：废孚一只 作品简介 捡到的小猫咪今天愿意撒娇了吗？ （文名取自闻一多先生的《死水》） 宁承佑出一趟任务，不光解决了boss，还顺带拐回来了一个小朋友，连带着带回了小朋友的猫。 小朋友又奶又凶，不爱说话更不爱笑，宁承佑用了好久才哄得他愿意交付信任，想要小朋友像寻常小孩一样自由撒娇，那就得继续努力了。 前期孤僻冷血杀手后期傲娇酷哥哨兵攻×护犊子占有欲强双s级向导受 主受视角，伪养成，受宠攻，团宠攻，哨向 私设多，没什么深度，不喜勿入，拒ky 第1章 捡到一个小猫咪 　　正午十二点，太阳顺着万年不变的固定轨迹滚到正南方，天空蓝得纯粹，仿佛抽走了地面的光彩以壮自身，鲜亮的色彩，与灰暗的地面景观形成强烈的反差。 　　万里无云，阳光不加阻挡直直射向地面，炙烤着光裸的路面，使其升腾起层层热浪，张牙舞爪地扑向半空。 　　一只麻雀从低空掠过。它的翅膀扇得极为缓慢，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只能堪堪维持飞行的姿态。飞行的轨迹也没有规律，歪歪扭扭的，连不成一条线，好像飞得很累，但又不敢落下去。 　　它惶惶地在半空打转，在空旷的街道上空久久盘旋，断开的电线和摇摇欲坠的招牌都不是可以接近的，只有一棵还长有绿叶的行道树横亘在路的一边。 　　它迟疑地绕着这棵树转了好几圈，却迟迟不敢停留。 　　可它实在太累了。 　　翅膀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扇动的动作，每重复一次都酸痛得不行，本来就不怎么鲜艳的羽毛上沾染的灰尘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个会飞的泥块。 　　它飞不动了。 　　我就歇一会儿，就一会儿，应该没什么的。它想，这里看起来很安全，不会有…… 　　一阵风吹过，行道树枝头的绿叶轻轻晃动，仿佛在向它招手。 　　它下定决心，吃力地挥动翅膀飞过去，悄悄停在了上面。 　　一秒，两秒，……五秒。 　　长期飞行后骤然停歇而酸软的翅膀阻挡了它的离开，片刻的休憩实在不能缓解这种深重的疲倦。 　　仿佛受到了蛊惑，它默默挪了一下位置，贪心地想要再歇一会儿。 　　一秒，两秒，……五秒 　　麻雀沐浴在阳光下，闭上眼睛，感受微风拂过时羽毛的震颤，视觉被代换，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幅美妙的画面，它忍不住张开嘴。鲜活的生气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在它闭上眼的时候，矮小的行道树下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只苍白枯槁断了两指的残缺的手伸向它，动作缓慢，似乎是怕惊动它，但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是连接手的肌肉过于僵硬使其无法完全伸展，才导致其只能以这样的速度捕捉猎物。 　　顺着这只手臂向上看去，一张青白恐怖的脸映入眼帘。似人，又不完全像人。 　　就在“他”即将抓住那只可怜的麻雀的时候，一声闷响，小麻雀惊起振翅，那只手保持着高举的姿势，主人被一枪精准地爆了头，血液与脑浆迸裂而出，早已僵死的身躯原地晃了晃，轰然倒地。 　　* 　　“最后一个。” 　　过了一会儿，方才子弹破空的起点的位置传来人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被血和各种脏污污染得不成样子的勉强能辨认出一点迷彩颜色的迷彩服，腰上挂着军刀和弹药，身后背着一杆枪，手里还拿着一杆，那只丧尸就是死在这把枪下。 　　此时他正在对着通讯器讲话，刀锋似的锐利眼神扫视着四周，踱步到那只丧尸旁边，用脚踢了踢，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一会儿，一阵引擎声传来，一辆外表灰蒙蒙的越野车从他刚刚出现的方向开过来，经过他时也不曾停留，后面的车门打开，他临走几步，一跃而进。 　　车身因他的跳入颠簸了几下，他猫着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本能地把外套脱下来，刚坐好，一个人就没骨头似的靠了上来。 　　“说好的繁华富饶大都市呢？”程越倚在他肩头，闭着眼睛嘟囔，“这鬼地方除了人多还有什么好处？” 　　男人闻言，一笑，帮他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靠好，哄道:“任务完成就回去了，待不了几天。” 　　程越鼓着脸哼哼，泄愤似的伸长手臂来够他的耳朵，轻轻一捏，刚刚经历一场战斗的哨兵很自然地贴上去，从这种肌肤相贴的方式中寻求精神补偿。 　　当然，还是严简纵容他作乱的成分居多。 　　他们这般亲密，车厢里有人可看不下去了。 　　正当严简侧头贴上程越手心的时候，一道爽利的女声插进来:“我说程越你们够了啊，想开房左转两个街口那儿有家酒店，前台那东西生前估计还是个漂亮妹子，我劝你们去她面前上个床冷静一下。” 　　程越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蹿起来，脸涨得通红:“明晓你闭嘴是不是能憋死？” 　　被他点名的女人前倾着身子，手里一把小巧的军刀转得跟花儿似的，凤眼一弯，笑着回答:“是啊，怎么着？想让我闭嘴，就凭你？” 　　程越:“秦堰不理你，你就找别人的事儿？” 　　“闭嘴！” 　　明晓眼神一凛，A级哨兵的精神压制直冲向程越，程越不服气地要顶回去，但他一个B级向导，怎么能抗得过高级哨兵的精神威压，严简连忙把他捞回来，自己顶上去:“别闹！” 　　他瞪了明晓一眼，释放出比她刚才更为强大的精神压制，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一直坐在明晓身边的秦堰这时也及时出声:“明晓，别欺负他了。” 　　他一开口，明晓就立马收了手，顺势揽上他的肩膀，靠过去蹭了蹭他的颈窝。 　　秦堰耳根微红，听见她小声说:“你终于肯理我啦？” 　　他僵硬地拍拍明晓的背，为自己辩解:“没有不理你。” 　　明晓不置可否，拉着他的手把玩。 　　宁承佑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两波极有冲击力的恩爱秀他一脸，空气中弥漫的粉红气息激得他捂着眼睛哀嚎出声:“我觉得我要瞎了，你们到底是来出任务还是来组团秀恩爱的？” 　　程越反驳:“谁秀恩爱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枕着严简的腿，边埋怨“你的腿怎么这么硬硌得脖子疼”边挪了个舒服的位置，严简的手放在他额头，正以肌肤相贴的方式为他补充精神力。 　　明晓看他一眼，拢拢半敞的外套，用口型说:“gay里gay气。” 　　程越撇撇嘴。 　　宁承佑只能微笑。 　　他们一行人是来这里执行任务的。代表政府来接一位从M国来的教授，具体原因因为权限不够没被告知。本来约定的地点是隔壁市人少的郊区，可没想到载有教授的飞机在这座城市上空遭遇了不明人物劫机，紧急迫降，在失联之前给他们发了一个信号，指引他们来到这里。 　　这个队伍原本只有五个人，分别是队长宁承佑，副队张北——正在前面开车——明晓和秦堰这对儿契合度百分之九十的搭档，以及临时塞进来的程越。 　　按理说程越作为一个B级向导，不应该掺和进这种任务，但他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死活非要一起来。他作为一个平时在军部横着走的公子哥，自然没人敢拦着，上头怕他有危险，还让宁承佑一定多照顾他。 　　宁承佑开始的时候着实为这么个人物头疼了几天，直到严简赶过来。这位高级哨兵据说是程越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把程越的脾气摸得透透的，放眼整个队，也就这么一个人能稳住程越，轻而易举就能制住这个混世魔王。虽然说用的方法有点特别吧，但总归能拿住就行。 　　这么一来，宁承佑濒临崩溃的神经算是被拯救了，也就没在意他临时插队的行为。 　　不用分神护他，宁承佑便能更专心地探出精神触手来查探周围的情况。 　　他身为一个双S级向导，精神力自是不用说，就连体格也比一般向导强悍得多，不需要额外的庇护，自己一个人就能应对自如。这也是上级决定让他作为队长的原因。 　　末世爆发后，这些特殊人才的用处大大增加，S级向导在国内数量有限，像他这样的双S级更是罕见，国家用了多年时间才培养出那么几个，自然是要物尽其用。先给他一个小任务练练手，之后就会委以重任。 　　他收回落在另外几个人身上的视线，屏息凝神。精神力强的S级向导可以将精神触手附着到生命体上，借用生命体的眼睛观察，他刚刚就是用这个方式借那只小麻雀来查看这条街道的情况。可是这里似乎已经没有生命体以供需要了。 　　宁承佑皱了皱眉，把自己的精神体从意识海里放了出来。 　　白毛小狐狸在他腿上现出实体，被他唤醒，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 　　精神体的状态受主人影响，若非临时改变方案，宁承佑此时应该是在休息，因此，精神体在脑海中睡得很沉。 　　他的精神体是个狐狸，见过的人都说名副其实，因为宁承佑本人就跟个狐狸似的。但这个聪明狡黠的生物却有一个极为质朴的名字——“福福”，据说是他的来自沿海城市的口音非常独特的教官取的，他自己懒得再想，就这么一直沿用下来。 　　“福福，”他指着前方，“去看看情况。” 　　福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颔首，尾尖扫过他的手背，迈着轻快的步伐纵身跳了出去。 　　车厢里的其他人旁观他的一系列动作，见怪不怪。 　　一般情况下，只有高度匹配的哨兵和向导才能看到彼此的精神体，若是精神力强的高等级哨兵或向导，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让精神体暴露在旁人眼前，只是消耗的精神力会更多。眼下这种情况，宁承佑并不想浪费多余的精神力，因此就没有让福福现身。 　　他和福福共享视觉，通过福福的眼睛查看前方的状况。 　　福福跑得很快，眼前的景物变化明显，几息之间就跑出了这个街区。 　　没有发现异常。 　　车辆继续向前行驶。 　　福福在十字路口停留片刻，闻了闻，向右边奔去。 　　似乎有什么不对？ 　　宁承佑感应着福福的心绪，发现它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心里一紧，敲了敲前头的车窗，让张北开慢一些。 　　然后他就看见眼前的景象几经变化，停在了——一家小超市门口。 　　宁承佑:“……” 　　所以原来是饿了闻到了吃的的味道是吗？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克扣太多福福的零食了，导致它连一家明显已经人去楼空的小超市都不放过。 　　正想着等一会儿要不要喂它几块压缩饼干时，福福突然进入了战斗状态，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浑身绷紧，朝着其中一个货架走过去。 　　宁承佑立刻戒备起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货架，发现那里有轻微的晃动。 　　是人？还是丧尸？ 　　他控制着福福悄无声息地绕过去，经过被七零八落的零食袋堆满的货架边，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紧缩—— 　　满地的丧尸尸体。 　　饶是这一路已经见过了无数这样的场景，宁承佑还是被这惊人的数量狠狠震惊了。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横七竖八摞着的，估计也有十几个丧尸。 　　要知道这里可只是一间小超市，平时一天的客流量都不一定有那么多，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丧尸尸体同时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仔细辨认了一下，那里的确只有丧尸的尸体，一个人都没有。 　　福福爱干净，绕开丧尸尸体走，经过的时候宁承佑看了看，发现尸体都是头部受重创，堪称打击精准，下手狠辣，一看就是有经验的手法，是人杀的？ 　　谁？ 　　宁承佑敏感地向周围看去，果然，在丧尸尸堆的前面，发现了一堆堆积得整整齐齐的纸箱，围着墙角，仿佛是一个壁垒。 　　那里肯定有点什么。 　　宁承佑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便感觉自己眼前晃了两下，再次稳定，福福已然借助货架攀上了纸箱顶部。 　　他稳住心神，向下一看，正对上一双淡绿色的眼睛。 　　宁承佑心神一震。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 　　福福站在高处，从居高临下的视角来看，那的确是个孩子，身形较成年人瘦小，脸颊轮廓也偏稚嫩，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岁。 　　只是他的眼神未免也太冷了些，一点也不像寻常的孩子。 　　孩子脸上满是污痕，血色与尘土糊成一团，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衣服也很破，怀里还抱着一只长毛生物，宁承佑勉强用自己二十多年的认知辨认出那是一只猫。 　　猫的眼睛竖成一条直线，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仿佛透过福福的眼睛，看到了藏在背后的宁承佑。 　　这种被某种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让宁承佑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孩子呢？ 　　他当机立断，命令福福不要动，随即让张北驱车去那个小超市。 第2章 捡到一只小猫咪（二） 　　末世第十年，不知名的病毒已经席卷全球，丧尸潮最初由南面爆发，拜过于发达的交通所赐，以全然无法阻挡的势头向北部蔓延，短短几年，昔日繁华富饶的海滨城市一个接着一个沦陷，成为空空荡荡的人间地狱。 　　C市地理位置居于东南方，是前几批陷落并被放弃的城市之一。有钱有权的早就携家带口跑去了新建的中央城，普通人一分两路，有的跟着大部队往北走，寻找一条活路；有的蜗居在室内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吃掉。据资料显示，至少在三年前，这里就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宁承佑在来之前曾经了解过这个城市的情况，最新档案也跟他来到以后看到的事实差不多——整座城市荒凉破败，充斥着死亡与沧桑的气息，光是清理沿途的丧尸都颇费了他们一番功夫，搜索了半座城，一点生命迹象也没发现，除了刚刚那只小麻雀。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早就已经荒废、丧尸取代人类成为唯一居住者的城市里，居然有一个孩子。 　　怎么可能呢？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可是他确确实实看见了，眼见为实，他的精神体也不会说谎。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到了。”张北按照他的要求驱车开到那家超市，停在摇摇欲坠的招牌下方，还没来得及停稳，宁承佑便一个翻身跳下了车。 　　其他人跟着下来。 　　张北最后一个下车，宁承佑此时已经走到超市门口，一只手搭上了把手。他侧着身，从门缝往里看，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就先闻到了一股腐臭味，非常重，把他这个五感并不算发达的向导都呛了一跟头，后面的严简和明晓更是在刚下车的时候就捂住了鼻子，连向来稳重的张北都皱着眉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臭得跟丧尸堆似的。” 　　“嘘。”宁承佑食指竖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回答：“我也不知道。” 　　“……” 　　“不知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程越压低声音问。 　　宁承佑这时却不回答了。他屏住呼吸，侧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对后面的人做了个戒备的手势，同时闭上眼睛，再次与福福建立视觉共享。 　　眼前的景象没有发生变化，仍然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抱着猫的小孩儿，他仔细瞧了瞧，判断这孩子大概有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有许多脏污，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看样子像是经历了许多不太好的事情。 　　他还要再看下去，福福因为他的想法歪了歪头，下一秒，一个白灰色身影凌空而起，宁承佑眼前一花，超市大门出现在眼前。 　　他被切断了与福福的视觉连接！ 　　意识到这一点的宁承佑抬手摸向腰间的枪，同时释放自己的精神力，一边查看周围情况确保没有什么不速之客，一边在里面传来声响的时候一脚踹开了大门。 　　他迅速按照福福走过的路线跑过去，其他人跟在身后，都是完全戒备的状态。 　　刚才借福福的眼睛看到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自己再走一遍，他才发现眼前的景象有多骇人——并不算大的超市内部，从门口开始，丧尸的尸体一路向里延伸，几乎每走一步就能踩到两三个已经被爆了头的丧尸身体，各类零食饮料残渣混着尸体，他总算知道刚才闻到的恶臭味道是怎么回事了。 　　足足踏过十多个个已经完全死掉的丧尸身体，宁承佑才到达感应到的福福的位置前。 　　触目惊心的情景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紧绷起来，宁承佑举起手，剩下的人自觉掏出枪扣上扳机，严阵以待。宁承佑屏息，听见货架另一边不断传出的声响，一步跨过货架到另一边，举起枪，下一刻，却发现自己那个白毛小狐狸正窝在一个灰扑扑的生物爪子下方，两只前爪抱住那个生物的腿，不知道是要干嘛。 　　精神体传回的信息是其正处于十分诡异的兴奋状态。 　　这怎么看也不是被袭击应该会有的反应。 　　宁承佑错愕抬头，正好撞进一双淡绿色的眸子里。 　　冰冷。是他触及到那双眼睛的第一感觉。 　　他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出其他信息，除了表面的浅绿色，就只剩下空洞的瞳孔，那孩子看向他们的眼神甚至没有夹杂任何主观色彩，好像是在看，又好像并没有在“看”。 　　拿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宁承佑举起左手示意身后人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观察那孩子的动静。 　　透过福福的眼睛看时，受限于视角，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自己亲自过来才发现，这孩子的样子有点奇怪。 　　眉骨高耸眼窝深邃，淡绿色的瞳孔，依稀可见脏污覆盖下苍白的皮肤，光凭这些特征就可以看出这孩子是个典型的西方人，这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宁承佑所感觉的奇怪自然也不是长相，而是那孩子整体的样子。 　　他穿着过于宽大的衣服，袖口和裤脚都明显多出一大截，衣服的颜色被上面层层叠叠的污迹给完全盖住已经看不清楚，还有许多破损的地方，左一块右一块的，上衣下摆甚至被撕成了布条，剩余的部分少得可怜，只能堪堪盖在身上。 　　身体也没好到哪儿去。从露出来的部分看，已经结痂和正在愈合偶尔流血的伤口几乎覆盖了大半皮肤，就连脸上都有很多痕迹，有青紫的瘀痕，有斑驳的伤口，有的像是利器划的，有的则像是……咬痕。 　　宁承佑眯了眯眼，注意到那孩子左边下巴处有一块很像牙印的伤痕，心脏骤然一缩。 　　一般来说，除了哨兵对丧尸病毒有一定的抵抗力，向导和普通人如果被丧尸咬了，被传染上丧尸病毒，两天之内就有可能完全转化为丧尸。 　　这孩子看起来才十岁左右，根本不到觉醒的时候，如果那个痕迹真是丧尸咬得，那就意味着对方可能已经中了丧尸病毒。 　　他又想起刚才一路走过来，并没有看到任何成年人类的尸体。也就是说，这家超市里面除了丧尸，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一个十岁的孩子独自在丧尸群里存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问题压根不用想就能给出答案。 　　那就是不可能。 　　除非—— 　　宁承佑缓缓握紧枪，食指悄然搭上扳机，枪口对准那个孩子。 　　——他自己就是丧尸。 　　队员们因为他的举动都更警惕起来，严简已经走到他身侧做好攻击准备，张北在众人身后做好防护，所有人严阵以待，就等他一声令下。 　　被他拿枪指着的动作威胁到，那孩子动了。现在只剩下本能的人身体绷紧，不怕更不躲，连眼珠都没转，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们一行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 　　这种反应在宁承佑看来就是他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再下一步，就是彻底变成行尸走肉。 　　必须要在他成为丧尸之前除掉。 　　扣下扳机之前，宁承佑罕见地晃了晃神。 　　从他的角度看，这个孩子生得实在是好看，就算脸上多了那么多伤痕和污迹也丝毫没有影响，大约造物主在创造他的时候用了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塑造出如此过分漂亮的面容。 　　可他这样好看，又这样小，却因为这场灾难马上葬送在这肮脏狭小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长大。 　　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曾经有多美。 　　若不是因为末日，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该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或者窝在爸爸妈妈怀抱中撒娇，他应该长大，迎接所有人的瞩目。而不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在丧尸堆里。 　　而他，马上要成为促成这个结局的刽子手。 　　这一路上宁承佑不是没有杀过人，死在他手里的丧尸更是不计其数，身为一个向导，他比某些哨兵还要强悍的精神力和体能帮了他不少忙，让他能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佼佼者，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他对自己也能下得了手。 　　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因为这孩子过分好看的稚气未脱的脸，因为那种空洞无物的眼神，还因为那就在眼前的几乎可以触碰到的预想中的光明未来。 　　他迟疑了一瞬，也就在这一刹那间，那孩子猛地扑了过来，以超乎常人的力量狠狠撞上宁承佑的身体，直接把毫无防备的宁承佑撞得没能握住枪。那只与福福纠缠在一起的猫也伺机而动，却不知道为何，只跳起之后就突然掉了下来，被福福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巨大的冲力令宁承佑一时间没能站稳，向后仰倒的同时手不自觉抓了一下，带着那孩子一同倒了下来，两个人的重量砸到地上，还是后脑勺着地，他被磕得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刚回过神，就看见自己旁边散开一堆人，都伸着手，正在试图把那孩子拉起来。 　　“干什么呢你们？”宁承佑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问。 　　见他出声，其他人下意识松了手，宁承佑差点没给砸得背过气去。 　　他腹背受敌，冲这群坑队长的队员怒吼：“你们到底想干嘛？” 　　张北憨厚一笑：“想把您扶起来。” 　　“那就扶啊！” 　　“这不是……得先把这小子给挪开嘛。”张北指指趴在宁承佑身上的孩子。 　　宁承佑这才注意到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孩子。 　　他大概早已经处于强弩之末，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所以在把宁承佑撞倒之后就直接晕了过去，刚才被那样拨弄也没醒过来，整个人倒在宁承佑身上，眼睛紧闭，无知无觉的样子，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是十分无害。 　　也不太像是已经变成丧尸的模样。 　　而且拜紧贴的身体所赐，宁承佑在他身上感觉出了温度。 　　非常烫。 　　很像人类发烧时的体温。 　　丧尸的身体应当是没有温度的。 　　宁承佑皱了皱眉，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仅凭咬痕来判断人是否已经感染丧尸病毒的确有些武断，他都没有仔细检查过，就在刚才情况下贸然试图开枪，如果这孩子根本没有被感染，那岂不是断送了人家的一生。 　　除了刚才那两下撞击，宁承佑并没感觉到他有多少重量，已经瘦到只剩一层皮包裹骨头的小孩无法对行动造成多大阻碍，他直接坐了起来，那孩子顺势滑落，在快要掉地上的时候又被他捞了起来。 　　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纷纷蹲下，手里的枪仍不敢放松，纷纷指着地上的孩子。 　　“队长，你这是要干嘛？”程越问。 　　宁承佑把那孩子翻过来，使其仰躺在自己腿上，“检查。” 　　“检查什么？”明晓也加入进来。 　　“检查他是不是丧尸。”宁承佑头也不抬地回答。 　　其他人面面相觑，搞不懂他要怎么做，但见他似乎并不紧张了，就默默把枪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宁承佑动作顿了顿，抬眼望向一个方向。 　　他那个被遗忘的精神体突然发出一阵惊慌的叫声，随即在一堆箱子中乱跳，嘴里叼着个毛茸茸的东西，随后把一个什么拖了过来。 　　到面前才发现，是只猫。 　　昏倒的猫。和之前压住福福的显然是同一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威风凛凛地用一只爪子制服了福福，现在就躺在地上动也不会动了。 　　被宁承佑分了些精神力，福福的身形早在进门时就显露出来，白毛小狐狸此刻摇着大尾巴一圈圈地绕着宁承佑打转，拽着宁承佑的裤脚，精神体与本人相通的神经异常活跃，福福想让宁承佑救那只猫。 　　宁承佑沉默片刻，对福福说：“我不是兽医。” 　　福福不听，继续打转，并把那只猫拖得更近了点。 　　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儿，宁承佑实在分不出手去帮它照看小伙伴，便说：“等一下。” 　　福福乖乖停了下来，蹲在那只猫旁边，不时低头蹭蹭猫的脸。 　　旁边人看见这一幕，顿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小狐狸还挺会，”明晓捅捅秦堰，“要不你去帮忙看看？” 　　秦堰扶了一下眼镜框：“好。” 　　他当真挪了位置，蹲在福福旁边开始察看那只猫的状况，宁承佑并未阻止，而是让张北去找点水。 　　那孩子的嘴唇已经干裂脱皮，应该是发烧引起，张北从里面的货架角落找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日期已经是几年前了，末日里能找到的资源并不多，即使过期也还能用，宁承佑本来并不顾忌这些，可看着这孩子的脸，总觉得过期的矿泉水实在过于掉价。 　　可是没办法，水资源极度匮乏的当下，能有一瓶过期矿泉水都已经算奢侈了，不能强求。 　　他拧开瓶盖，倒一点点水在瓶盖里，然后小心地往小孩嘴边抹，直到小孩的嘴唇完全润湿，随后重复几次这样的动作，才把水收起来。 　　喂了点水以后，他便开始检查小孩下巴上的咬痕。 　　看起来不小，不过不算深，已经结痂，边缘有些刮痕，像是咬上之后被大力拽开所造成的痕迹。 　　从这些可以判断，这孩子的确被丧尸咬过。 　　至于有没有感染病毒—— 　　宁承佑观察了一下男孩儿的脸色，手背贴上脸颊，滚烫。 　　丧尸病毒一般都会有一到两天的潜伏期，被咬了之后，如果两天内退烧，那就没事。 　　他沉沉地看着男孩，问张北：“抗生素还有吗？” 第3章 哄孩子 　　宁承佑把男孩带到了车上，连同福福看中的猫一起，病毒刚开始爆发的时候动物还不会感染，但前些日子听说已经有了宠物感染的例子，为此秦堰给它仔细检查了一下，最后万幸它身上没什么伤，也没有丧尸化的征兆，就是太瘦了，可能是饿昏迷了，也有可能是太累了。 　　出行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的药品储备非常齐全，加上哨兵其实并不需要多少药品，他们主要需要的是向导，所以现在还剩下许多，正好派上用场。 　　一伙人把超市里能用的物资全部搜刮干净，随后才驱车离开。 　　男孩的衣服破旧且不合身，上面斑斑驳驳的，有血迹和各种污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臭味，连车里都是这股味道。 　　宁承佑与秦堰一起把几个哨兵的嗅觉暂时封闭，这才免除了他们过于发达的五感所造成的不便。 　　刚才观察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男孩身上有很多伤，这下把人带过来仔细检查时就更明显。男孩身上大部分地方都有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才刚刚有愈合的迹象，有些甚至还在流血。这些伤口大多数只经过简单的处理，并没有上药，而刚刚因为大动作而迸裂的伤口也不在少数，有几个愈合中的甚至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看着男孩身上的这些伤痕，宁承佑心情十分沉重，他并不知道男孩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受这么多伤，可是就伤口的数量和深浅程度来看，当时的场面一定非常危险。 　　就连宁承佑这样一个已经成年的经过无数实战的双S级向导都不曾受过如此重的伤。 　　而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得吃多少苦，才能被折磨成这样。 　　宁承佑目光沉了沉，侧身挡住男孩的身体，一点一点，把破碎不堪的衣服从男孩身上剥离。 　　伤口太多，衣服不可避免地粘连上去，尽管宁承佑已经足够小心，还是没有办法完全避免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昏迷中的男孩儿哼了几声，眉头紧皱，看起来非常痛苦。 　　好不容易脱了上衣，男孩额头上疼得满是汗，如果不是高烧过于严重加上刚被注射了药剂，恐怕早就疼醒了好几回。 　　秦堰是医生，跟他一起检查小孩的伤口，看见这副情形，也忍不住皱紧了眉：“这么多伤口……” 　　车厢空间小，两人同时待在一处很拥挤，宁承佑便让秦堰坐到一边旁观，自己动手。 　　处理伤口第一步是清洁，车上有刚搜刮来的水，宁承佑用纸巾沾了点儿，一寸一寸慢慢擦男孩的身体，他从没这么认真对待过别人的伤口，就连以前在基地自己受伤时都只是粗略包扎完事儿。 　　一般来说，向导的身体素质理论上是比不上哨兵的，他们更为瘦弱，武力值不足，精神力再强也没法儿直接作用于自己的身体。可是这个常理在他这儿就成了悖论，作为曾经亲眼见证他在让一只手的情况下依然掀翻了比他高一级的哨兵学长们的训练场的人，明晓十分能切身体会他的剽悍与变态。 　　这么一个能眼都不眨和哨兵打一打十群架还能毫发无损的变态向导此刻蹲在车厢里满脸认真地给一个小孩儿清洁伤口的画面着实有点玄幻。 　　明晓揽着秦堰肩膀，一头歪过去：“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 　　秦堰没能领会到她的感觉：“什么？” 　　明晓笑了笑：“没什么。” 　　宁承佑先将那些仍在流血的伤口周围清理干净，然后开始用酒精消毒，他们的条件究竟还是有些简陋，先前考虑一个队伍里都是成年人，还大部分都是哨兵，身体没那么脆弱，也都不怕疼，受伤了用酒精消毒就行了，可没想到在路上会捡到这么个小孩儿。 　　普通人的身体到底不比他们这些特殊人士，男孩儿皮肤的敏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即使他已经足够小心，酒精的刺激程度还是太大了，棉签刚一沾上，怀里的身体就猛得抖了一下，同时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闷哼。 　　男孩儿若是在清醒的时候，应该是绝对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只因为现在昏迷着，没心思再顾忌这些，疼就直接叫出了声。 　　宁承佑于是将动作放得更轻了些，还分出一只手固定男孩儿的身体，防止对方因为疼痛挣扎而掉下去。 　　按照伤口的新旧程度挨个处理好，小伤口贴创口贴，面积较大的缠纱布，他检查了一下，好在男孩儿的骨骼没有受到大程度损伤，仅有脚踝有些肿，但并没有骨折，只是崴了脚，联想到男孩儿之前不要命的袭击行为，不难想象这脚是怎么崴的。 　　他好人做到底，帮男孩儿把崴了的脚正过来，男孩儿这时候已经疼得额头冒冷汗，又被他整个抱起来，换了个姿势，顾及到刚刚脱下来的男孩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宁承佑把自己的衣服找了件出来——比较大的外套，能一下子盖到男孩儿的膝盖——给男孩盖上，然后让人侧坐在自己腿上，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就这样固定着睡。 　　擦完伤口之后还剩点儿水，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他又给男孩擦了擦脸，擦完以后，男孩的本来面目显露出来，看到的第一眼，宁承佑轻轻吸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凑过来看，反应跟他差不多，一样十分惊讶。 　　小孩的样貌无疑是上乘的，即使现在因伤痛皱紧了眉，面色也红得不太正常，仍无法掩盖过分出色的五官带给人的震撼，从眉眼中也可以窥见他长大后会是怎么一副模样。纵使宁承佑自认曾见过不少好看的，普通人也好，哨兵向导也好，在他二十多年不算特别丰富的人生里，就数怀里这个小孩长得最好看。 　　“艹，这么好看一小孩，”程越好奇心重，是除宁承佑以外第二个看到男孩的脸的，又是惊艳又是惋惜，“怎么会出现在那种鬼地方？” 　　其他人的的反应跟他大同小异，出于人类对美的事物的欣赏本能，他们原谅了男孩那奋力一扑带给他们的惊吓，表达了和程越同等程度的愤慨。 　　宁承佑小心地把人往怀里拢了拢，把脸上的一些伤也给处理了一下，摇摇头：“谁知道呢。” 　　等他这一通忙完，车也已经开出了城。 　　城市边缘零零散散飘荡着一些丧尸，他们经过的时候顺手爆了几个头，车子开到之前找到的临时落脚点，几个哨兵先下去勘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丧尸和其他人类活动的痕迹，然后才全部下去。 　　严简和明晓走在前面，程越跟着，宁承佑抱着小孩儿在中间，秦堰抱着那只猫，脚边跟着福福，张北走在最后。 　　忙活了这么久，大家也都饿了，找到先前歇脚的地方，就把食物拿出来，开始做饭。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虽然他们带的物资不少，但在一切都未可知的末日也没有挥霍的资格，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只能精打细算。 　　队伍里的哨兵基本都会做饭，分工合作，很快就做好了一餐，几个人迅速吃完，宁承佑又趁着没扑灭的火烧了点热水。 　　他已经吃饱，但那个小孩儿还没有。从下车以后就被他安置在身旁躺着的孩子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依然眉头紧皱着，但因为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昏迷着的人无法自主进食，也不能直接喂水，宁承佑用水润湿他的嘴唇，使其保持湿润，等男孩的嘴唇不再像之前那般干裂才停手，接着又打了一针药品和一针营养剂。 　　人还昏睡着，没有办法用一般的方法治疗，男孩儿身上也没有任何觉醒的象征，无法判断是不是跟他们一类的，所以姑且只能当成普通人来照顾。这就要比他们遇到的大多数情况要麻烦许多。 　　这孩子看起来很小，没到分化的年龄，现在只能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的恢复能力较弱，向导的安抚功能在他们身上也起不了作用，所能做的就只有按照最普通的方式来治疗，尽人事，听天命。 　　宁承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祈求男孩儿自己的求生意志要坚强。 　　地上很硬，他们出任务，为了方便并没有带软和的被褥，而是选择了简便的睡袋，有时候情况紧急，就连睡袋都不一定用得上，甚至还丢了两个，只剩下四个。然而睡袋只有薄薄的一层，他们这些健全的大人睡着还可以，要让一个受重伤的孩子睡就显得太潦草了。 　　可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宁承佑将睡袋展开，让小孩躺在上面，再连同睡袋一起抱起来，让小孩上半身靠在自己腿上，用睡袋裹着再抱住，以免着凉。小孩仍昏睡着。一番折腾下来也没醒。 　　张北找到他们先前搭的架子，烧了点水，分给大家，宁承佑喝了一点，用棉签蘸着水润湿小孩的嘴唇，为小孩补充水分。 　　喝了水，众人坐在一起，边休息边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没找到人，”宁承佑曲起指节在地上敲了一下，“我们这次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醒怀里的小孩，说话的同时不忘拢着小孩的耳朵。 　　“但我们已经搜索了整座城市，并没有发现目标的踪迹。”秦堰说。 　　严简点头：“没错，这并不符合常理。” 　　“说了半天，目标到底是谁？”程越问。 　　“不知道，”宁承佑说，“我们的唯一线索就是目标失联之前曾给我们发过的求救信号。只知道他是一个教授，关于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们都一无所知。” 　　张北叹了口气，作为众人中年纪最大，资历也最老的那个，他也颇有些无力：“就这么点儿信息，怎么找啊？”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宁承佑垂眸，在脑海中把刚刚搜索过的区域都画上了叉。 　　现在他们已知的情况只有教授是在C城上空遇到了紧急情况，并且在向他们发了求救信号之后就消失了。 　　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架飞机直接坠毁了，尸骨无存，另一种是飞机迫降在了某个地方，人已经逃了出来，正躲在哪个地方等待他们救援。 　　可不管是哪种可能，飞机…… 　　宁承佑灵光一闪：“人作为目标，寻找起来比较有难度，可飞机呢？” 　　其他人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 　　“不管飞机是坠毁还是迫降——” 　　严简立刻接道：“——都应该留有残骸。” 　　“没错，”宁承佑点头，“我们把目标转换一下，放在飞机残骸上，它不可能在城内降落，再加上我们刚刚没有发现有坠毁的痕迹，那就说明——” 　　“——它可能迫降在城市外围。”程越脑子转得飞快。 　　宁承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说：“我们等会儿就从城外搜索，那么大一个飞机，总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啧，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这茬，”他有点懊恼，“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没事，就当实地演习了。”明晓道，“我们扫荡了整座城，把里面的丧尸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宁承佑缓缓被说服，灌了两口水，以队长的身份宣布：“讨论结束，原地休息一会儿，下午以这里为原点展开搜索。” 　　其他人异口同声：“好的。” 　　说是休息，但在这种环境下，一般人也都睡不着，原地散开坐了会儿，就凑在一起开始聊天。 　　宁承佑没兴趣偷听别人的悄悄话，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他将精神力覆盖了这一区域，就低头检查怀里孩子的情况。 　　这一看，发现有些不对劲。 　　小孩脸颊红得像要烧起来，满头大汗，呼吸也十分急促，明显不太好。宁承佑忙把裹着的毯子稍微松开一点，给小孩透气，又用毛巾擦了擦小孩满头的汗。小孩无意识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嘴唇蠕动，宁承佑靠近，听见一串模糊不清的字句。小孩仿佛在说“no”。 　　不要？不要什么？ 　　宁承佑继续听，然而小孩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多得再也吐不出来，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单词。 　　他这边动静不大，但架不住周围有几个五感超常的哨兵，早就听见了小孩说梦话的动静，又瞧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纷纷靠拢了过来。 　　程越率先开口问：“怎么了？” 　　宁承佑回答：“他在说梦话。” 　　“什么梦话？”程越是个向导，听觉并不发达，闻言好奇地凑近想去听听，却被严简拉了回去。 　　“你干嘛呀？”程越有些不满。 　　严简说：“他在说‘no’。” 　　程越眼睛一亮：“你听到了？” 　　严简点点头，顺手把他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嘘，别出声，”宁承佑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孩，“他是不是在做噩梦？该怎么办？” 　　怎么办？ 　　在座的各位都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别说是面对这种复杂情况下的受伤的小孩，就连健康的活蹦乱跳的小朋友都没怎么接触过，哪里会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你哄哄他？”秦堰推了推眼镜，试探地说。 　　宁承佑一愣：“怎么哄？” 　　其他人搜肠刮肚试图从自己多年的的战斗经验中找出应对小孩的妙招，就听见张北说：“抱着他晃一晃？我见别人有的会这么做。” 　　宁承佑也不知道这个法子靠不靠谱，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把小孩打横抱起来，在原地慢慢地晃悠，无师自通地一边晃一边轻声说：“乖，不要怕，怪物已经没有了，别怕……” 　　他特地在声音里灌注了精神力，使其能更好地发挥作用，这样晃了一会儿，小孩果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其他人围在他的身边，看小孩情况已经稳定了，对张北说：“还是副队经验丰富。” 　　张北挠挠头：“我就是见过邻居这样哄孩子，心说试试，没想到还真能行。” 　　他们说他们的，宁承佑并没有停下，他有了一些经验，放慢速度，慢悠悠地哄着小孩，半晌，等怀里人的动静彻底平稳下来，才重新坐下。 　　“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他把孩子放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顺便把一直围着那只猫打转的精神体抓过来。 　　福福还有点不乐意，伸着脖子看那只猫，大有宁承佑一松手它就立刻跑回去的意思。 　　自己的精神体不听自己的话，宁承佑被这只小狐狸气笑了，敲敲它的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福福没有反应，眼睛仍盯着那个方向，几秒钟后，就在宁承佑打算认认真真开始训话的时候，它忽然动了一下，身体绷足了劲一跳，宁承佑一时不察，竟让它就这么逃脱了。 　　“福福！”宁承佑的视线跟着它走，正想着怎么样把它抓回来，却在看到它在做什么以后忽然愣住了。 　　福福扑到了那只猫跟前，正欢快地蹭着对方，边蹭边发出欢乐的笑声，连带着他也能感受到精神体的愉悦。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只刚刚还昏迷着，气息奄奄的猫，现在居然醒了，瞪着一双眼睛，在看福福在自己身边耍宝。 　　似有所感，宁承佑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小孩。 　　刚刚被他哄了半天的小孩已然睁开眼，此时面无表情地从四周环顾到他的脸，与他视线相交。 第4章 清醒 　　视线相接的下一秒，小孩眼睛微眯，宁承佑察觉到不对，立马把毯子一拉，将小孩连人带毯子一块裹住抱起来。下一秒，差一点就能跳起来的小孩被他生生按住。 　　成年人控制住一个小孩还是很简单的。手脚被限制住，小孩胸口起伏不定，眼神也凶狠异常，不住地挣扎着，试图从他的禁锢中脱离。那只猫也猛地弓起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呵……呵……！”小孩张着嘴，却只发出气声。 　　动静不小，把其他人也招了过来，严简和张北都警惕地摸到腰间的枪，秦堰一只手提起那只猫，跟另外两个一起默默守在旁边。 　　“嘘” 　　宁承佑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动作，免得刺激到小孩。 　　他观察了，小孩体温依然很高，还没有退烧，但也没有任何丧尸化的征兆，显然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环境之后的应激反应，这时候暴力威胁只会起到反作用，需要轻声安抚才能叫人放松下来。这是他以前在向导初级阶段学到的针对受惊哨兵的安抚方法。虽然眼前只是个小孩，但活学活用，安慰的方法总是大同小异的。 　　“别动，小朋友，我们不是坏人，”宁承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声音里灌注了些许安抚的精神力，一边抱着小孩不放松，一边解释，“你受了很多伤，我刚刚给你上了药，再挣扎的话伤口会裂开。” 　　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更遑论在这种情况下，摸不准对方的思路和行为模式，也不知道对方在这座空城呆了多久，是怎样从丧尸的围堵中活到现在的，更不知道这些事对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最大限度地表达出自己的的善意，希望小孩能感觉到。 　　“小朋友，这里已经没有……怪物了，”不确定丧尸在小孩眼里会是什么形象，宁承佑捡了个最通俗易懂的称呼，指尖同时连上安抚的精神力，轻轻拍着小孩的背，说，“怪物都已经被我们打跑了，别怕……别怕……” 　　不知道是不是安慰真的起了作用，慢慢的，怀里的孩子真的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抗拒力道的消失，宁承佑没急着松开对方，而是继续安慰了一会儿，直到小孩连呼吸都平缓下来，才放开对方。 　　但他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而是偷偷探出了精神触手，搭在小孩手脚处，防备对方有什么异常。 　　做好准备，他才直起身子，看向怀里的小孩。 　　刚刚剧烈挣扎过，又兼高烧未退，小孩现在脸很红，额头上也满是汗，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但眼神依然非常犀利，自始至终盯在宁承佑脸上。 　　不过既然不再挣扎，就代表了好征兆。 　　宁承佑尝试跟他沟通：“小朋友，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小孩定定地看着他。 　　“他会不会是听不懂？”程越看了半天，试探地说，“看他的长相应该属于西方人，是不是要用英文交流？” 　　宁承佑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于是把自己的话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小孩还是没有反应。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边说边比划，指指自己的脸：“你看，我是人类。” 　　“你受了很多伤，我刚刚帮你处理了，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们是在帮助你，请你，不要害怕。” 　　“别怕，只要有我们在，不会再有怪物伤害你。” 　　宁承佑用两种语言向小孩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说完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这辈子最和善的笑容，竭力美化自己在小孩眼中的形象，试图取得对方的信任。 　　小孩看起来听得很认真，至少在他说话期间，并没有再挣扎着想要逃脱。 　　过了一会儿，宁承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的时候，小孩终于有了反应。 　　“I……”* 　　小孩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宁承佑忙附耳过去，就只听到一个字母，伴着极其沙哑的嗓音，小孩刚说出一个字就开始咳嗽。 　　“别急，”宁承佑帮他拍拍胸口，把刚刚烧开现在已经差不多温凉的水端过来，“先喝一点水。” 　　小孩看了他一眼，闭着嘴。 　　宁承佑从这么大点的孩子眼中看出了一丝警惕，忍不住笑了：“怕水有问题？” 　　小孩瞥一眼水，目光又转向他。 　　“让我先喝一口？”宁承佑颇有些无语，“没看出来，你这么小，戒心倒挺重。行，我先喝一口给你看看。” 　　话音未落，他真的喝了一口，咽下去之后把水重新递到小孩嘴边：“这下可以放心了吗？” 　　小孩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随后张开嘴开始喝水，一开始还有点矜持，喝着喝着速度就变快了，最后几乎是在灌，宁承佑不得不帮他控制着频率，不然非呛着不可。 　　一杯水喝完，宁承佑把杯子拿开，小孩的视线还追随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 　　“你现在身体不好，”宁承佑好心解释，“一下子不能喝太多水。” 　　“狠心”地把水杯放在一边，宁承佑转过头，看到小孩的目光还黏在杯子上，瞧着有点可怜。 　　“咳”，宁承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小孩反应很快，注意力立马被他吸引过来，警惕地望着他。 　　宁承佑不得不重申一遍自己是个好人这个事实。 　　小孩面无表情，眼眸中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神态。 　　违和感一闪而过，宁承佑清了清嗓子，问：“你现在应该还不能说话，那我问你的时候，是的话你就点头，不是的话就摇头，可以听懂吗？” 　　小孩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既然可以配合了，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宁承佑让其他人先散开，问男孩：“你是这里的人吗？” 　　小孩摇头。 　　“那你是跟着父母过来的吗？” 　　小孩摇头。 　　这么小地孩子，竟然不是跟父母一起过来的？宁承佑皱了一下眉，接着问：“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 　　男孩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吗？”宁承佑问。 　　男孩这下点了点头。 　　“可能是太小了，记不清楚吧，”张北插嘴道，“小孩独自在这种地方，光吓都吓够呛，哪儿还能知道自己待了多长时间。” 　　宁承佑觉得也是，便不再问这个问题，眼看着小孩眼皮耷拉下来，又有些疲惫的样子，便拍了拍小孩：“好了问题差不多问完了，是不是累了？那你继续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小孩这时却摇摇头，强撑着睁开眼睛注视着他。 　　宁承佑摸不准小孩的意思，猜测道：“是不是……怕我们会走？” 　　小孩眨了眨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放心，我们不走，就算走也会带你一起，”宁承佑把沉默当成了默认，安慰道，“不用怕，你只管睡。” 　　小孩很倔，坚持睁着眼睛，宁承佑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的一只手从毯子里小心地拿出来，让他抓着自己的衣服：“这样总行了吧？” 　　手指缓慢地移动，抓住他的衣角，握在掌心攥紧，小孩这时才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浑身的力气都慢慢卸下来，疲累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一点一点地合上，再次睡了过去。 　　感受到小孩均匀的呼吸声，宁承佑才真真正正松了口气。 　　他把小孩放到铺了睡袋的地上，掀开被子小心检查了一下，经过刚才那番挣扎，小孩身上的伤口果然裂开了，他把纱布拆开，止血上药，又重新缠了回去。处理伤口的时候，可能是有所察觉，小孩睁开眼睛的瞬间绷紧了身体，绿色的瞳孔转了转，最终锁定在他身上，看了两眼。 　　宁承佑立刻解释：“记得吗？你受了很多伤，刚才挣扎的时候它们裂开了，我现在在帮你重新包扎。” 　　小孩听了他的解释，看清他在做什么以后，就又闭上眼睛，放松身体，睡了过去。 　　“戒心可真重，”程越跑过来，帮他给小孩擦汗，小声吐槽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眼神还挺吓人的。” 　　宁承佑叹了口气：“你想一想，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是处在什么环境下的？” 　　程越想了想：“也是。唉，可怜的小朋友。” 　　严简跟过来，看着他们两个给小孩处理崩裂的伤口：“他真的没有感染吗？” 　　宁承佑动作顿了一下，摇摇头：“这个我也不能确定。” 　　严简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抓住程越的手，在后者“你干嘛呢”的声音中，看向宁承佑：“所以他还是有被感染的可能的？” 　　“他身上有咬痕，”宁承佑实话实说，“不排除会有被感染的可能。” 　　没等其他人反应，他又说：“但刚刚你们也看到了，他醒过来的时候是有自我意识的，并且能够听懂我说的话，思维逻辑都十分清晰，也就是说，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受了重伤的小孩子，理应得到照顾。” 　　“不是，严简你是想干什么？”程越把自己的手从严简手中挣脱出来，指着地上的小孩，压低声音说，“你觉得他是丧尸？” 　　严简表情严肃：“至少潜在风险是存在的。” 　　“可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啊，”程越跟宁承佑的看法一样，“你看看，他伤口也没有出现异常情况，说不定压根没有感染呢？” 　　宁承佑沉吟片刻：“据我所知，人类感染病毒以后最晚会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转化为丧尸。” 　　“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已经持续了多久，但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要再等够四十八小时，一切自然就揭晓了。” 　　宁承佑一边帮小孩盖好毯子，一边冷静地说：“在这期间，如果他出现哪怕一丁点丧尸化的征兆，由我亲自处理，我看着他，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其他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严简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把程越拉过来，仔仔细细地把手给擦干净了。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 　　原地休整到下午两点，到了行动开始的时间。 　　宁承佑把熟睡中的小孩的手从自己衣角处小心挪开，让张北和程越留下来看着，顺便把福福也留了下来，自己则带领其他人对城外按照既定计划展开搜索。 　　果不其然，他们在距离城市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架飞机的残骸，看起来经历了一场灾难，机身已经严重损毁，应该是在紧急迫降之后又引起了爆炸，飞机旁边还有许多丧尸的尸体，他们在靠近之前确认了一下，都已经死透了，死状还挺惨烈，靠近飞机残骸的一部分被炸得失去了原本形状，惨不忍睹，而在距离飞机坠毁处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堆，数量不算少，宁承佑检查了一下，发现这群丧尸是被人为杀死的，且大多都被精准爆头，小部分则身首异处。 　　看着这些丧尸的状况，宁承佑忽然回想起上午在那家小超市看到的那些丧尸，总觉得这两波丧尸的死法似乎……有点相似？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抓住，摇了摇头，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上前去。 　　飞机损坏很严重，除了丧尸的尸体，另外还有几个人类的尸体，长相看起来是西方人，尸体身上的证件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通过这些特征，宁承佑初步判断这架飞机应该就是那位教授乘坐的那辆，也正是向他们发送求救信号的那一架。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它变成这个样子。 　　目标人物现在也下落不明。 　　秦堰和严简一起到内部搜索，宁承佑和明晓则在外围检查。可外面除了尸体就是尸体，连脚印都没有，宁承佑从那几个人类身上找到了通讯器，试着打开，结果发现已经损坏了。 　　他抓了抓头发，这时，秦堰和严简搜查完毕走过来，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黑匣子？”宁承佑皱起眉，“怎么会？都找遍了吗？” 　　“嗯，”严简说，“都找过了，没有。” 　　“怎么会？”宁承佑说，“黑匣子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损坏的……你们找到残骸了吗？” 　　秦堰也很惊讶：“就是什么都没找到才奇怪，连残骸都没有。” 　　明晓抱着胳膊：“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宁承佑：“那也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了。” 　　搜查这么一路，除了确定了飞机坠毁，人员下落不明的事情以外，什么都没找到，既不知道飞机是由于什么原因坠毁的。也不知道目标人物去了哪儿，甚至连记录仪都没找到。 　　几个哨兵向导合力又搜了一遍，依旧什么都没有，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一路无言，回到落脚点的时候，宁承佑率先下车，用精神力在建筑物外又罩了一层，才让其他人跟着走进去。 　　可这一进去，他们才发觉不对。 　　建筑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宁承佑来不及多想，立刻跑过去，其他人也听到了这个动静，跟着冲过去，跑到声源处一看，顿时都愣了。 　　他们留下的程越和张北还好好的，就是表情和动作有点不太对，两人正望着发出“呜呜”声的“罪魁祸首”——那只猫，猫对着他们哈气，仿佛在拦着他们，自己却又被福福乐此不疲地扑来扑去，生生搅散了怒火，颇有些无可奈何。 　　最关键的是，那个孩子醒了。 　　宁承佑第二眼就注意到那个孩子，正坐在距离程越他们很远的墙角处，头埋进膝盖里，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宁承佑边向那边走边问。 　　程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走之后没多久他就醒了，醒来以后，我问他要不要喝水，吃点东西什么的，他都不理我，反而自己跑到那里坐着，也不让我们靠近，还叫这只猫拦着我们……” 　　话音未落，宁承佑已经走到了墙角，蹲在那孩子身边。 　　小孩埋着头，宁承佑也不知道他是醒了还是睡着，没直接碰，先轻声问：“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小孩有了反应，身体动了一下，接着慢慢抬起头。 　　“怎么了？不舒服？”宁承佑试探性地问。 　　小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里也没有什么情绪，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握着捏了捏，在宁承佑开口之前，说： 　　“You……left……” 　　他说话仍然很吃力，似乎很久没有用过嗓子，只说了两个单词就已经耗尽了力气，闭上嘴不再开口。 　　宁承佑通过这两个字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走了是吗？” 　　小孩看着他，点点头。 　　“我没有走，也没有撒谎，”宁承佑说。“刚才只是出去处理一些事情而已，你看，我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 　　宁承佑尝试把手放在小孩的手臂上，没有遭到排斥，小孩仅仅看了他一眼就随他去了。 　　“我不会骗你的，小朋友，”宁承佑说，“请你相信我。” 　　小孩注视了他半晌，垂下头，身体忽然一歪，宁承佑忙接住，把小孩揽到怀里，低头一看，才发现小孩又闭上了眼睛。 　　探了探鼻息，确定只是睡着了，他这才放下心，把小孩抱起来，转身回到原处。 第5章 记得 　　“什么都没有？”程越惊讶，“怎么会呢？” 　　严简坐到他身边：“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可在那里搜了好几遍，除了飞机残骸和一地的尸体之外的确什么都没找到。” 　　秦堰补充：“尸体里面有丧尸，也有人类，所以初步判断，那里应该经历过一场战斗。” 　　“而且是两波，”明晓竖起两根手指，“接近机身的部位有一波，距离飞机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波，不确定是否是同一次战斗。” 　　宁承佑摇了摇头：“时间上应该是差不多的，但人可能不一样，因为手法差别很大。只不过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无从谈起。” 　　张北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宁承佑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通讯器：“我先把情况向上头汇报一下，顺便问问。” 　　“嗯。” 　　病毒席卷全球之后，对人类的生产生活造成了巨大伤害，连通讯基站也遭到了破坏，手机早在丧尸潮爆发的第三年就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只有在北部总部内才能够使用。像他们这样出来执行任务的，一般都只能配备专用的通讯器，且只有队长才能够使用。 　　简单把这一天的情况向上级汇报了一下，宁承佑询问下一步的打算，很快得到了指示。 　　“怎么样？”看他挂断通讯，其他人凑上来问。 　　宁承佑把上级给的指示宣布了一遍：“长官要求我们原路返回，但要注意沿途，如果发现有类似目标人物的对象，就带着对方一同回去。” 　　程越嘴快：“那要是没有呢？” 　　“没有就算了，直接回去，”宁承佑说，“他们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这次任务有不可控因素存在，失败也在所难免，错不在我们。” 　　“大家都已经尽力了。” 　　“唉，”程越没骨头似的歪倒在严简腿上，“好难啊。” 　　严简帮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捏着他的肩膀：“这个力度？” 　　程越享受地闭上眼：“对。” 　　其他人已经懒得看他们了，张北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宁承佑下意识向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下午五点。他沉吟片刻，说：“现在有点晚了，如果立即启程的话，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会不会有危险，不如我们今晚就先留在这里，等明天一早再出发？” 　　众人都没有异议：“好。” 　　“我想知道，”明晓举起手，指了指宁承佑身边的那个小孩，“如果我们原路返回的话，那他怎么办？要一起带上吗？” 　　她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小孩身上。 　　程越翻了个身：“不能不带吧？怎么能把他一个小孩单独留下来？” 　　小孩还在睡着，半边脸陷进毯子里，质地柔软的发丝在脸上滑了个半圆落下来，遮住紧闭的眼睛，看起来睡得还比较安稳。宁承佑检查了一下他目前的状况，依然在发烧，但并没有丧尸化的征兆。 　　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宁承佑定了定神，最终道：“他跟我们一起回去。” 　　“好。”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还剩一个问题。” 　　宁承佑招招手，让福福把那只猫带过来，福福兴冲冲地用尾巴卷起那只猫跑了过来，到宁承佑面前才放下。猫显然不愿意被这么草率地搬来搬去，一路张牙舞爪，被放下来之后立刻试图蹿起来，但被程越用脚给拦住了。 　　程越朝严简使了个眼色，严简心领神会，捏着猫的后脖颈把猫拎了起来，送到宁承佑面前。 　　宁承佑接过去，它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便丧失斗志一样，四肢都耷拉下来，丧眉搭眼地看着宁承佑。 　　“小家伙，不服气？”宁承佑问，“还想跟我比比？” 　　猫又不能说话，自然没法儿回答他，他自顾自地继续：“你刚才保护主人保护得很好，等明天我们走的时候，你要不要也跟着一起？不然你主人醒来以后找不到你，该伤心了。” 　　“小孩最不喜欢失去自己的好朋友了。” 　　他捏着猫的一只爪子上下点了点：“好，既然你同意，那就这么定了。” 　　猫：“……” 　　“福福。”宁承佑把猫放到地上，福福应声而来，他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头，放心道：“玩儿去吧。” 　　福福欢快地叫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把猫拖走了。 　　围观完他和猫交流的全过程，程越表情都有点扭曲：“你就这么征求人家的意见？” 　　宁承佑大言不惭：“不管怎么说，它同意了。” 　　程越竖起大拇指：“那你可真棒。” 　　他们聊天的功夫，张北已经把晚饭弄好了。 　　说是晚饭，其实也不尽然，只有一些压缩食品加一锅白粥，勉强能吃饱，维持体力，但比起原先在中央城基地时的伙食是差得远了。好在他们已经这样吃了一路，倒也慢慢习惯了，想到不久后就可以回去，这些东西吃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吃着粥，张北不无遗憾地说：“其实那家小超市里还有不少方便面的……” 　　“都过期了，”宁承佑冷静地遏制住他的想法，“不能吃。” 　　他端着碗：“再说了，你们哨兵能吃方便面吗？那么刺激的食物，吃一口舌头都该没了。” 　　由于身体各方面都比普通人和向导强化了无数倍的缘故，哨兵五感发达，体能强健，几乎算是完美的战士，但强大的同时也伴随着弊端，因为感官过于发达，导致他们很容易被影响，脆弱程度也可见一斑，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在他们听来都是严重的噪音，足以扰乱他们的大脑。他们的味觉系统也一样，受不了过于刺激的食物味道，平时只能食用最为寡淡的食物，别说是方便面，就连粥都只能放凉了喝。 　　宁承佑把罐头从几个哨兵面前拿走，跟秦堰和程越分着吃，略过几个哨兵渴望的眼神，微笑着推开他们的手：“不可以。” 　　吃饭中途，那个孩子醒过来一次，宁承佑想到他一直没有进食，便先喂了他点水，问他：“饿不饿？” 　　小孩扫了一眼他们的晚饭，眸光闪了闪，宁承佑看了出来，就盛了半碗粥，跟喂水的步骤一样，自己先喝了一口，对他说：“我喂你？” 　　小孩动了一下胳膊，没能抬起来，只能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刚煮好的粥还有点烫，几个哨兵都选择先盛出来放凉再喝，宁承佑自己是没什么顾忌，他是向导，不怕烫，但考虑到小孩年纪还小，于是便一口一口吹凉了再喂。 　　小孩看起来确实是饿了，眼睛紧盯着他的勺子，每送来一口就立刻张嘴喝掉，紧接着再翘首以盼另一勺。 　　幸亏喂得是粥，要是吃其他的，非噎着不可。 　　宁承佑边喂边轻声说：“慢点喝，不用着急。” 　　小孩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依旧我行我素，仿佛在跟人比赛似的，喝得极快，喂得慢了还会得到眼神催促，让宁承佑也不得不加快速度。 　　因为小孩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东西，所以半碗粥喝完，宁承佑就不再喂了。转而给他擦了擦嘴，扶着他靠在自己身边：“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等我吃完饭，再给你检查一下。” 　　“乖。” 　　他摸了摸小孩的头，转身继续吃自己的晚饭。 　　吃过饭，他又给小孩检查了一下身体。小孩身上的伤口没有恶化，下巴上的咬痕也有了愈合的迹象，看起来有些狰狞，不过边缘部分已经开始长出新的皮肉，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 　　宁承佑又摸了摸小孩的额头，碰到的时候，小孩明显缩了一下脖子。他顿了顿，解释：“我在试你额头的温度。” 　　在条件简陋的当下，只有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才能试出来。 　　小孩听懂了他的解释，但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是控制不了的，下一次宁承佑再贴上去，他还是本能地别了一下头，反应过来以后又自己默默挪回来，望着宁承佑不说话。 　　他这副样子，不像是自然反应，反而像是身体受过创伤之后形成的条件反射，本能地拒绝旁人的触碰。 　　联想到遇到他时的情形，他会这样，其实也不难理解。 　　宁承佑心里一阵钝痛，做了个深呼吸，放缓了动作，摆出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孩神情没什么变化，沉默着接受检查。 　　额温依然不低，宁承佑皱了皱眉，跑去倒了杯水，等放凉一点，让小孩喝了药。 　　可能是白天睡够了，小孩这会比较精神，喝了药也没有什么困意，仍然坐在那里跟他面面相觑。 　　宁承佑往周围扫了一眼，其他人都在忙各自的事，转回来，小孩还在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研究出新大陆似的。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宁承佑实在受不了这么直勾勾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脸，问。 　　小孩缓慢地眨了眨眼，没回话。 　　宁承佑索性坐到他旁边，跟他一起靠着墙。这个建筑物内部空间不小，夜间便显得冷，他把小孩身上的毯子往上拢了拢，问：“小朋友，你现在困不困？” 　　小孩摇了摇头。 　　“那我们聊聊天？”宁承佑试探地问。 　　小孩看向他，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宁承佑自我介绍：“我叫宁承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不确定小孩能不能听懂，他拼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小孩认真看着他的动作，末了张了张嘴，发出气音：“eighteen……” 　　“十八？”宁承佑听清楚，觉得有点奇怪，“是你的名字？” 　　小孩摇摇头：“没有……名字……” 　　从他的口中听到熟悉的语言，宁承佑有点惊讶：“你会说中文？” 　　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显然很不熟练：“……一点点。” 　　“那也很厉害了，小朋友。”宁承佑不遗余力地夸奖道。 　　小孩抿了抿嘴。 　　得知小孩会说中文的喜悦并没有完全占据宁承佑的大脑，他还记得小孩之前说的话，又问：“小朋友，你说的没有名字是什么意思？” 　　小孩望着他，回答：“代号……十八。” 　　宁承佑拧了拧眉：“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小孩点了点头。 　　宁承佑心沉了沉，这个小孩的情况，恐怕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很多。 　　“那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宁承佑接着问，“在你遇到我们之前。” 　　小孩略一思索：“记得。” 　　“能跟我说说吗？”宁承佑问。 　　小孩眼底浮现一丝警惕，绷住了嘴。 　　看样子是不想说。 　　宁承佑叹了口气，他还想再问深入一些，比如他一个小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城市，谁带他来的，具体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了，那些丧尸是怎么回事，但考虑到小孩目前的身体状况，怕万一让小孩回忆到不能承受的画面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还是先不问了，等以后循序渐进再进行刨根问底。 　　宁承佑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指着远处正在和福福打闹的猫问：“那是你的宠物吗？” 　　小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叫了一声“Tiger”，原本正在打闹的猫立刻停下来，向主人这里看过来，似乎是想冲过来，但由于被福福压制着，挣扎得十分艰难。 　　宁承佑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小孩缓缓转过头，好像也不忍再看那个场景，眼不见心不烦。 　　“它叫Tiger是吗？”宁承佑见小孩转回来，忍笑说，“很……威风。” 　　小孩又向那边看了一眼，拉平了嘴角。 　　宁承佑笑够了，招手让福福把Tiger松开，小狐狸极不情愿地从猫身上挪下来，Tiger立刻有如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纵身一跃，就要跳到小孩怀里，结果被宁承佑从中阻拦，没能成功落入目的地，反而被横空冒出来的一双手给抱走了。 　　Tiger对这个阻挡自己跳进主人怀里的坏人怒目而视，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宁承佑见状，把它的脸转向小孩，Tiger气焰顿时弱下来，动了动脖子，似乎是想去蹭自己的主人。 　　“它恢复得不错，”宁承佑举起Tiger的一只爪子上下动了动，“现在已经基本没事了。” 　　小孩手指动了动，宁承佑便把Tiger放过去，让他摸了两下，然后又把Tiger送到福福身旁，拦着不让它靠近小孩：“你的主人现在身体不好，不能靠近。” 　　Tiger不听他的话，一直看着小孩，在得到小孩的眼神指示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被福福拖着离开。 　　“对了，”目送两个活宝离开，宁承佑才想起来，“忘了问你——” 　　小孩看向他。 　　宁承佑指了指除自己以外的几个人：“——我们是一个队的，来这里是为了一些事，现在已经解决了，所以明天就要离开，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你一个人在这里很不安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人照顾，”他毛遂自荐，“跟我们一起走的话，我可以照顾你。” 　　面对小孩澄澈的双眼，宁承佑摸了摸鼻尖，难得有点心虚：“其实本来打算在你昏迷的时候直接把你带上走的，但现在你醒了，就觉得还是应该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 　　“怎么样？”他问，“要不要跟我们走？” 　　小孩静静望着他，听他说完，点点头：“好。” 第6章 小裙子 　　聊完天没多久，小孩就因为身体原因再度陷入睡眠。 　　宁承佑把人小心地放在自己铺好的毯子上，精神力屏障加固一层，又向外扩展了一些面积，彻底掩盖住他们的气息，随后自己躺在旁边，招呼其他人也快点休息，毕竟第二天还要上路。 　　一夜无梦。第二天，宁承佑是被饭香味叫醒的。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脑袋，是那个小孩。宁承佑记得前一天晚上睡着的时候，他是没有碰到小孩的，两人并排躺着，考虑到小孩正在病中，他倒是考虑过要不要用手臂固定住对方，不让人乱动，但又觉得不太合适，头一回见面就这么抱着人家，显得太突兀，况且小孩戒心那么重，肯定不会允许别人碰自己。于是他就选了个稳妥的法子，睡在小孩旁边，这样，小孩乱动，他就会醒过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能在小孩乱动时醒过来，反而是小孩主动靠进了他怀里。栗色的小脑袋深埋在他胸前，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小孩的脸，可却能感觉到怀里人呼吸时产生的振动，小孩蜷缩着身子，大半个毯子随着身体姿势的变化自然而然地滑落下去，看样子是在睡梦中无意识挪过来的，并且因为翻身弄掉了毯子，所以体感自然越来越冷，越冷就越想往温暖的地方钻。宁承佑对他来说，恰好是那个“温暖的地方”。 　　轻手轻脚地把小孩往旁边挪了挪，把毯子盖好，宁承佑又伸手试了试小孩的额温，还是有点高，他不放心地把毯子裹严实了点，边边角角都折好，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过去。 　　张北已经弄好了早饭，就等其他人起来。 　　宁承佑洗漱了一番，把其他人叫起来，众人很快准备完毕，围在一起吃饭。福福和Tiger两个小家伙或许是由于昨天睡得有点晚的缘故，直到所有人都起来也没醒，宁承佑端着早饭在它们鼻子前晃了一圈，它们迷迷糊糊地抬头跟着宁承佑的手走，眼睛没睁开，鼻子已然醒了。他也没再难为它们，叫醒之后就把食物留给它们自己吃去了。 　　回过头，其他人都在快速进食，宁承佑走过去加入他们，几口消灭了自己剩余的食物，接着又盛了一点。 　　“喂小孩儿？”看见他的动作，程越问。 　　宁承佑点点头：“他得吃点东西才能喝药。” 　　程越端着碗，笑了一声：“队长，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跟个奶爸似的？” 　　“奶爸怎么了？”宁承佑走到小孩旁边坐下，“有人想当还没机会呢，这多好看一小孩儿，谁不想照顾他。” 　　程越举手：“我挺想的，但主要怕把人给照顾坏了。” 　　明晓附和：“我也挺想的。” 　　“那你们就想着吧，”宁承佑微笑，“反正没机会了。” 　　他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小孩：“小朋友？起床吃点东西吧。” 　　小孩身体抖了一下，被拍到的瞬间就睁开了眼，警惕地看向他，眼神迷茫了一两秒，看清楚是谁以后，才慢慢松懈下来。 　　宁承佑耐心等小孩反应过来，感觉到掌下身体不再紧绷，接着说：“醒了？” 　　小孩点了一下头。 　　“那我扶你起来吃东西？”宁承佑说着，把小孩身上的毯子松开了一些，单手扶起小孩，让小孩靠在自己身上，拿起勺子，舀起吹了吹，送到小孩嘴边，“来，吃点东西。” 　　清醒状态下的小孩吃东西是很配合的，喂饭过程比昨天还要顺利，似乎是因为刚睡醒，还没有太多食欲，小孩吃东西的速度也不再像昨晚那么快，只吃了半碗就摇头示意不吃了。 　　宁承佑把东西放下，给他擦了擦嘴，问：“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小孩摇摇头。 　　“伤口还疼不疼？”宁承佑边倒水边换了个方式问。 　　“一点。”小孩惜字如金地回答。 　　小孩会的形容词实在太过宽泛，宁承佑不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一点”究竟算多少，是十分中的一分，还是一百分中的一分。他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个年龄的小朋友，但也有所耳闻，一般的小孩，即使只受一点点伤都会吓得泪流满面，哭着找自己的家人要安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但眼前这个却全然不同。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那种环境下不知道待了多久，即便是像他这样的成年人都不能担保自己能保持良好的心态，不能担保自己会不害怕，可一个小孩，从被他们救出来到现在，就算处于昏迷状态中被处理伤口时都不曾哭出来，再痛都只是皱着眉，最无法忍受时也仅仅是呼了几声痛。他甚至连不舒服都不会说，只会一五一十地回答有没有感觉哪里还疼。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宁承佑不太忍心去细想，心尖上冒出一股股涩意，他望着小孩碧色透亮的眼瞳，那里盛着一弯水，清澈见底，几乎把小孩与这个世界分割开来，形成一个新的空间。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小孩下巴处的伤口，轻声问：“是这里疼吗？” 　　小孩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这里，还有其他地方，都疼。” 　　“好，我知道了，”宁承佑暗自捏了捏掌心，勉强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对小孩说，“等会儿我再给你上一次药，等它好了，就不疼了。” 　　“嗯。” 　　他把内服的药先给小孩喝下，随后拿来医药箱，让小孩躺下，拿开毯子和披着的衣服，开始给小孩上药。 　　相较于昨天，小孩身上伤口的状况已经好了一点，但数量仍然不容忽视，他将纱布拆开以后，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血，宁承佑分神观察着小孩的脸色，发现后者很明显地皱起了眉。 　　把动作又放轻了点，宁承佑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对待小孩身上的伤口，可尽管他再怎么小心，上药的过程还是免不了会难受，小孩轻轻“嘶”了好几声，等身上的伤口都上完药，宁承佑看见小孩的脸比刚才白了几分。 　　见他停下动作，小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松开咬着下唇的牙齿，唇上都被咬出了血印。但尽管已经痛到这种地步，他还是一声都没有吭。 　　“疼的话要告诉我，”宁承佑心疼地摸了摸小孩唇边的血印，“不要这样咬自己。” 　　小孩半闭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的话，胡乱点了点头，胸口起伏很大。 　　他把小孩额头的汗水擦干净，想给小孩穿衣服，视线触及到刚刚上药时被小孩的血和汗水浸湿的自己的衣服，小孩满身的伤，怎么能穿脏衣服呢？ 　　“你们还有没有换洗衣服？”宁承佑问其他人。 　　“我有。”几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宁承佑补充：“干净的，最好是没穿过的，给小孩穿。” 　　那边声音顿了顿，最终只剩下一个候选人：“我的可以。” 　　宁承佑回头一看，是明晓。 　　后者笑得一脸灿烂，转身去翻自己的背包。 　　望着她的笑脸，宁承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在看到明晓拿出来的衣服之后，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宁承佑僵硬地指着明晓手里的衣服：“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条裙子吧？” 　　明晓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对啊，看着不明显吗？”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衣服，是一条连衣裙，样式很简单，不长，布料看起来也很不错。 　　可那是条裙子。 　　宁承佑扶额：“他是个男孩儿……” 　　“男孩怎么就不能穿裙子了？”明晓不同意他的观点，“挺好看的啊。” 　　宁承佑深深叹了口气：“不是好不好看的事，是他愿不愿意穿。” 　　他转头问小孩：“小朋友，你愿意穿这件衣服吗？” 　　明晓探身过来，期待地等待答复。 　　小孩顺着他的指示看了看明晓手里拿的衣服，出乎意料的，眼神竟然没有一丝波动，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宁承佑说不出话了，他再三询问：“你真的同意穿这件衣服？” 　　小孩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要问这么多遍，歪了一下头：“是的。” 　　明晓得意地挑眉：“看吧，我就说他会喜欢。” 　　“来来来小朋友，我帮你穿。”说着，她就要上手。 　　宁承佑一把拍开她的手：“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他把明晓给的衣服拿过来：“我给他换就行了，你过去吧。” 　　“过河拆桥。”明晓撇撇嘴，但顾忌到小孩还在，也不敢太放肆，起身走了。 　　宁承佑低头对上小孩疑惑的眼神，忍不住笑了，面对后者疑惑的目光，任劳任怨地把人扶起来：“我帮你换衣服。” 　　小孩好像对穿着并没有什么讲究，要不是宁承佑觉得脏衣服不合适，要帮他换掉，恐怕他就穿着那些破衣服也不会说什么。想到这里，宁承佑忍不住又摸了摸小孩的头，帮他把领子整理好。 　　裙子很宽松，穿在小孩身上，正好能把小孩身上的伤痕都盖住，裙摆散开，小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乍一看，倒真像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宁承佑轻咳了一声，让小孩先自己坐一会儿，又把福福和Tiger叫过来陪他玩，自己则跟其他人一起去收拾东西。 　　总共在这里待了不到三天，东西收拾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几个成年人一起，没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张北去开车，严简程越他们几个负责把东西搬到车上，明晓将带不走的垃圾就地销毁，宁承佑返回去接小孩。 　　由于腿受了伤，小孩无法自主行走，需要人抱，宁承佑自告奋勇承担了这项义务。 　　他抱着小孩，福福和Tiger亦步亦趋地跟着，明晓把东西处理完以后也跟着他走，大家一起到了车上。 　　往最里面的位置上垫上垫子，宁承佑把小孩放在垫子上，自己坐在旁边，等其他人坐稳，将笼罩在建筑物外的精神力全部收了回来。考虑到车辆颠簸的问题，他将小孩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随后敲敲车厢，示意张北：“走吧。” 　　来的时候他们是抄近道，回去的时候为了沿途寻找目标，他们就选择了另一条路。 　　从C城边出发，途径昨天他们到过的飞机失事地点，宁承佑指给没来过的人看：“就是这里。” 　　程越往外看了看：“看起来当时的情况很惨烈的样子。” 　　宁承佑点头：“大概经历了一场硬仗。” 　　他这样说的时候，忽然感觉怀里传来动静，低头一看，发现小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脸色潮红，身体在发抖，眼睛也紧闭着。 　　“怎么了怎么了？”宁承佑连忙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摸了摸小孩的额头，感觉跟之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可小孩异常的表现又不似作假。 　　“小朋友？”宁承佑说，“告诉哥哥，是伤口又疼了吗？” 　　小孩吃力地摇着头，歪倒在他怀里，宁承佑怕压到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搂着对方，不断安抚着小孩的情绪。 　　其他人也有点担心：“怎么了？” 　　“不清楚……” 　　他看了眼外面，脑中灵光一闪：“是不是这里的环境让他想起那家小超市了？” 　　“有可能，”程越道，“不是说受过严重伤害的人都有可能会产生应激反应的吗？再面对同样的环境的时候就有可能会被触发这种反应，我感觉这孩子可能因为之前在那里受伤太重，有阴影了，所以现在也看不了这些场景。” 　　“那快走，”宁承佑跟张北传话，“快点离开这里。” 　　张北：“好。” 　　大概真的是某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当他们走远，离开那片区域，宁承佑又安抚了一会儿，小孩就渐渐平静了下来，但可能被那一会儿的挣扎耗尽了力气，缓过来没多久，就靠着宁承佑睡了过去。 　　宁承佑把小孩放倒在自己腿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帮他抹平紧皱的眉头，确认小孩不会再发生异常，自己也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车停了下来，睁开眼问：“怎么了？” 　　前头传来张北略带迟疑的声音：“队长。前面好像有人。” 第7章 “拦路虎” 　　“有人？” 　　听见张北这么说，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对，那边有几个人影。” 　　宁承佑问：“能确定是人类还是丧尸吗？” 　　张北又看了看，斟酌着回答：“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 　　宁承佑让把车先停下来，将福福拎出来，按照以往的方式，将自己的精神力附着于福福身上，又在福福身上加了一层精神屏障，保证普通人看不到，随后控制着福福跑过去看。 　　顺着张北指的方向，福福绕过几棵树，穿过几栋空房，找到了那几个人影。 　　是人类。 　　在看到对方仍然清明的眼睛之后，宁承佑松了口气。 　　“不是丧尸，”他把福福召回来，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情景说，“是人类，两女两男，都是大人。” 　　“这种地方居然有人？”程越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宁承佑摇摇头：“这你就得去问他们本人了。” 　　既然确认没有危险，他们的车辆就自然而然地继续行驶了。可没等他们走出去多远，却被人拦住了。 　　车又一次停了下来，车里的人由于急刹车带来的惯性猛得向前倒去，宁承佑护着怀里的小孩，撑着前面的车壁使自己坐正，问：“怎么了？” 　　张北的声音前面传过来，带着一丝丝不确定：“队长，我们好像……被打劫了。” 　　“不对，是即将被打劫了。” 　　宁承佑一愣：“什么意思？” 　　张北抹了把脸：“有人拦我们的车——” 　　“嗯。” 　　“——说不把东西交出来就不准走。” 　　“嗯？” 　　就在这时，他们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是个男声，操着一口极具地方特色的普通话，语气很嚣张：“把你们的物资都给我交出来。” 　　张北跟他打马虎眼：“什么物资？” 　　“有什么就拿什么，”男人说，“吃的用的穿的，统统拿出来，主动点，我还能放你们过去。” 　　宁承佑皱了皱眉。发生这种情况并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他们来的时候是抄的近道，一路紧赶慢赶跑到这里，几乎没有休息，高强度赶路的时候，没见过多少人类，只有连续不断的丧尸，丧尸没有意识，一拳一个就完事了。可现在面对的却是人类，人类是无法采用对付丧尸的那一套的。 　　自从病毒爆发以来，他们地活动范围大多处于中央城内，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被派遣到外面，对外界的情况了解仅限于每天无人机例行检查发回的图像以及经过检测被允许进城的人类的描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随便出一次任务居然会遇到拦路抢劫的事件。 　　他放出精神力感受了一下，对方的人手还不少，一群人围在车前，而且已经有了向后面移动的趋势。 　　“你不愿意主动交的话，那我们只好自己拿了。”为首那人说着，挥手让同伴去后面车厢。 　　几个哨兵悄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宁承佑说：“不要开枪。” 　　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宁承佑单手继续揽住怀里的小孩，另一只手掏出匕首。 　　车厢门被猛地拉开，下一秒，严简飞扑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开门的人，拽着领子摁倒在门上，另外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明晓揉了揉耳朵：“好吵。” 　　她也跟着跳了下去，一手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连摁倒了两个人，顺便收缴了他们的武器。 　　可能是后面动静太大，前面的人听到了，刚开始说话的男人大声问：“鬼叫什么呢？让你们拿个东西也磨磨唧唧的。” 　　说着，外面传来他的脚步声，宁承佑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小孩转移到秦堰那里，手里握着并未拔出的匕首，等在车门旁，准备等那人过来。 　　但还没等他动手，在骂人经过驾驶室准备向后面去时，驾驶室那边的车门突然打开，那人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惨叫一声：“艹你……” 　　没等他骂出口，张北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腿一扫，就把他踢倒趴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张北毫无诚意地道歉，“刚刚没看清楚。” 　　“你他妈敢这么对我！”男人怒道，“知道我是谁吗？！” 　　“这我们还真不知道。” 　　宁承佑跳下车，善意提醒：“您还没自我介绍呢。” 　　男人后背被张北踩着，艰难抬头：“你又是谁？” 　　宁承佑微笑：“我是你爸爸。” 　　“艹你妈！”男人气得想起身打他，却又被张北一脚踢了回去，只能咬牙死瞪着他。 　　宁承佑正想再问他些什么，一个黑影忽然跳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移动，与此同时，男人脸上的怒意也减轻了不少，甚至显得有些轻松，微微勾起唇角，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们的结局。 　　然而男人的笑没有能维持过三秒，宁承佑眯起眼，在黑影纵身跳起时伸手一抓，就把它给擒住了。 　　他抓到黑影的那一刻，男人的表情也僵住了。 　　宁承佑心情却不错，拎着黑影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的精神体？” 　　他嫌弃地打量了一番：“一条黑蛇？” 　　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鳞片光滑锋利，牙齿更是尖利，被他捏着头，还“嘶嘶”地吐着信子，不甘示弱地想往他手上咬。 　　这种毒蛇类精神体在所有精神体中几乎是处于鄙视链底端的，因为精神体往往昭示着主人的精神境界，只有主人恶毒阴损无所不用其极时，才会衍生出这样的精神体。但一般来说，这种精神体的攻击向来都是藏在暗处出其不意，像这样明目张胆地当面冲过来的也挺少见。 　　足以证明男人的嚣张气焰。 　　宁承佑拎着它对男人说：“你这蛇的颜色倒挺独特，五彩斑斓的黑，看着毒性也不低。一个b级哨兵能把精神体养成这样，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啊。” 　　男人瞳孔紧缩：“你怎么……” 　　“我怎么看出来的？”宁承佑笑了笑，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只用了三成，就把男人完完全全压制住了。 　　半张脸在强大的精神力压制下陷进地里，男人满头大汗，这才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他艰难地调动精神力做着无畏的抵抗：“你也是哨兵？” 　　无数次因为自己闲来无事练出来的攻击性精神力被错认成哨兵的宁承佑已经认命了，他欣然承认：“没错。” 　　男人脸涨得发紫，被双S级向导的精神力死死压制住，完全不能动弹。 　　后面被控制住的那几个人一看男人这副样子，顿时都慌了神：“老大你怎么了？” 　　男人暂时开不了口，宁承佑好心替他回答：“他现在被我控制住了。” 　　明晓抓着两个人走过去，一推，把那两个人推倒在男人身边，拍拍手：“是普通人。” 　　“我这个也是。”严简走过来，同样把自己抓住的人扔了过去。 　　四个男人趴在地上，除了被张北踩住不能动弹的男人以外，其他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他们刚动一下，就被踢了回去，“哎呦”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打滚。 　　宁承佑他们站在一起，那几个男人可能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纷纷开始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唯一不能说话的男人对几个滑跪的同伴怒目而视，可惜他不能动，眼神又杀不了人，只能看着他们求饶。 　　宁承佑问：“你们都是普通人，而他是个哨兵，为什么会在一起活动？” 　　三人其中一个相对来说较瘦的男人眼珠一转，立刻回答：“是他强迫我们的！” 　　“没错，”他一出声，另外两个即刻附和道，“是他强迫我们这么做的！” 　　“你们！”男人目眦欲裂，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同伴背叛。 　　他的同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他的视线，又接着说：“……他仗着自己是哨兵，要我们替他做事，跟他一起打劫别人，不然的话他……他就要把我们扔进丧尸堆里去！” 　　宁承佑没说自己信不信，转而问：“除了他以外，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瘦男人：“三个。” 　　“你们三个男人，打不过他一个？” 　　这三个人平均身高看起来有175，最瘦的也比明晓要壮一些，那个哨兵也不过190左右，如果拼尽全力的话，谁胜谁败都不一定。他们显然连动过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不然怎么会打不过。 　　瘦男人：“他可是哨兵！” 　　“哨兵又怎么样？”宁承佑问，“与其说因为他是哨兵你们打不过所以受欺压，不如说你们心甘情愿被他奴役，躲在他的身后，借着他哨兵的力量，给自己谋福利罢了。” 　　“看你们干这种事还挺熟练的，想必不是头一回了吧，之前抢过多少？跟他一起分享成果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他强迫你们的呢？” 　　三人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承佑放松了对男人的压制，察觉到自己能动了，男人转了转脖子，操着沙哑的嗓子立刻开骂：“傻逼东西，老子什么时候虐待你们了？一遇到事儿就怂了，跟老子一起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出声？” 　　宁承佑让张北把男人放开，那三个人浑身一抖，立马就想站起来逃跑，可惜男人先他们一步跳了起来，抓住了他们，几个人立刻扭打成一团。 　　懒得再看他们狗咬狗，宁承佑拍拍手，示意其他人回车上，把男人的精神体给弄晕了，又悄无声息地侵入男人的精神域，给他下了暗示，让他无法再作恶，随后把黑蛇往人堆里一扔，自己随后也回了车上，彻底隔绝了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车辆又开始前行，宁承佑从秦堰那里把小孩接回来，让他还枕在自己腿上。因为路上颠簸，小孩中途醒过一次，睁着眼盯着他看了半天。 　　宁承佑问：“怎么了？” 　　小孩似乎有点不清醒，听见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在宁承佑再次询问时才摇摇头：“没事。”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宁承佑问。 　　小孩眨了眨眼：“好。” 　　秦堰递过来一瓶水，宁承佑把小孩扶起来，端着瓶子喂他慢慢喝，喝了几口，小孩便摇头表示够了，他又把瓶盖拧好，放到一边。 　　宁承佑又给小孩检查了一下身体，摸了摸小孩的额头，感觉还是有点烫，为了确认，他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小孩的，又感觉了一下，得到的结果是小孩确实还在发烧，不过比起早上又好了一些。 　　“张一下嘴。”宁承佑对小孩说。 　　小孩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张开嘴让他看。 　　宁承佑观察了一下他的舌头和喉咙，情况还可以：“好了。” 　　小孩闭上嘴，视线在他脸上徘徊了一阵，又飘向其他人，宁承佑顺着小孩的目光看去，其他人纷纷向小孩露出自以为最和善的笑容。 　　明晓捧着脸：“真可爱。”她转头看向秦堰，捏了捏秦堰的脸：“跟你小时候一样可爱。” 　　秦堰轻咳了一声：“我怎么能跟小朋友比。” 　　宁承佑看不下去了，把目光挪回来，让小孩在肩膀上靠好，伸手把Tiger捉了过来。 　　能跟自己的主人待在一起，Tiger显然很高兴，主动蹭了蹭小孩，就在小孩腿上找了个位置，自己趴好了。 　　它一过来，福福也不甘示弱，磨蹭着在宁承佑脚边转来转去，努力瞪大细长的眼睛，想让宁承佑看清他眼里的渴望。 　　宁承佑看懂了，但并不打算满足它。 　　福福扒了扒他的裤腿，见他确实不打算把自己抱上去，颇为人性化地白了他一眼，又怕他一生气再把自己关进精神域，只好停止挣扎，转头在他脚边趴下了。 　　跟自己的精神体斗智斗勇完，宁承佑看向怀里的小孩。小孩还醒着，手有了一点力气，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Tiger，面上没什么表情，宁承佑却破天荒地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他现在似乎心情不错的意思。 　　这可真奇怪。他想。 　　他分明是第一次遇见这个孩子，却有一种和对方已经相处了无数年的熟悉感，好像能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准确猜到对方的心情。 　　“小朋友，”宁承佑开口，“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曾经见过？” 　　小孩抬起头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程越倒是先笑了：“队长，你要讲究一点基本法好不好？人小孩今年有十岁没有？你怎么见的人家？接生的时候见的吗？” 　　宁承佑：“……” 　　宁承佑轻飘飘地说：“严简。” 　　严简心领神会，把程越按进了自己怀里。 　　第三者的声音消失，宁承佑呼出一口气，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荒谬，他活了二十多年，可再没见过跟眼前这个孩子一样好看的小孩，怎么可能见过对方呢？ 　　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向导的精神感知力本就敏锐，能预测到一个小孩的下一步动作心情也不是什么难事，跟见没见过没关系。 　　想清楚以后，他笑了笑，对小孩道歉：“对不起，是我想多了，你不用管我刚才那个问题。” 　　小孩摇摇头，再次垂下眼帘。 　　宁承佑看他似乎又有些倦意：“困了吗？那再睡会儿吧。” 　　他让小孩重新躺回自己腿上，轻轻把Tiger从小孩怀里挪了出去，叫它跟福福玩去，小孩闭上眼，睡着得很快。 　　宁承佑余光看见小孩裙子上刚刚被Tiger趴过的地方出现了褶皱，伸手抚平，为小孩盖上毯子，好让他睡得更安稳。 第8章 摸摸头 　　边走边寻找有没有目标留下的蛛丝马迹令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从早上行驶到中午，他们总算脱离C城边境，进入了E城的范围。 　　郊区看起来跟C城的情况差不多，同样没什么人烟，但出于谨慎，宁承佑还是把福福派出去先侦察了一番，一边检查一边缓慢前行。走了几百米，没发现异常，宁承佑选定福福视线范围内一个废弃的房子，让张北开车过去，中午先在那里休整一下。 　　在车上坐了一上午，所有人都有点不舒服，下车后的统一动作就是转脖子动手腕活动筋骨。程越说想去上厕所，严简跟他一起，有后者在，宁承佑也不担心会出事，便同意了，嘱咐他们快去快回。 　　“好的。”程越满口答应。 　　宁承佑把小孩抱下车，用精神力把这间房子给覆盖住，才让其他人进去。 　　房子只有一层，看上去像是仓库一样的地方，不过里面没有货物，也早就已经没了人影，宁承佑运气很好地在里面找到了一张沙发，有点破，上面落满了灰尘，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能找到就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在乎这些。他把沙发清理了一下，铺上毯子，将小孩放上去。 　　谁知刚一放下，小孩就醒了过来。 　　“是我动作太大，吵醒你了吗？”宁承佑说。 　　小孩睁着一双碧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摇头：“没有。我……不困。” 　　他对这边的语言掌握得还不是很熟练，时不时中文夹杂着英文说，好在宁承佑经过一天的相处，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睡够了是吗？那要坐起来吗？” 　　这回不需要说话，小孩点了点头。 　　宁承佑便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沙发背上。 　　“小朋友醒了？！”明晓注意到这边，跑过来问。 　　“嗯，”宁承佑顺手把不经意间翻上去的毯子拉好，“刚醒。” 　　明晓跟小孩打招呼：“你好呀小朋友，我叫明晓，明天的明，破晓的晓，你可以叫我姐姐。” 　　小孩看着她，却没有回应。 　　宁承佑憋着笑：“他应该是认生。” 　　明晓不信邪，再接再厉：“小朋友，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孩还是没说话。 　　宁承佑代替他回答：“他没有名字。” 　　“怎么……”明晓说到一半，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 　　宁承佑看了一眼小孩，见对方没有露出不好的表情，低声快速解释：“他说自己只有一个代号，叫十八，没有名字。” 　　“怎么会？”明晓挑起一双凤眼，“代号？” 　　“对，”宁承佑说，“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看来不是普通的小朋友啊。”明晓感慨道。 　　宁承佑接话：“是好看的小朋友。” 　　明晓赞同：“确实。” 　　说完两人都笑了，小孩望望他俩，眼神有点莫名其妙，似乎没有找到笑点。 　　笑够了，明晓又问：“那他还说什么其他的没有？比如他是从哪儿来的，有没有同伴之类的。” 　　宁承佑摇摇头：“没有。他还不愿意透露这些，可能是还没有完全信任我……我们。” 　　“是不信你吧？”明晓无情嘲笑，“毕竟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宁承佑笑眯眯地问：“你说什么？” 　　明晓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什么都没说。” 　　视线转到小孩身上，宁承佑一顿。 　　他坐在小孩身边，从他的角度看，能看到小孩棕发下并未被完全遮盖的眼睛，侧面无法看到全貌，却足以看清那里的清透，与寻常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孩转头望过来，眼神也是自然懵懂的。 　　宁承佑整理好思绪，忍不住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小孩似乎对他的举动感到不解，疑惑地歪了歪头：“你在做什么？” 　　“我在……”宁承佑有点卡壳，没想到这种无意识做出的动作也需要一个正当解释，难道从来没有人这样摸过小孩的头吗？ 　　这种可能让他遗憾又心疼，遗憾的是小孩头发很柔软，摸着手感很好，之前没有人这么做实在可惜；心疼的是，小孩长这么大，居然没有得到过其他人的摸头安慰或者奖励。 　　他尝试向小孩解释：“这个动作是在表示安慰。” 　　“可我并没有哭。”小孩说，“你为什么……安慰我？” 　　“并不是只有哭的时候才值得得到安慰的，”宁承佑说，“任何时候，只要你感到难过、心情不好，都可以得到安慰。” 　　“比如你现在伤口疼，我就可以安慰你。” 　　小孩思考了一会儿：“我明白了。” 　　“真是个聪明的小朋友。”宁承佑又摸了一下他的头，“这个动作也可以当成奖励，夸奖你聪明。” 　　小孩点点头。 　　小孩静静与他对视，半晌，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头上带，一边摸摸自己的头，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伤口，有点疼。” 　　宁承佑惊喜于他活学活用的速度，顺着他的意思，用上精神力好好地摸了摸他的头：“觉得好一点了吗？” 　　小孩闻言认真感受了一下：“嗯。” 　　“你以前不知道这种方法吧？”宁承佑问。 　　“不知道。”小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现在知道了，”宁承佑说，“以后要是再遇到我说的那几种情况，就来找我。” 　　“好。”小孩迅速上钩。 　　又揉了会儿小孩的头发，眼看着小孩原本柔顺的头发被自己揉得一塌糊涂，宁承佑尴尬地停了手，轻咳了一声，做贼心虚地又帮小孩把头发给理顺了。 　　这会儿气氛正好，明晓趁机问：“那我们以后该怎么称呼他，总不能一直叫小朋友吧？” 　　这倒是个问题。经她提醒，宁承佑才想到。小孩没有自己的名字，又不好叫那个代号，总得想个称呼才行。 　　他看向小孩：“小朋友，要不，我们帮你取个名字？” 　　小孩没有反对。 　　可能在他眼里，名字跟代号的区别不大。 　　宁承佑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小孩从前过得到底是什么生活，才能养成这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叹气归叹气，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那我们想想名字吧。” 　　“什么名字？”程越刚一回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连忙过来凑热闹。 　　明晓好心解释：“小朋友没有名字，我们在讨论怎么称呼他，想给他取个名字。” 　　“我也来我也来，”程越自告奋勇，“我也会取名字。” 　　严简走过来，弄明白事情经过，没出声，随他闹去了。 　　明晓起头：“Angel怎么样？小朋友长得跟天使似的。” 　　“好是好，但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宁承佑说，“你都给人穿裙子了，名字就别了。” 　　程越：“程辰，怎么样？” 　　宁承佑笑了：“用你的姓？” 　　“用谁的都可以，重点又不在姓，我就顺口这么一说而已，”程越满不在乎道，“重点是后面那个字儿。” 　　“小孩儿眼睛这么漂亮，星星似的，叫星辰挺合适的。” 　　宁承佑看向小孩的眼睛，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小孩生得好看，造物主给了他极大的优待，用出色的五官组合成了一张异常精致的面孔，眼睛更是五官中最为加分的那一项，白日里折射出光亮，说是藏了星星也不为过。 　　“这个字勉强可以，”宁承佑说，“那就叫辰辰吧。” 　　“行。” 　　得到队员的一致通过，宁承佑询问当事人，毕竟是人家的名字，总得人家自己喜欢才行：“小朋友，你觉得辰辰这个名字怎么样？” 　　他比划着，在小孩手心里把这个字给写了出来，考虑到语言问题，又用英文大致解释了一下。 　　小孩听懂了他的话，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可以。” 　　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宁承佑叫：“辰辰？” 　　小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抬起头看向他，用眼神询问“有事吗？” 　　“没事，”宁承佑说，“就是想叫叫你，让你熟悉一下。” 　　小孩皱了一下眉，似乎觉得他这种行为很奇怪，但却不会表达，于是说：“我知道，不用。” 　　程越：“他这是什么意思？” 　　宁承佑熟练地翻译：“他的意思是他知道这是他的名字，不需要这样重复叫。” 　　他说完，其他人看向小孩求证，小孩顶着他们的视线点点头，示意他的解释是正确的。 　　“行啊队长，”程越拍拍他，“这你都能听懂，怎么做到的？” 　　宁承佑耸耸肩：“可能是我有这种天赋吧。” 　　程越：“……” 　　程越：“那您可真厉害。” 　　“多谢夸奖。”宁承佑大言不惭道。 　　眼看着其余人的目光愈发无语，宁承佑收起不正经的笑：“好了不开玩笑，其实挺好懂的，只要多跟他沟通，多熟悉熟悉，自然而然就能心领神会了。” 　　“是不是，辰辰？”他转头问小孩。 　　小孩点点头。 　　“但现在先别急着沟通，”宁承佑推开想往前凑的人，“小孩身体还没好呢，等他好点了再说。” 　　明晓提出异议：“那队长你怎么能跟他聊天？” 　　宁承佑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跟他最熟啊。” 　　“……”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事情解决，宁承佑开始赶人，“先休息休息，吃点东西，等会儿我们还得赶路呢。” 　　程越本来还想继续待着，好趁宁承佑不注意跟小孩聊聊天，结果被严简几句话给哄走了，高高兴兴地跑去张北跟前等午饭。 　　明晓也跑去跟秦堰那边，沙发上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 　　宁承佑向后靠在沙发上，心情因此稍微放松了一点，但紧接着，他注意到小孩下巴处的伤痕，神经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辰辰。” 　　小孩这次反应很快，发出气声：“嗯？” 　　“你……”宁承佑斟酌着字句，“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冲动？” 　　小孩用歪头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什么？” 　　宁承佑“啧”了一声，摸了摸小孩的头，比起正常体温仍有点偏高，小孩下巴上那个伤口正在愈合，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可他们现在手头没有专业的设备，无法准确检测男孩体内到底有没有病毒的存在，也无从得知他有没有被感染。只要小孩一天不退烧，他们就一天无法完全放心。 　　既然没法儿做专业检查，他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每天测体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观察小孩有没有偏向丧尸的行为趋向。 　　所以他要问小孩有没有什么冲动。 　　“就是，你有没有想咬人的感觉？”宁承佑问。 　　他做了个咬自己手臂的动作：“像这样？” 　　小孩艰难理解着他的话和动作：“吃……自己？” 　　宁承佑：“……差不多吧。” 　　他自暴自弃：“你有没有这种想法？” 　　小孩坚定地摇头。 　　没有就好。宁承佑松了口气，又嘱咐小孩：“如果有这种感觉，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孩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午饭和前一天一样简单，饭后半小时后，宁承佑给每人发了一个补充精神力的营养剂：“数量不多，喝完大概还够两三次，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嗯。” 　　营养剂是需要时间来吸收的，他们现在没法儿立即动身，喝完之后就原地休息，等午睡结束再启程。 　　小孩只是个普通人，没必要喝那些，宁承佑自己喝完，给小孩倒了点儿水，喂对方喝。 　　看小孩连白水都喝得这么满足，宁承佑觉得有点遗憾：“应该弄点奶粉的。” 　　他比划着小孩的个头，觉得未免有点瘦小：“得多吃点营养的东西。” 　　小孩呛了一下，他立刻伸手去擦，帮小孩顺了顺背，却见小孩放下杯子，表情莫名严肃地说：“不矮。” 　　维护小朋友的自尊心是很重要的。宁承佑配合地点点头：“没错，我们辰辰很高的。” 　　没看出来他的敷衍，小孩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睡觉。” 　　“好，睡觉。”宁承佑把他放平到沙发上，自己坐到地上，“睡吧，我陪着你。” 　　小孩闭上眼睛。 　　宁承佑拍拍他，刚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却忽然感觉到一丝异常的动静，手一顿，立刻用精神力向队员们发出警告。 　　下一秒，其他人也都清醒了过来，纷纷看向他。 　　宁承佑站起身，轻声说：“有人来了。” 第9章 摸摸就不疼了 　　他是通过自己设置的精神屏障发现的，对方有两个人，正在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尚不清楚有没有威胁。 　　宁承佑扫了一眼：“严简跟我来，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严简站起身跟他走，没走两步，宁承佑又停下来，回头看向沙发上的小孩，对秦堰使了个眼色：“帮我照顾他。” 　　秦堰：“好。” 　　“两个人，”宁承佑边走边说，“正在朝我们这边来。” 　　严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两人向外走去。 　　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情况，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仅仅两个人类也不值得动用武器，因此宁承佑并没有带枪或者刀，赤手空拳走了出去，向感应到人类踪迹的位置移动。 　　这一片房屋并不是很密集，因为人类踪迹少的缘故，周围的植物已经长了起来，形成了茂盛的一大片，几乎将整个区域全部覆盖住了，高大的树木压了房屋一头，连草丛都长到了将近一人高，宁承佑和严简略一弯腰就能被完全掩盖住。 　　哨兵的视力很好，隔着一段距离，严简就看到了那两个人：“看起来是普通人。” 　　宁承佑也张望着，隐约看到两个身影，从体型和发型中分辨出来其中一个人大概是女生：“的确像普通人。” 　　“但还是再等等，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止这两个人。” 　　严简问：“需要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吗？” 　　宁承佑：“在这里你能听清楚？” 　　“再近两三米就可以。”严简道。 　　“那行。” 　　他们向前又移动了两三米，严简侧耳去听，一边听一边复述： 　　“他们在讨论午饭。” 　　宁承佑：“……” 　　“似乎中午吃得不是很好，”严简脸上也浮现出无奈的神情，“偷偷出来，是为了去找点吃的。” 　　“胆子倒不小，”宁承佑说，“也不怕自己成丧尸的食物。” 　　“无知者无畏，他们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或许没有想那么多。”严简说。 　　那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除了吃的以外没有任何有用讯息，宁承佑摇摇头，觉得没什么价值，正要招呼严简打道回府，却忽然发现严简皱起了眉。 　　他连忙问：“听到什么了？” 　　严简表情有些严肃：“他们说，今天老大和兄弟出去，什么都没带回来，还受了一身伤，原话还有‘不是说是B级哨兵吗？怎么还会受伤？’” 　　“B级哨兵”这个形容几乎让他们立刻就想起了上午那个男人。 　　宁承佑挑挑眉：“看来我们是遇到老朋友了？” 　　严简耸耸肩：“十之八九。” 　　毕竟在这么小的区域内同时存在两个B级哨兵的可能性可不大。 　　“那四个孙子还说就他们几个人，”宁承佑冷笑，“看来我们下手还是太轻了。” 　　严简问：“他们好像又决定回去了，我们要怎么做？” 　　宁承佑跟他对上视线：“跟上去瞧瞧。” 　　“好。” 　　等那两人转身离开，他们便跟上去，仗着普通人没有哨兵的警觉性高，他们把距离缩短了不少，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没多远，见那两人停在了一栋房子前，敲了敲门，便有人开门让他们进去。 　　房子周围树木丛生，看起来像是没人居住的样子，可里面却确确实实住着人。看来他们很擅长伪装。 　　宁承佑扫了眼周围，那房子旁边有不少树，他看中了其中一个比较高的，跟严简一块走过去，轻手轻脚爬到树上，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人不少。 　　宁承佑粗略数了数，光院子里就有十几个，年龄涵盖面也挺广，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不断进出着的，来来回回都是陌生面孔，看样子都是普通人类。这些人的衣服虽然都有点旧，但整体很整洁，面色瞧着也不错，生活条件似乎也还可以。 　　他们像是有各自的分工，整体氛围不错，都在各忙各的，有人在洗衣服，有人在刷碗，有人在准备食物，还有的拿着纱布和其他东西来回跑。 　　严简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是他们的老大受伤了，正在处理伤口，好像是为了教训什么人，还把自己的几个好兄弟给关了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十有八九，上午的那几个人应该就是这些人口中说的“老大和几个兄弟”。 　　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如果不是出现在末世之中，倒挺有国家追求了很久的最为和谐的社会模样的雏形。 　　只是一想到这些人的生活好是建立在对过路人的劫掠上的，宁承佑不免对他们看似平静的生活产生了怀疑。看着这些人进出都挺有秩序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匪徒，里面甚至还有几个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条件是怎么得来的呢？ 　　他又看了会儿，里面的人始终没发现有人在观察他们，他没发现什么异常，那个男人和三个手下也始终没有出现。自觉无趣，宁承佑从树上轻松跳下，招呼严简：“走吧，先回去再说。” 　　他们沿原路返回，把自己走过的地方恢复原样，一直到他们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那栋房子里也没再出来一个人。 　　回到落脚点，其他人立刻问：“怎么样？是什么人？” 　　“不认识，普通人，”宁承佑回答，“他们好像是住在这里的，不远，就在距离我们一两百米的地方，有不少人。领头的好像跟我们挺有缘分。” 　　“怎么说？” 　　“可能是上午想打劫我们的那几个人。”严简说。 　　程越：“那还真是挺有缘分，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宁承佑：“暂时还没有。” 　　明晓：“那我们要去会会他们吗？” 　　说着，她就要起身。 　　宁承佑给秦堰递了个眼神，叫他拉住明晓：“别，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呢。” 　　明晓被秦堰拉着坐回去：“还要搞清楚什么？” 　　“搞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个男人领导的，”宁承佑说，“我刚才说了，只是‘很可能’是那个人，也不排除跟他没关系的可能，因为我观察的那一会儿，他一直没有出现。” 　　“那你观察了个寂寞。” 　　“是啊，就是看了个寂寞。” 　　宁承佑走过去坐下来，手放到沙发边上，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小孩，问秦堰：“他醒过没有？” 　　“还没，”秦堰说，“他呼吸很平稳，睡得很熟。” 　　“那就好。” 　　宁承佑松了口气，把小孩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盖到小孩的下巴。不巧的是，秦堰看顾时一直没有醒的小孩被他这么一碰就醒了过来。 　　“醒了？”宁承佑说，“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小孩眼神只迷茫了一瞬，下一秒就清明了，定定看向他：“不是。” 　　“没打扰到你就好，”宁承佑抬起的手又放下，“还困吗？” 　　小孩摇摇头。 　　“那要起来吗？” 　　小孩还是摇头，还伴随着皱眉，远处正在跟福福玩的Tiger也同时蔫了下来。 　　宁承佑察觉到不对，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孩呼吸有点急促，吃力地把手从毯子里抽出来，晃了几下，才找准目标——握住了宁承佑的手，他似乎已经无法开口说话，支撑着做这些动作也已经到了极限，握着宁承佑的手缓慢移动到自己头顶就彻底失去了力气，无法再进行下一步。 　　“辰辰怎么了？”程越问。 　　秦堰观察着小孩的脸色：“好像是不舒服。” 　　“头疼吗？”宁承佑从他的举动中进行猜测，“是……要我摸摸头吗？” 　　小孩闭了一下眼，好像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承佑故技重施，将精神力灌注于指尖，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好些了吗？” 　　小孩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宁承佑于是继续这个动作，直到小孩眉头完全舒展开，脸上也再没有痛苦的表情。他刚要把精神力收回去，却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指尖的精神力在轻拂小孩的额头时猛然间活跃起来，争先恐后地想冒出头，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不过还没等他认真去感受，那股感觉又一下子消失了，令他的精神力和他一样摸不着头脑。 　　这种异常情况是第一次发生，他默默记在了心里，等以后再去深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小孩的状况。 　　“还疼吗？”宁承佑小心地问。 　　小孩幅度很小地摇头，张了张嘴：“不……” 　　“先别说话。”宁承佑立刻阻止他，让秦堰帮忙倒了杯水，把小孩扶起来，“喝点水再说。” 　　小孩表情很少，看起来除了皱眉以外再没有别的表现，可当宁承佑把他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可见刚才的疼痛感有多么难以忍受，但小孩居然能全程一声不吭，不哭也不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只要他摸摸头。 　　宁承佑捏了捏手心，觉得自己的心脏又酸又软。 　　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小朋友？ 　　尤其他原本不必这么坚强的。 　　他给小孩喂了点水，让小孩靠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小孩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 　　小孩声音有点哑：“没有。” 　　“以前也这么疼过吗？”宁承佑问。 　　小孩“嗯”了一声。 　　“频繁吗？” 　　“经常。” 　　宁承佑蹙眉，几乎不敢问：“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小孩都不用思考，脱口而出：“不用管，等一会儿就不疼了。” 　　周围的人都因他这一句话而陷入了沉默，宁承佑也难得接不上话，他计算了一下时间，在自己的辅助下，小孩头疼的时间大概有将近十分钟，如果没有他的帮助的话，小孩又会独自疼多久呢？ 　　他会不会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咬着自己的嘴唇或手背，硬生生地把疼痛给挨过去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 　　宁承佑脑海中浮现出那副画面，心揪了起来，将要出口的话哽在喉头，一时无法出声。 　　小孩没发现他的异常，半晌又道：“以前，时间会久一些，但这次很短，因为你。” 　　他指了指宁承佑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头：“这样很有用，谢谢。” 　　“不客气，”宁承佑勉强露出微笑，“对你有用就好，下次如果再头疼，还可以来找我。” 　　“好，”小孩乖乖地答应了，又承诺他，“以后我也会帮你。” 　　小大人似的。 　　让一个小孩来帮助自己这种事，宁承佑是干不出来的，他也不觉得自己的任务中有可以让小孩做的工作，但对方承诺得如此诚恳，让他也不由得正经起来，直视小孩眼底的光，轻声道：“好，我等你。”等你长大以后帮我。 　　小孩估计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见他同意，便放下心来。 　　等小孩彻底平复下来，宁承佑才叫秦堰过来做检查。他只会包扎伤口和判断简单的发烧感冒，这种头疼的病，还需要专业的来。 　　“这位叔叔要给你检查一下，不要害怕，他不会伤害你。”宁承佑对小孩说。 　　小孩清醒的时候很好说话，任由秦堰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也不出声，更没有动，宁承佑奖励似的摸了摸小孩的头，在那之后，小孩不自觉地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检查完毕，秦堰说：“表面看没什么问题，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但我们现在没有仪器和条件。”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他们现在在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什么都做不了。 　　宁承佑沉吟片刻：“还是要尽快赶回去。” 　　“嗯。” 　　下了决心要快点回去，宁承佑也没有心思再去管闲事，刚才发现的那些人现在的生活状况看着也不错，伪装做得也很好，只要不自己作死，再坚持一段时间不是问题，等他们回了中央城再派人来接也不迟。 　　“收拾东西，走吧。”宁承佑起身，将小孩抱起，向外走去。 　　其他人拿好东西，跟在后面。 　　他们坐上车，宁承佑撤掉精神屏障，就要启程的时候，宁承佑朝那个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叫他愣住了。 　　“张北，先别开车，”他匆忙把小孩抱紧，指着一个方向问，“那边，是不是丧尸？” 　　说着，他开始在背包里翻找望远镜，但还没等他翻出来，严简和明晓两个哨兵已经看清楚，并肯定了他的答案：“是，而且数量还不少。” 　　宁承佑举起望远镜，看到的景象验证了这句话，在距离那栋房子不远的地方，一波不小的丧尸潮正在涌来。 第10章 我回来了 　　“怎么办？它们好像不是冲我们的方向来的。” 　　“是冲那栋楼去的。” 　　“那栋房子里有人，”宁承佑沉声道，“老人，年轻人，还有孩子。” 　　这波丧尸的数量，绝不是那些普通人能抵抗得了的，更别提他们的首领上午还负了伤。 　　宁承佑不假思索地下达命令：“严简，明晓，张北跟我来，其余人保护好自己，原地待命。” 　　程越也想跟他们一起去：“我也想去。” 　　“危险，”严简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好了，等会儿我还需要你给我补充精神力呢。” 　　“那好吧。”程越知道自己不能添乱，“我等你回来。” 　　宁承佑把怀里的小孩交给秦堰，对小孩说：“辰辰，我现在有事要忙，你先跟这位叔叔待在一起，不要乱动，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小孩还是很乖的，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宁承佑把正在给Tiger舔毛的福福拎起来——也不知道它一个狐狸从哪儿学来的这种行为——率先下车，Tiger跃跃欲试想要跟着，被捏着后颈扔回了车厢里。其他人紧随其后。落地的一瞬间，一只豹子凭空出现，明晓拍了拍它的头：“去。” 　　其他人也把自己的精神体唤了出来，地面上顿时多出一只狮子和一头熊，跟在豹子后面向丧尸群冲去。 　　“是时候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张北边跑边笑着说，“老待在精神域里，都憋急了。” 　　他的精神体体型最大，一跑起来地面都跟着抖，宁承佑拍了拍差点被吓到的福福：“看起来确实是憋得有点狠了。” 　　他把福福也放下来，福福跳跃着前进，跑到那三个精神体身边，小狐狸娇小的体型在三个猛兽之间根本不够看，然而却没有人敢小觑它。毕竟双s级向导的精神体，即使只有半条手臂那么大，精神力也完全可以碾压几个哨兵的精神体。 　　精神体现出实体后奔跑的动静很大，很快吸引了远处丧尸群的注意，它们中有一大部分转移了目标，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但仍然有一小部分还在朝着原本的方向前进。 　　宁承佑加快速度，拿着枪，先向那个方向开了几枪，虽然因为没到射程内，对丧尸造不成什么影响，但希望能给里面的人类一些警示。 　　结果，枪响过后没一会儿，他忽然看见有几个人从房子里探出了头，有两人甚至打开门走了出来，东张西望的，似乎是在查看哪里冒出的枪声。 　　普通人的视线范围无法达到哨兵那么广，因此，他们暂时还发现不了丧尸的到来，照这样下去，局面将更为危险。 　　这个时候，领先位置的精神体们已经跟丧尸正面相遇，并开始了厮杀。 　　宁承佑对着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丧尸开枪，一枪一个，丧尸应声而倒，他将自己的声音灌注了精神力，对着那些人喊：“回去！” 　　这回他们倒是听清楚了，向这边看过来，终于发现了丧尸群的存在。 　　宁承佑看到那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关上门，这才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与丧尸的战斗中。 　　猛兽的嘶吼声和枪声响成一片，宁承佑一边打，一边还要关照几个哨兵的精神状态，避免他们被血腥的场面刺激过甚，以至失控。 　　幸好，长久的训教使他们都拥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几个哨兵都控制得很好，他们各方面都优于普通人，跟自己的精神体配合着绞杀丧尸，几乎没有废多少力气，就把这一波丧尸都清理干净了。 　　确认最后一个丧尸也已经彻底倒地死亡，宁承佑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不经意间溅到的血，问其他人：“感觉怎么样？” 　　作为老兵，张北应对这种场面很轻松，把自己的精神体给送回精神域，率先回答：“还不错。” 　　宁承佑探出精神丝检查了一下，他除了稍微有点激动以外一切正常，于是点点头，问下一个：“严简，你呢？” 　　“我很好。”严简表情很冷静，招招手把自己的精神体唤过来，帮狮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鬃毛，把嘴角的脏东西擦掉，又将它放回了精神域。 　　宁承佑照例给他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福福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身上的白毛上沾了点血污，讨好地扒拉宁承佑的裤脚，想让他帮自己擦擦。 　　宁承佑弯下腰，帮臭美的小狐狸把皮毛清理干净，福福立刻蹿进他怀里，窝在他臂弯里休息。看在它刚刚出了力的份上，宁承佑不跟它计较，就让它好好休息。 　　最后过来的是明晓，她中途跑得有点远，回来便比别人要晚一点，身边跟着那只身姿矫健的豹子，一人一豹走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宁承佑刚要问她感觉怎么样，却见她脸色一变，举起手里的枪，对着他身后的方向：“你们要干什么？！” 　　豹子也跟着龇起牙，做出进攻的姿态。 　　宁承佑立刻转身，就看见有几个拿着武器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领头的他刚好认识——就是上午那个男人。 　　男人受了伤，脸上有几块淤青，胳膊上还缠着纱布，举枪的手都有点哆嗦，一会儿指地上的丧尸，一会儿又指向他们。在男人身后跟着的，是好几个普通人，不再是上午那几个，有一个宁承佑上午见过，其他都是生面孔，不过同样的，全都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拿枪的胳膊都捋不直，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这么巧，”宁承佑举起手里的枪，“我们又见面了。” 　　男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以后又立马挺起腰板：“是挺巧的。但你们把丧尸引到我家门口，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宁承佑气笑了：“你觉得是我把丧尸引过来的？” 　　“不是你们还能有谁？”男人说，“我们在这儿住了那么久都没遇到丧尸，你们一经过，它们就来了。” 　　明晓听不下去他的歪理邪说，一枪打到他脚尖前，子弹射到地上，迸溅起的泥土炸了他半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教你闭嘴。”明晓枪口对准他的脸，“要是再乱说话，下一个目标就是你那装满水的大脑。” 　　“你！”男人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明晓已经扣上了扳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黑哥，你们……认识吗？”男人身后的同伴小声问。 　　“当然，”被叫做黑哥的男人指指自己身上的伤：“这就是他们打的。” 　　他们之间距离不算远，宁承佑把对面的对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打过你。” 　　男人咬着牙：“你的确没有动手，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动手。” 　　宁承佑坦然接受他的话语：“多谢夸奖。” 　　明晓的精神体吼叫一声，前爪在地上磨蹭着，吓得那些人浑身发抖，差点连枪都拿不稳了。 　　男人见状，把自己的精神体也放了出来，一条黑蛇盘旋在地面上，冲这边“嘶嘶”吐着信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动用精神体攻击别人，以为这样就能帮自己挽回一些局面。 　　宁承佑却已经没有心思陪他玩下去，与丧尸的战斗持续了一会儿，现在又跟这些人对峙这么久，他还不知道自己人那边情况如何，秦堰和程越现在怎么样，小孩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再次头疼……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 　　“这波丧尸已经被我们解决掉了，”宁承佑打破沉默，“剩下的事就是打扫战场，需要你们来完成，我们先走一步。” 　　男人嘴硬：“我凭什么听你的？” 　　宁承佑冷冷道：“不听我的也可以。这么多丧尸尸体丢在这里，血腥味要是引来更多的丧尸形成大的丧尸潮，到时候你们是选择加入它们呢，还是被当成食物吃掉呢？” 　　男人一噎，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人拉住他，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先朝宁承佑他们鞠了一躬：“很抱歉，我们黑哥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很容易暴躁，有时候说的话不过大脑，对你们造成伤害，我代替他向你们道歉。” 　　来人声音清亮，身材清瘦，面容带着股书卷气，看起来是个讲理的，很有礼貌地向他们表达了歉意，接着向他们道谢：“而且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帮我们抵挡住了这波丧尸潮，如果不是你们，光凭我们这些人，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保住大家。我替我身后的朋友们，谢谢你们。” 　　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个男人试图插嘴，被他不咸不淡地瞪了一眼，下意识低下头，老老实实不作声了。 　　难得碰到个讲理的人，宁承佑乐意跟这样的人聊天：“那你让你那边的人先把武器放下？” 　　“好，这本来就是误会。” 　　那人让其他人把枪放下，宁承佑也将枪收了起来。 　　“道歉什么的就算了，”宁承佑说，“总归我们也没吃什么亏。不过不客气，你们确实应该感谢我们。” 　　那人点了点头。 　　宁承佑：“好了，没时间在这儿跟你们说话了，你们还是赶紧去收拾战场吧，我们先走了。” 　　“稍等，”那人叫住宁承佑，“我们能知道你们的名字吗？” 　　宁承佑摆摆手：“我们的传统是做好事不留名，叫我雷锋就好。” 　　其他人：“……” 　　那人也呛了一下，但很快便缓过来：“您是……向导吧？” 　　“他分明是个哨兵，”黑哥愤愤地说，“哪有向导的精神力攻击性这么强的？” 　　那人不受他的影响，仍道：“除了您以外，其他三位都应该是哨兵。” 　　宁承佑挑挑眉：“你看出来的？” 　　“不，是我感觉到的。” 　　那人摊开手，指尖探出一缕缕精神丝，并且从精神丝的数量和他的熟练程度来看，这个人的等级应该不低于A级。 　　这下轮到宁承佑惊讶了：“你也是向导？” 　　那人颔首：“不错。” 　　“现在我们可以认识了吗？”他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潮生。” 　　宁承佑并不跟对方握手——他对不熟悉的人和事一向保持警惕——仅仅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宁承佑。” 　　那人被拒绝倒也不尴尬，兀自把手收回来：“宁先生，我想请您和您的朋友一起进去坐坐，不知您是否方便。” 　　“不太方便，”宁承佑实话实说，“我还有同伴在那边，要回去找他们。” 　　小孩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宁承佑心想。他哪有心思去坐坐。 　　再次被拒绝，许潮生面上也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提议：“您可以把同伴一起带过来。毕竟刚刚战斗了那么久，你们也一定累了，进去歇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而且，你们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如果要一直这么走下去，路上解决丧尸的时间也要浪费很多，”许潮生说，“这里我很熟悉，我可以给你们指路。” 　　这个条件确实不错，宁承佑想了想，又问：“你们储备的物资多吗？” 　　许潮生肯定地回答：“不少。” 　　“什么都有？” 　　“基本齐全。” 　　“那，”宁承佑问，“有没有奶粉之类的？” 　　虽然不明白这跟他们聊的话题有什么关联，许潮生还是如实回答：“奶粉和牛奶都有。” 　　“那就好，”宁承佑瞬间变脸，“那等我把那几个人叫来，我们一起进去坐会儿。” 　　许潮生很高兴他答应了：“好，我先回去叫人准备，以及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 　　“嗯。” 　　宁承佑带着队员原路返回，明晓问：“队长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了？” 　　宁承佑摸了一把怀里的福福：“他们有奶粉。” 　　明晓：“这有什么关系？” 　　“辰辰正在长身体，”宁承佑解释，“我想给他弄点有营养的东西。” 　　明晓：“……” 　　明晓：“就这么简单？” 　　宁承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向导挺有意思的。” 　　明晓不明白他所谓地“有意思”是指什么，索性不问了。 　　他们回到车旁边，程越第一个发现，从车里探出头，紧张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没受伤吧？” 　　“那不能够，”宁承佑说，“队长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让我的队员受伤呢？” 　　程越小嫌弃地瞥他一眼，转而去问严简。 　　宁承佑把福福放到车上，福福自动辨认出Tiger所在的方位，但没有急着跑过去，先是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认没有异常，接着才撒欢似的冲过去。 　　小狐狸的叫声成功叫醒了半梦半醒间的小朋友，小孩抬起头，碧色的眸子定格在宁承佑脸上，宁承佑冲他招手：“我回来了。” 第11章 合作 　　“我回来了。”宁承佑说。 　　小孩点点头，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他的脚伤还没好，使不上力气，自然无法起身，只挪动一点点，就又跌坐回去。 　　宁承佑连忙叫秦堰扶住他，自己纵身一跃跳进了车里，迅速移动到小孩身边：“怎么了？” 　　“有没有弄疼？” 　　小孩摇摇头：“不疼。” 　　宁承佑想把他抱起来，可一伸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有点脏，便把外套脱了，狠狠擦了几遍手，才去碰小孩，问： 　　“我离开那段时间，头有没有疼？” 　　“没有。”小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就好，”宁承佑摸了摸他的头，“等会儿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 　　把车开进旁边一楼库房里，又做了一番掩盖，确保没人注意，他们一行人才开始往那边去。 　　保险起见，宁承佑暂时把福福放回了精神域，无视小狐狸卖萌求饶的小伎俩，残忍地把它和Tiger就这么分开了，将Tiger交给秦堰，他抱着小孩，远远看见许潮生那边出来了几个人正在收拾刚才的战场，想起路过飞机失事地点时小孩的表现，特意绕了些路，避免让小孩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再受惊吓。 　　等他们到那栋房子门口，便有人事先等在那里，见他们一到，都不用开口，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许先生让我在这儿等你们，”来人也很有礼貌，“请进。” 　　宁承佑颔首，随着他的指引走进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院子里的景象与他上午在树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宁承佑注意到他们在清洗食物，可能是要准备晚饭。陌生人的来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这些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仅仅看了几眼，就把视线收了回去，继续手头的工作。 　　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倒是引起了宁承佑的兴趣。 　　他想起许潮生的样子，觉得这些人倒的确像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 　　这时，怀里的小孩忽然动了动，宁承佑低头看，见小孩不住地张望着四周，似乎有些紧张。 　　可能是一下子见到太多人，有点不适应。 　　宁承佑轻轻拍了拍他：“辰辰别怕，有我在。” 　　小孩定定地望着他，半晌，主动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这大概是小孩第一次主动对自己做出如此不加掩饰的亲昵的动作，宁承佑有点错愕，但很快，欣喜便漫上心头。 　　到了陌生的环境愿意主动往自己怀里钻，撇去不适应这一点，是不是也说明了小孩在逐步增加对他的信任呢？ 　　宁承佑为此感到高兴，还有些莫名的骄傲感，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直到走进室内也未曾消失。 　　领着他们进去以后，开门的那个人就离开了，宁承佑他们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这里很整洁，布置虽然健较为平常，却又不失风格，完全不像宁承佑想象中的临时居住地那般潦草。等了没一会儿，他们看见许潮生慢慢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宁先生，”许潮生边走过来，边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来了。” 　　宁承佑点点头：“嗯。” 　　许潮生走路有点慢，宁承佑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刚刚在外面时穿着外套就显得比较瘦削，如今他只穿着单衣，就更显得单薄，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跑。 　　但当事人本人并不拿自己当弱者，走路也没有让人搀扶，手一展：“请你们先坐吧。” 　　宁承佑带着队员，依言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怕小孩不熟悉环境，单独坐不稳，直接让小孩坐到了自己腿上。 　　“要喝点什么吗？”许潮生坐在他们旁边，“我们这里有白开水和茶。” 　　坐下以后，他像是刚发现一样，多看了两眼宁承佑抱着的小孩，有点儿惊讶：“你们还带着孩子？” 　　“路上遇到的，”宁承佑解释，“我们正好要回去，就把他带上了。” 　　看着小孩身上穿的裙子和头上的短发，许潮生迟疑道：“是个小女孩？” 　　“小男孩，”宁承佑说，“没有其他干净的衣服了，就给他穿了裙子。” 　　他明显不愿意多说，还把小孩往怀里搂了搂，许潮生看得出来他的排斥，便也不再多问，转头招呼人把茶壶端过来，给他们几个一人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率先喝了一口。 　　见他毫无防备地喝下肚，宁承佑才端起杯子，浅尝一口，入口微苦，回味又有些甜，是上好的茶叶。 　　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能喝到这么好的茶，这让宁承佑十分惊讶，要知道这种茶叶在病毒还没出现之前就已经是非常名贵的了，就连他平日里基本也是喝不到的，只在领导那里尝过几次，现在就连领导那儿的存货都已经喝完了。许潮生在这种地方，又是怎么弄到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许潮生主动开口：“茶不错吧？这茶叶我可珍藏了好久，一直没舍得喝，今天遇见你们，这里也没什么其他的可以拿来招待，就正好把这个取了出来，给你们尝个鲜。” 　　“的确不错，”宁承佑肯定道，“多谢款待。” 　　许潮生弯了弯眼睛：“不客气。” 　　他的目光投向宁承佑怀里的孩子：“这位……小朋友要不要喝点什么？” 　　宁承佑看向小孩，原本想说不用了，但转念一想，又道：“你说你们这里有奶粉？” 　　许潮生愣了一下，立刻叫人：“去把前几天收到的奶粉拿来。” 　　“收到？”宁承佑捕捉到关键词。 　　许潮生一顿，解释：“是我的朋友送来的，他在中央城那边生活。” 　　“哦，”宁承佑说，“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涉及到家事了……”许潮生面带歉意。 　　宁承佑：“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没关系。” 　　许潮生点点头。 　　这时候，去拿奶粉的人也已经回来，把一罐全新未拆封的奶粉放到茶几上，宁承佑把它打开，旁边人又递来杯子勺子和热水，他就开始给小孩冲奶粉。 　　作为他同期的同学，明晓见过他单挑哨兵，也见过他手撕哨兵，但还真是头一回见他冲奶粉，又稀奇又觉得玄幻，小声说：“队长，想不到您还有这一手。” 　　宁承佑按照比例倒入开水，用勺子轻轻搅拌，闻言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明晓竖起大拇指：“您真棒。” 　　宁承佑报以微笑。 　　奶粉很快冲泡好，宁承佑试了一下温度，有些烫，便用勺子舀了一口，拍了拍腿上的小孩：“辰辰，喝点这个吧？” 　　小孩看了看勺子里乳白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连奶粉都没有喝过，宁承佑不敢想象小孩小时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一股郁气在心口横冲直撞，废了他好大力气才压下去。 　　“奶粉，可以给你增加营养的，”宁承佑说，“应该是甜甜的，你尝尝？” 　　小孩半信半疑，试着喝了一口，眼神顿时产生波动。宁承佑觉得他的眼睛亮了亮。 　　“怎么样？好喝吗？” 　　小孩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那就继续。” 　　他喜欢就好。宁承佑一勺接着一勺喂给他，小孩进食的速度照样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一杯奶粉全喝光了。 　　宁承佑旁若无人地给小孩擦擦嘴，问：“还喝吗？” 　　小孩似乎还想再喝，但又克制住自己，摇了摇头。 　　许潮生也道：“一次性喝太多对小孩生长也不太好，剩下的留着以后再喝吧。” 　　宁承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就先收起来，等明天再喝？” 　　小孩：“好。” 　　宁承佑便把奶粉罐封好，放到自己面前的地方。 　　小孩喝了东西，便露出了困意，宁承佑摸了摸他的头：“想睡觉吗？那靠着我睡吧。” 　　没等小孩回答，许潮生道：“宁先生，不如先让小朋友在沙发上躺一会儿，由其他人看着，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在这里他是主人，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宁承佑也不好不听，再说了，他想商量些什么，宁承佑还是很好奇的。于是就把小孩暂时安置在沙发上，许潮生贴心地送来一块毯子，他给小孩盖上，把Tiger也放到小孩旁边，嘱咐其他人好好看着，随后跟着许潮生进了旁边的房间。 　　房间与客厅相差无几，一样的整齐干净，里面摆放有桌椅，还有一面书架，上面放了许多书，书桌上还放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已经枯萎的花。 　　“这时你的书房？”宁承佑问。 　　“嗯，”许潮生任由他打量，说，“如果你有想看的书，可以拿走看看。” 　　宁承佑不怎么爱看书：“谢谢，不用了。” 　　见他的视线在花瓶上停留了一会，许潮生主动解释：“这时前段时间晋海出门看见，摘回来送我的，没几天就枯萎了，倒不如让它自由生长。” 　　宁承佑：“晋海？” 　　“就是跟你们有矛盾的那个人，”许潮生说，“他做事比较冲动，常常不经大脑，我再次替他向你们道歉。” 　　宁承佑摆手：“道歉倒不用，我觉得你该好好罚罚他，拦路抢劫可不是什么好事，身为一个哨兵，他不应该做出这种行为。” 　　许潮生：“我已经罚过他了，并且让他以后不要再犯，等会儿他清理完丧尸回来，我再让他跟您当面道歉。” 　　宁承佑：“那就好。” 　　说了半天，宁承佑想起来：“你叫我进来，是想做什么？” 　　许潮生：“我们都是向导——” 　　宁承佑：“对，然后呢？” 　　“但我很轻易地发现了你的身份，”许潮生说，“你却没能第一时间看出我。” 　　宁承佑皱起眉：“的确，这是什么原因？难道你的等级比我高？” 　　许潮生否认：“不是。是因为我的等级是人为提升的，属性并不明显。” 　　宁承佑灵光一闪：“所以你的身体才会这么差？” 　　“没错，”许潮生露出虚弱的微笑，“身体差，也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宁承佑猜测：“你是用了提升药剂？”这是一些实验室研究出来的，对外宣称能提向导和哨兵的等级，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个功效，服用后反而会有副作用，比如让人暂时无法控制精神力之类的。 　　许潮生：“不是，是国外一个人研制出来的药剂。” 　　“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 　　宁承佑疑惑：“你怎么会不知道？” 　　许潮生：“因为是有人逼我喝的。” 　　宁承佑：“什么？” 　　“我现在在这里，也是拜他们所赐。”许潮生说，“这些事情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简单来说就是我家庭内部矛盾，他们争权，给我下了绊子，借着提升等级的由头逼我喝下药剂，然后我就成了这副样子。” 　　宁承佑：“你的精神力确实很强。” 　　许潮生：“但每使用一次精神力，就相当于在透支生命。” 　　宁承佑不曾经历过这种事，也从未听说过这种药剂，更无法向他提供什么帮助：“抱歉。” 　　许潮生却摇摇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的，是想向你寻求合作。” 　　宁承佑：“什么合作？” 　　“你和你的队员实力都很强，”许潮生说，“我想请你们帮忙，护送我们回中央城。” 　　宁承佑：“你要回中央城？” 　　“对，”许潮生说，“他们想让我死在这里，我偏不如他们所愿。” 　　宁承佑：“你要带着这些人回去？” 　　“对，”许潮生点点头，“他们都已经无处可归，一直待在这里担惊受怕，我要把他们带到安全区。” 　　“所以现在的这些人？” 　　许潮生如实回答：“一部分是跟我一起被逐出来的，其余大部分是沿途失散，走投无路的” 　　“当然也不是让你白帮忙，等我回去以后，将本家势力收回，可以许三分之一。我这里现在资源也足够，沿途不用担心食物问题。还有，之前因为有孩子，有朋友给我送了一些奶粉，看你那个小朋友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可以全部送你。” 　　宁承佑倒不在乎什么位置，但许潮生提出的第二第三个条件着实有点诱人，他原本就想给小孩多弄点有营养的东西，回去的过程中也需要食物，他们的储备量不太足，这些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简直太贴心了点。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要回中央城的，顺路一起走未尝不可。 　　但很快，他又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你们有交通工具吗？” 　　许潮生微笑：“这个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也没办法走。我们有两辆车，停在后面，早就修好了，就等着启程。” 　　“我考虑考虑。”他最终回道。 　　“好，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考虑。”许潮生说。 　　正当两人聊天结束准备出去的时候，书房的门却被“砰”地撞开了，一个人猛得冲进来：“许哥你没事儿吧？？” 　　许潮生：“跑这么快做什么？我没事。” 　　宁承佑：“他没事，门有事。” 　　晋海不理他，绕着许潮生来回打量，生怕出什么问题。 　　宁承佑懒得看他，就要自己出去的时候，却听到客厅传来一声尖叫“啊！” 　　小孩还在客厅睡觉，哪儿听得了这种动静？宁承佑连忙跑出去，到沙发那里才发现不对，根据位置判断，那个尖叫的人，好像就是对着小孩叫的。 第12章 发现 　　是个男人，衣服有点脏乱，似乎刚干完活回来，站在沙发跟前，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躺在沙发上的小孩，声音颤抖地说：“他……他脸上有咬痕！” 　　宁承佑面色一沉，大踏步走过去：“说什么呢？” 　　小孩身旁的Tiger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他被丧尸咬了！”男人下意识后退几步，不怕死地大声说，“脸上还有牙印呢，我看见了！”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在客厅里的人立刻四散开来，有几个甚至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剩下的则背靠着墙，紧张地盯着沙发上的小孩和那个男人。 　　宁承佑从沙发背后翻到前面，小孩被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还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呆呆地望着众人。 　　“他被感染了！”男人指着小孩说，“你们怎么能把这样的人带进来？” 　　“他有没有被感染还需要继续观察，”宁承佑把他的手推开，挡在小孩面前，“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请你不要污蔑他。” 　　程越他们也站起来，几个人把小孩挡得严严实实，顺便也暂时制住了差一点就要发动攻击的Tiger。。 　　许潮生也走过来：“发生了什么？” 　　见到他，男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即把自己发现的东西说了出来，告诉许潮生：“许哥的客人带来的这个小孩被丧尸咬了，有病毒！” 　　宁承佑再次重申：“请你不要随意武断。” 　　男人不依不饶：“可我明明看到他脸上有咬痕！” 　　宁承佑：“你亲眼看到他被感染了吗？” 　　男人：“他被咬了！” 　　“被咬也不一定就会感染，”宁承佑说，“经过救治，他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目前没有发现有感染病毒的迹象。” 　　男人义愤填膺：“现在没有发现就代表没有吗？万一是病毒潜伏在他体内还没来得及爆发呢？要是他真的感染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们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一起！” 　　宁承佑冷声道：“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不是我们要来这里的，是我们救了你们，被你们的许哥邀请过来做客的。” 　　男人：“你！” 　　“而且请问你是医生吗？”宁承佑问，“你懂医学知识吗？你能在没有专业仪器检测的情况下只凭肉眼看出一个人有没有感染病毒吗？” 　　男人指向自己：“我当然——” 　　“你当然不能，”宁承佑替他回答，“同样的，我们也不能。即使在队伍里有一个专业医生的情况下，我们也无法在不借助任何仪器帮助的情况下判断一个至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人有没有被感染。既然无法判断，那你有什么资格确定他一定被感染了呢？” 　　“难道仅仅凭你的武断，就可以直接放弃一条生命吗？” 　　男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作为在场比较有发言权的人之一，秦堰出声：“我是医生，小朋友的检查是我和队长一起做的，目前他还处于观察期，虽然咬痕可以证明他曾经被丧尸咬过，但却不一定代表他一定感染了病毒。就我们所知，这个病毒至少有两天的潜伏期，而今天是我们发现他的第二天，他至今仍然没有表露出任何被感染的迹象。当然，现在依然无法排除病毒仍在潜伏的可能性，所以还需要继续观察。等到明天，才能看到最后结果。” 　　宁承佑扫了一眼客厅众人：“我会好好守着他，如果明天确定他被感染了，我会亲自带他离开，不会让他有伤害别人的机会，但如果他没有被感染——”他话音一转，看向那个男人：“——你要当面向他道歉。” 　　许潮生制止住想说什么的男人，语气平缓道：“那我就做个见证吧。我愿意为宁先生他们担保。” 　　“李强，”许潮生叫那个男人的名字，“如果明天证实你是错的，那你就必须向宁先生和那位小朋友道歉。” 　　被老大警告了，李强顿时蔫了下来：“是。” 　　这件事就这么得到了解决，暂时告一段落。李强蔫头耷脑地转身离开，宁承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头看向小孩。 　　听完他们刚刚这一番争论，小孩已经明白他们是在说自己，在宁承佑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伤痕，虽然他表面上仍然没做什么表情，但宁承佑却还是为这个动作感到心疼。 　　他握住小孩的手，比常人略高的体温配上小孩柔若无骨的手指，感觉像要直接融化在他手心里。 　　“辰辰，”宁承佑对他说，“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好不好？” 　　事实上，是连续两天的观察给了宁承佑一定的底气，小孩现在已经在慢慢退烧，也始终保持有自我意识，除了时不时不明原因的头疼以外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他几乎可以断定小孩并没有感染病毒，只是保险起见，还需要等到明天才能完全肯定。 　　小孩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好。” 　　“对了，不过你们今晚不能留在这里，”还没出门，李强想起来什么，又折返回来，对他们说，“你自己也说了，情况还不能确定，万一夜里他出事了，那我们岂不是都要遭殃？” 　　宁承佑头也不回：“我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待下去。” 　　他把小孩抱起来，转向许潮生：“许先生，你提出的合作我还要再考虑考虑，就不在这里继续留下去了，等我考虑好了，再来找您。” 　　许潮生试图挽留：“我们这里有很多房间……” 　　“不必了，”宁承佑抱着小孩，语气很正常，婉拒了他的挽留，“相信您也看到了目前的状况，您的人并不欢迎我们，为了保障这么多人的安全和心理健康，我想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得好。” 　　许潮生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那留下来吃个晚饭呢？” 　　“那也有可能感染病毒呢，”明晓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是别了吧。” 　　程越接道：“没错，我们可不敢跟你们一起吃饭，万一被赖上了可怎么办。” 　　严简做样子拉了拉他，假装拉不住，还是让他把话说全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许潮生面上现出几分尴尬：“那好吧，既然这样，我送你们出去吧。” 　　宁承佑微微颔首：“不用了。” 　　“还是用的，”许潮生面带歉意地微笑，“毕竟是我的人冒犯了你们。” 　　他身边跟着他出来的晋海一直没来得及插话，旁观完全程，刚想开口说什么，被他碰了碰：“拿上桌上的奶粉，跟我一起。” 　　“哦，好。” 　　宁承佑抱着小孩率先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跟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但各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了，走到院子里，那些人也本能地避开他们，仿佛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望着那些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程越撇撇嘴：“一群胆小鬼。” 　　张北一直沉默着，这时候才开口：“也不怪他们，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谨慎点儿总是没错的。” 　　“可你们刚救过他们，他们就把我们赶出去，”程越有些忿愤，“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许潮生听见他的话，再次道歉：“对不起，一会儿我会跟他们解释，等明天让他们给你们道歉。” 　　程越想再怼回去，但严简看势头不对，把人揽到自己身边，低声哄了哄，契合度高的哨兵对向导也有一定的安慰作用，他又一向了解程越，抓得准对方的心态，很快就让程越不那么生气了。 　　送到大门口，宁承佑转身对许潮生说：“就到这里吧，不用接着送了，等我想好了会再来找你。” 　　许潮生点点头：“好，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他招手让晋海过来，把装好的奶粉递给宁承佑：“这个带上，等明天还有以后给小朋友喝。” 　　宁承佑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谢啦。” 　　“再见。” 　　“再见。” 　　目送宁承佑一行人走远，许潮生才转身回去，晋海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问：“许先生需要他帮什么忙？怎么不交给我？” 　　许潮生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反问：“交给你什么？让你继续去拦路抢劫吗？要不是今天踢到了铁板又说漏了嘴，恐怕我还要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 　　晋海立刻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许潮生边走边说，“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接着去罚站，今天没有你的晚饭。” 　　晋海深吸一口气：“是。” 　　这边暂告一段落。 　　宁承佑带着小孩和队员回到他们中午那个地方，几个人坐下来，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但处于漩涡中心的小孩却不像他们那样，好像一点儿也不拿这些当回事儿，坐在宁承佑腿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承佑顺着他的视线看，才发现他是在盯着自己手里的奶粉。 　　“想喝？”宁承佑试探地问。 　　小孩点头，没等他开口又开始摇头，望着奶粉罐，眼睛几乎都要粘上去了，可还是说：“今天……够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宁承佑感到有点欣慰，被刚才那帮人气得差点想动手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那就明天喝？” 　　事实上，他已经要被小孩暗含着渴望的眼神给打败了，原则什么的都一应抛到了脑后，但凡小孩说一句现在想喝，他都会立刻给他泡。 　　但小孩没有，尽管眼神透露出非常想喝的意图，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嗯。” 　　程越有点看不下去了：“队长，就给他喝吧，你看辰辰的眼神，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明晓也说：“对呀，给他喝吧队长。” 　　程越：“怎么能不让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喝奶粉呢？” 　　他捂住胸口，好像被击中了的样子。 　　偏偏小孩并不懂他这个动作的含义，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拉拉宁承佑的衣服问：“受伤？” 　　宁承佑笑了一声：“他没有受伤，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表达方式而已。” 　　小孩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下一秒，学着他的样子，一只手捂着心口，抬头看向宁承佑。 　　会心一击。宁承佑顿时也有点想捂心口，但他怀里坐着小孩，不合适，于是就退而求其次，握了握拳，随后控制着力道摸了摸小孩的头：“没错，就是这么做的，辰辰很聪明。” 　　说话和做动作的时候，他一直观察着小孩的表情，发现对方在听完夸奖之后，面部表情似乎生动了不少，虽然没有笑，但眼睛却微微眯了一下，代表着心情的愉快。 　　果然，没有小朋友不喜欢被夸奖。 　　宁承佑把这一点默默地记下来，打算以后要时刻记得夸奖对方，说不定这样一段时间之后，小孩就会愿意完全跟他们敞开心扉了。 　　最终，宁承佑还是选择在晚饭的时候给小孩泡了奶粉，不过为了防止营养过剩，他只兑了下午一半的量，水还是那么多，喝起来就没有那么甜了，但小孩依旧喝得很开心，并且由于放在那里晾了一会儿，温度也刚刚好可以入口，宁承佑转身倒杯水的功夫，他就已经喝完了。 　　“这么快？！”宁承佑惊讶，忙问，“没呛着吧？” 　　小孩把杯子还给他：“没有。” 　　“那就好。”宁承佑说，“喝完那就先坐一会儿，等会儿我给你检查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好。” 　　饭后，宁承佑和秦堰一起给小孩再次做了检查，确定身上的伤口没有恶化，小孩身体的热度也没有进一步升高的趋势，又给小孩喝了点药，等小孩渐渐困了，就让他在沙发上睡下。 　　“对了队长，那个许潮生把你叫过去干什么？”张北问。 　　其他人的视线也跟着转向宁承佑。 　　宁承佑如实说：“他想让我们护送他们回中央城。” 　　“不送，”程越气哼哼道，“他们既然这么怕我们，还送他们干什么？” 　　严简拍了拍他，程越皱了皱鼻子，端着碗不吭声了。 　　宁承佑：“我还没有答应他，说要考虑考虑。” 　　“应该的，”秦堰说，“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人这么多，一路上风险太大。” 　　明晓对他的话表示赞同：“没错。” 　　严简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他原本是住在中央城的，是被家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陷害才来到这里，”宁承佑说，“现在是想回家，顺便把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一并带到安全地带。” 　　严简：“那我们护送他们，有什么好处？” 　　宁承佑把许潮生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我们要他的家产做什么？”程越说，“又没什么用。” 　　在座的都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人才，许潮生这个许诺完全相当于对牛弹琴。 　　“可是，”张北开口，“如果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再遇到丧尸，那不就……” 　　众人陷入沉默。 　　的确，他们可以不在乎报酬，也从不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可摆在眼前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只要他们想，就可以救。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呢？ 　　宁承佑叹了口气，向外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算了，不要想了，等明天起来再说。” 　　“好。” 　　由于白天刚遭遇过丧尸，他们便留下一个人守夜，其他人没过多长时间也跟着睡下了。 　　头半夜是张北守，到了交班的时候，张北去把宁承佑叫起来，宁承佑清醒过来。头一件事是先察看小孩的情况，确定对方状况稳定，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第13章 糖 　　后半夜无事发生，除了风以外。外面基本没有任何动静。宁承佑在快要天亮的时候往屋里挪了挪，一边看着里面，一边看着外面。 　　他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视线不停转着，一会儿看看小孩，一会儿又看看其他人。 　　Tiger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趴在沙发背上，尾巴一扫一扫的，宁承佑看着它，光线有些暗，竟错觉它额顶印了个“王”字。 　　大概是熬夜产生的幻觉，他摇摇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果然是错觉。 　　宁承佑笑了笑，转头看向室外，外界一片平静，可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声，听起来十分痛苦。 　　是小孩的声音。 　　宁承佑立刻起身跑过去。 　　到沙发那里，便看见小孩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抱着头，身体正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沙发背上的Tiger此时好像也不太正常，不住抓挠着爪下的区域，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仿佛能对小孩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但宁承佑这时候已经无暇顾及他。 　　小孩还是闭着眼睛的，没有醒，在睡梦中承受着如此大的痛楚。宁承佑连忙将精神力灌注在手心，覆上他的的头，边轻抚边试图把小孩唤醒：“辰辰？快醒醒！” 　　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小孩本能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整张脸都皱起来，呼吸愈发急促，口中发出呓语：“……疼……” 　　“只有头疼吗？”宁承佑放轻声音问。 　　他把小孩上半身抬起来，自己坐到沙发上，让小孩枕到自己腿上：“其他地方疼不疼？” 　　小孩猛得睁开眼，宁承佑以为他醒了，但仔细观察才发现他仍然没什么意识，自然也无法回答问题，只会按照本能，不住往他怀里钻。 　　宁承佑只能试探着去做，一边轻抚小孩的头部，一边将精神力向下蔓延。 　　安抚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宁承佑发现小孩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他握住小孩的手，轻轻将其拉下来，没有被小孩所抗拒，很轻易地就成功了。 　　一番响动把其他人也给吵醒了。 　　严简第一个醒来问：“怎么了？” 　　程越也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待看清宁承佑在做什么，被吵醒的郁气立刻化成了担忧：“辰辰怎么了？” 　　“好像是又开始头疼了，”宁承佑把小孩搂在怀里，继续安抚，“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秦堰走过去：“让我看看。” 　　宁承佑便把小孩让出来，交由他检查，手托住小孩的后脑，用精神力稳住小孩。 　　秦堰大致检查了一下，探了探小孩的额头，眉头紧皱：“他又开始发烧了。” 　　“什么？”宁承佑忙贴了贴小孩的头和脖子，果然比昨晚高了不少，刚刚他急着给小孩缓住头疼，没来得及注意，这时候才恍然惊觉，小孩身上的热度也十分惊人。 　　“情况不太好。”秦堰把医药箱拿过来，迅速给小孩注射药物。 　　张北：“是病毒引起的吗？” 　　秦堰冷静道：“不确定。” 　　注射完药以后，小孩情况稳定了下来，呼吸平缓了许多，可体温仍居高不下。 　　“让他休息一会儿，继续观察观察。”秦堰说。 　　宁承佑用毯子把小孩包起来，将人搂在怀里：“嗯。” 　　这样的同时，他仍然在不断用精神力在小孩头部进行轻抚，当经过某一处，宁承佑再次感受到一瞬间的异样。仿佛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勾动着自己的精神力，吸引着自己的注意。 　　他试探性地第二次抚过那片区域，那种感觉再次出现，同时还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心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宁承佑觉得，自己似乎能通过这个地方与小孩产生某种程度的共鸣。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将更多精神力集中在这个区域，在对小孩进行安抚的同时，努力找到某个可能存在的入口。 　　第三次找到的时候，他一怔，发现自己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有一个男人，穿着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衣服，看不清楚脸，头发也和小孩一样，是棕色的，用和小孩一样的姿势蜷缩在地上，背景是大片大片的虚无，只有他躺的那一小块地面是真实存在的。 　　画面只闪过一瞬，宁承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消失了。他想再尝试一次，却发现无论自己集中多少精神力都没法再找到那种感觉了。 　　这种情况……就仿佛是他误入了一个人的精神域一样。 　　难道是小孩的精神域？ 　　可他并没有从小孩身上发现任何有关哨兵或是向导的痕迹，再说了，小孩还这么小，还不到分化的阶段，至少也得在十二岁以后才能确定属性，怎么会现在就拥有精神域呢？ 　　而且，他在画面中看到的分明是个成年人的身形。 　　宁承佑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小孩躺在他腿上，身体蜷缩起来，不过小小的一团，和画面里那个人的体型相差太大，总不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莫非他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那他与小孩之间产生的微弱的精神链接又怎么解释呢？ 　　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让宁承佑摸不着头脑，用寻常逻辑无法解释的事把他的思路逼进了死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看到那副画面，那又代表着什么。 　　“队长怎么了？”程越发现他表情不对，问道。 　　宁承佑扶了扶额：“没事，就是有点混乱。” 　　程越小声问：“是辰辰的状况不太好吗？” 　　“有一点，”宁承佑实话实说，“高烧反复不退，而且现在还没醒过来。”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似有所感，忽然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辰辰醒了？”看到小孩醒来，宁承佑顾不上去思考那些，忙问，“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醒了？”程越跟着凑过来，怕吵到小孩，没离太近，用气声问，“怎么样了？” 　　宁承佑摇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毕竟他们都不是当事人，有些感受仅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小孩闭了闭眼，声音微弱地说：“不疼……没有。”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觉醒来又跑到了宁承佑怀里，缓了缓又问：“发生了什么？” 　　知道小孩现在没有不舒服，宁承佑提起的心才开始慢慢往回落：“你不记得了？” 　　小孩点点头。 　　“你睡着的时候头又疼了起来，并且发了烧，”宁承佑说，“我刚刚摸了你的头，又让秦哥哥给你打了针，现在情况好了一些。” 　　小孩手指抬了抬，但因为没有力气，没能做出想要的动作。宁承佑见状，主动抓住他的手，问：“你想做什么？” 　　“头，”小孩说，“试一试。” 　　“想试试温度是吗？”宁承佑猜测他话里想表达的意思。 　　“嗯。” 　　“那我来帮你试。” 　　宁承佑说着，握住他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贴上自己的额头：“这样对比更明显。” 　　小孩试过了，明白了自己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想了想，没等宁承佑说什么，率先开口问：“是不是，病毒？” 　　没想到小孩会问出这种问题，宁承佑先是一怔，接着否认道：“不是。你头疼的原因现在还没有找到，但我可以肯定，它不是由病毒引起的。发烧或许是因为病毒，但你现在已经在慢慢好转——” 　　他抱着小孩，捋了捋小孩的头发：“——别怕，辰辰，你已经坚持到了现在，说明病毒没有成功，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能彻底打败它了。” 　　… 　　小孩望着他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完他鼓励的话语，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谢谢。” 　　“不客气，”宁承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孩脸色很差，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支撑不住，宁承佑看得心疼，叫他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小孩依言闭上眼，没多久，就因为太过疲累而再次陷入睡眠。 　　睡不到几分钟，他整个人又开始发烫，宁承佑的心又提了起来。小孩昏睡状态下喂不进药，能注射的也已经注射过了，宁承佑便让其他人拿来凉水和毛巾，把毛巾浸湿，敷在小孩额头，用最原始的方法给他降温。至于管用不管用，也只有试过之后才知道。 　　换了一次水之后，小孩体表温度慢慢回落，逐渐维持在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区间，宁承佑贴了贴小孩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身上的温度：“好些了。” 　　“那就好，”程越端着一盆水，被严简接过去，松了口气，“总算降下来了，可吓死我了。” 　　宁承佑拿着毛巾，细细地给小孩擦了一遍脸，稍稍把小孩抬起来，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双腿，然后把小孩放下来，继续枕着。 　　折腾半天，外头天已经亮了，秦堰明晓和张北一起去准备早饭，宁承佑继续看小孩，在等待早饭的期间，小孩的体温又上涨了一次，不过没有刚才那么严重，只是稍微高了一点点。 　　即使只有一点点也不能掉以轻心。 　　宁承佑继续给小孩敷凉毛巾，摸到小孩身上出的汗，怕小孩因此而脱水，便叫严简帮忙倒了杯水，用棉签蘸着涂抹小孩的嘴唇。 　　等早饭做好，小孩的体温也降了下来。 　　宁承佑便吃东西便时刻注意小孩的情况，匆匆忙忙地吃完，余光瞥到奶粉罐，问张北：“我们还有开水吗？” 　　“有，”张北说，“刚烧好。” 　　他把水壶递过来，宁承佑把奶粉倒进杯子里，倒入大半杯水，给小孩冲奶粉喝。 　　“他还没醒吧？”明晓说，“要把他叫醒喂吗？” 　　宁承佑将刚冲好的奶粉暂时放在一边：“不急，等稍微凉一点才能喝。” 　　等奶粉降温的时候宁承佑也没闲着，时刻关注着小孩的情况，生怕再发生什么状况。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意外发生，小孩情况逐步稳定了下来。 　　宁承佑试了试奶粉的温度，觉得可以了，就把小孩叫醒：“辰辰，起来喝点东西吧。” 　　小孩睡得迷迷糊糊的，叫了两三遍才睁眼，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听到“喝东西”这三个字，本能地张开了嘴。 　　宁承佑本来也是打算要喂他的，见他如此配合，当然高兴，于是把小孩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喝。 　　喂到一半的时候小孩才清醒过来，喝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大半杯奶粉给喝完了，还打了个小小的奶嗝，反应过来之后想捂嘴，奈何手上没什么力气，举不起来，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宁承佑听得清清楚楚，但既然小孩决心装作没发生过，他也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还要吗？”宁承佑轻声问。 　　小孩摇头：“不要了。” 　　宁承佑就把杯子放了回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已经不怎么烫了，现在还不舒服吗？” 　　“没有。”小孩回答。 　　按照宁承佑的判断，这应该是要好起来的征兆。 　　保险起见，宁承佑还是让秦堰给小孩检查了一下，得到的结果和他一样，秦堰也说好多了。 　　“烧已经慢慢退了，”秦堰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片药递给宁承佑，“等会儿把这个喝了，情况应该就稳定了。” 　　宁承佑：“好。” 　　秦堰又提醒道：“药有点苦，让他忍一忍。” 　　“没事儿，”宁承佑说，“我有糖。” 　　程越问：“什么糖？” 　　宁承佑看向他：“就是刚见面的时候，你妈妈分给我们的糖，托我们好好照顾你。” 　　程越想起来了：“哦。” 　　明晓惊讶：“队长居然还留着那糖？我的都已经吃光了。” 　　宁承佑：“我不爱吃甜的，就一直放着没吃，现在不正好派上用场。” 　　他给小孩喂了药，小孩果然被苦得直皱眉，但还是把药全部都吃了下去，一声都没吭。 　　吃完药，宁承佑叫小孩：“辰辰——” 　　小孩抬了抬头：“什么？” 　　宁承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小孩嘴里塞了颗糖：“吃这个就不苦了。” 　　小孩愣了一下，口腔内顿时被甜味充满：“这是？” 　　“是糖果，甜吗？” 　　“很甜。” 第14章 开心 　　熬过早上那一小段惊心动魄的时间之后，小孩的情况就逐步稳定了下来。体温一点点降下来，连带着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眼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这其中可能也有宁承佑给的那颗糖的功劳。因为自从小孩吃到糖以后，眼神都甜了不少，就好像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似的，尝到甜头以后开始一点一点地品，十分珍惜地吃着。 　　小孩在旁人面前永远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不愿意说话，也不擅长沟通，像个与世隔绝的成熟小大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终于表现出了一丝孩子气，才有那么一点像真正的小孩了。 　　一颗糖被他翻来覆去吃了很久，到宁承佑感觉他该差不多了，想问他要不要喝水的时候，才发现他嘴里还含着半块糖，似乎是怕一下子吃光就没有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含着。 　　宁承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则是心疼。 　　联想到小孩喝到奶粉的时候也是这种表现，现在甚至连糖都没有吃过，小孩以前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辰辰……”他忍不住叫小孩的名字。 　　小孩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宁承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不用舍不得，我这里还有很多糖，足够你吃的。” 　　小孩嘴里含着糖，声音黏黏糊糊的：“吃完了……还有？” 　　“对，”宁承佑摊开手，“这里都是你的，暂时先存放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想吃，跟我说一声就行。” 　　小孩含着糖在嘴里过了一遍，想了想，问：“需要吃药吗？” 　　宁承佑一愣：“不需要。吃糖是为了缓解药的苦味，但并不是说想吃糖就得先吃药。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 　　小孩点了点头：“一天一颗？” 　　宁承佑想说几颗都行，但秦堰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提醒道：“小孩子吃多了糖会蛀牙。” 　　“那好吧，”宁承佑对小孩说，“就按你说的，一天一颗。” 　　早上吃糖，晚上喝奶粉，小孩自觉安排得很合理，高高兴兴地把剩下半颗糖给吃完了。 　　“要不要喝点水？”宁承佑怕糖太甜，给他准备了点白开水。 　　小孩抿嘴回味了一下：“要。” 　　吃完糖喝完水，小孩脸色红润了一些，嘴唇也恢复了血色，不知道是不是药起了作用。 　　隔了一小会儿，宁承佑又检查了一遍小孩身上的伤口，没有溃烂的迹象，因为他们处理得当，反而正在好转，有几个比较浅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剩下的都是较深的。宁承佑还在小孩身上其他地方发现了一些伤痕，看上去时间已经很久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把小孩的衣服放下来，宁承佑例行询问：“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异常？头疼不疼？感觉冷不冷？” 　　小孩坐起来，依次回答：“没有，不疼，不冷。” 　　宁承佑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已经和正常体温差不多了。 　　“我觉得已经好了，”宁承佑说，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叫秦堰，“秦堰，你来看看。” 　　“好。” 　　就在秦堰刚要摸小孩的额头时，宁承佑一个起身：“有人来了。” 　　“什么？” 　　“我们来客人了。”宁承佑辨认出来人的身份，紧绷的神经又松懈下来，转身看向门口。 　　程越问：“什么客人？” 　　“就是……”宁承佑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当事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逆着光，许潮生的声音传来：“我们昨天刚见过。” 　　他站在那里，微微弯了弯腰：“你们好，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宁承佑：“你可以，后面两个就别了，里面可有个疑似感染者呢，他们身娇体弱的，别被感染了。” 　　被他提到的李强脸红了黑黑了青的，宛如打翻了调色盘，粗声粗气地咳了一声，自动站到门外。 　　晋海扯扯许潮生的衣服：“我也不能进吗？” 　　他声音比较小，可偏偏宁承佑听见了：“不能。” 　　“为什么？”晋海不明白，“我又没说那小孩坏话。” 　　许潮生拉下他的手：“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那好吧。”晋海老老实实地跟李强站一起去了。 　　许潮生一个人进去，宁承佑还没来得及问他来干什么，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来，定睛一看，是一支体温计。 　　“我想你们现在应该需要这个东西，”许潮生说，“刚好我那里有。” 　　他们确实需要体温计，用手什么的触碰测出来的温度总是带有一定主观色彩的，并没有那么准确，只有体温计才能完完全全显示出准确的数字。他们一开始也带了体温计，可惜在半路不小心丢了，一个队伍的哨兵和向导都是身体素质过硬的成年人，从无数次训练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压根不觉得自己会生病，而且还是感冒发烧这种小病。因此体温计丢了以后他们也没想着去补，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谁能想到他们会在路上捡到这么个小朋友呢？ 　　许潮生这个体温计送得很及时。 　　宁承佑接过去，对他说：“谢谢。” 　　“不客气。”许潮生说，“毕竟我知道，只有这个小朋友好好的，我们的合作才有可能成立。” 　　宁承佑笑了笑：“的确。” 　　拿到体温计，宁承佑第一时间就给小孩用上了，夹在小孩腋下，计算着时间，五分钟一到就拿出来。 　　“三十七度，”宁承佑看清温度计上显示的度数，狠狠松了口气，“退烧了。” 　　至少两天没有任何症状，再加上现在体温正常，足以证明小孩并未感染病毒。宁承佑把温度计装好，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住小孩：“辰辰，你好了，没事了。” 　　小孩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没有拒绝他的拥抱，任由他抱着自己，“嗯”了一声。 　　其他人也很激动，程越守在两人身边，跃跃欲试，也想抱一下小孩：“真好！” 　　秦堰虽然没说话，但从表情来看，也是松了一口气，明晓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声说：“辛苦啦。” 　　“我又没做什么，”秦堰有点不好意思，“是辰辰自己的功劳，他身体素质很好，意志又坚定，才能挺过来。” 　　明晓：“小朋友的确很厉害，但这并不妨碍我觉得你棒呀。” 　　秦堰低头收拾医药箱，耳尖不经意间红了。 　　“队长你也抱太久了吧？”程越等了半天也没见宁承佑放开小孩，不满道，“光顾着自己，也不看看，辰辰的脸都快憋红了。” 　　听到他的声音，宁承佑才回过神，连忙松开小孩，察看小孩的情况：“怎么了怎么了？难受吗？喘不过气还是什么？” 　　小孩摇了摇头，表情如常：“没有。” 　　看到小孩仍然很正常的脸色，宁承佑反应过来：“程越？” 　　程越笑嘻嘻地伸手想抱小孩：“兵不厌诈呀队长。” 　　宁承佑一把推开他的手，把小孩往后拦了拦：“骗人可是个不好的习惯，你说是吧，严简？” 　　他看向严简：“你要看着他抱辰辰吗？” 　　程越：“你叫他干什……”话还没说完，就被严简揽住了腰，往后抱坐到严简腿上。 　　“好了。”严简搂着他对宁承佑说，“现在他够不着了。” 　　程越气得想咬他，可惜哨兵的肌肉太硬，没处下口，只能自己生闷气。 　　宁承佑没闲工夫看他俩表面闹别扭实则秀恩爱的行为，仔仔细细地把小孩的衣服拉好，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许潮生：“许先生看见了？” 　　许潮生点点头：“看到了，我再次为我的人的武断行为向你们道歉。” 　　宁承佑摆摆手：“不用你道歉，昨天说好的，让他本人过来。” 　　“好。” 　　许潮生拍拍手：“你们两个，进来吧。” 　　闻言，李强和晋海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异口同声道：“许哥？” 　　“李强，”许潮生叫他过来，“向小朋友道歉。” 　　李强反射性地站直，对着小孩鞠了一躬：“对不起。” 　　说完才想起来问：“为什么要我道歉——”他睁大眼睛，“——昨天真的误会了？” 　　宁承佑冷笑：“你说呢？” 　　李强摸着头，尴尬地笑了一声：“那那对不住……” 　　许潮生瞥他一眼：“好好说话。” 　　李强立刻正色，字正腔圆地对小孩说：“对不起！” 　　宁承佑问小孩：“你要原谅他吗？” 　　李强真正冒犯的人是小孩本人，其他人是无法代替他说原谅的。 　　小孩看了看李强，又看了看宁承佑，说：“我已经好了，现在没事了。” 　　这是不在乎的意思。 　　“那好，”宁承佑看向李强：“他暂时接受你的道歉了。” 　　小孩点点头。 　　李强立刻高兴起来：“多谢！” 　　小孩说：“不客气。” 　　李强伸出手，想跟小孩握手，被宁承佑用眼神逼了回去，转而露出憨憨的笑容，被许潮生拉到一边。 　　“那现在，我们能谈谈有关合作的事了吗？” 　　宁承佑将小孩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可以。” 　　“昨天我说了，交通工具、食物等，都由我这边来提供，你们只需要负责保护这些普通人的安全。”许潮生说。 　　程越提出疑问：“你不是向导吗？你旁边那个又是个哨兵，再加上几个年轻力壮的，为什么还需要我们来送？” 　　“因为我身体不好，”许潮生坦然道，“我没有办法支撑完这么长的旅程，所以需要有人帮我。” 　　“你身体怎么……”程越的话在看清他的脸色后戛然而止，半晌，艰难道，“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许潮生略一颔首：“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一共有多少人？”宁承佑问。 　　“大人小孩加在一起，总共三十四人，”许潮生说，“加上我们三个，就是三十七。” 　　张北：“你们的车坐得下？” 　　“坐得下。”许潮生回答，“还能再装上全部的物资。” 　　“有司机吗？” 　　“有几个会开车的。” 　　宁承佑问：“什么时候出发？” 　　许潮生一喜：“等我们回去收拾一下，下午或者明天就可以动身。” 　　宁承佑扫了一眼：“你们愿意吗？不愿意举手。” 　　没有人举手。 　　他又问怀里的小孩：“辰辰，你愿意跟他们一起走吗？” 　　小孩无所谓地点点头：“可以。” 　　“那你们快去吧，”宁承佑说，“我们在这里等着，收拾好了直接过来。” 　　“好。” 　　许潮生带着人急匆匆地走了。 　　宁承佑将下巴抵在小孩肩上，打趣道：“没想到我们小朋友还很有爱心呀。” 　　“爱心？”小孩疑惑。 　　“就是爱帮助别人，”宁承佑说，“善良。” 　　小孩歪了歪头：“哦。” 　　程越笑：“队长，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越来越像个称职的老父亲了，假以时日，你绝对是我们队里父爱光环最亮的那个。赶明退休了，还能去给人看孩子，绝对特受欢迎。” 　　“行啊，”宁承佑笑着说，“你现在生一个，我现在就能帮你看。” 　　程越噎了一下：“我……我现在怎么生？也没人给我生啊。” 　　宁承佑努努嘴：“让严简给你生，他肯定乐意。” 　　程越看向严简，后者定定地注视着他，“嗯”了一声。 　　“生……生什么生？”程越脸不自觉红起来，偷瞥了一眼严简的肚子，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孩子从里面出来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的那些画面。 　　“你在想什么？”严简凑到他耳边问。 　　程越吓得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大声道：“我什么都没想！” 　　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程越立马捂脸埋进膝盖，想靠装死蒙混过关。 　　严简笑了笑，也不逗他了，拍了拍他的背：“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程越下定决心不起来，任他怎么叫都不肯抬头。 　　宁承佑看着好笑，一低头，正好对上小孩的视线：“怎么了？” 　　小孩手伸向后面，一抓，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就被抓了过来，是Tiger，整只猫很严肃地趴在小孩腿上，盯着宁承佑。 　　宁承佑搞不清楚状况：“辰辰？” 　　小孩摸了摸Tiger的头，说：“它现在有点无聊。” 　　宁承佑心领神会：“要我把福福放出来陪它玩吗？” 　　小孩：“嗯。” 　　宁承佑也感觉到了自己精神域内发出的一阵躁动，福福这个不省心的小狐狸不断向他传达着想出去的讯息，只是一直被他有意识地忽略掉了，现在既然小孩主动向他提了，他也就顺势而为，从精神域里把福福放了出来。 　　一被放出来，福福立刻找准Tiger所在的位置，欢快地发出一串鸣叫，迅速扑了上去。Tiger端着一张高冷的脸，但没有拒绝小狐狸的靠近，任它把自己的毛蹭得乱七八糟。 　　宁承佑分辨不出Tiger的情绪，却能体会到福福现在的感受，小狐狸乐得宛如一个傻子，甚至让他感到有些许丢人。 　　他别开眼，不忍再看，却注意到小孩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个活宝。 　　宁承佑问：“Tiger现在开心了吗？” 　　小孩点头：“开心了。” 　　“那你呢？” 　　小孩愣了愣：“我也很开心。” 第15章 花 　　许潮生那边的人收拾东西的速度异常得快，时间还不到中午，由远及近的车声就传到了他们耳边，宁承佑刚想出去看，那边率先派人找了过来，是他们认识的晋海，背着个背包，匆匆忙忙跑过来，停在门口，对他们说：“我们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这未免有点太着急了，中午饭还没吃呢。 　　宁承佑问：“现在就走？” 　　晋海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啊？对啊，收拾好不就能出发了？” 　　“你们吃过午饭了？”宁承佑问。 　　晋海挠了挠后脑勺：“边走边吃呗。” 　　没聊几句，许潮生过来了，宁承佑问他：“能让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走吗？” 　　“小朋友身子刚好，不吃东西没法儿上路。” 　　宁承佑搂着小孩，认真对许潮生说。 　　“吃午饭的时间当然还是有的，”许潮生好脾气地说，“没关系，正好我们也还没吃东西，大家一起吃完再动身吧。” 　　“麻烦了。” 　　“没事。” 　　“对了，”宁承佑想起来一件事，顺口问，“最近一段时间，除了我们以外，你们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许潮生认真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就只见过你们几个，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了。”宁承佑说。 　　看来他们没有见过教授那一行人，那那些人会去哪儿呢？ 　　宁承佑蹙了一下眉头，很快又松开。 　　不管他们去哪儿，总会找到的。 　　宁承佑婉拒了许潮生关于和他们一起吃东西的提议，和自己人单独吃完才出去。 　　他们这边人少，吃得也简单，除了小孩需要多注意增加点营养之外，其他人随便怎么都可以，为了不浪费时间，纷纷用最快的速度进食。等他们吃完出去的时候，许潮生那边的人还正在吃着。 　　左边停着一辆小型客车和一辆面包车，一堆人坐在车旁边吃东西，许潮生坐在这些人稍后一点的地方，食物也是单独的，其他人煮的肉粥，他吃得却是营养剂。 　　看见他们，那边的人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也没再像昨天那般恐惧，显然许潮生已经跟他们谈过。 　　“许先生，”宁承佑说，“我们已经好了，你们还要多久？” 　　许潮生看了看自己这边的情况，估算一下：“大概还要十五分钟。” 　　“那我们先收拾东西？” 　　许潮生点点头：“好。” 　　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好并没有费很长时间，张北去旁边那间空房里把他们的车也开了出来，东西放上去。许潮生原本想邀请他们坐自己的车，但看到他们已经有了，只好作罢。 　　由于是护送他们，宁承佑这边就走在前面，他们则隔一小段跟着。 　　临走的时候，许潮生把自己绘制的E城地图交给宁承佑，上面详细地标注了路线和标志性建筑，还有一条最短的出城线路，能帮他们更快地走出去。 　　宁承佑之前只有大致的方位图，知道往哪儿走能回中央城，详细的却不清楚，只能试探着慢慢走。现在有了地图，就不用再没头苍蝇似的瞎逛了，宁承佑把地图交给开车的张北，让他按标出来的那条最短的路线走，后面的车跟着他们。 　　十二点半出发，中途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这条路线不光短，而且干净得厉害，大概因为这里也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几乎也没有几个丧尸，一路上遇到的几个都被严简张北出手干掉，枪声吓得后面车上的人一阵尖叫，许潮生还特地问他们怎么回事。 　　宁承佑回答：“解决了几个挡路的，没事。” 　　接下来的旅程基本畅通无阻，不到天黑，他们就已经穿过了这座城市，来到了边缘。 　　时间将近傍晚，后面的车鸣起笛，问要不要找个地方今晚好休息。 　　宁承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路边入眼皆是破败不堪的建筑以及野蛮生长的植物：“这里不行，再往前走走。” 　　后面应了声好，跟着他们继续向前走。 　　E城周边环境要比C城好上一些，当初这座城市就以绿化最为有名，号称全国东部城市当中绿化最好的那一个，但那时候的“好”到这时候就成了不好，自从病毒爆发，城市一个接着一个沦陷，再也没有人有功夫去打理那些植物，曾经引以为傲的绿色植物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到现在盎然的绿意几乎淹没了大半个城市，就连城市边缘也惨不忍睹。 　　这里能落脚的地方太少，宁承佑让其他人做好露宿野外的准备，并检查了一下携带的睡袋和帐篷等。 　　不过还好，事情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们废了好大功夫，张北开着车不断张望着，找了好久，总算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 　　是一个废弃的厂房，旁边有一片废墟，不知道从前是用来干什么的，外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但里面却没有太多，清理一下，可以暂时充当落脚的地方。毕竟都处在这种环境里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要能用就行。 　　把车开过去，后面的人也跟着过来，几辆车把这里堵得严严实实，宁承佑看了看，又叫他们把车往旁边开一点，留出一片空地来。 　　他抱着小孩下车，其他人紧随其后。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宁承佑对后面车上下来的许潮生说，“收拾一下就行。” 　　许潮生：“好，我让人进去收拾。”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宁承佑就让他派人去了，自己跟队员们在门口整理出一小块，先坐下来休息。 　　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一半身子埋在地平线之下，余晖染红天边的一片片云彩，晚霞映亮了半边天空。 　　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急匆匆地来，又要急匆匆地走，宁承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般落日余晖的景象，现在乍一看，倒觉得十分新鲜。感觉好像无论地上的人怎么变，发生再多事情，天上的那些东西都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走着，太阳东升西落，云飘散又聚拢，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想想也是，病毒和丧尸都是人类搞出来的，关它们什么事呢？ 　　他眯了眯眼睛，抱紧怀里的小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退烧的原因，小孩精神出奇得好，整整一路都没有睡觉，现在停下来，依旧能坐在他腿上炯炯有神地看着周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辰辰在看什么？”宁承佑问。 　　小孩指向一个地方：“花。” 　　他顺着小孩的指示看过去，看到了一小簇正在盛开的野花：“想要花吗？” 　　宁承佑抱着小孩走过去，那簇花数量不多，颜色也不鲜艳，白色夹杂着淡黄，看上去非常不起眼，但它们开得却很旺盛，一朵挤着一朵，比赛似的竞相开放，细细的花茎随着清风摇来摇去，好像在同人招手，洋溢出十足的活力。 　　小孩伸手拨了一下花瓣，又把手收了回来。 　　“喜欢？”宁承佑问。 　　小孩看着花，却只是说：“活着的。” 　　宁承佑：“什么？” 　　“以前都是假的，”小孩慢慢地说，“不好看。” 　　宁承佑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以前”？这还是小孩第一次提到相关字。他小心翼翼地问：“辰辰以前在哪里见过这种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承佑感觉小孩脸上一瞬间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漠表情，但还没等他仔细看，下一秒，小孩就又恢复了原样，面无表情地说：“基地。” 　　宁承佑眉心一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基地？什么样的基地？用来做什么的？” 　　然而这次无论他怎么问，小孩都不愿意再说了。 　　宁承佑见好就收，察觉到小孩不想回答，于是就不再问这方面的问题了，把这个字眼默默记下来，转而指着花问：“想不想摘下来带走？” 　　出乎他的意料，小孩居然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宁承佑意外地问，他以为小孩子大部分都是那种喜欢什么就想拥有的性格。 　　小孩低头看着那团迎风招展的小花：“它们更适合这里。” 　　内心深处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宁承佑不自觉地软了心肠：“好，那我们就不摘它们，让它们待在自己适合的地方。” 　　“嗯。”小孩点点头。 　　宁承佑问他：“辰辰有没有想待的地方？” 　　小孩想了想：“没有。” 　　宁承佑佯装不满：“也不希望待在我身边吗？” 　　小孩望着他，颇为认真地说：“人不是地方。” 　　小朋友一本正经地跟他科普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宁承佑险些被逗笑，再也无法保持严肃，揉了揉小孩的头：“我就当你说的是想。” 　　“你们看什么呢？”程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人也很快出现在他们身边。 　　宁承佑指着地上的花：“辰辰发现了一簇花。” 　　“哇，”程越惊奇道，“这里居然有花？我还以为这儿的植物只会长叶子不会开花呢。” 　　他蹲下来就想用手去碰，宁承佑连忙制止：“别摘。” 　　程越不解：“怎么了？” 　　“小孩喜欢，”宁承佑说，“不让摘。” 　　“那行吧，”程越收回手，“那就让它这么开着吧。” 　　看了一会儿，程越：“别说，辰辰眼光很不错啊，这样一看，这小花真挺好看的。” 　　宁承佑替小孩回答：“那可不。” 　　他自豪道：“辰辰审美好，像我。” 　　程越嫌弃地看他一眼，指着他对小孩说：“辰辰别听他的，他都是骗人的。” 　　宁承佑作势要打他：“说什么呢你？” 　　程越立刻捂住头：“我什么都没说。” 　　小孩看着他俩说笑，眼睛眨了眨。 　　三个人赏了一会儿花，严简过来叫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进去了。” 　　宁承佑站起来，抱着孩子往回走，但可能是蹲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他感觉腿有点麻，走了两步就停下来，等那股麻意过去之后才重新行动。 　　程越要比宁承佑惨一些，刚一站起来就险些因为腿麻摔着，幸好来的人是严简，及时扶住了他：“怎么了？” 　　“腿麻了，”程越靠在严简身上小声说，“等会儿再走，我缓缓。” 　　“好。” 　　严简让他靠着自己，等他说可以了，才揽着他回去。 第16章 吃 　　这地方本就不小，收拾之后就更显得宽敞，轻轻松松就能容纳几十个人。宁承佑他们进去的时候，许潮生的人已经在里面了，正在分划晚上睡觉的区域，男人睡一边，女人和小孩睡一边，很有秩序。 　　许潮生还专门给他们留了一片地方，宁承佑跟他打了招呼，带着队员走到那里，席地而坐，让小孩坐到自己腿上。 　　没一会儿，那边开始煮晚饭，许潮生派人给他们送来一些食物，有罐头、米和压缩饼干，说是今天的份额。 　　宁承佑掂了一下罐头，明晓眼巴巴地望着：“队长，香吗？” 　　宁承佑：“还没打开，我怎么知道？” 　　明晓拿了一个罐头：“牛肉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出息，”宁承佑笑着说，“来之前我不是带你们去吃了一顿大餐吗？” 　　明晓幽幽道：“那也是之前的事了。” 　　宁承佑摇摇头：“看你这副样子，还不如人小孩。辰辰都没急着要吃呢，是吧辰辰？” 　　他低头看向小孩，后者被晃了晃，与他对视，目光波澜不惊。 　　“辰辰想吃吗？”宁承佑举起手里的罐头问。 　　小孩看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都可以。” 　　明晓立刻说：“看吧，辰辰也想吃！” 　　她双手合十：“队长，拜托了。” 　　“行吧，”宁承佑妥协道，“今晚就吃这个，哨兵都过来。” 　　明晓第一个响应号召：“好嘞。”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哨兵拥有过于发达的五感，他们能听到看到闻到普通人远远不能发现的东西，是很好的战斗武器，但与此同时，他们在生活中也饱受着这方面的折磨，因为他们无法对这项能力进行自控，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接受这些讯息，就连吃饭都会受到影响，一般人的食物的味道对于他们来说都已经算是非常刺激了，更不要提这种肉罐头。 　　他们要是想吃，必须得让向导帮忙调整。 　　正巧，宁承佑有这个能力。 　　宁承佑等级高，一个人的精神力足以覆盖住他们这一片的所有人，确保他们不会受到过于敏锐的味觉的困扰，就把肉罐头交给张北，让他去简单处理一下，做个晚饭。 　　而他则从背包里取出奶粉，另升起一堆火烧水，预备给小孩泡奶粉。 　　小孩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动作，被他发现时也不躲不避，他轻轻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子：“看什么呢？” 　　“你。”小孩诚实地回答。 　　“看我怎么样给你泡奶粉吗？”宁承佑说，“想偷师？” 　　小孩不懂“偷师”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歪了歪头，学着他的腔调重复道：“偷师？” 　　这个动作有点儿犯规，宁承佑心口一下就被击中了，原本想开玩笑的语气也正经了不少，在脑海中捂着胸口解释：“就是想偷偷学习的意思。” 　　小孩点点头，却说：“不是。” 　　宁承佑：“嗯？” 　　“我不是要偷偷学你，”小孩说，“我只是看到你的眼神，你好像有事情想问我。” 　　宁承佑没有想到小孩的感觉如此敏锐，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足够好，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看穿了。 　　于是他问：“那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小孩想了想：“这取决于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谁带你到这儿来的，又是谁把你给丢下的，你口中所说的“基地”到底是什么……宁承佑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临了却一个都没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小孩不会回答。 　　尽管这几天他们相处很融洽，可小孩仍然没有并一直在避免提起从前，显然是在有意隐瞒。 　　强人所难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对小孩做的事。 　　在心里叹了口气，宁承佑说：“我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但现在你大概不会回答。那我就暂时不问了，等你哪天愿意说了，我再问。” 　　小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水烧开，宁承佑给他泡好奶粉，把杯子放在旁边稍微等一会儿，那边张北也已经弄好了晚饭，端过来，大家开吃。 　　有了肉，明晓和程越吃得最高兴，宁承佑对肉倒没什么执念，吃不吃都无所谓，看他们吃得开心，忍不住开口：“慢点儿吃，不用那么着急，没有人跟你们抢。” 　　明晓吃得迅速而不失优雅，还能抽空给秦堰夹几块：“不是我着急，主要是慢不下来。” 　　程越点头附和，吃得异常欢实，严简无奈摇头，怕他噎着，默默给他倒了杯水，得到他的微笑感谢，嘴边递来一块肉，程越说：“你也吃。” 　　严简看他一眼，张嘴吃掉，刚想说话，程越就又转头加入了吃东西的行列。 　　宁承佑慢条斯理地吃着，想起小孩应该也很久没吃过，便给小孩夹了一块送到小孩嘴边：“吃吗？” 　　小孩先是闻了闻，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随后才张口吃下去。 　　“怎么样？”宁承佑问，“好吃吗？” 　　小孩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宁承佑感觉自己的裤脚被拽了拽，低头一瞧，看见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Tiger仰头望着他，冲他喵喵叫，一边叫一边瞄他碗里的肉。 　　宁承佑问它：“你也想吃吗？” 　　Tiger伸出爪子挠他的裤子：“喵！” 　　宁承佑看向小孩：“猫可以吃这个吗？” 　　“不知道。”小孩同样懵懂。 　　宁承佑依稀记得动物是不能吃太有味道的东西的，打算拒绝它，可小孩却在他开口之前直接扔了一块肉给Tiger，Tiger跳起来一口咬住，生怕他抢走似的，一溜烟跑到一边吃去了。 　　“这样吃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宁承佑有点惊讶。 　　小孩说：“我可以吃，Tiger就可以。” 　　宁承佑看了眼吃得正欢快的Tiger，估摸着只吃一块应该也没事，只要别再喂就行了。 　　小孩喜欢吃，宁承佑便也加入了和程越明晓抢肉吃的比赛，动作迅速地从他们手下抢出几块。 　　明晓“怒”道：“队长你不是不吃吗？” 　　宁承佑耸耸肩：“我的确不吃啊。”他把东西喂给小孩：“我是替辰辰抢的。” 　　明晓：“……” 　　明晓立刻变了脸色，露出一脸怪阿姨的笑容，把自己的碗也端过来，对小孩说：“原来是辰辰喜欢吃呀，那我这里也有，辰辰还要不要？” 　　程越也来凑热闹：“我也有我也有，吃我的。” 　　小孩没说话，宁承佑不客气地把他们推回去：“你们还是自己吃吧。” 　　明晓正想说什么，他指着那边说：“再不吃就没了！” 　　程越明晓异口同声：“什么？！” 　　都不用他再说第二句，他们立刻转身回到熟悉的“战场”。 　　为了几块肉能激动成这样，宁承佑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平时苛待他们了，他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接触到小孩的视线的时候瞬间将这种想法抛到了脑后。 　　哪里是他苛待他们，分明就是他们自己贫嘴罢了。 　　反思在三秒钟之内无疾而终，宁承佑给小孩擦了擦嘴角，拿起一边已经变得温热的奶粉：“可以喝了。” 　　吃过晚饭，有些人就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宁承佑还睡不着，给小孩垫块毯子让他靠在自己身边，掏出地图准备研究下一步的动向。 　　他们走出了E城，顺着这个方向前行，接下来会经过B城和F城，最后到达中央城。后面两座城市距离安全区越来越近，在发生这场灾难之前，人口数量很多，因此在病毒爆发以后，感染的人数也不在少数。接下来的路只怕会难走许多。 　　而他还要把这些人都带回去。 　　望着满屋子的男女老少，宁承佑按了按眉心。挑战不小啊。 　　要不是这次是秘密任务，上级嘱咐若非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他早就向上面打报告请派飞机过来接了。 　　收起地图，宁承佑忽然感觉自己手臂一沉，侧头一看，原来是小孩抵挡不住困意，已经完全睡着了。 　　唇角不自觉勾起，宁承佑把地图塞进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孩，把自己的胳膊挪开，让小孩畅通无阻地歪倒到自己腿上，顺手为他盖上毯子。 　　期间小孩动了一下，似乎要醒，宁承佑连忙轻轻拍他，又将他哄睡了过去。 　　这个角度可以让他看清小孩的侧脸，宁承佑注意到小孩的睫毛格外长，且很浓密，闭着眼睛像在眼下嵌了把小扇子，眨眼的时候忽闪忽闪的，灵动极了。他摸了摸小孩的头发，将它们往后捋，别到耳后，正想仔细看看小孩的眉眼，却忽然发现小孩耳后有一处疤痕。 　　呈凹陷状，看起来像是新疤痕，正处于愈合期，初步判断是和身上的那些伤痕同一时期存在的。 　　他之前没有注意过这里，只看到小孩满身的伤口，光顾着那些，就忽略了这个疤痕。现在这里都快痊愈了他才发现。 　　而小孩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痕呢？ 　　怕是数也数不清。 　　宁承佑闭了闭眼，手指隔空抚摸了一下这个疤痕，同时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他受伤。 　　时间悄然流逝，很多人都和小孩一样进入了梦乡，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两边各出一个人守夜，许潮生那边是晋海，他们这边则派出了严简。 　　跟宁承佑打过招呼，严简把睡得东倒西歪的程越扶好，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守夜的人回来把大家叫醒，快速用过早餐，就又开始启程。 　　出于谨慎考虑，宁承佑这回把速度放慢了些，一路走走停停，走到中午，才将将进入B城边界。 　　后面车上有人想下去上厕所，正好他们也得慢慢研究接下来怎么走，于是就近找了个地方停下来，让想上厕所的赶紧去解决生理问题，其他人在原地等着。 　　附近废弃建筑挺多，但都不适合落脚，他们干脆寻了片空地，在那儿歇会，正好还有棵大树，能坐在下面乘凉。 　　一堆人坐在一起，抛去前一天的紧促感，现在大多都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把心头那点惊疑不定和恐慌丢掉，开始适应并闹腾了起来。 　　宁承佑不属于他们的社交圈子，也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的想法，跟自己的队员待在一块，静静看风景，顺便陪小孩练习走路。 　　小孩的脚伤是崴到导致，并不严重，这几天身上的伤渐渐痊愈，那里也好了许多，可以开始克服着疼痛练习行走。而且被宁承佑抱来抱去久了，他也想要自己独立行走。 　　宁承佑为此感到有些遗憾，他还没抱够呢。可是没办法，人家自己要求要走路，总不可能拦着。 　　阻止是不可能阻止的，并且还得自己扶着。 　　他架着小孩的肩膀，让小孩双脚着地，先帮助小孩站直：“疼吗？” 　　小孩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疼。” 　　宁承佑看到他的小腿在微微发颤，问：“真的不疼吗？我要听真实的答案。” 　　小孩直视着他的眼睛：“有一点。” 　　宁承佑蹲下来，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脚腕，小孩没有动。 　　他抬头：“这样疼吗？” 　　小孩点点头：“一点点。” 　　宁承佑实在不清楚小孩所谓“一点点”到底指的是什么程度，而且他又没法用精神力对小孩的疼痛感同身受，就只能估摸着，靠观察他的表情来判断要不要继续，可小孩通常又都没什么表情。 　　这可真叫人头大。 　　宁承佑抹了把脸：“那现在先走一步试试，我扶着你，如果疼了就立刻喊停，明白了吗？” 　　小孩颔首：“明白。” 　　宁承佑站起来，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向前走，小孩迈出一步，落地的时候身体微晃，他立刻加大力度，几乎相当于把小孩架了起来：“怎么了？又扭到没有？” 　　小孩脚底堪堪碰到地面，闻言摇头：“没有。” 　　那就好。 　　宁承佑一颗心挂在半空晃悠，把他放下来，扶着又往旁边走了两步，注意到小孩站立有些吃力，立马将人抱了起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等回头再继续。” 　　小孩猝不及防被他抱起来，脚在半空蹬了两下，奈何人小没他力气大，只能“被迫”练到这里。 第17章 玩具 　　宁承佑把小孩抱回去，旁观他俩练习走路全过程的其他人也为小孩揪心着，等他们停下来，立刻问：“怎么了？又伤着了吗？要不要紧？” 　　“没有，”宁承佑替小孩回答，“没受伤，就是今天累了，等明天再练。” 　　“累了”得小朋友坐在他腿上，刚想开口，嘴里就被塞了颗糖，他摸摸小孩的头：“辰辰辛苦啦，这是今天的奖励。” 　　“奖励？”小孩嘴里噙着糖问。 　　“没错，奖励你忍着疼还坚持练习，”宁承佑说，“这种坚强的精神值得表扬，值得一颗糖。” 　　“你们说对不对？” 　　对缘分纷纷点头以示肯定：“没错，辰辰可棒了，必须表扬。” 　　“既然这样，你们的奖励呢？”宁承佑适时开口。 　　程越讪讪地笑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能先欠着吗？” 　　宁承佑很大方：“当然可以。” 　　“那我也先欠着，”明晓积极给自己揽债，“等回去的。” 　　秦堰手头除了医药箱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总不好送小孩一瓶药，于是也加入了“欠债”的队伍。张北和严简紧随其后。 　　小孩人不大，就已经成为了这么多人的债主，懵懵懂懂地望着众人，一句话也没说。 　　宁承佑成为他的官方发言人：“我替辰辰谢谢你们。” 　　程越摆摆手：“不客气。” 　　正聊着，许潮生走了过来，身边跟着晋海，手里拎着东西。 　　“这是今天的，”许潮生将分配好的食物送给他们，“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这种地方又没有物品所有权，宁承佑抱着小孩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出一片地方让他坐下。 　　许潮生坐下来：“多谢。” 　　“许先生有什么事吗？”宁承佑问。 　　许潮生坐的姿势很端正，显然是受过严格的礼仪教导所形成的习惯，天然带着优雅气质，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失风度。此时他神情放松，仿佛正在闲聊一样，问：“我们现在是到B城了吗？” 　　“对，”宁承佑说，“过了这里。再经过一座城，我们就能回到中央城了。” 　　许潮生对他们说：“辛苦你们了。” 　　“只要你的人听话不乱跑就行，”宁承佑笑着说，“这样我们就不会那么辛苦。” 　　许潮生答应得很诚恳：“我会让他们好好待着，不添乱的。” 　　“嗯。” 　　宁承佑：“今天中午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在这里整修一下，吃点东西，吃完再走。”剩一句话他没说，他打算趁着吃东西的功夫，派福福先去前头探个路，这样至少比他们带着那么几十个人以身犯险要稳妥得多。 　　许潮生同意了：“好。” 　　没过多久，去方便的人回来，那边就开始做午饭。程越他们吃肉的劲头还没过，今天让张北又换了一种做法，昨天煮，今天煎，幸好许潮生那边什么都有，也愿意借给他们，不然这一顿还不一定能吃得上。 　　宁承佑继续充当他们没有感情的调节机器，让哨兵们得以拥有接近正常人的嗅觉和味觉，程越闻着肉香，急不可耐地等在旁边，预备捞出锅后的第一口，明晓也虎视眈眈，两人各不相让，眼神几乎能擦出火花。他们俩，再加上旁边趴着的Tiger，两人一猫组成了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看他们俩这馋样，宁承佑有些哭笑不得：“等回去我请你们去吃东西，不吃得走不动就扣下给人刷碗。” 　　程越举双手赞同：“行！只要你不怕我们给你吃穷。” 　　“我当然不怕，”宁承佑说，“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给我省钱。” 　　他举起小孩的一只手晃了晃：“让辰辰给我们当个见证。” 　　宁承佑低头问：“辰辰，你愿意吗？” 　　小孩点点头：“好。” 　　程越：“那辰辰是不是也得跟我们一样，吃到走不动才能离开？” 　　“他不用，”宁承佑说，“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明晓笑着说：“那可不行，队长偏心啊。” 　　宁承佑揽着小孩：“我说行就行，我本来就偏心，你们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再说了，人家是小孩，你们都这么大了，好意思跟他比？” 　　这话一出，其他人还没说什么，怀里的小孩先开口：“不是小孩。” 　　宁承佑愣了一下，看了看小孩稚嫩的脸和娇小的体型，迎着小孩认真的眼神，艰难道：“没错，我们辰辰不是小孩，已经是大孩子了。” 　　小孩满意地点头。 　　宁承佑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程越问：“那能让人帮忙吗？” 　　宁承佑想了想：“要是你能找得到的话。” 　　程越一把拉住严简：“这不就找着了。” 　　“严简，”他问，“你帮不帮我？” 　　严简反握住他拉自己衣服的手：“帮。” 　　程越高兴了，转身继续去看张北煎肉。 　　第一片为了试验，也是为了回忆做法，有点不太好，煎好以后张北谁也没给，自己吃了，感觉火候掌握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才正式开始。 　　其他人耐着性子在旁边等。油温正好，切好的肉一片片放入，不多时香味便四散在空气中，勾得人食指大动，恨不能立刻将其吞吃入腹。 　　程越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拿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北翻动肉片，找准时机就要下手。 　　眼看着肉要煎好了，宁承佑低声问小孩：“想不想吃？” 　　小孩也望着那边，如实回答：“想。” 　　宁承佑把小孩抱起来放在旁边：“等着。” 　　他挪过去，趁其他人不注意，手在背后抓了一双筷子，在张北说“好了”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夹起看着颜色最好的两块放到小盘子里。程越慌慌张张地夹着，看见他的举动，大喊不公平。 　　宁承佑：“没办法，谁让你下手慢来着。” 　　程越气愤地咬了一口自己碗里的肉。 　　宁承佑挪回去，献宝一样捧着碗，夹起肉先吹了吹，再送到小孩嘴边：“来，尝尝。” 　　小孩张开嘴，咬下一口，眼睛微亮。 　　“好吃吗？”宁承佑问。 　　小孩无声点头，快去咀嚼吞咽口中的食物。 　　“慢一点，”宁承佑说，“这些都是你的，等会儿还有。” 　　那边张北已经开始煎第二锅，总少不了任何人的。 　　小孩两三口解决一块肉，宁承佑把第二块也喂给他，却看到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宁承佑问，“不是很喜欢吃吗？” 　　小孩指指他：“你吃。” 　　宁承佑怔了怔：“给我吃？” 　　小孩：“嗯。” 　　他眼神隐隐透出一丝渴望，显然是想吃的，但宁承佑拿过来的只有两块，他已经吃了一块，剩下的就不能再吃了。宁承佑猜想着他的意思，心中止不住地感到欣慰，一时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孩子成长了，都懂得跟人分享了，值得奖励。 　　于是他用筷子把剩下那块肉分成两半，自己吃掉一半，剩下一半仍给小孩，并说：“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 　　小孩亲眼看他吃了，这才毫不犹豫地把剩下一半吃掉。 　　碗底空了，小孩看上去有些不舍。 　　宁承佑摸摸他的头：“没事，吃完等会儿我再去拿。” 　　第二份再出锅的时候，宁承佑给每人平分了一部分，把自己和小孩的端回去，跟小孩一人一个，偶尔丢一块给Tiger，它吃得异常香，吃完了紧紧盯着宁承佑。 　　与此同时，宁承佑感觉自己精神域内传来一阵躁动，显然是福福闹出的动静。 　　这两天因着人多，为了避免麻烦，他就把福福放进了精神域里，小家伙时不时就要闹一闹，巴望着想出来玩。 　　宁承佑看了看那边，没什么人注意这里，感觉到精神域内的小家伙越来越闹腾，实在忍不下去了，干脆把它给放了出来。 　　借着衣服做掩护，他把福福放了出来，小狐狸听话地没发出声音，一出来就直奔Tiger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只猫才是它的主人。宁承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苍凉，还没成型，视线转移到小孩这里，就又放松了。 　　算了，狐狸不由人，他还有小孩呢，这个又乖又可爱，福福根本没法儿比。 　　感应到他的想法，福福指责地回望了他一眼，转瞬就又没心没肺地继续蹭Tiger的脖子。Tiger示威性地呼噜了两声，没把它吓跑，反而叫得它更高兴了，更用力地蹭，蹭得Tiger没脾气地趴下来，用爪子抓它的尾巴，福福非但不跑，还把尾巴往它爪子边递，让它抓了个痛快。 　　宁承佑不再看那个没出息的小狐狸，继续给小孩喂饭。 　　他们大部分都是成年人，哪个饭量都不小，张北边吃边弄，到后来严简和宁承佑也上去帮忙，忙活好久，才做够足够几个人吃的煎肉，没估计好分量，最后还多了一些。 　　他们吃了多久，肉香就在这一片飘了多久，引得那边的人频频向这边看，有几个小孩馋得不行，想往这边过来，却又被大人拉了回去，隐约传来几句“贪吃”，“人家的……” 　　张北收拾东西的时候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巧对上几个小孩子渴望的眼神，于心不忍道：“要不把剩下的这些给他们吃吧，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没人反对，宁承佑把剩下的肉盛了出来，让公认亲和力比较高的张北端过去，可还没等张北起身，那边的小孩子先跑了过来。 　　是一个小女孩牵着一更小的女孩，宁承佑看着觉得她比辰辰大一点，牵着的那个大概是她的妹妹，她们俩一块过来，样子怯生生的，没说话，先摊开手，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飞机。 　　他们是对着张北的，也由张北来跟他们沟通。张北问：“小朋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呀？” 　　女孩鼓足勇气，把玩具往他面前送，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他碗里的肉，有些局促地说：“叔叔你好，我想用这个来换一点你们的肉。” 　　张北笑得很和善：“想吃肉啊？不用拿东西换，我直接给你就是了。” 　　说着，他就从碗里分出来一部分，递给小女孩。没想到小女孩却不肯接受：“妈妈说了，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张北安慰她：“没事的，是我要送你的，不是随便拿。” 　　女孩还是坚持不收，要把玩具飞机给他。看得出来这个玩具她们很宝贝，表面干干净净的，也没怎么磨损，一定是很爱护才能保存得这么好。 　　再推托下去，肉都要凉了。 　　宁承佑给他们做主，把玩具飞机先收下来，对她们说：“那就当我们借你的飞机来玩一玩，把肉给你们当报酬，等到玩够了再把飞机还给你们，可以吗？” 　　女孩听懂了他的话，高兴地点了点头：“可以。” 　　宁承佑把玩具拿过来，她们这才肯端着肉离开。 　　张北有点懵：“队长，我们要她们的玩具干什么？你玩吗？” 　　“我只开真飞机，”宁承佑说，“小孩子的玩具，当然是给小孩儿玩得了。” 　　他把玩具飞机递给自己身边的小孩：“辰辰，喜欢吗？” 　　他以为小孩会喜欢，可没想到后者看了两眼，却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接过来摸了两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宁承佑觉得这个点头带着敷衍的意味。 　　看来小孩并不喜欢这种玩具飞机。他拨了拨飞机顶上的螺旋桨：“不喜欢？” 　　小孩没回答。 　　宁承佑又问：“那辰辰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玩具？” 　　小孩看了看他，忽然把手伸向他腰间，他反射性地握住小孩的手：“这是要做什么？” 　　“那个，”小孩一只手被他禁锢住，另一只手指了指他腰间藏着的东西，一脸坦然地说，“喜欢那样的玩具。” 　　宁承佑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触碰到枪的轮廓时才恍然大悟：“你喜欢枪？” 　　小孩：“嗯。” 　　“这可不行，”宁承佑把小孩的手放好，语重心长地说，“那是很危险的武器，小孩子不能碰的，知道吗？” 　　小孩偏了偏头：“我会……” 　　“你会什么？”宁承佑问。 　　小孩目光闪了闪：“我会注意。” 　　宁承佑差点气笑，点了点他的额头：“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你不能碰枪，很危险，知道了吗？” 　　小孩看上去还想反驳，可见他态度坚决，便说：“知道了。” 　　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头：“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呢，你不用担心。” 　　“嗯。” 第18章 枪 　　在车辆行驶过程中练习站立并不是个好时机。 　　这是宁承佑在第二次把差点歪倒的小孩扶起来之后所产生的感慨，但已经来不及了。 　　小孩好像急不可耐地想要重新学会行走，尽管脚伤还没恢复，就开始想着尝试站起来走路。为了防止他一个人练出意外，宁承佑必须扶着，谁知这被当成了鼓励，小孩就连上车也不忘练习，劲头十足，颇有他训练时的风范。 　　但宁承佑并不是那么想把自己的风范传扬给他。 　　他扶着小孩坐下，用手轻轻按摩小孩的腿部帮小孩放松，旁边一群加油鼓劲的纷纷递上水。 　　“累不累？疼不疼？”宁承佑照例问。 　　小孩喝了口水，回答：“不是很累，也不疼。” 　　除了最开始真的疼到受不了的时候，他几乎很少从小孩嘴里听到疼这个字，也许是小孩天生不怕疼，但他觉得，更有可能的是小孩一直在强忍着。宁承佑已经学会不把对方的话当作参考，直截了当地察看情况。 　　这一看，就找到了问题。 　　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替换，小孩至今仍穿着明晓的那条裙子，长到脚踝，宁承佑把裙子掀起一点，露出小腿，就看到了小孩脚踝那里的红肿痕迹。 　　其实已经比刚开始好了许多，但小孩皮肤白，一点点伤痕出现在细嫩的皮肉上就格外显眼，红中泛紫，那就几乎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宁承佑面色沉了沉，掌心灌注一分精神力，轻轻覆上去，慢慢按揉小孩的脚腕。可能是不习惯，小孩本能地往回缩了一下。 　　“疼吗？”宁承佑问。 　　小孩：“不疼。” 　　还是不疼。 　　宁承佑几乎想叹气了。他拿这个嘴硬的小朋友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力道可以吗？”他又问。 　　小孩稍稍动了一下脚：“可以。” 　　宁承佑便照着这个力度继续帮他按揉，左脚按完按右脚，两边加在一起总共按了十分钟，他坐起来：“现在感觉一下怎么样。” 　　小孩撑着身体要站起来，宁承佑连忙扶住，帮助小孩站立。 　　小孩稳稳当当地站好，挪动了一下，忽然身子一晃就要向前扑倒，宁承佑眼明手快地接住：“怎么了？” 　　“没事。”小孩一头撞进他怀里，回头看向脚下，面无表情地把一个东西踢了出来。 　　宁承佑定睛一看，原来是团成一团的一件衣服。就是这个东西滚到小孩脚下，害得小孩踩中站立不稳差点摔倒。至于谁把它弄出来的……宁承佑发现衣服上粘了点白毛，于是看向车厢角落里的两个小家伙。 　　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仍在黏黏糊糊地蹭来蹭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宁承佑把小孩扶到座位上坐好，察看过情况，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放下心来，随后转身弯腰把那两个小家伙一手一个提了起来。突然被抓住，它们俩都有点懵，四肢本能地蹬了几下，纷纷看向宁承佑，好像在问他怎么了。 　　“两个捣蛋鬼，”宁承佑让它们看地上那团衣服，“是不是你们弄得？” 　　福福装傻，冲他讨好卖萌地叫，Tiger则一派高冷的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衣服，打定主意不承认。 　　“不是你们的？”宁承佑把它们暂时放下，从衣服上捏出一小团毛，“那这是什么？” 　　福福有点心虚，主动蹭了蹭宁承佑的手背，尾巴搭在Tiger身上，左右晃了晃，好像在说自己知道错了。 　　宁承佑拍拍它的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再这么调皮。” 　　他想出了一条对福福颇为有力的惩罚条例：“不然就不让Tiger跟你玩了。” 　　别的事情还好，福福向来调皮捣蛋，胆大妄为惯了，什么都敢做，警告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宁承佑说什么都威胁不到它。可现在不一样，宁承佑可算是抓到了它的命门，刚这么一说，福福就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四爪并用，坚决地扑倒在宁承佑脚下，同时用尾巴缠住了Tiger。 　　“没得商量，”宁承佑说，“刚才你们差点害得辰辰跌倒，后果很严重，要是再有下一次，我说到做到。” 　　福福耷拉下脑袋，蹭了蹭他的腿，发出呜呜的声音，随后咬着那团衣服，跟Tiger一块又回到了角落。 　　管教完精神体，宁承佑回到自己的位置就听见程越的笑声：“队长，福福不是跟你精神相通的吗？怎么这么皮？” 　　宁承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精神体为什么和自己的差别那么大：“可能它有自己的想法吧。” 　　程越端详着福福和Tiger腻在一起的样子，笑着说：“而且福福真的好喜欢Tiger啊，像要黏在人家身上似的，以前也没见它这么黏过别的小动物。” 　　“大概因为……Tiger比较好看？”明晓猜测道，“看，多帅的小猫咪，名字也很威风。” 　　宁承佑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福福从第一眼见到Tiger就很喜欢粘着对方，一看到Tiger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往猫身边蹭，对Tiger的兴趣甚至远大于他这个主人，这其实是一种比较反常的现象。至少在宁承佑凝成精神域使福福诞生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福福如此喜欢一个生物。 　　按理说，精神体只有对和自己主人匹配度很高的对象的精神体才会表现出高度的喜欢以及无时无刻不渴望和对方相处的样子，因为那样能使它们从彼此的身上获得精神力的慰藉，它们可以互相补充精神力，甚至有的可以一起练习从而一起战斗。 　　可Tiger明明不是精神体。至少从表面上看，它就只是只普普通通的猫咪而已，放在以前，或许还是个名贵品种的猫咪，但在这种环境下，无论曾经有多名贵，它现在就只是只猫而已。 　　那他所感觉到的，Tiger对福福的特殊吸引力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宁承佑眯了眯眼睛，又多了一个问题。 　　他看向旁边的小孩，小孩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宁承佑顿了顿，还是没问出口。 　　问也问不出来，还不如留着问题自己去找答案。 　　宁承佑在心里叹了口气，弯腰勤勤恳恳地继续帮小孩按摩脚踝。 　　没走一会儿，车停了下来，张北出声：“队长，已经过了你刚才查过的区域了。” 　　B城情况未知，保险起见，他在起步前曾先探查了一番，确保这一段路上没有丧尸的踪迹才敢开始走，眼下已经走到了尽头，接下来的路途都是未知的。 　　宁承佑探头看了看两侧，B城内部没有E城那么多植物，可见度比较高，街道两边空空荡荡，一眼望去全是空房，门窗都破败不堪，风一吹，上面挂着的要掉不掉的东西就开始哗啦啦响。四周没有发现一个活物，除了他们这几车的人。 　　“严简和程越盯左边，明晓秦堰盯右边，”宁承佑吩咐，“前面就交给张北，一发现异常，立刻通知。” 　　“是。” 　　“小心一点，”宁承佑最终说，“继续走。” 　　张北于是重新启动车辆：“好。” 　　队员们各自有各自的任务，宁承佑也没有闲着，他将自己的精神力放大了数倍，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与此同时，小孩似乎也察觉到了当前紧张的局势，不再要求要练习走路了，乖巧地在座位上坐好，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情况，”众人精神高度集中时，严简忽然道，“左边一百米左右，有丧尸。” 　　宁承佑立刻握着枪看向那边：“有几个？是朝这边来的吗？” 　　严简仔细辨认了一下：“不是，它们似乎是在游荡。” 　　宁承佑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他们此行是为了穿过这座城，而不是为了消灭全部的丧尸，任务第一重要，所以在没有和丧尸正面接触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没有必要去以身犯险的，既然它们目前对他们而言是没有威胁的，那就可以直接忽略。 　　车辆继续平稳而缓慢地行驶，宁承佑分了一半精神力到后面的车上，毕竟那辆车人多，那么多人类所散发出的味道，对于丧尸来说几乎就相当于一个移动餐桌，目标太大，必须加强保护。 　　他分心关照这两边，余光瞥到旁边的小孩，下意识把人往自己怀里揽，未雨绸缪地低声嘱咐：“一会儿如果有危险的话，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也不要乱跑——而且你现在也没法儿乱跑，乖乖跟着我，知道吗？” 　　小孩样子看起来很乖，被他揽着一动也不动，眼神平静，丝毫不慌：“知道。” 　　“好孩子。”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头。 　　变故在下一秒来临，宁承佑刚和小孩说完话，立刻感应到了什么，神情一凛，举枪就向一个方向射击，“砰”地一声，一个丧尸应声而倒。 　　其他人也马上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举枪射击。丧尸数量不多，可距离他们却很近，张牙舞爪地缓慢向这边移动，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前面的倒下，后面的依旧继续前进，宁承佑他们只能接着打。 　　后面车上传来一阵尖叫，显然是发现了那边的情况，宁承佑让秦堰向他们喊话让他们不要慌，同时叫张北往旁边开，让后面的司机开快点赶紧上前面来，加速冲出这片区域。 　　几个人枪法都很好，一小股丧尸在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就被他们消灭了大半，剩下的都被加快速度的车辆甩开，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出了危险地带。 　　有惊无险，宁承佑握着枪问跑到前面的车：“怎么样？” 　　过了一两秒得到回复：“没事。” 　　没事就好。宁承佑对他们说：“跟紧一点，争取天黑前出城。” 　　“好。” 　　城里地形复杂，说不准哪个角落里藏着丧尸，他们又没法儿一个个去揪出来，为今之计只有快点出去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车辆全速行驶，宁承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围，其他人也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可能是刚才那阵动静太大，转眼又来了一群丧尸。前面的车吓得猛地一转，差点滑向一边，他们的车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张北向左猛打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前面的车强行追尾的命运。 　　车身不稳，所有人都因此向一边倾倒，宁承佑下意识护住旁边的小孩，搂着他，自己撞到车厢壁上，小孩则撞进了他怀里。就在这一两秒的时间内，丧尸群逐渐逼近，宁承佑缓过神来，冲前面的车大喊：“继续走！别停下来！快！” 　　前面的司机慌慌张张地重新踩上油门，宁承佑又道：“把车窗都关好！一点缝都不要留！” 　　司机跟个机器人似的，全凭他的指示做事，关窗起步一气呵成，但还是稍晚了一点，有几个丧尸已经冲到了前面，马上就要扒窗户了。 　　宁承佑眼皮一跳，就要摸枪射击，手往下一伸，却摸了个空，与此同时，有一个丧尸已经摸上了上面那辆车的窗户，但还没等它有下一步动作，一声枪响过后，它便准确地被爆了头。坐在那扇窗户旁边的人愣了两秒，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啊！！” 　　扳机扣动的声音离自己很近，宁承佑缓缓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小孩举枪的画面。 　　小孩还坐在他怀里，手里握着的显然是他的枪——宁承佑不看也知道这把枪柄上刻着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还是他自己刻上去的——面无表情地举枪对着那个丧尸倒下的方向，枪口似乎还冒着烟。注意到他的视线，小孩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去，宁承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小孩眉目一凛，紧接着又开了第二枪。 　　第二个丧尸应声而倒，宁承佑反应过来，立刻把小孩手里的枪夺了下来。 　　小孩还想去拿，却被他轻松按住，宁承佑转手把福福和Tiger放到小孩怀里，叫两个小家伙守着小孩。 　　“艹，”被两声枪响震住，看清楚持枪人是谁时，程越结结实实地骂了句脏话，“小孩还会枪法？” 　　这句话是问宁承佑的，可惜宁承佑也不知道。 　　“乖乖待着，”他对小孩说，“等结束以后，我们聊聊。” 第19章 速战速决 　　他半个身子探出车厢，对着丧尸群开枪，飞快道：“车开快点儿！冲出去！” 　　“好嘞。” 　　分散的丧尸群没有集中的丧尸潮可怕，也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有他们这个队伍在，加上交通工具的辅助，他们很快就摆脱了第二群丧尸的围攻，顺利逃出了包围圈，一路油门踩到城市的边缘。 　　完全脱离危险之后，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前面车上隐隐传出哭声，好像是在庆幸自己又一次活了下来。 　　两辆车并排行驶，装着物资的车跟在后面。许潮生打开窗户询问：“宁承佑，我们现在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这里有人刚刚受到了惊吓，情况有点不稳定。” 　　宁承佑擦了擦枪，看了眼旁边端坐着的小孩：“好。” 　　正好他也有事要问。 　　张北找了个地方停下，旁边有一栋两层的房子，严简进去先检查了一番，没有异常，随后其他人也陆续下车。 　　宁承佑坐着没动，拿着枪转了两圈，将枪放在平摊的手心里，转头看向小孩。 　　刚才，小孩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就是握着这把枪，精准地击倒了两个丧尸。如果说第一个可以用误打误撞的意外来解释，那第二个呢？第二个是小孩当着他的面开的枪，他亲眼所见，子弹顺着线路完美地射进了丧尸的头部，如果没有经验，不可能做得到。 　　小孩懂枪法，甚至很准，连续两个都能射中，并且还会预判位置，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代表小孩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就一定经受过专门的训教。 　　可是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怎么会受这方面的训练呢？ 　　宁承佑百思不得其解，他捞起小孩刚刚握枪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并没有在上面发现枪茧之类的痕迹，小孩皮肤白又细嫩，完完全全是这个年龄该有的状态。 　　正当他检查的时候，小孩的手动了动，稚嫩的嗓音从侧面传来：“有事吗？” 　　宁承佑坐起来：“有，我有话想问你。” 　　小孩眼神平静：“什么话？” 　　宁承佑掂了掂手里的枪：“辰辰会用这个？” 　　小孩点点头：“它很简单。” 　　这不是简不简单的问题，宁承佑被小孩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无奈了：“你怎么会用这个的？” 　　小孩似乎不是很理解他的话，把上一个答案又重复了一遍：“它使用起来很简单。”说着就要把枪拿过来给宁承佑做示范。 　　宁承佑连忙把枪挪开，不让他碰：“我不是想请你教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学使用枪？”宁承佑问，“辰辰，它不是玩具，谁教你的？谁让你学这个的？又是什么时候学的？可以告诉我吗？” 　　小孩张了张嘴，怀里的Tiger忽然动了一下，福福也跟着起身，两个家伙一起跳下去，冲着车外发出怒吼。 　　宁承佑此时也感应到了不对，连忙跳下车，这才发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聚集了一群数目不小的丧尸，比他们刚刚遭遇的两波都要多，似乎是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正朝这边走来，与此同时，他还看见在丧尸群的前面好像有两个人正在奔跑。 　　“怎么回事？”宁承佑问一直守在门口的严简他们。 　　严简表情不太好，眼神隐隐含着怒意，正望着那两个人：“刚才他们说想去上厕所，谁知道一不留神竟然跑了那么远，我没拦住，结果就见他们领了这么一堆东西回来。” 　　程越也恨恨地咬着牙：“都跟他们说了别跑远别跑远，结果还是跑了那么远。” 　　宁承佑望着那两个奔跑的身影，那两个人还在一边跑一边向这边招手，好像是在求救，可后面的丧尸群已经越来越近，这样下去，万一他们体力不支，就会立刻变成丧尸的食物。 　　“程越，秦堰，立刻去把里面的人叫出来抓紧时间离开，明晓护送，”宁承佑语速极快地说，“张北，严简，带上武器跟我来。” 　　“是。” 　　队员领命，宁承佑转身把车里的小孩给抱了出来，交给秦堰：“帮我照顾他，不要让他乱跑。” 　　秦堰接住小孩：“好。” 　　“还有这只。”宁承佑拎着Tiger的后颈皮把它也甩给秦堰，最后拍拍小孩的头：“好好跟着秦堰叔叔，等我回来，再想想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三个哨兵的精神体已经从精神域中出来，守在主人身边，就等着一声令下，宁承佑最后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转过身：“走！” 　　“等等我，”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我也去。” 　　宁承佑回头一看，是晋海。 　　晋海跑过来：“我跟你们一起。” 　　“你去干什么？”程越没好气地问。 　　晋海挠了挠头：“怎么说那也是我们的人，总不能只丢给你们去救，再说了，我也是个哨兵，我们也有武器啊。” 　　他亮出手里的枪，还挺专业。 　　多一个人也好，宁承佑不跟他废话：“去就快走。” 　　“来了。” 　　他边跑边开枪，先干掉最接近那两个人的丧尸，随后冲那两个人喊：“快跑！不要停下！” 　　离得近一点，他才看出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瞧着有些熟悉，宁承佑回想起来，自己最开始发现许潮生那个地方的时候，就是尾随着这两个人去的。 　　看来还是“惯犯”了。 　　看到有人来救自己，那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快来救我们！” 　　眼前情况紧急，来不及想太多，先把人救回来最要紧。宁承佑收敛心神，传话给张北：“让你的精神体跑快点，先把人带走。” 　　张北颔首：“好。” 　　张北将命令传达给精神体，棕熊迈着矫健的步伐转了点方向全力奔跑，地面都开始震颤，它边跑边吼，庞大的身躯加上雄厚的嗓音，那两个人没被丧尸吓倒，反而被来救自己的给吓得不敢动了。 　　看见他们这种反应，宁承佑不厚道地笑了，谁让他们偷偷溜那么远还带了份大礼回来，没直接扔下他们不管就已经很厚道了。 　　棕熊把人捞起来，扔到自己背上，硕大的背上趴两个人还是足够的，随后就开始往回跑，宁承佑他们冲到那边掩护张北的精神体，不断开枪射击。 　　晋海啐了一口，咬着牙打丧尸，对那两个人说：“等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可惜那两个人没能听到他的威胁，因为在张北的精神体把他们背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晕了过去。 　　“等会儿再算账吧，”宁承佑说，“先把眼前的解决掉再说。” 　　枪声，丧尸的吼声，精神体的叫声，以及身后人类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连成一片，宁承佑分神向后看了一眼，秦堰和程越正在指挥那些人撤退，他们刚停下没多久，只有人下了车，其他东西并没有搬下去，撤离起来很简单，虽然场面瞧着有些混乱，但总体上还是很快的，大概再有一会儿就撤退完毕了。 　　收回视线，宁承佑望着眼前一排倒下马上又补上下一排的丧尸，对队员说：“不要恋战，掩护他们撤退，我们也撤。” 　　“是。” 　　张北和严简冷静地回答。 　　他很放心，这两个人都是性子沉稳的类型，不会轻易被荷尔蒙和哨兵的好战心理所影响。唯有晋海不是他手下的人，但看起来目前也很平静。宁承佑猜这大概是许潮生的功劳。 　　棕熊跑到他们身后，严简的狮子顶在前头，宁承佑他们开始慢慢撤退。 　　丧尸群不断有丧尸倒下，但它们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察觉不到危险，只会一味被对新鲜血肉的渴望驱使着继续前行，面目狰狞地发出怪异的声音，听得人心底发寒。 　　宁承佑他们一步步向后退，丧尸群紧紧追着他们的脚步，等到距离那边很近的位置，他回头看了看，张北的精神体已经把吓晕的那两个人交给了他们的同伴，刚刚下车的所有人现在都已经重新回到了车上，秦堰在那边向他们挥手示意。 　　“你们先走！”宁承佑对他们说，“我们拖住他们，等会儿再跟上你们。” 　　秦堰大声回应：“好！” 　　那边很快关闭门窗，启动车辆，迅速驶离战场，张北的精神体跑回来加入这场战斗。 　　目送他们离开，宁承佑这才转回来，继续与丧尸战斗。 　　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此时才敢放开来打，打着打着，枪里空了，宁承佑快去换了个弹夹，接着一枪一个地爆头。 　　张北还有心思来开玩笑：“队长，感觉现在像在练移动靶，就是场面有点恶心。” 　　确实，丧尸一直在移动，也没有武器还手，给他们的感觉就像训练场上的移动靶子，还不用数几环，只要命中即可。恶心也是真的恶心，子弹穿破丧尸的头颅，血混着不知名液体迸溅出来，场景着实倒胃口。还好他们离得远，闻不到味道，否则肯定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晋海不太能理解他们的恶趣味：“你们平时就这么训练？” 　　宁承佑瞥他一眼：“不，我们一般吊着丧尸训练，它们在天上飞，我们在地下打。” 　　晋海竖起大拇指：“那你们可真牛逼。” 　　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宁承佑他们一边打一边后退，一点点计算着与车之间的距离，等快要接近时，宁承佑让张北先跑去车上启动，他、严简和晋海继续顶着，找准时机上车。 　　精神体阻挡了一部分丧尸，张北顺利启动车辆，把车开到他们身旁，宁承佑望一眼，冲丧尸群“砰砰”开了两枪，毫不留恋地跳进车里，严简随后跳上来。 　　张北：“坐稳。” 　　“嗯。” 　　话音未落，车子便有如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把丧尸远远甩到了屁股后面。 　　宁承佑气喘吁吁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问其他两人：“还好吗？” 　　严简看着跟他一样，也只是出了些汗，其余一切正常：“还好。” 　　张北坐在驾驶室里，隔了一会儿才说：“没事儿。” 　　晋海没用他问，自己回答：“我很好。” 　　不一会儿，被他们甩到身后的精神体追了上来，体型一个比一个大，没等它们挤上来就被主人收进了精神域，最后只剩下福福这一只小狐狸。它不愿意被收进精神域里，躲得远远的，正自己给自己整理毛。 　　宁承佑懒得管它，反正它小，也占不了多大地方，索性就随它去了。 　　气喘匀，宁承佑向后面看，虽然丧尸的影子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但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B城这地方，一天功夫就给他们送了三次丧尸。还一次比一次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犯冲。 　　他握着手里的枪：“张北，看到上面的车了吗？” 　　“还没。”张北说。 　　“那再加快点速度，我们要快点会和。” 　　“好。”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宁承佑扯了扯领子，把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以此来散掉多余的热气，他把枪别回腰上，一动，却又想起来小孩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身上拿走枪击毙了两个丧尸的事，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晋海大咧咧地靠着车厢，率先发问：“你们都是什么人？” 　　宁承佑：“你都到我们车上了，还问我们是什么人，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那我总得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吧？”晋海说，“看你们的样子，不像许先生说得只是身手很好的民间组织，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吧？” 　　他大胆猜想：“或许，你们是执行某种秘密任务的？” 　　宁承佑抬眼：“不该你问的问题最好不要问，我们是什么，跟你们没有关系。” 　　说完这一句，他就不再搭理晋海，严简也不爱说话，晋海自讨没趣，干脆闭目养神去了。 　　沉默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张北追上前面的人：“找到了！” 　　听见这么说，宁承佑立刻探出头：“哪儿呢？” 　　不用张北回答。他就已经看到了前面的车。 　　看周围的环境，他们现在已经出了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四面平旷，只有几棵树孤独地耸立着，一片草丛在它们脚下生成，大概能罩住一个蹲下的人，前面的车也已经停下，宁承佑往那边看了看，发现那群人正在陆续下车。 　　“我们也过去吧。”他说。 　　张北驱车前行：“嗯。” 第20章 画面 　　他们过去，晋海第一个跳下车，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宁承佑和严简也随后下车。 　　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宁承佑看到了秦堰明晓和程越，却没发现小孩的踪影，他连忙问：“辰辰呢？” 　　程越指了个方向：“他说想上厕所，我让他去树那里了。” 　　“你们怎么不跟着他？”宁承佑边向那边跑边问。 　　程越委屈：“我把他扶过去的，他不让我们跟着，而且这儿就那么大点地方，他又不会跑远。” 　　宁承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语气有些急，说完向后摆摆手：“抱歉，我不是要责怪你，我去看看。” 　　这话出口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中途，差那么几步就到了。宁承佑张望了一下，隐约在树丛后面看到了一个棕色的小脑袋，他向前走一步，担心小孩正在做什么旁人不方便看的，于是咳嗽了一声：“辰辰？是你吗？” 　　那边动了动，宁承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棕色的小脑袋转了一下，有一个白色的东西猛地从那边跳了过来，宁承佑下意识接住，发现是Tiger。 　　Tiger在这里，那证明那个人就一定是小孩本人。 　　他挠了挠Tiger的下巴，又问：“我可以过去吗？” 　　这回得到了回应，小孩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对他说：“可以。” 　　宁承佑这才放心地走过去，他从树丛旁边绕到小孩所在的地方，看到正靠坐在树下的小孩。 　　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在做程越刚刚说的事，小孩显然只是找了个借口单独出来而已。 　　宁承佑心里有个问号，表面却不动声色，他坐到小孩旁边，将Tiger放下，转头看向小孩：“辰辰，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孩双手环膝，宁承佑忽然注意到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紧咬着嘴唇，呼吸也略显急促。 　　“怎么了？”宁承佑马上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是头疼吗？” 　　小孩望着他，咬着嘴唇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立刻伸手放到小孩头顶，源源不断地用精神力试图缓解小孩的头痛。 　　好像是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小孩身子一歪，终于不再维持平静的假象，径直倒进了他张开的怀抱。 　　宁承佑本能地接住小孩倒下的身体，一边摸小孩的头，一边用声音安抚他：“好了，马上就不疼了，辰辰不怕。” 　　小孩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服，整个人都栽进了他怀里，身体微微颤抖，随着他的安抚，渐渐稳定下来。 　　距离小孩上一次头疼发作只过了一天半，宁承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短暂的时间里的经历，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了小孩这种症状。要说是丧尸，可上一次小孩头疼的时候可没遇到丧尸，可要说是其他，其他……又有什么会引发呢？ 　　他想不出来。 　　掌心覆在小孩头顶，一遍一遍地轻抚，宁承佑这时候倒想起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精神域受到很大损伤的哨兵也会经常感到头疼，这时候的他们往往需要契合度很高的向导进行安抚，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安抚，这种症状将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有可能会引起精神力紊乱导致精神域崩溃，那时候，哨兵本人也就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废人，甚至会因此而死。 　　宁承佑曾经见过一个因为自己的向导不幸死亡而导致精神域崩溃的哨兵，组织上要求他救对方，双S级向导是完全有这个能力的，但前提是被救的人得配合，可那个人没有配合，并且在整个治疗过程中表现出极度的抗拒，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也不允许他的精神力进入他的大脑，他守护着自己那个已经破碎不堪的精神域，排斥所有想要融进的精神体，在场的医护人员被他伤了一半，宁承佑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对其强行治疗，只能暂停。当晚，那个哨兵被发现死在了病房里，死因是自毁，死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向导穿过的衣服。 　　这种情况并不是所有哨兵都会有的，只占很小很小一部分，宁承佑想了想，又否定了这项猜测，小孩现在连哨兵都不能算，又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他缓慢地拍抚着小孩的后背，继续对小孩的头部进行抚摸，当触碰到某个地方，忽然间，又有一个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和上一次一样，近乎纯白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框子，闪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冰冷又坚硬，无端地让人感到不适，而在这个空间的中央，有一个人身体蜷缩着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 　　宁承佑想要靠近去看，他感觉那个人的身体似乎正在轻微地颤抖着，可还没等他靠近看清，就又被一股力量给推了出去，眼前一晃，又回到了现实。 　　没有无机质的冰冷房间，也没有房间正中的神秘人，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身旁的大树和草丛，以及在他怀里微微发颤的小朋友。 　　摇了摇头，宁承佑试图回想刚才的场景，画面烙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可他却再也无法回到当时的状态。 　　和那次一模一样的情形再次出现，难道依旧是巧合吗？ 　　宁承佑不觉得这世上会有那么多巧合出现，而且还会间隔不远地全都发生在他身上。 　　上回他也是在帮小孩缓解头痛时看到的那个画面，看来问题的源头依然是小孩。 　　怀里的身体已经停止了颤抖，宁承佑还没有停止摸头的动作，直到小孩自己从他怀里钻出来，恢复到最开始的坐姿，冷静地对他说：“谢谢。” 　　稚嫩的脸蛋配上与其完全不相衬的严肃表情，有种反差萌，让宁承佑忽然很想去捏一捏他的脸，试试手感会不会和想象中一样好。但捻了捻手指，宁承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怕突然袭击的话，小孩会生气。 　　“不客气，”宁承佑说，“头已经不疼了吧？” 　　小孩点点头：“不疼了。” 　　不疼就好。 　　宁承佑问他：“你之所以让程越扶你到这里来，是不是就是因为头疼？” 　　小孩承认：“对。” 　　宁承佑不解：“为什么呢？在那里也可以等到我，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跑到这里？” 　　小孩没什么情绪：“人太多。” 　　“啊，是因为他们的人太多，你觉得吵是吗？”宁承佑恍然大悟，“的确，头疼的时候如果周边的环境很吵的话会更难受。” 　　“不过，一个人还是有点危险，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记得一定要叫我陪你，如果我不在，就找秦堰哥哥他们，至少身边要有一个大人，好不好？” 　　小孩看他一眼，语气平静道：“好。” 　　“辛苦你了，”宁承佑摸了摸他的头，“下次我不会再让你等我这么久了，我保证。” 　　“嗯。” 　　宁承佑不确定小孩能不能看到那个画面，想了想，试探着问：“辰辰，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头疼是很早以前就有的症状对吗？” 　　“对。” 　　而且抵御的方法主要靠忍，宁承佑无法对小孩的痛感同身受，不知道那种疼痛到底有疼，可小孩都已经强忍了那么久却还是每次都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这让他对那种疼有了很深切的认识，一定是小孩所能承受的极限，不然也不可能一直折磨小孩到现在。 　　“那你有去检查过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头疼吗？”宁承佑问。 　　小孩抿了抿唇：“没有。” 　　不负责任的大人，宁承佑在心里给小孩的监护人下了个定义，孩子痛成这样，还这么频繁地发作，居然不带小孩去做个详细的检查，这种人不配做小孩的监护人。 　　宁承佑心疼地把小孩抱过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他们不给你做检查，我带你去，等我们回到中央城，我带你去做全面检查，查出什么治什么，一定把你给治好。” 　　小孩静静望着他，清凌凌的碧色眸子倒映出他认真的脸，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疼了。” 　　怀里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无所谓地点了两下头。 　　沉默片刻，宁承佑又问：“那辰辰，你除了头疼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症状？” 　　小孩歪头看他：“什么？” 　　宁承佑被小孩无意识的动作萌得肝颤，顿了顿才接着道：“比如看到奇怪的画面什么的……” 　　“什么画面？”小孩问。 　　“你没有看到过吗？”宁承佑说，“一个空白的房间，地上躺着一个人，长着和你一样的棕色头发。” 　　小孩摇了摇头：“没有。” 　　这就奇怪了，宁承佑想。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能看到那个画面不是因为小孩？ 　　可是他只有在碰到小孩的头的时候才会不经意地看到那个画面，这又怎么解释呢？ 　　事情陷入僵局，宁承佑捋了半天也没搞清楚。 　　算了，先不想了，等回去再说，现在他们最关键的事是回到中央城，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 　　想通了这一点，宁承佑问小孩：“现在回去吗？” 　　小孩说好。他便抱着小孩站起来，开始往回走。 　　还没等走到那里，就有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像是晋海：“……让你们不要脱离队伍，都当耳旁风，一个两个觉得自个儿翅膀硬了，可以飞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还非得在这时候证明一下，最后怎么着，捅了丧尸窝了吧……” 　　这声音不小，似乎是在训斥那两个擅自脱离队伍的人，中间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声。 　　这是他们的事，不需要宁承佑管，宁承佑也不想管，听了一耳朵就过去了，抬脚回到自己的队员那边。 　　到那边的时候，程越先发现了他们俩：“队长回来啦，辰辰怎么样？没事吧？” 　　宁承佑：“没事。” 　　“看吧，我就说没事嘛。”程越说。 　　“但他刚才并不是因为想上厕所才叫你带他过去，”宁承佑说，“是因为他头疼。” 　　程越一哽，表情顿时从轻松变成了紧张，跑过来慌慌张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又头疼了？要不要紧？” 　　秦堰也赶过来：“头疼？好些了吗？” 　　宁承佑把话说完：“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孩也冲程越点点头：“不要紧。” 　　“那就好，”程越拍了拍心口，反应过来，很诚恳地对小孩说。“对不起呀辰辰，我刚才没有注意，不知道你头疼难受，不然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没事，”宁承佑代替小孩回答。“不知者不罪，他又没有怪你，再说了，他头疼又不是你造成的，你只是没有发现，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可程越还是觉得抱歉，围着小孩嘘寒问暖，一会儿要给他泡奶粉，一会儿又许诺等回去带他吃遍中央城：“我知道有几家甜点特好吃，等过段时间还能吃冰淇淋，我让他们给你做十个球的，一次性吃过瘾。” 　　宁承佑把小孩捞回来，给严简递了个眼神：“快把他拉走。” 　　严简得令，把程越抱走了。 　　宁承佑摇了摇头，听见小孩问：“什么是冰淇淋？” 　　“是一种好吃的，”宁承佑对他解释说，“甜甜的，冰冰凉凉，很适合夏天吃。” 　　小孩眼睛亮了亮，宁承佑立马补充：“不过不能像他说的那样一次吃那么多，会拉肚子，最多一次只能吃一个球。” 　　程越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听见他这么说，立刻反驳：“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买单。” 　　宁承佑不理他，对小孩说：“到时候我带你去，一天吃一个，如果你喜欢的话，天天都能去吃。但是——”他指着程越，“——你要是跟他一起去的话，一次性吃十个，那就只能吃一次，往后就再也不能吃了。” 　　“辰辰想跟谁一起去？” 　　小孩略微思考一阵，果断选择了宁承佑。 　　宁佑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就知道辰辰最聪明了。” 　　程越撇撇嘴，大喊不公平：“明明我也可以每天都带他去的。” 　　“然后一天吃十个被送进医院？” 　　“……” 　　程越语塞。 第21章 梦？ 　　这地儿空旷，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但胜在视野开阔，有什么动静立马就能看得见，所以他们晚上打算就在这儿凑过一夜。但也总不能直接睡地上，席天慕地的，不方便也不安全，幸好他们为防万一带了帐篷，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一个队伍除了程越以外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手搭帐篷这种事自然也不在话下，把动心拿出来，没一会儿就搭好了。他们总共带了三顶帐篷，两个大一点的，一个稍小，明晓这个唯一的女生自然是要自己单独住一顶的，剩下的平分，程越严简和张北一顶，秦堰宁承佑带着小孩住一顶。 　　等他们搭好帐篷并分配好，那边的训斥声才停下，似乎是晋海说累了，让那两个人自己反省，罚他们今晚不许吃东西。 　　在这种时候，不让吃东西的惩罚确实比较有效。那两个人瞧着很年轻，估计只有十八九岁，这个年纪的孩子颇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好像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害怕，叛逆心理很强，从他们敢于独自脱离队伍就能看出来。不过刚刚招来丧尸的那一幕应该已经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了足够的震撼，也该让他们懂得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了，再加上训斥和小惩戒，相信他们能尽快成熟起来。 　　不过，无论他们受到什么惩罚，总归和宁承佑没什么关系，他也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样都与他无关。小朋友里能称得上和他有关的，也就身边这一个而已。 　　他顺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得到对方疑惑的目光，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没事。” 　　没有理由，只是突然想摸而已。 　　小孩的头发质地偏软，明明是属于深色系，摸起来却一点也不冷硬，发量也多，手感很好，仿佛小动物肚子上软乎乎的绒毛，摸起来叫人爱不释手，很容易上瘾。宁承佑总算理解了有些人喜爱撸小动物的原因，要是小孩是一只小猫咪，他可以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撸。 　　但小孩是人类，宁承佑只好遗憾地收回自己的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福福和Tiger明明也是毛绒绒的，他却不怎么想摸他们，只想摸小孩的头。 　　真奇怪。 　　看见宁承佑这边搭了帐篷，那边也开始忙活起来。 　　他们人多，需要的帐篷空间也多，搭了十几顶帐篷才够，又依次分配好，等所有的准备工作都结束，宁承佑那边都已经吃上了，闻到香味，他们也马上开始做饭。 　　一下午的担惊受怕奔波劳累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终结，所有人坐在草地上，静静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宁承佑照例给小孩泡了奶粉，吃完晚饭再喝点奶粉，该补充的营养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他比划了一下小孩的身高，才几天功夫，当然没什么明显变化，不过小孩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比一开始那种苍白无血色的憔悴模样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勉强算是他的功劳。 　　“还得再接着养养，”宁承佑说，“太瘦了。” 　　他虚握着小孩的手腕，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几乎能装下小孩的两个手腕，平时抱小孩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体重十分轻，也不知道之前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身体渐好以后，小孩的四肢也有了力气，能自己做的事再也不想让旁人代劳，眼下正一个人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奶粉，被他圈住手腕也没什么反应，单手拿着杯子继续喝。 　　宁承佑有种想去再给小孩泡一杯奶粉的冲动，还好张北提前发现了他的意图，并用言语劝退了他：“队长，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这才几天而已，你总得让他慢慢消化吸收吧。” 　　秦堰站在一个专业医生的角度说：“他身体刚好，瘦一点是正常的，等之后慢慢补回来就行了。” 　　明晓附和：“没错。” 　　“对啊队长，”程越咽下口中的东西，说，“不能揠苗助长。”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话都让你们说了，唉，那行吧，听你们的。” 　　宁承佑想了想，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听他们的，慢慢来，反正现在在这里也没什么条件，等他们回了中央城，他有的是方法给小孩补充营养。 　　吃过晚饭，天就完全黑了。 　　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夜间天上也没什么云彩，银河的全貌就展现了出来，一颗颗星星悬挂于其中，大的小的，会发光的不会发光的，都一齐亮出自己，点缀着漆黑的夜幕，给地上的人们带来一丝慰藉。 　　坐在草地上，微风拂过草叶，顺带也飘过人类的面颊，宁承佑闭上眼睛感受这片刻的清凉，不一会儿，风吹过去，他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阖上了眼。 　　“困了吗？”他问。 　　小孩半睁着眼，头一点一点地回答：“嗯。” 　　大概是身体刚好，还需要多休息，加上吃饱了，自然而然地就犯困了。 　　宁承佑把小孩抱起来：“那你先到帐篷里睡觉？” 　　小孩点点头：“好。” 　　他把小孩抱进去，展开毯子给小孩盖好，Tiger也跟着跑过去，趴在小孩身边。 　　宁承佑摸了一下小孩的头，后者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睡熟，没工夫对他的动作做出反应，反倒是Tiger一直盯着他。 　　“那你就先在这里保护好你的主人，等会儿我再回来。”宁承佑压低声音对Tiger说。 　　Tiger望着他，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冲他摆了一下尾巴。 　　宁承佑想了想，又把福福从精神域里捞了出来，捏住正要叫出声的小狐狸的嘴，低声道：“在这里跟Tiger玩，看着辰辰，不许吵他。” 　　福福甩甩尾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扑到Tiger身上一阵乱蹭。 　　宁承佑看得只想扶额，拒绝承认这只傻狐狸是自己的精神体，可没办法，总不能丢了它。 　　“我出去了。”他说，“你们俩好好待着。” 　　福福竖起尾巴点了点尾巴尖，权当是对他的回应。 　　宁承佑彻底无语，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其他人还在外面，围着快要熄灭的火堆，宁承佑走过去，在一旁坐下，挑了一下燃烧中的木棍，轻声道：“这一路，我们都没有发现有关任务的线索。” 　　经他提醒，程越才想起来他们现在身上还是带着任务的：“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怎么办呀？” 　　“不能怎么办，”宁承佑说，“只能接着找。” 　　程越问：“那要是还找不到呢？” 　　“那就任务失败，直接回去。”宁承佑回答， 　　“失败？”程越双手环着膝盖，“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宁承佑想吓他，故意板起脸，一脸严肃地说：“可能要被关禁闭。” 　　程越瞪大眼睛：“啊？关禁闭？这也太狠了吧。” 　　宁承佑摊手：“谁让我们没能完成任务呢？” 　　他说得跟真的似的，程越一时被唬住：“就算是没完成任务，也没必要关禁闭吧……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是对方出了意外啊。” 　　宁承佑一时没忍住，泄出一声笑：“我就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什么玩笑？”程越反应过来，“你骗我？” 　　宁承佑说：“没错。” 　　其他人脸上也或多或少带着笑意，程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脸都气红了，拉着离自己最近的严简问：“你怎么不提醒我？” 　　严简捏了捏他的手指：“因为你刚才的样子太可爱了。” 　　程越哼了一声，暂时不跟他计较。 　　笑了一会儿，宁承佑才正经地跟他解释：“在我们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上级汇报过了，这件事不是我们造成的，充其量算个不可抗力，我们当然不需要为其负责人。现在也只是奉命尽力搜寻而已，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不需要为此受到惩罚。” 　　其他人纷纷点头：“队长说得没错。” 　　程越气鼓鼓地站起身：“你们就知道欺负我一个，不跟你们聊了，我困了，去睡觉。” 　　严简紧随其后，跟着他回到帐篷，隐约听到程越说了一句“你过来干什么”。 　　天色不早了，另一边的人也已经准备要睡觉了，宁承佑去跟许潮生商量了一下，还和昨天一样，两边各出两个人守夜，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许潮生那边上半夜是他自己，宁承佑也自告奋勇。 　　然而说是自己守，许潮生坐下来没多久，晋海也跑了过来，还给许潮生带了块毯子，帮他盖腿。 　　“你去睡吧，”许潮生对晋海说，“今天我守夜。” 　　晋海却不依：“我陪着你。” 　　左右夜里也没别的娱乐活动，宁承佑干脆捧着脸看他俩聊天，拉锯战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晋海主动服软：“我就再陪你待一会儿，等会儿困了我就回去。” 　　许潮生力气没有晋海大，推不动对方，也就只好作罢：“那好吧。” 　　晋海乐颠颠地盘腿坐在许潮生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其挡风。 　　结束了，宁承佑还觉得颇为遗憾，望着一脸灿烂的晋海，心里有些好奇，便问许潮生：“你们两个……？” 　　许潮生还没说话，晋海先开口：“我们两个怎么了？” 　　宁承佑：“我只是好奇你们俩的关系而已。” 　　“我们当然是……”晋海偷瞄了一眼许潮生，说，“是上下级的关系。” 　　宁承佑拖长音：“哦……” 　　晋海刚要说话，许潮生瞥他一眼，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许潮生道：“这是我的私事，宁先生要是有兴趣，等回去之后我们有时间再聊。” 　　这就是现在不能说的意思了。宁承佑心领神会：“好吧，那就等回去之后再说。” 　　“嗯。” 　　此后半夜无话，晋海一直赖在这里，许潮生赶也赶不走，一直到该接班的时候他才愿意起来。 　　宁承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回去把严简叫起来守下半夜，随后回到自己的帐篷。 　　秦堰已经睡着，和小孩各占一边，谁也不挨谁，给他留了个中间的位置。宁承佑帮小孩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直接躺下去，面对着小孩的方向闭上眼，半梦半醒间，感觉怀里多了个人。 　　他是面朝着小孩的方向睡的，没有乱动，自然而然也认为滚到自己怀里的肯定是小孩，心想着辰辰睡觉的时候还知道找他，一定是对他太熟悉了，舍不得他。 　　宁承佑嘴角噙着笑，伸手搂住怀里的人，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又摸索着想给小孩盖上毯子，可这么一摸，他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怀里的身躯跟他记忆中的差别很大，手臂不复记忆中纤细，体型也完全不像小孩，反倒像个大人。 　　宁承佑闭着眼睛皱眉从后背摸到肩膀，掌下完全不是他熟悉的小孩的身体的触感。 　　他猛得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自己怀里的人隐隐是个大人的轮廓。宁承佑心里惊了一下，下意识向后看去，发现秦堰仍在那边好好的躺着。 　　那自己抱着的这个是谁？ 　　宁承佑屏住呼吸，用混沌的脑子想了想，该不会是自己在做梦吧？或者看错了？ 　　他重新闭上眼，抬起双手，在心里数三个数，数完之后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紧接着再次睁开眼看向怀中。 　　怀里从成年人的轮廓变回了一小团，头埋在毯子里，宁承佑愣了愣，试探着用手碰了碰，瘦削的肩背，是记忆中小孩的身体触感。 　　这回总算对了，宁承佑松了一口气，把小孩从毯子里挖了出来，让他躺好，借着模糊的光，看清是小孩的脸。 　　刚才大概是没睡醒导致的幻觉吧，他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忽然变大了呢？那也太扯淡了。 　　肯定是他的错觉。 　　宁承佑这样安慰着自己，伸手把小孩揽过来，让他继续窝进自己怀里，闭上眼睛，像是确认什么一样，摸了摸小孩的头，确定没变，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慢慢的也进入了梦乡。 第22章 衣服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被宁承佑抛到了脑后，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他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半夜太困半梦半醒间产生的错觉，没放在心上，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忘记了，被叫醒之后很自然地睁开眼，先把被小孩枕着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抽出来，随后很自然地坐起身。 　　程越在外面喊：“你们醒了吗？” 　　宁承佑捂住小孩的耳朵，回道：“醒了，马上来。” 　　秦堰已经整理好了，对他说：“队长，我先出去了。” 　　“好。” 　　等秦堰从帐篷里出去，宁承佑才开始穿衣服，不过现在天气热，也不需要穿太多，他昨晚睡觉的时候只脱了上衣，眼下直接套上就行。穿好衣服以后，他看了眼小孩，对方还在睡。 　　“辰辰，”宁承佑小声叫小孩起床，“该起床啦。” 　　没用他说第二句，小孩就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瞬间有些凌厉，看清楚是他之后，小孩揉了揉眼，恢复了往常的眼神，“嗯”了一声，撑着要坐起来。 　　宁承佑连忙来扶他，让他借着自己的力坐起来。一坐起来，小孩身上盖的毯子自然而然就滑了下去，露出身上穿的衣服。待看到小孩衣服的状况时，宁承佑明显一滞。 　　“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定格在小孩腰背处。 　　“衣服怎么……破了？” 　　听他这么说，小孩也低下头，发现了自己身上衣服的异常。 　　裙子中部与裙摆连接的地方开了好几个大口子，线都脱落了，一动就露出皮肤，下摆摇摇欲坠，估计站起来稍微动动就会直接掉下去。 　　看见这状况，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孩也难得愣了愣，本能地拽紧了自己的衣服。 　　“怎么会这样？”宁承佑和小孩面面相觑，都看清了对方脸上的茫然。 　　由于没有合适的衣服，小孩这些天一直都穿着由明晓提供的裙子，里面则是宁承佑友情赞助的没穿过的新内裤，虽然大了很多，但幸好秦堰带的还有针线，稍微改改，穿上勉强合适。能穿就行，小孩看起来对这方面没什么讲究，因为正处于特殊时期，条件不好，也只能先这么委屈一段时间。宁承佑本来都想好了，这一身先凑合着，等回去以后给小孩从头到脚置办一衣柜的新衣服，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可他没想到，这一身居然没能坚持到他们回去就破了。 　　明晓给的裙子腰那里比较细，宁承佑一开始还觉得正好，小孩长得也瘦，再大恐怕会穿不住，谁知道现在这个好处竟成了坏处。 　　衣服就是从腰部开始裂的，他看着裙子腰上那几处明显被强行撑开的口子，一时无言，又觉得不太应该。 　　就这几天功夫，小孩又没长胖，没道理会把衣服撑裂啊，他想。难不成是什么东西勾的？ 　　他又仔细看了看，问小孩：“昨天你感觉到衣服被什么东西勾住过吗？” 　　小孩摇摇头：“没有。” 　　宁承佑转念一想也是，小孩一直跟自己待在一块，分开最长的时间也就是昨天下午那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小孩衣服被划破，说明不会是那时候破的。 　　那就是在那之后？ 　　可是也不对啊，那以后他跟小孩没分开过，要是小孩衣服被划破，他肯定能立刻发现的啊。 　　宁承佑继续思考，想用手指把那几个裂口捏住，可前后都有，他捏也捏不住，随后又发现，不光腰上，连小孩肩膀上的带子也都开了。 　　什么东西能把带子也给划破？ 　　为了防止裙子彻底掉下来，宁承佑用毯子先把小孩给裹了起来，准备出去找件衣服：“辰辰，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给你找件衣服穿。” 　　“好。”小孩乖乖地被毯子包裹着，望着他走出去。 　　宁承佑在掀开帐篷的同时回想起了一些画面，他想到自己昨晚半睡半醒间以为做的那个梦，梦里自己怀里的小孩好像变成了一个大人，可当他再次睁开眼，小孩却仍然还是小孩，一点都没变。 　　他本来笃定那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可当看到小孩破损的衣服时却又不怎么肯定了。刚才他没有想到，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一个人的体型突然变化，身上的衣服的确是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损坏的。这样的话。小孩衣服的状况就可以解释了。 　　可这种情况实在过于匪夷所思，让他无法想象。在自己面前的辰辰分明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朋友，怎么会在一瞬间变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人呢？ 　　不光是他，任何人都没法儿理解。这样的猜测过于天马行空，一点也不科学，说出去任何人都不会信。连他自己也觉得只是一场梦。 　　可如果说昨晚只是一场梦的话，那小孩的衣服为什么会破呢？ 　　宁承佑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竟然忘了动作。 　　恰好这时候明晓从他旁边路过，见他一动不动，问：“队长怎么了？看你站在这儿半天了，有事吗？” 　　“哦……有，”宁承佑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想起来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的，说，“辰辰的衣服破了，我出来找找还有没有合适的给他穿。” 　　“破了？”明晓惊讶，“不应该啊，我的衣服质量都挺好的，怎么弄的？” 　　宁承佑想起自己的猜测，但在没搞清楚事情之前还不能说，于是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什么地方了吧。” 　　为了避免明晓追问，他转移话题：“你还有没有别的衣服？” 　　明晓想了想：“你等着。” 　　“好。”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套衣服。出来——一件T恤和一条七分裤，递给宁承佑：“喏。” 　　宁承佑接过去：“原来你有这样的衣服，那上回怎么不拿出来？” 　　明晓理直气壮：“上次我忘了，随手一翻结果翻到了裙子。” 　　宁承佑假装自己相信了，敷衍地点点头：“好吧好吧，我姑且信了。” 　　他拿上衣服，转身回了帐篷，顺手拉上了门。 　　小孩还坐在那里，姿势都没怎么变，仿佛正在翘首以盼他的归来，看见他进来，眼神出现一丝波动。 　　宁承佑举起手里的衣服：“衣服来啦。” 　　小孩掀开毯子，伸手欲接他手里的衣服。 　　宁承佑却一收手把衣服放在一边，在小孩面前坐下：“我给你穿。” 　　小孩的手停在半空：“为什么？” 　　“因为……”宁承佑顿了顿，“我要检查一下你身上伤口的恢复情况。” 　　这话倒是不假，小孩身上的伤口从上一次涂药之后就再没有看过，也不知道已经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原本就是要两三天检查一次的，现在正好撞上，宁承佑也就顺便检查一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小孩也就不再坚持，很配合地由他帮自己脱下已经破损得没法儿穿的裙子。 　　把裙子脱下来，小孩浑身就只穿着他的那条内裤，幸亏内裤比较大，没落得跟裙子一样的下场，只是腰部缝起来的地方线炸开了，再缝上去就行，其他地方倒没什么。 　　他仔细地察看小孩身上伤口的情况。小孩是西方人，皮肤很白，又因为年纪小而显得娇嫩，正因此，成片成片的伤口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可怖，看起来格外震撼，宁承佑给他包扎换药的时候体会过很多次，眼下又体会了一次。 　　伤口基本都已经结痂，个别比较小且浅的甚至已经愈合完毕，结好的痂都开始脱落了，宁承佑没敢伸手去碰，因为只有让它自然脱落才是最好的。除了刚形成的疤痕以外，宁承佑注意到小孩身上还有一些痕迹，像是很早以前形成的疤痕脱落之后留下的印记。 　　前几天包扎的时候没来得及问，现在他重新指着问：“辰辰之前也受过伤？” 　　“嗯。”小孩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宁承佑用手摸了摸那久远的痕迹，想问疼吗，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都留下疤痕了，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他没问，小孩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好定定地望着他。 　　宁承佑心疼的同时下定决心，以后不会再让小孩受伤。 　　检查完，确认小孩身上的伤口都正在愈合，他又看了看小孩的下巴，那个咬痕也快要长好，上面的疤似乎马上就要脱落了，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更没有感染。宁承佑这才放心，怕小孩着凉，随后快速地帮小孩穿上衣服。 　　上衣穿着还好，算大码衣服，裤子就有些长了，宁承佑往上挽了两三下，才让小孩的脚得以重见天日。 　　拿起破得已经不能穿的裙子，宁承佑想了想，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于是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小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沉默地望着他。 　　宁承佑接着往下说：“——我梦见，辰辰一下子变成了大人，把我吓了一跳，结果一醒过来，发现你还是个小孩子。” 　　说话的同时，他观察着小孩的脸色，试图从中找出问题。但很可惜，小孩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变化，听完他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当事人。 　　确实是自己想多了吧？宁承佑不确定地想。 　　“辰辰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梦很不可思议？”他干巴巴地问，语气故作轻松道，“哪有人能一下子变大又变小的呢？” 　　小孩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宁承佑又问：“辰辰平时会不会做梦？都梦见过什么？” 　　小孩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会做梦。” 　　“怪不得是小孩子，”宁承佑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太多想法，就不会做梦。” 　　“这样也好，省得被噩梦吓醒。” 　　结束这个没营养的话题，宁承佑说：“早饭差不多要好了，我们现在出去吧？” 　　小孩点点头：“好。” 　　他抱着小孩出去，外面早就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他们俩了。 　　宁承佑和小孩简单洗漱了一下，过去吃早饭。 　　看到小孩，程越说：“怎么换衣服了？” 　　宁承佑简单解释：“前几天穿的衣服破了，就换了一套。” 　　明晓刚才的问题被其他人又拿来重复了一遍：“衣服怎么会破？” 　　宁承佑：“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破了，不能穿了。” 　　张北问：“破到什么程度？补一下不行吗？” 　　“估计是补不了了，”宁承佑比划了一下，“全开了，裂得跟布条似的，女娲都补不了。” 　　其他人都被逗乐了，宁承佑都这么说了，难以想象那件衣服到底成了什么样。只有小孩一直在状况外，不说话也不笑，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 　　这几天看惯了小孩穿裙子，突然瞧见这么一身，还有点不习惯。 　　程越看了看，评价道：“感觉不太合身。” 　　“大人的衣服给小孩穿当然不合身，”宁承佑说，“但现在这种地方，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凑合穿几天算了，等回去再买新的。” 　　程越认同：“可以。” 　　他凑过来对小孩说：“辰辰喜欢什么样的衣服？等回去，我带你去买，想要什么有什么。” 　　小孩还没回答，宁承佑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了回去：“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等回去我会带辰辰去买，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我都会负责。” 　　程越：“……” 　　程越：“队长你也太霸道了吧？” 　　宁承佑一边看着小孩吃饭一边说：“这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程越：“……行吧。” 第23章 妹妹？ 　　吃过早饭，他们又开始上路。 　　宁承佑在走之前把那件破裙子拎出扔掉，被其他人看见，明晓“啧”了一声：“我以为就烂了一点儿，结果居然成这样了，怎么弄得？好好一裙子，怎么就成了破布了？” 　　“谁知道呢。”宁承佑把“破布”扔进快要燃尽的火堆里，火焰猛得蹿起来，没一会儿就烧完了。 　　处理完留下的痕迹，就要走了，宁承佑把小孩抱起来，刚想上车，衣角忽然被拽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到两个小女孩，大的牵着小的，两人都抬头望着他，大一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显然刚才是她拽的宁承佑。 　　“有什么事吗？”宁承佑问。 　　小姑娘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向他摊开手：“哥……哥哥，你可以把那个飞机还给我一小会儿吗？” 　　飞机？ 　　听到这个关键词，宁承佑才想起来原来这两个小姑娘就是之前来向他们用玩具换肉吃的那两个。 　　“哦，是你们呀。” 　　小姑娘看起来很拘谨，似乎是很不好意思跟他讨要玩具，毕竟那是她自己亲自送出去的东西。她点了点头，脸很红，磕磕绊绊地说：“我……我知道那已经送给你们，就不能再要回来了，可……可是妹妹很喜欢它，很想再玩一会儿，拜托您，能不能再借给我玩一会儿，我保证不会弄坏，等妹妹玩够了，我就立刻给您送回来，好不好？” 　　宁承佑本来没把玩具当一回事，他换那个玩具仅仅是为了给小孩玩，可小孩对飞机不感兴趣，反而对他手里的枪有兴趣，还亲自演示了一下自己的枪法水平，宁承佑震惊于小孩的特殊爱好，一时间把那个飞机抛到了脑后，现在经小姑娘提醒才想起来有它的存在。 　　面对小姑娘认真的眼神，身为大人的宁承佑感到有些心虚，立刻在背包里翻找了一下，把飞机找出来递还给小姑娘：“喏，还给你们。”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接过飞机，转手给了自己的妹妹，她向宁承佑道谢：“谢谢哥哥，等妹妹玩够了，我就给您送回来。” 　　“不用了，”宁承佑摆摆手，“它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我这是物归原主，你们继续玩吧。” 　　小姑娘捏着衣角：“可是……” 　　她偷眼瞥了一下宁承佑怀里的小孩，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壮着胆子问宁承佑：“可是这个妹妹不玩吗？” 　　宁承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说的“这个妹妹”指得是谁：“妹妹？” 　　他同时转头看向小孩，视线接触到对方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忽然笑了起来。 　　小姑娘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瞧着小孩今天的装束：“妹妹今天没有穿裙子，那条裙子好漂亮的。” 　　宁承佑意识到是前几天小孩的穿着令小姑娘产生了误会，笑到一半强行憋住，忍着笑意对小姑娘解释说：“他不是妹妹。” 　　“啊？”小姑娘惊讶，“原来是姐姐吗？我以为她比我要小一点……” 　　“也不是姐姐，”宁承佑憋笑憋得快要内伤了，“他是小男孩儿。” 　　“男孩？！”小姑娘这次是真真正正地震惊了，“他……他……男孩？” 　　宁承佑：“对，我们辰辰是男生。” 　　小姑娘眼睛瞪得很大，好像根本没想到，盯着小孩看了看，小声说：“男孩子……这么可爱呀……” 　　宁承佑听力好，捕捉到了她的声音，莫名自豪地说：“我们辰辰就是这么可爱的小男孩。” 　　小姑娘似乎仍然不太敢相信，但总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只好时不时瞄一眼就赶紧把目光收回来。 　　时间不早了，宁承佑等着上车，那边也有人在呼唤小姑娘，他对小姑娘说：“快回去吧，我们该走了。” 　　“好。”小姑娘牵起妹妹的手转过身，一溜烟似的跑了回去。 　　宁承佑直到上车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其他队员刚才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纷纷好奇他怎么这么开心。 　　他把小孩往自己腿上一放：“刚刚那个小姑娘，把我们辰辰当成了妹妹。” 　　程越愣了愣，也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都怪队长让辰辰穿裙子，长得这么可爱还穿裙子，不被误会才怪。” 　　宁承佑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一开始也不是我让他穿的。” 　　他指向明晓：“是她，明明有裤子，还非要拿裙子出来。” 　　明晓笑得很开心，强行为自己辩解：“我说了啊，只是那时候没想起来自己带了多少衣服，随手翻到了那件裙子而已。” 　　宁承佑：“你看我们像傻子吗？” 　　明晓：“不像。” 　　宁承佑：“那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明晓：“……会……吧？” 　　她看向秦堰：“你相信我吗？” 　　秦堰点头：“相信。” 　　明晓立刻嘚瑟起来：“看吧，秦堰相信我。” 　　程越毫不留情地吐槽：“那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相信而已。” 　　明晓无所谓道：“我只要他一个人相信我就够了。” 　　“嘶”，宁承佑忽然觉得牙有点儿酸，顿时就不想再跟他们交流下去了。 　　他看向小孩，后者身为讨论的主要人物，一点儿没有自己正处于话题中心的自觉，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转，最终选择盯着自己的手看。宁承佑看过去的时候，小孩眼睫低垂，柔软的发丝贴在脸侧，安安静静的，显得十分乖巧。 　　宁承佑帮小孩把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拨开，待小孩抬起头，对小孩笑了笑：“我看你的头发快要遮住眼睛了，帮你弄弄。” 　　小孩不置可否：“谢谢。” 　　“不客气，”宁承佑趁机挑起小孩的一缕发丝，“看起来感觉有点长了，等回去我再找人给你剪剪吧？” 　　他看得出来，小孩好像对自己的外在形象一点也不在乎，无论穿什么吃什么都不讲究，就连自己的头发长了也没发现，听见他的提议才捏着自己的头发瞧一瞧，半晌应道：“好。” 　　“我一定找一个手艺最好的理发师，把我们辰辰打扮得更加帅气。”宁承佑说。 　　小孩没什么所谓，顺着他点了点头。 　　宁承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精神域里的动静闹得不得不停下来。 　　福福这几天好像被他惯坏了，在精神域里待不到几个小时就急着想跑出来，宁承佑从精神域里把它捞出来，刚准备好好教育它一番，就见它眼睛一亮，后腿一蹬就从他手里逃了出去，准确无误地跳到了Tiger身边，一头蹭了上去，边蹭还边欢快地叫。宁承佑从与它相连的精神中感觉到了它现在快活的情绪。 　　太丢人了。 　　宁承佑都要忍不住捂脸了。 　　他怎么养出了这么个丢人的精神体，每天都能给人带来新的头疼。 　　福福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他这个主人的嫌弃，继续变着法儿地闹Tiger，眯着眼蹭Tiger的下巴和肚皮，把自己的肚子露出来，让Tiger用爪子摸。 　　狐狸张开嘴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看起来像是在笑，宁承佑猜实际上福福也应该是在笑，只是动物和人笑得方式不同，人类看不出来罢了。 　　狐狸欢快地叫声很快吸引了车厢里其他人的注意。程越端详着福福的样子，语出惊人道：“队长，你的精神体确定是狐狸吗？我怎么看着它这么像哈士奇啊？” 　　宁承佑也觉得像，语气沉痛道：“至少它曾经是只狐狸。” 　　没办法，福福在Tiger身边撒欢的样子过于欢脱不着调，这个表现让大家都很难相信它是一只纯种狐狸。 　　程越捂着肚子吃吃地笑，差点把自己笑岔气，严简边给他揉肚子边让他冷静点。 　　“我挺冷静的，”程越总算忍住笑，清了清嗓子，不过一秒就又破功了，“可是福福真的好搞笑啊。” 　　宁承佑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精神体就此从冷艳狡猾的狐狸转变为彻头彻尾的谐星形象的事实，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忽然听见明晓的声音： 　　“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我怎么感觉Tiger好像比之前大了点？” 　　宁承佑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一丝变化。他们刚捡到小孩和Tiger的时候，Tiger很瘦，样子看起来病恹恹的，眼神却很凶，扑上去抓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造成震慑，但实际上它的体型甚至还没有福福大，被福福一下子压倒，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福福是只长毛狐狸，之前压在Tiger身上的时候几乎可以完全把Tiger盖住，有几次从宁承佑的角度看不到Tiger，还以为福福是在自娱自乐。 　　可现在，不过才几天功夫，福福再与Tiger一起玩的时候，Tiger的体型看起来居然已经和福福差不多大了，也不会再轻易被福福压倒，反而是它半压在福福身上。 　　宁承佑看了半天：“好像是长大了点儿。” 　　程越：“那它长得还挺快。” 　　“可能是因为之前没什么吃的，还要每天担惊受怕，所以才那么瘦小，”秦堰说，“而现在它跟着我们，吃得好了，自然而然也就长大了。” 　　宁承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手触及怀中的小孩，低头瞧了瞧，说：“可辰辰变化就没那么大。” 　　说完自己想起来，拍了一下脑门：“忘了，人跟动物是不一样的。” 　　秦堰点点头：“没错，人类和动物的生长速度不一样，人类的变化总是要慢一些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宁承佑看着小孩瘦削的小身板，还是想把他尽快喂胖起来。 　　他总算明白“揠苗助长”故事中的人是怎么想得了，因为他现在也想一口把小孩喂成正常体型。可现实又总会告诉他，那样不但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对小孩的身体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唉，养孩子可真不容易。在学校和部队连续多年蝉联第一的天赋型双S级向导如是想。 　　“想看小朋友长大呀？”程越说，“那至少还得再等十年。” 　　他用两只手的食指比划出一个“十”字。 　　“那也不一定，”宁承佑习惯性地反驳道，“说不定只需要一夜呢？” 　　怀里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宁承佑无知无觉，笑着跟其他人说：“我昨晚上做了个梦，就梦见辰辰突然从小朋友变成了大朋友，吓我一跳，结果醒过来，发现他还是个小孩。” 　　“梦而已，”程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神秘的东西，结果就是场梦，听到之后难免失望，“我一夜能做好多个，前几天还梦见吃炸鸡呢，可香了，结果醒过来什么也没有。” 　　严简揽着他：“等回去让你吃个够。” 　　程越高兴起来：“说定了！” 　　“嗯。” 　　宁承佑耸耸肩：“确实，只是一场梦罢了。” 　　这种非自然现象他们从未见过，宁承佑又是在半梦半醒中看到的，想来想去，除了做梦以外再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他揉了揉小孩的头：“辰辰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小孩怔了怔，速度飞快地点了一下头。 　　“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宁承佑说。 　　小孩手指蜷了蜷，什么都没有说。 　　车辆继续平稳行驶，逐渐接近原野边缘，张北放慢速度：“马上就走出去了。” 　　宁承佑应了一声，放出部分精神力查探前面的情况，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放出安全的信号：“继续走。” 　　“好。” 　　走着走着，没过一会儿，小孩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宁承佑怀里。 　　“怎么了？”宁承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头疼又犯了，连忙摸着他的头问。 　　“没事，”小孩的眼睛睁开又闭上，声音有些不清楚，含糊地说，“有点困。” 　　“那快睡吧。”宁承佑不疑有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拍他的后背。 　　“嗯。” 　　小孩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角，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接着便在一下一下的拍抚中最终睡了过去。 第24章 虎 　　“他怎么了？”看见小孩歪倒在宁承佑身上，程越问。 　　宁承佑轻轻地拍着小孩的背，小声说：“困了。” 　　“这不是刚睡醒没多久？”程越说，“又困了？” 　　宁承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孩前几天也时常感到困倦，动不动就要睡着，可那是由于发烧和身上的伤太重所导致。现在明明已经退了烧，伤也慢慢的好转了，昨天还那么精神，怎么今天却突然犯起困来了？ 　　他猜：“可能是早晨起得太早，没睡够吧？” 　　小孩子一般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睡眠，这个猜测有一定道理。 　　程越想了想：“那可能是。” 　　小孩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宁承佑停止拍抚的动作，顺了顺他的头发，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小孩的睫毛，感觉像一把羽毛做的小扇子。 　　其实不怪那个小姑娘把辰辰认成小女孩，他生得实在好看，若不是先入为主，就连宁承佑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确定能认出来，即使到现在，他有时候还会恍惚——这样漂亮的小朋友竟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就在他腿上躺着，着实稀奇。 　　小孩到底是由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环境培育出来的呢？宁承佑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希望能同对方讨教讨教。但他想起小孩身上的伤，以及面对别的人类时冷漠的态度，却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讨教。 　　辰辰以前的生活可能过得不是很好，这个念头在他第一次看到小孩身上的伤痕时就生了出来，后来在小孩表现出的对人类的排斥、不信任的态度中得到进一步证实。小孩说过自己以前头疼的时候都是忍忍就过去了，说明并没有人管他。长到这么大的孩子，没有人安慰过他，没有人理会他的疼痛，甚至没有人愿意摸一摸他的头。 　　没有人告诉他在疼的时候是可以大声喊出来的，小孩子是可以哭的，不坚强也没有关系。宁承佑只看到小孩在自己头疼的时候独自躲开，疼得满头大汗也不曾向人呼救，紧紧皱着眉头，即使处于昏迷状态，也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宁承佑回忆自己从见到小孩第一眼到现在的所有瞬间，发现居然从来没见小孩哭过，同样的，他也从来没见过小孩露出笑脸。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经历过什么，辰辰始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勾一下唇角都懒得勾。 　　这正常吗？ 　　根据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来看，宁承佑觉得这并不正常。 　　哪有小孩子在那么疼的情况下还不哭的？ 　　他以前见过的小孩，哪怕被磕到一点点，拼命忍住疼，一旦有人安慰，泪水顷刻就决堤了，哭得昏天黑地也只是时间问题。更不用说他们的笑。小孩子心思纯粹，烦恼相对来说自然也就很少，往往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被人一逗，立马破涕为笑，笑容灿烂得仿佛天边的朝霞。 　　一般小孩子的喜怒哀乐，辰辰全都没有，他眼睛里藏着的，是连宁承佑都无法完全读懂的东西，这让宁承佑心里多了一分考量，既想对他刨根问底，又怕问得太过尖锐，让他产生防备，重新再把自己拒之门外。 　　这可太难了。 　　宁承佑想，等哪天如果有机会见到养育小孩的人，得到小孩允许以后，他一定要将对方打一顿。 　　把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给磋磨成这样，还是人吗？ 　　不过小孩也有可能没有父母，宁承佑听他提过“基地”这两个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大概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孩说的时候，眼神是冷的，说明在那个地方的回忆并不美好。 　　可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小孩没有说，宁承佑也不便去问。 　　他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测，听说国外有些地方一直存在着某种秘密基地，用来研究一些特殊的东西，这个病毒甚至都有可能是从那些实验室里传出来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就是不知道小孩提到的“基地”跟他认知中的这种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胡思乱想了一阵，宁承佑视线的焦点始终停留在小孩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身忽然一晃。 　　“怎么了？”宁承佑护住小孩，稳住自己，问。 　　“前头有条狗，”张北说，“刚刚突然冲出来，差点撞到它。” 　　宁承佑探头看了看，确实是一条狗，个头还不小，在车前面慢悠悠地走着，尾巴垂在腿间一动也不动，张北按了一下喇叭催它，它转头看过来，竟然就这样停了下来。 　　“诶，”张北惊讶，“它怎么不走了？” 　　宁承佑直觉有些不对：“别管它了，绕过去，我们快走。” 　　张北应了一声“好”，然而一脚油门还没踩下去，就听到他忽然高起来的声音：“妈的！这狗疯了吧？！” 　　宁承佑也是一惊，因为就在他们即将发动车子绕开的时候，那条狗忽然纵身跳上了车，发疯一样一边叫一边啃咬车前挡风玻璃，“汪汪”的叫声和牙齿碰击玻璃的声音同时响起，形成了刺耳的噪音。 　　张北立刻关闭了车窗：“队长，我觉得这狗不太正常，它看着我在流口水，嘴里面还有血，眼眶里只有眼白，跟人类丧尸一模一样。” 　　“难不成它也感染病毒了？”程越惊道。 　　张北描述的样子听起来确实像是感染病毒的表现，宁承佑不确定道：“有可能。” 　　“动物感染？”秦堰眉头紧锁，“之前还只是听说，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原来是真的，看来这病毒还真是无孔不入。” 　　明晓把枪握在手里，对着前面等待时机：“人类都可以，没道理动物不行，病毒又不挑。” 　　严简举枪指向另一边。 　　张北其实可以直接从前面将其射杀，然而车窗已经锁了，这狗还站在挡风玻璃正中央，面目狰狞地只顾着啃咬，牙齿混着血被硬邦邦的玻璃磕掉，却仍然无知无觉地咬着，要是直接对着打，恐怕玻璃就直接碎了，他们还得靠这辆车回去，可要是打开车窗，又保不齐这狗会不会趁机钻进来，一时有些纠结。 　　宁承佑对张北说：“把它甩下去。” 　　“好嘞。” 　　车身顿时开始摇晃起来，宁承佑尽力控制着身体，抱紧怀里的小孩。狗在失去平衡后滑倒在挡风玻璃上，却仍不甘心地想要继续往上爬，爪子与车表面相接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最终被甩了下去，甩到严简那一边，被一枪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身体“砰”得一声掉到地上，半边身子摔得血肉模糊，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他们的车不算高，狗被摔成这样大抵是因为病毒的缘故，程越看了一眼，恶心得差点吐出来，连忙催促快走。 　　宁承佑收回视线，缓了缓神，这才敢松开被自己裹得十分紧的小孩。小孩在这种情况下依旧睡得很熟，一直都没醒，这让他有些庆幸，至少可以避免让小孩看到这么恐怖的画面。 　　长出一口气，他问张北：“车怎么样？玻璃没碎吧？” 　　“没，”张北说，“这车结实着呢，还把那小畜牲的牙磕掉了一大半儿。” 　　他们的车乱晃了好一会儿，后面的车上有人问：“怎么回事啊？” 　　宁承佑让靠近最后的明晓回答：“没事儿，有只狗而已，已经解决掉了，现在可以继续前进了。” 　　交代完毕，后面的人看到狗的尸体时隐隐传来的惊恐反应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注意到秦堰往那条狗的方向看了几眼，宁承佑随口道：“秦堰，你该不会是想把那玩意儿带回去研究吧？” 　　“这倒不是，”秦堰捏了捏鼻梁，“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损坏得太厉害，现在这副样子，已经没有什么研究价值了。”秦堰说。 　　程越震惊：“你还真想过把它带回去啊？” 　　“我们现在缺少一些动物样本，”秦堰坦言道，“如果它是完好无损的，我会考虑把它带回去。” 　　明晓大言不惭：“这还不简单，下回我帮你抓一个就是了。” 　　严简一直盯着外面，闻言道：“不用下次，现在机会就来了。” 　　“什么机会？” 　　严简扬了扬下巴：“看那边。” 　　宁承佑立刻看向外面，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一大群动物正向他们冲过来，各种各样的都有，不光有家养宠物和常见的小动物，还有一些大型猛兽，看它们的状态外表都跟先前那条狗差不多，应该也都是被感染过的。 　　“我们这是撞了动物园吗？”程越不可置信地说。 　　“恐怕是的。”宁承佑注意到远处有一个破败不堪的大门，门上悬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招牌，上面写着“××动物园”的字样。 　　“艹！”程越望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那我们可真是走运。” 　　“谁说不是呢。” 　　动物的速度可比人类要快多了，即使感染病毒成了丧尸动物，也依然保持着原来的体格，眨眼间就已经快要跑到他们跟前了，宁承佑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对后面已经慌神的人们喊：“关紧门窗！你们先走！” 　　后面传来几声枪响，两个正朝着那辆车去的丧尸动物被解决掉，晋海从一个窗户露出头：“许先生说让你们也小心一点。” 　　“知道了！快走！”宁承佑说。 　　后面踩下油门，马上跑到了他们前头，载物资的车则与他们并行。 　　宁承佑单手搂着小孩，一边关注前头的动静，一边解决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丧尸动物。 　　这些动物有的比人类体型大，同时也要灵活很多，虽然同样是行尸走肉，但比人类要显得难对付，一枪有时不足以将它们打倒，还需要再补上一两枪，这就大大降低了他们的效率。 　　宁承佑打着打着，一个弹匣就空了，不得不停下来迅速换一个。 　　哨兵们纷纷将自己的精神体释放出来，动物对动物，也算是物尽其用。宁承佑装好子弹，重新开始，忽然感觉余光一闪，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跳了出去。 　　他没在意，以为是福福，小狐狸身量小，扎进动物群里就看不见了，精神体又不怕被咬，他也就随它去了。 　　打着打着，程越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看，那儿是不是个白虎？它好像是在帮我们。” 　　宁承佑定睛一看，在程越指的方向那边，的确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比在场的所有丧尸动物的身躯都要庞大，头顶上明晃晃顶着个“王”字，看动作，是在和几个精神体一起同那些丧尸动物战斗。 　　难道是动物园里没有被感染的动物？ 　　宁承佑心生疑惑，看着看着，总觉得那只老虎有点熟悉。 　　就在这时，程越“啊”了一声：“老虎好像被咬了！” 　　宁承佑一愣，果然见那只白虎被一只比它稍矮的丧尸老虎给咬了一口，身形一晃，随后更用力地咬了回去。正在这时，宁承佑余光又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车里跳了出去，待落地后一瞧，是自己那只傻狐狸，一蹦一跳地朝着白虎的方向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 　　刚才跳出去的那个难道不是福福吗？ 　　宁承佑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怀里却猛得一空。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他身旁骤然跃出，顺手抽出他腰间的匕首，银光一闪。宁承佑还没反应过来，离他们的车还有几米远的地上，两只丧尸动物砰然倒地。 　　一个人立在它们身边，背对着他们这边，身材高大，却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抬手用匕首在空中划了个圈，随即冲向丧尸动物群中。 　　那人穿的衣服宁承佑再熟悉不过，因为是他今天早上亲手给他穿上的。 　　“什么情况？那是谁？”程越目瞪口呆，“我们队伍里有这个人吗？” 　　怀里空落落的。宁承佑呆滞地眨了眨眼，迟钝地看向已经空无一物的怀抱，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在队员惊讶的目光中，双手一撑，也纵身跃了出去，迅速奔向那人的方向。 第25章 发现 　　那人的背影是宁承佑未曾见过的，他们队伍中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可宁承佑却认得他身上的衣服，同样也识得他手里的匕首。 　　衣服是他亲手一件件给人穿上的，而匕首，则是刚刚从他腰间拿走的。 　　车厢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只剩下四个人，五个大人，独独少了刚刚睡着的那一个小孩，连同两个整日如胶似漆的小动物一起。 　　宁承佑的大脑一瞬间仿佛生了锈，僵硬地转动着，不断尝试寻找答案。 　　可答案已经摆在了他自己面前。 　　那个刚刚从车上跳下去，一刀解决了两个丧尸动物的人，可能、大概、也许、应该就是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孩。 　　但是，宁承佑望着空落落的怀抱想，小孩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从一个小小的、看起来不到十岁的能随时被抱来抱去不占地方的小朋友变成了和他差不多高的大朋友，怎么可能呢？ 　　难不成那个梦其实不是梦，而是真的？ 　　宁承佑怔了怔，看向正在一群丧尸动物中央的人，忽然想起来——小孩脚腕的伤可还没好呢！ 　　早上还连走路都费劲，需要人抱，这时候不管不顾地跳出去，还跑了那么远，该多疼啊！ 　　这小孩，怎么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呢？ 　　他来不及再多想，立刻从车上跳了下去，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那个方向跑去，边跑边注意小孩的动作。 　　手起刀落，冲过来的丧尸动物便倒在他脚下，斩杀所使用的技巧全凭着肌肉记忆，熟练得像在砍瓜切菜，仿佛自己面对的压根不是凶狠危险的变异动物，而是呆滞的木桩子。宁承佑从小孩的动作中判断出他应当受过专业训练，这一点在小孩昨天毫不犹豫地开枪打中两个丧尸的头中也可以体现。 　　小孩身上藏着秘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秘密。 　　应该就是在“基地”里接受的训练吧？看小孩动作这么娴熟，宁承佑猜测。 　　离小孩越来越近，宁承佑也感觉到一股愈来愈浓郁的强大哨兵气息，这股气息对他而言十分陌生，不可能来自于他的队员，只能是从小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小孩居然还是个哨兵。 　　宁承佑感觉了一下，瞬间判断出小孩的等级不低于在场的每一个哨兵，甚至有可能和他的等级相当。 　　他有些惊讶，又觉得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样一来，小孩时不时头疼的毛病和他不经意间看到的画面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头疼应当是因为精神域受创，而他看到的画面，应该就是小孩的精神域。 　　和哨兵气息同时席卷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冥冥中，宁承佑觉得自己仿佛在被牵引着往小孩的方向走，就连他的精神丝也差点被勾出来，妄图脱离他的掌控往小孩的身边跑。 　　宁承佑对这种情况有点陌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很有可能意味着自己和小孩的匹配度很高。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对方。 　　匹配度高的哨兵和向导同时也拥有高度契合的精神力，会对彼此产生亲切感，不会排斥对方的精神力，精神域也会对对方自然敞开，甚至精神体都会喜欢黏在一起。他们会更容易进行精神结合，互相协作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若是像宁承佑这样高等级的向导与契合的哨兵组成搭档，以一当百也不是问题。而且一般来说，这样的向导和哨兵通常也会从搭档最终成为伴侣，进行深度结合。 　　不过宁承佑从来没有遇到过和自己匹配度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过会遇到和自己匹配度很高的哨兵，一度觉得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也挺好，可眼下偏偏来了这么一个…… 　　脑袋里被塞进了一堆乱哄哄的东西，宁承佑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注视着前面的身影，最终却只喊出来一句：“辰辰！” 　　他的声音在野兽的嘶吼中很容易被听见，宁承佑看到小孩明显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 　　加速奔跑，宁承佑一边举枪对凑到小孩身边的丧尸动物进行射击，一边说：“辰辰小心！” 　　小孩很敏捷地躲过朝自己跳过来的一个野兽，接着身体一歪，仿佛马上就要摔倒。 　　宁承佑心下一惊，踩着一个丧尸老虎的背纵身跳到小孩身边，一把揽住小孩，让他歪到了自己怀里：“没事吧？” 　　他拥着和自己身型相当的小朋友先跳出包围圈，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去看小孩的脚腕：“是不是腿又疼了？” 　　“……”小孩被迫靠在他怀里，手里的刀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眨了眨眼，僵硬地应道：“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宁承佑急道，“都还红着呢！” 　　小孩没有回话，宁承佑顿了顿，才回想起目前的状况，他半搂着突然间变大的小孩，又叫了一声“辰辰”。 　　这回离得近，他听到了小孩下意识的回应：“嗯。” 　　一切烦恼仿佛都在这一声应答中冰消雪融。 　　有什么关系呢？宁承佑想。 　　不管他是小朋友还是大朋友，总归还是辰辰，就算此时小孩身量跟他差不多高，靠在他的怀里，仍然只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辰辰。 　　那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他对上小孩的视线，第一眼注意到小孩那熟悉的碧色瞳孔。 　　这便是小孩长大之后的样子吗？宁承佑想。真好看啊。 　　长大的小孩面容和小时候差别不大，只是多了些棱角，多了几分成熟，不过都一样好看。眉目也更深邃了些，眉骨高耸，眼窝深陷，碧绿的瞳孔配上高冷的眼神，仿佛一只矜贵的猫。宁承佑险些被小孩的眼眸吸进去，亏得理智及时把他拉了出来，让他记得小孩脚腕的伤，和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小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宁承佑当机立断：“我们先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将小孩拦腰抱起，大人的体重跟之前的小朋友自然没法比，不过好在他久经锻炼，多出来的分量也完全可以消化，区区一个人不在话下，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起来，就要往回赶。 　　小孩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宁承佑侧耳去听，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宁承佑目光一凛，把小孩放下，转身开了一枪。 　　一只丧尸老虎应声倒地，宁承佑这一枪从它眼眶穿了出去，一颗眼球突兀地掉了出来，宁承佑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别看。” 　　小孩不明所以：“为什么？” 　　宁承佑一本正经道：“小孩子不能看这种场面，会做噩梦的。” 　　“可我不是小孩子，”小孩用已经恢复正常的略显低沉的声音反驳，“我已经长大了。” 　　宁承佑看他一眼，飞快道：“再大你也是个小孩儿。” 　　小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再次抱起来：“回去再说。” 　　“等等，”小孩阻止他迈出的步子，指向那只白虎所在的地方，“Tiger。” 　　宁承佑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眼神复杂地看小孩一眼：“他是你的精神体？” 　　小孩点点头：“对。” 　　“这个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 　　小孩沉默。 　　宁承佑叹了口气：“这些事，我们待会再算。” 　　小孩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好。” 　　宁承佑转头往那边赶，踩着几个丧尸动物的头跑到白虎那里，试探性地叫了一声“Tiger”。 　　白虎瞥他一眼，晃了晃尾巴，紧接着一个小东西从白虎身边跳了出来，宁承佑定睛一看，是他的那只傻狐狸。 　　怪不得福福刚才跳出来，原来是认出了Tiger的身份。 　　宁承佑心情复杂地摸了一把福福的头，看来傻狐狸其实不怎么傻，是他自己眼瘸才什么都没看出来。 　　精神体自然不会被普通动物所伤，他们刚才担心的白虎被咬的那一口并不存在，Tiger没有受伤。 　　宁承佑对两个精神体说：“行了，该回去了。” 　　福福摆摆尾巴，猛得跳起，四只脚并用踢中一个靠近的丧尸斑豹，将其踢出几米远，随后轻巧地落到地面，仰头看向宁承佑。 　　“你很棒，”宁承佑敷衍地夸奖道，“回去给你奖励。” 　　福福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宁承佑正准备做出下一步指示，命令它俩跟着回去，Tiger却突然晃了一下，接着便栽倒在地。 　　宁承佑瞳孔紧缩，眼睁睁地看着白虎倒了下去，可在倒地的刹那，白虎并没有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发出沉重的声响，反而一下子变回了熟悉的猫咪模样，福福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想起什么，立马看向自己的怀抱，果不其然，在Tiger变回去以后，小孩也忽然闭上眼睛歪向一边——如果不是被他抱着，恐怕此刻就已经栽倒在地——转瞬之间，就从一个青年变成了小孩模样。 　　手臂所感受到的重量猛然一轻，宁承佑忙把小孩抱紧，再看时，发现小孩已经昏了过去。 　　这是……又变回去了？ 　　怎么回事？是由什么引起的？ 　　他没有在小孩身上发现新的伤口，证明这次突然的变化并不是因为受伤，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无数个问题顷刻间缠上宁承佑心头，身边群狼环伺，他没法儿在这里搞清楚情况，只能抱住小孩，把Tiger也带着，叫上福福，先回去再说。 　　怀里抱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宁承佑的速度，他这些天抱小孩几乎抱成了习惯，再稳当不过，几个精神体在他身后掩护着，严简他们也用枪暂时挡住汹涌而来的丧尸动物，协助宁承佑把小孩带回来。 　　张北开车接上他，宁承佑跳进去：“快走！” 　　车极速奔驰，宁承佑喘了口气，把小孩小心地放平到座椅上，自己坐在旁边，深深按了按眉心。 　　他还没说什么，其他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程越是亲眼看着他跳出去追那人结果把小孩给抱了回来的，急得百爪挠心：“队长，到底怎么回事？” 　　他离得远，看不真切，又没注意到小孩变化的过程，全程迷迷糊糊的，刨根问底地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辰辰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这里，宁承佑清了清嗓子，把小孩挪到自己膝盖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腿，随后说：“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清楚——” 　　程越转过来弯，试探地问：“刚才那个人……跟辰辰是不是……” 　　宁承佑点了一下头：“是同一个人。” 　　“或者，我猜那才是辰辰本来的样子。” 　　程越瞪大眼睛：“辰辰原本是个大人？！” 　　“对，外表看着大概十七八岁。”宁承佑刚才靠近看过，大概估量着。 　　“那他为什么会变成小孩的样子？”明晓插嘴道。 　　宁承佑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他醒来以后再问。” 　　“还有问题，”严简指着昏睡中的Tiger说，“既然主人是这样，那它……是刚才那只白虎？” 　　宁承佑：“不错，Tiger就是那只白虎，同时也是辰辰的精神体。” 　　“精神体？”程越问，“辰辰是哨兵？” 　　只有哨兵才会拥有外表如此这么凶猛的精神体。 　　宁承佑回答：“对，并且我判断他原本的等级不低于我们在场的所有哨兵。” 　　他一只手覆着小孩的额头，语出惊人：“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和我的匹配度应该也不低。” 　　程越不太明白：“这还可以感觉？” 　　宁承佑看他一眼，颇有种一言堂的架势：“我说可以就可以。” 　　程越甘拜下风：“行吧行吧，你说高就高吧，反正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既然这样，”秦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宁承佑把小孩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拢了拢：“这就只能等他醒来直接问他本人了。” 　　他将掌心贴到小孩额头上，感觉小孩目前体温正常，不过却出了许多汗，似乎昏迷得并不安稳，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依照经验来看，小孩现在约摸是头疼又犯了。宁承佑目光沉了沉，照例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帮小孩缓解，一会儿功夫，小孩脸色渐渐好转，他收回手，静静等待小孩醒来。 第26章 昏迷 　　在小孩昏迷的时候，宁承佑想了很多问题，自己琢磨着答案，等小孩醒来再进行确认。 　　一个人突然从不到十岁的小朋友变成青年这件事给了所有人不小的震撼，使他们看向小孩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复杂了几分，但看着窝在宁承佑怀里昏睡的小孩，却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把他叫醒。 　　虽然某种程度上，小孩对他们隐瞒了许多，难免叫他们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可换个角度想，他一个人流落他乡，年龄又这样小，在这个混乱的年头，对陌生人多一点防备也是应该的。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对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暴露自己的全部秘密。 　　他们刚见到小孩的时候可还准备直接把人解决掉呢——虽然后来在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时及时收了手。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们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对旁人的防备心只会比小孩更重。像小孩这样不哭不闹不惹麻烦，一直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从不提要求，也从不妨碍他们做任何事，其实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们说到底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谁也没规定需要向陌生人掏心掏肺，就连他们自己心里都藏着秘密任务没告诉小孩呢，又怎么有资格怪人家瞒着自己？ 　　况且，这么好看的小孩被他们捡到，也给他们枯燥无味的路途增添了不少生气，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心情自然而然地也好了很多，干什么都觉得更有意思了。就这一点来说，他们还得感谢人家呢。 　　宁承佑搂着小孩，注意到小孩肩膀处衣服有破损，目光微凝。 　　早上刚换的衣服经过刚才那一遭又破了，他把人抱过来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再快一点，回到安全地带再说，被诸多疑问搅乱的大脑没来得及注意到小孩衣服的状况，现在安静下来才发现异常。 　　也是，明晓的衣服当然都是根据她自己的体型买的，给小朋友穿绰绰有余，可一旦放到青年身上就显得很不合适了，小孩变大以后个子还挺高，衣服理所当然会被撑破。 　　这样一想，那凌晨的时候宁承佑看到的画面想来也不是做梦了，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是小孩变大的时间相较这次更短，短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回去，连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是当时困得迷糊的宁承佑，他把那当成是一场梦也无可厚非。 　　宁承佑把自己的外套给小孩披上，盖住破损的部位。 　　明晓注意到他的动作：“衣服又破了？” 　　“嗯，”宁承佑点点头，“刚刚破的，一直没留意，现在才看到。” 　　“这下我可也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他换了。”明晓说。 　　宁承佑沉吟片刻：“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等会儿直接给他穿我的吧，这样等他万一再变回去，衣服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撑破。” 　　小孩变成青年的时候个子跟他差不多高，穿他的衣服应该很合适。 　　程越看看小孩本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Tiger，深感奇妙：“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怎么就突然变成大人，又一下子变小了呢？” 　　宁承佑也不清楚：“谁知道呢。” 　　“诶队长，”程越想起来，“你说的你昨晚做的那个辰辰突然变大了的梦，是不是就……” 　　“应该是真的，”宁承佑说，“我昨天守夜交班回去的时候很困，躺下来就想睡觉，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个人靠了过来，轮廓像个大人，当时我还以为是秦堰。可我明明是面对着辰辰睡的，于是我睁眼看了看，发现秦堰在自己那边好好躺着，反倒是辰辰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踪影，只剩下我怀里这个人影。我以为是做梦，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怀里就变成了辰辰。” 　　“现在想来，那时候应该是他突然变回原样，不是我做的梦。” 　　程越：“那你当时没问他？” 　　“问什么？”宁承佑说，“他当时没有醒，而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谁会想到大半夜去把当事人叫起来求证自己梦里的事呢？” 　　程越轻轻“啊”了一声：“也是哦。” 　　“再说了，”宁承佑回想了一下早上小孩的表现，说，“我觉得他那次变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今天早上我跟他提起来的时候，他表情很茫然，不像是装的。” 　　“我猜他的这种变化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可能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才会产生，”宁承佑说，“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发现。” 　　程越从背包里摸出一袋零食，边吃边点头：“对，要是他自己能控制的话，现在也不会这儿了。” 　　想了想，程越又不着调地问：“你刚刚看到长大版辰辰的脸了？” 　　“长大版”，这个词用得还挺贴切。宁承佑笑了一下：“看到了。” 　　“怎么样？”程越问，“好看不好看？” 　　难为他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宁承佑就当他是来调节气氛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肯定好看，”程越斩钉截铁道，“我们辰辰小时候都这么可爱，长大后也绝对不会差。”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莫名的自豪，宁承佑颇有同感：“你猜得不错，确实……很好看。” 　　何止是好看，宁承佑惊鸿一瞥，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惊艳的一张脸。他暗骂自己注意力跑偏，可却又忍不住去想当时的场景，辰辰半靠在他怀里，微微抬头仰视他，眼睛里坠着光。 　　要是有相机，他当时就想把那幅画面照下来。 　　可惜了。 　　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额头，转而道：“他是哨兵，而且经常头疼，我觉得他的精神域可能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损伤，而这也很有可能是导致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不过也不能确定，毕竟真实情况我们还都不清楚。” 　　“精神域受到伤害？”秦堰皱眉，“这可不是小问题，哨兵的精神域一旦受到伤害，是很有可能致命的。” 　　宁承佑叹了口气：“我知道。” 　　秦堰：“能确定吗？” 　　宁承佑拉平嘴角：“现在还不能。” 　　他连小孩的精神域都进不去，哪能确定这个，只不过是凭借经验觉得小孩的头疼或许跟精神域有很大关系而已。 　　“那要是确定了，”程越嘴里零食咬得咔咔响，“能治吗？” 　　宁承佑斟酌了一下：“这取决于他是否愿意让我进入他的精神域，我得先检查过具体情况之后才能知道。” 　　“不过说起来，我好像进去过他的精神域，”宁承佑不确定道，“在他这几天头疼的时候，我试着用精神力帮他缓解，无意中看到一幅画面，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他的精神域。” 　　程越好奇：“什么样的？里面都有什么？” 　　宁承佑回忆着：“几乎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程越惊讶，“精神域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宁承佑耸耸肩：“确实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没看全。在我看到的画面里只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空白房间，四周包括脚下都是纯白色，而房间中央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明晓问：“谁？” 　　程越抢答：“是辰辰吗？” 　　“对，”宁承佑说，“我没看清他的脸，但他的体型和发色和辰辰变大之后一模一样，再加上那是他的精神域，里面应该就是他本人。” 　　因人而异，每个人的精神域都不一样，各人的精神域投射出各人的心理，反映着每个人的精神状态。像宁承佑的精神域是一片原野，原野上布满花花草草，有一条河流穿行其间，河水清澈见底，草地松软舒适，福福闲来无事时喜欢在地上打滚，扑一扑蝴蝶，咬一咬小花，十分快活自在，也让宁承佑的精神域显得更加生机勃勃。他本人也一直充满活力，一手撂倒一操场的哨兵不在话下。 　　相比之下，小孩的精神域就显得过于干净、也过于空洞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趴着的自己，仿佛连时间都不再流动，整个空间静悄悄的，神秘又空寂，很容易给人以窒息感。 　　小孩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精神域呢？ 　　宁承佑刚想继续思考，耳边忽然又传来一阵咔嚓声。 　　他转头一看，是程越吃零食地动静。 　　宁承佑瞥他一眼：“零食哪儿来的？” 　　程越指指严简：“他给我的。” 　　“还有吗？”宁承佑问。 　　程越吃得很高兴：“没啦，严简说这是最后一包。” 　　宁承佑还想要来哄小孩，听他说没有了，只能作罢，可转瞬之间又想起来，现在的小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不会想要还不一定。 　　他呆了呆，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朋友。辰辰睡得无知无觉，半边脸埋在他怀里，露出来一半未经人事的稚嫩面孔，是宁承佑这几天看惯了的模样。但紧接着，他想起自己方才跑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那张脸。 　　小孩是天生的好看，无论是小朋友还是大人的样子，都有让人第一眼惊艳第二眼沦陷的本事，区别只在于小的时候脸庞圆润，长大后则更棱角分明一些。其他地方特征明显，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碧绿眼眸，即使宁承佑事先不知道，也能一眼就认出对方。 　　小孩手里一直握着的匕首因为本人的昏迷被宁承佑轻松地取了下来，上面沾满了血和其他的脏东西，宁承佑随手扯一片布把它擦干净，收回鞘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宁承佑也不知道小孩的身手居然能这么好。他看着小孩冲进兽群，险些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对方了，可哪知道小孩手起刀落，解决丧尸动物看起来比练习走路还要简单，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连宁承佑自己也无法做到像他这么干脆利落。 　　他是跟谁学的？在哪儿学的？怎么学的？ 　　视线触及小孩下巴上的伤痕，宁承佑怔了怔，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这个疤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除，可见当初受伤的时候有多深。 　　小孩这是究竟受了多少苦啊？ 　　张北把车开得飞快，摆脱掉那群丧尸动物，没多久就看到了前面车的影子。 　　没有他们的保护，怕再遇到危险，所以许潮生那边的车开得有些慢，一等到他们，立刻让他们快点过去。 　　晋海在窗口冲他们喊话：“怎么样？” 　　宁承佑说：“已经甩掉了。” 　　“那就好，”晋海明显松了口气，“先生让我问你，接下来怎么办？是接着走还是找个地方休息？” 　　宁承佑想了想：“继续走吧，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回中央城，趁着现在没什么情况先走再说。” 　　“好。”晋海把头缩了回去。 　　宁承佑回过神，下意识看向怀里的小孩，就在这时，他发现小孩眼睫颤了颤，似乎下一秒就要醒来，立马绷紧了神经。 第27章 清醒 　　小孩在下一秒睁开了眼。 　　“醒了？”宁承佑立刻出声，“头还疼吗？” 　　其他人也立刻精神起来，程越又是第一个：“醒啦？能问问题了吗？” 　　严简把他拉回去：“先等等。” 　　程越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急了，顺着严简的力道向后倒：“那好吧，等他缓缓。” 　　眼神迷茫了一阵，小孩看向他的方向，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他的问话先是摇了摇头，接着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身体本能地变得僵硬起来，眼睛快速眨了眨，猛得想要坐起身。 　　宁承佑连忙按住他：“先别动。”这一碰，他才发觉小孩的身体有多僵硬，语气不由自主地又缓了缓：“你才刚醒，坐起来太猛会导致头晕，过一会儿再起来。” 　　小孩被他按着继续躺在他腿上，稍稍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出来，只好被迫静止不动了。 　　宁承佑清了清嗓子，问他：“你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吗？” 　　问完他仔细观察小孩的反应，后者在听到自己的话时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同时捏紧了拳。 　　看来是记得的。 　　宁承佑：“你记得，对不对？” 　　小孩抿了抿嘴，轻轻“嗯”了一声。 　　记得那就好办了。宁承佑最怕的就是他一醒过来把之前的事都给忘了，那样的话他还要再等下一次，可谁知道下一次小孩变化又是什么时候呢？要让他们接着等一个不确定的时机，好奇心能直接把他们折磨死。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宁承佑说，“你愿意如实回答吗？” 　　他之前也这么问过小孩，那时候得到的答案是“这取决于你想问的是什么”，小孩在那时候一直对他们有所保留，他尊重对方的选择，可眼下他都已经亲眼目睹了小孩的秘密，要是小孩再随口说些什么来搪塞他，那就说不过去了。 　　所幸小孩并没有这么做。 　　怀里的人思索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宁承佑确认似的又询问一遍：“什么都可以问？” 　　小孩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可以。” 　　程越竖起耳朵，用眼神催促宁承佑快问。 　　“那好，”宁承佑捋捋他的头发，“第一个问题，我问你，你今年几岁了？” 　　小孩没怎么思考，直接回答：“十七岁。” 　　果然。宁承佑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他们第一眼见到小孩的时候，因为对方的外表，先入为主地直接把他当成了不足十岁的小孩子，没想起来问他的名字，往后的相处中，即使小孩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完全不像仅仅十岁的小朋友，他也仅仅把原因归结为早熟——在现在这个世上生存下来的人类，哪有几个还能保持天真的——毕竟这种情况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与其说忘了核实年龄，倒不如说他们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想，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眼前都不会有人想到那一层，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可就是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宁承佑端详着小孩的脸，从这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怎么也看不出“十七岁”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来，小孩也曾经告诉过自己他不是小孩，只是自己当时把他的话当成了小朋友逞强的玩笑，完全没当真，现在再来看，小孩说的是实话，是他自己不信而已。 　　“刚才那个，是你原本的样子？”他问。 　　小孩点点头：“对。” 　　“你是哨兵？” 　　“是的。” 　　“知道自己的等级吗？” 　　“不清楚。” 　　他不清楚，但宁承佑心里有数，就凭自己感觉到的小孩的精神力和看到的小孩的身手，他的等级绝对不会低于S级，放在中国，基本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只有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才会指派，平时得跟大熊猫一样好好保护起来。 　　但小孩在本来的地方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照顾。 　　宁承佑想到他身上的旧伤痕迹，边在心里声讨他的监护人，边默默转移了话题。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 　　小孩想了想，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这就有些棘手了。 　　连当事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要怎么查？ 　　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晓和程越异口同声地说：“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孩看了他们一眼。宁承佑立刻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别出声。程越讪讪地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不会再开口捣乱了。 　　消除了干扰，宁承佑顿了顿，换了条思路：“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小孩连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没有。” 　　宁承佑：“这是头一回？” 　　“嗯。”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小的？在此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呢？”宁承佑问。 　　小孩回忆了一下：“在遇到你们的前两天，在那之前，我遭到了丧尸的围攻袭击。” 　　宁承佑想起他身上的伤口：“就是在那时候受的伤？” 　　“对。” 　　小孩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曾被那些一般人认为痛苦的记忆困扰。说好要一五一十地回答宁承佑的问题，就信守承诺，什么都肯说。宁承佑望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看到的那家便利店里的惨状，艰难道：“那家店地上的丧尸，都是你杀的？” 　　小孩很坦然地承认了：“是的。” 　　不光宁承佑，车里的其他人也都震惊了。 他们不自觉地把小孩这副小身板代入那场与丧尸的战斗中，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敌得过那些凶残的丧尸……片刻后又想起来，小孩原本是大一些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变得这么小，原本又是个哨兵，那样来看的话，这一切似乎就变得合理多了。 　　可宁承佑仍觉得不合理。 　　就算小孩是以大人的模样迎战，可是说到底，他也只有十七岁而已，从年龄来算不过只是个青少年，按照哪国的法律来说都属于未成年。未成年就等同于小孩子。一个小孩子，居然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凶残的丧尸，光是想想，就让他心疼得不行。 　　小孩彻底躺够了，用手撑着要起来，宁承佑将他扶着坐起来，往怀里又拢了拢：“就是那之后你才变成小孩的样子的吗？” 　　没想到小孩摇了摇头：“是在那之间。” 　　宁承佑呼吸一滞。 　　也就是说，小孩在变小的同时，还在承受丧尸的袭击，甚至在变小以后，仍然要与丧尸战斗。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受这么多伤，怪不得第一眼见到他们时小孩会是那副样子，明明已经处于强弩之末却还要强作凶狠主动向他们发动攻击，那时候小孩恐怕早就在跟丧尸的战斗中耗尽了力气，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强撑下来，身体疲累到极点，精神也险些崩溃，本能地戒备所有靠近的生物。当时他都不一定能分清楚他们是人还是丧尸。所以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无差别地发动攻击。 　　宁承佑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心头一片酸涩，同时也感到万分后悔。 　　他们为什么没有再去得早一些？ 　　为什么没有在小孩最需要的时候赶到？ 　　如果他们能早上两天，小孩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了？也不用一个人躲在满是丧尸尸体的屋子里，一边舔舐伤口一边进行防备，身体和大脑撑到极限，只差一点就要全线崩盘。 　　他用颤抖的手抚摸小孩的脸颊，拇指碰到小孩下巴上那个伤痕：“这也是那时候伤的吗？” 　　“是在我解决掉第一波之后，”小孩说，“我想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结果被一只丧尸钻了空子，它一下子扑过来，咬了我一口，不过我最后还是把它给解决掉了。” 　　小孩自己没有察觉，宁承佑却听出来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有那么一点点撒娇的意味，好像是在说：我在那种情况下还是成功把丧尸给干掉了，看我多棒。 　　太棒了，值得夸一夸。 　　宁承佑目光微沉，语气却很真诚地夸奖道：“辰辰这么厉害呀！” 　　小孩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但被夸了以后眼睛明显亮了一点，终于愿意和宁承佑对视了。 　　“辰辰，”宁承佑想问他疼不疼，又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怎么可能不疼呢？ 　　正想着，他忽然灵光一闪：“辰辰，你变小之前是受了很重的伤对吗？” 　　小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仍然乖乖点头：“对。” 　　“有感觉到头疼吗？” 　　“有。” 　　得到肯定的答复，宁承佑说：“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刚才我就这么想了，辰辰之所以会变小，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身体和精神域骤然遭受重创，所以才变成小孩的模样，”宁承佑大胆猜测，“这就相当于一种保护机制，等他恢复了就会慢慢卸去，他也才能从小孩变回原样。” 　　小孩听得似懂非懂，显然没听明白。不过秦堰听明白了，仔细思考了一下：“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也没有类似的记录。不过现在我们什么都还不清楚，所以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排除，你的说法听起来不无道理，但还需要回去检查过才知道是否正确。” 　　宁承佑：“也对，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就在这时，他余光看到一个白色的小身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刚刚同样昏过去的Tiger。宁承佑抬手把它拎起来，小心地放到小孩身边：“给，你的精神体。” 　　小孩摸了摸Tiger顺滑柔软的毛，对他说：“谢谢。” 　　宁承佑刚想说不客气，结果被旁边的程越抢了先，见小孩抱着Tiger，程越好奇地问：“精神体不是大多应该待在精神域里吗？你的怎么放在外面？” 　　小孩摸着Tiger的头说：“我精神域受创，打不开了，它进不去，只好一直待在外面。” 　　“打不开了？”宁承佑皱眉，“怎么回事？” 　　宁承佑虽然猜到他的精神域肯定出了问题，但没想到居然连打开都打开不了，看来小孩精神域受损的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小孩：“不知道。” 　　他皱起眉，摸了摸自己的头：“我能感觉到它，但是进不去，一想进去就头疼。” 　　宁承佑将掌心覆上他的额头：“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孩：“从变小以后开始。” 　　宁承佑：“以前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吗？” 　　“没有，”小孩说，“以前进出都很容易。” 　　宁承佑：“那头疼呢？头疼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小孩：“不是，头疼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一直存在。” 　　看来他的头疼跟这次精神域受损关系不大，很可能是因为他的精神域一直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所以才会持续性头疼。 　　程越忧心忡忡地问：“头疼肯定很难受吧？队长能治吗？” 　　宁承佑揉了揉小孩的头：“我是可以治，不过得先回去查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现在他的精神域打不开，我也没办法下手，还需要等待时机。” 　　他们正说着，车突然停了下来。 　　宁承佑问张北：“怎么了？” 　　张北回头：“他们找到歇脚的地方了。” 　　车厢里的人对视一眼：“我们要下去吗？” 　　宁承佑想了想：“不急，我还有问题想问辰辰，你们要是想下去就先下去吧。” 　　程越爱凑热闹：“那我也留下来。” 　　明晓举手：“我跟你们一起留下。” 　　他们俩不走，严简和秦堰也选择留下来。宁承佑几乎哭笑不得：“行吧行吧，那我们就都不下去了。” 　　他摇摇头，让张北去跟许潮生那边打声招呼，说他们在车上休整一下，等会儿就下去，张北应了声“好”，随后便下了车。 　　等再度把目光转移到小孩脸上，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宁承佑发现小孩正盯着自己，似乎仍在等待下一个问题。 　　食指敲了敲膝盖，宁承佑如他所愿提出下一个问题： 　　“你之前说的基地是什么地方？” 第28章 不听话的小朋友不给糖吃（假的） 　　如果是从一般的小孩子口中听到“基地”这个词，宁承佑十有八九会觉得对方指的是某些动画片里的地方，或者是他们自己和小伙伴的“秘密基地”，总归都只是小朋友幻想中的产物，跟现实不怎么沾边。 　　可是从辰辰嘴里听到这个词给他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在他还以为对方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辰辰的与众不同，小孩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流、一直对别人抱有戒心并且还把枪当成玩具，从这样的小孩那里听到的“基地”，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一些非常不好的东西。 　　紧接着，他又发现了辰辰的这个秘密——小孩不是小孩，反而是个十七岁的青少年。 　　这样的话，那个“基地”所代表的含义就更加有待商榷了。 　　宁承佑早就想问小孩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了，可惜碍于小孩一直不怎么想回答的样子，才拖到了现在，这次总算能问个清楚了。 　　宁承佑：“你是从基地出来的吗？” 　　小孩：“是的。” 　　程越插嘴：“基地是你家吗？” 　　小孩看起来有些困惑：“家？” 　　程越嘴快道：“就是你和爸爸妈妈以及其他亲人待在一起的地方。” 　　“我没有爸爸妈妈和其他亲人，”小孩说，“基地，不是家，我没有。” 　　他说这话完完全全只是为了表达字面意思，并不夹杂一丝一毫的私人情感，是认认真真地在回答程越的问题，陈述自己的情况，语气很平和，眼神也很平静，就好像没有父母没有家在他那里根本算不上大事。这大约是他长久以来的生活灌输给他的观念，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在座的各位听完他的话，却少见地陷入了一阵沉默。 　　宁承佑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小孩这副样子分明是从来就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家人的爱，也从来没有过家。因为没有拥有过，所以对它没有概念，根本不明白它是什么，更不会去想要得到，只有这样，他才会如此坦然地说自己没有。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仿佛只是在陈述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但说者这样想，听的人却无法产生同感。 　　宁承佑也没有父母，可他从小被很好的叔叔阿姨收养，分化成向导以后又由国家直接培养教育，从小到大身边的人给予了他足够的爱与关怀，让他得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在他眼里，有没有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家”其实并不重要。 　　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小孩是绝对没有享受过他的这种待遇的，要不然怎么会连家是什么都不知道。 　　程越抓了抓头发，主动向小孩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小孩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他的话，也根本不懂她为什么道歉，但出于礼貌还是说：“没关系。” 　　程越于是更不好意思了：“你不用……不用这么快原谅我，让我先好好反省反省。” 　　小孩：“哦。” 　　他们俩的思路不在同一条线上，互相都不明白彼此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因为程越良好地态度和小孩惜字如金的回应，竟也奇迹般地进行了一番对话。然而宁承佑此时没有心思关心这段对话有多神奇，他全身心都悬在小孩身上。 　　他忍不住对小孩说：“辰辰既然没有家人的话，那可以把我，把我们当成家人。” 　　小孩抬头望望他，没有拒绝：“可以。” 　　抱着小孩的手紧了又紧，宁承佑勉强使自己恢复正常，暂时压下汹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快进到下一个问题：“既然这样，那辰辰，和你一起待在基地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小孩说，“我们待在一起，还有管理者、教官、和医生。” 　　这种构成在一些夏令营军训活动中很常见，但宁承佑不确定小孩口中的那些称谓是否真的代表他们的工作，他不认为有这么简单。 　　“这些人平常都做什么呢？” 　　“管理者和教官负责训教，医生负责我们的身体情况。” 　　“分别有多少人？” 　　“管理者四十个，教官二十个，医生一个。” 　　“像你这样的有多少人呢？” 　　“数量不固定，平均大概有四百人。” 　　这个比例似乎不太正常，四五百人的地方，怎么会只有一个医生？又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管理者？宁承佑皱了皱眉，接着问：“那你们平常都做些什么？” 　　小孩：“训练。” 　　宁承佑刚想顺着问训练的内容，但回想起小孩刚才杀丧尸动物时干脆利落的身手，觉得自己兴许已经算了解了他们平常的训练内容。 　　“你在基地待了多长时间？” 　　小孩：“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在那里。” 　　宁承佑：“其他人也都一样吗？” 　　“有的是，”小孩说，“也有些人中途离开，之后又补充进新的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宁承佑在脑海中过了几个自己印象中的国外搬出来的“基地”，没有一个可以跟小孩描述的重合。 　　难道是新建的？ 　　可是小孩说自己从记事开始就待在那里了，说明它应该已经建立很长时间了才对，不可能是新的。 　　难道是秘密基地？ 　　宁承佑对那些传闻中某些国家设立的秘密基地有所耳闻，其中虽然少不了夸大的成分，比如说这些基地其实偷偷地正在研究找到的外星人的尸体，复制外星人的基因给地球人……但除去这些部分以外，他对基地本身的存在还是相信的。至于小道消息说是那些基地研制出的病毒并撒向全人类借此来消灭劣等人类，这种故事听听就行了，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那小孩会是从那些基地里出来的吗？ 　　他无法确认。 　　宁承佑：“你这个基地有名字吗？” 　　小孩：“就是基地。” 　　宁承佑哑然：“基地就叫基地？跟Tiger一样有趣。” 　　小孩体会不到他的感受，两人对有趣的定义显然也有出入，宁承佑直起身子：“这个基地，是谁创建的？” 　　见他坐正，小孩也学着他的样子坐起来，不再倚靠他的肩膀，想了想，说：“不知道。” 　　宁承佑也觉得他应该不知道，像小孩这样的，在基地里估计也是少言寡语，一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根本没有心思关心别的事情，如果基地的创始人有意隐藏自己，那他不清楚也很正常。 　　接下来……好像没什么问题要问了。 　　他解开了自己的一小部分疑问，又增添了更多问题，脑子一时有点混乱，直到明晓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一直在沉默着旁观，冷不丁冒出一句：“队长，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是在审问犯人？” 　　听她这么说，宁承佑回过神，下意识看向小孩，后者仍坐在他腿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臂弯脱离出来，此刻睁大眼睛望着他，两人面对面，表情都有些严肃，再加上之前一问一答的情形，看起来确实像是在审讯。 　　而且瞧小孩的样子，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宁承佑在心里大喊冤枉。小孩好不容易愿意跟他坦白，他只不过是想趁机问清楚小孩的情况，怎么就突然变成审讯现场了？ 　　他明明是想借此拉进距离，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隔得更远了。 　　宁承佑连忙搂住小孩，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为了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他盯着小孩的眼睛说话——小孩的眼睛总是让他很容易心软——告诉小孩：“辰辰，别听她瞎说。” 　　“我不是在审你。我们只是在聊天，我想请你满足我的好奇心而已。” 　　“作为交换，如果你对我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来问我。” 　　小孩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宁承佑松了口气，又隐隐感到挫败。看来辰辰对他依旧没有太大兴趣，连好奇都不带好奇的。 　　不过转念一想，小孩这种性格，本来就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的，他并不是独一份，这么一想，他也就释怀了。 　　没事儿，反正这才几天而已，小孩对他还不算熟悉，这种表现很正常，等他继续努力，一直陪着小孩，早晚有机会让小孩把他当成特殊的那个。 　　严肃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张北跑过来催他们下车，宁承佑抱起小孩往落脚地点走，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辰辰，刚才你从车上跳下去，是为了找Tiger吗？” 　　没想到小孩却否认了：“不是。” 　　“那是为什么？”宁承佑问，“当时可把我吓坏了，那儿那么多丧尸动物，你一跳下去，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小孩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尴尬，转瞬即逝却被宁承佑看了个结结实实：“是因为我……变了。” 　　宁承佑了然：“因为你发现自己突然变回去了？” 　　小孩：“对。” 　　估计是小孩发现自己忽然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骤然在他们面前暴露，有些混乱，正好Tiger跳了出去，他也就跟着跑了出去。 　　“那Tiger为什么跑？” 　　“它太大了，”小孩说，“在车厢里恢复的话，空间不够。” 　　宁承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车，跟Tiger原本的体型对比一下，发现的确如此。那么大一只白虎突然出现在他们车厢里，只怕会直接把他们挤出去。 　　宁承佑：“你知道你昨天晚上也变回去一次吗？” 　　小孩：“本来不知道，但早上听你说的时候猜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生变化，衣服，没来得及换，”小孩说，“不是故意的。” 　　宁承佑一愣：“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件衣服而已，破了就破了，只要你没事儿就好。” 　　小孩身上裹着他的外套，长得盖住膝盖，露出一截小腿，白皙的脚踝上红肿的痕迹格外显眼。宁承佑觉得自己心脏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细微的疼痛感蔓延开来。 　　他指着小孩的脚踝问：“刚才跑出去的时候，腿疼不疼？” 　　小孩下意识缩了缩脚：“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一般的小孩在这时候都该哭着喊着要安慰要抱抱了，他却说自己不疼。 　　究竟是真的不疼，还是习以为常到可以直接忽略呢？ 　　宁承佑猜是后者。 　　他用玩笑的语气说：“辰辰，不说实话的小朋友要罚一天不可以吃糖哦。” 　　小孩转过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宁承佑接着问：“真的不疼吗？” 　　小孩眼睛不自觉向下看，绷紧嘴角，半晌终于道：“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宁承佑追问。 　　小孩点点头：“嗯。” 　　宁承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能让小孩说出“这一点”就已经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他信守承诺，给小孩一颗糖，然后去问秦堰要来医药箱，打算给小孩上药。 第29章 朋友 　　F城比B城还要空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距离中央城比较近，人大多近水楼台先得月跑进了中央城的缘故，这里丧尸很少，除开刚进去时碰见的丧尸动物以外，他们没在遇到别的危险。 　　找到落脚点也比之前要容易得多。 　　宁承佑他们跟着张北走过去，便看到一排的门面房，楼层不高，上面挂的招牌上写着“××银行”的字样，玻璃墙碎了一半，上面有干掉的不明污迹，不过倒没有尸体什么的，勉强可以下脚。许潮生那边的人已经分发了食物，正在准备吃东西，还给他们留了一些。 　　急着给小孩擦药，宁承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小孩放在自己身边，低头开始上药。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宁承佑说，“马上就好。” 　　小孩：“嗯。” 　　他用棉签小心地将药涂抹在小孩红肿的脚腕上，动作放得异常轻，感觉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生怕稍不留神把小孩给弄疼了。 　　哨兵的皮肤向来敏感，小孩的更是娇嫩，任何一点伤痕出现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可怖，叫人看得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受过。 　　宁承佑边涂边对小孩说：“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先想着跑，你的伤还没有好，这样一动就会变得更加严重。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知道吗？” 　　小孩垂下眼帘：“嗯。” 　　“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发生变化，怕会吓到我们，又或者被我们当成怪物，所以才会慌不择路地跳出去，”宁承佑说，“但是辰辰，你看我现在，你觉得我被你吓到了吗？” 　　小孩望着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宁承佑：“没有对不对？” 　　宁承佑：“我没有被你吓到，而且还冲出去把你带了回来，这证明你所认为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其他几个哥哥姐姐也没有把你当成怪物看，在他们眼里，你依然是辰辰，长大和变小都没有关系。” 　　“所以辰辰，”宁承佑上完药，再次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语气认真道，“你要相信我们，相信我，好不好？” 　　“我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也不会轻易将你当成怪物，更不会因为你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就对你产生怀疑——谁还没有点自己的秘密呀。我所担心的只是你的身体。当你跳出去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你脚腕的伤还没好，不能跑那么远，所以连忙跑去追你。” 　　“结果还是让你伤到了。” 　　宁承佑脸上浮现一丝挫败，遗憾自己反应时间太长导致没能及时把人带回去，但很快又被他掩盖住了。 　　“辰辰，下一次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下一次如果你再感觉自己可能要发生什么变化，只需要告诉我，不用逃跑。” 　　“请你试着相信我，好不好？” 　　他拉着小孩的手覆到自己心口，想让小孩感受自己的心跳。辰辰手指蜷缩起来，掌心还能感觉到他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目光闪了闪，说：“好。” 　　上完药，宁承佑还想给小孩喂饭，但小孩直接把食物从他手里接了过去，自己吃。他这时才猛然想起，小孩原本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并不需要别人像对待幼童那般对待。他可以在战场上以一当百，自然也可以自己吃饭。 　　不用他喂了。 　　宁承佑收回手，看小孩自己很自然地吃饭，油然而生一股失落感。 　　不过短暂怅然过后，宁承佑很快又振作起来，小孩不需要他喂饭证明小孩的身体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他应该高兴才对。况且除了喂饭这一项，他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呢，别忘了小孩现在脚还伤着，走不了路，移动的时候仍然需要他抱，而且刚刚他才给小孩擦过药，早上还帮小孩换衣服了，这些都是小孩需要他的证明。 　　并且，小孩对其他人的靠近都比较排斥，却唯独不会排斥他，愿意跟他聊天，告诉他自己的事情，还愿意被他抱，给他摸头。这说明他在小孩心里的位置还是挺特殊的，即使算不上亲人，也能挨上好朋友的边儿了吧？ 　　别人可都没有这种待遇。 　　想到这里，他瞬间释怀了，一边望着小孩，一边心情愉悦地吃起东西来。 　　程越见他一直看着小孩，冷不丁道：“队长，你是瞧着辰辰下饭吗？” 　　宁承佑：“嗯？” 　　程越指指他的眼睛：“你一直看着人家，难道不是为了下饭？” 　　宁承佑勾了勾嘴角：“可爱的小朋友的确很下饭——” 　　小孩耳朵动了动，听到他们谈论自己，茫然地抬起头。 　　“——不过因人而异，”宁承佑接着说，“比如我觉得，在严简眼里，你也挺下饭的。” 　　程越下意识看严简一眼，后者正好在看他，两人对视的瞬间，他自己的耳朵先不争气地变红了，立马扭过头：“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严简往他身旁挪了挪：“看你好看。” 　　程越捂住半边脸，瓮声瓮气道：“我一点儿也不好看，你别看了。” 　　“好。”严简应下这句，却依然盯着他的侧脸。 　　程越：“你怎么还……” 　　话还没说完，严简：“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控制不住自己，只想一直看着你。”话说得是抱歉，可他的语气却没有一丝歉意，仍然正大光明地盯着程越瞧，还越看越起劲。 　　程越：“……” 　　程越捂住他的眼睛，凶巴巴道：“不许看了！好好吃你的饭！” 　　严简握住他的手，好脾气道：“好。” 　　宁承佑疲惫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夸张道：“嘶……我的牙好酸。” 　　小孩望了他一眼：“牙疼？” 　　宁承佑点点头。 　　小孩指出他的错误：“可是你捂的地方是你的眼睛。” 　　宁承佑把手转移到嘴边，然后干脆放了下来，对小孩解释：“辰辰，我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小孩眼睛微微睁大：“但你说你牙疼……是假的吗？” 　　宁承佑有心给他解释一下什么叫被别人秀恩爱的场景酸到牙疼这种意识层面的东西，但再一次被小孩澄澈的眼神打败：“没错，是假的。” 　　“哦。”小孩转头继续吃东西，过了一会儿，宁承佑听见他小声说：“我还以为是真的。” 　　宁承佑感觉自己的良心不自觉得疼了一下。 　　“这就是种夸张的形容而已，”宁承佑揽着小孩的肩膀，指着程越和严简对他说，“当你看到有人在你面前秀你没有的东西时，心里……不舒服，就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 　　小孩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感到不舒服？” 　　宁承佑一时卡了壳：“呃……羡慕？” 　　小孩望了望程越：“你羡慕他们？” 　　宁承佑：“……” 　　宁承佑：“也不是羡慕啦……就是，啊，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摸摸鼻子：“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是故意骗你就好。” 　　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宁承佑察觉到小孩对一般人类的种种情感行为似乎都不感冒，好像缺失了对情感的感知能力，以至于难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有时候还分辨不清楚什么是玩笑话，他总是很较真，说什么是什么，不会骗人，但很容易被人糊弄，就连宁承佑搞怪说一句话牙疼他都会相信，并且完全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人告诉他真相。 　　“辰辰，”宁承佑试探性地问，“你原来在基地有朋友吗？” 　　小孩摇头：“没有。” 　　“我们不交朋友，”小孩说，“因为没有必要，交朋友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帮助，还会浪费时间和精力。” 　　“一个都没有吗？从小到大？” 　　“没有。我在基地长大，一个人，没有朋友。” 　　他的中文正在缓慢进步，但仍算不上太好，有时候说话容易颠三倒四，实在表达不出来就会用英文代替，不过还好宁承佑听得懂，不管他用什么语言，两人都能无障碍地继续交流下去。 　　听他说完，宁承佑想，果然如此，小孩之所以如此不通人事，不懂人情世故，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可以交流分享，他又怎么会懂这些呢？ 　　宁承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以前没有朋友，但你现在有了。” 　　小孩歪头看他。 　　他伸出右手举到小孩面前，毛遂自荐：“辰辰，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宁承佑认识的人很多，但真正能称为朋友却很少，因为这个身份，许许多多的人都想与他结交，但他秉承着贵精不贵多的原则，在交友这一点上卡得很死，加上他又比较懒，懒得去经营关系，懒得跟太多人打交道，所以，到现在为止，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跟人交朋友。 　　这当然也存了一点私心。他从第一眼见到小孩的时候就对小孩心生好感，很喜欢这个小朋友，跟小孩做朋友就可以正正当当地把人圈到自己的领域内了，多好。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小孩答不答应的问题。 　　半晌没听到回答，宁承佑原本十拿九稳的心也开始变得忐忑起来。他想，小孩会不会不想跟人交朋友？又或者小孩不是很理解他这个朋友的意思？ 　　其实他本来就已经把小孩当成朋友了，只是一直没有明说，这次提出来，只是因为听到小孩说自己从来没有朋友，担心小孩现在仍然把自己当成一个萍水相逢的同路人，所以想给自己争取一个确切的名号罢了。 　　……所以小孩到底愿不愿意跟他做朋友？不愿意的话他就转而问小孩结交朋友的标准，再接着努力努力，争取达到小孩的标准。 　　正当宁承佑开始计划接下来努力的方向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手心一暖，低头一看，一只白皙的小手出现在他手心里。 　　他抬起头，听到小孩清脆的声音： 　　“好。” 第30章 炫耀 　　“队长，我已经知道辰辰答应让你成为他的好朋友了。这句话到现在为止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我背都快背会了，请问可以停下了吗？” 　　明晓捂着耳朵对宁承佑说。 　　然而当事人自己显然没有一点自觉，也没为她这句话生气，心情很好地应了声“好”，接着转向另一边：“程越你知道吗……” 　　话还没说完，程越面无表情地抢答：“辰辰和你已经是好朋友了。” 　　“对，”宁承佑笑得收不住，“你怎么知道的？” 　　程越：“你刚才跟明晓说话的时候，我们也都听见了。” 　　“啊，哦，都听见了？”宁承佑确认似的问。 　　所有队员斩钉截铁道：“对，都听见了！”所以求求你别再说了！ 　　宁承佑还有点遗憾：“唉，你们这么快就都知道了，我本来还想一个一个告诉你们呢。” 　　所有队员：不必了，谢谢您嘞。 　　可能是从众人眼中看出了这句话，宁承佑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这件事，摆摆手：“行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不说了，但是——” 　　“你是辰辰第一个好朋友，知道了知道了，”程越不胜其烦道，“不用再重复了。” 　　即将出口的话卡在喉头，宁承佑清了清嗓子：“——没错，知道就好。” 　　程越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会成为第二个的。” 　　明晓不甘示弱：“第三个必定是我！” 　　宁承佑心情很好地看他们一眼，并未反驳，揉了揉怀中小孩的头发。 　　反正他已经是第一个了，后面第二第三之类的，都不用放在眼里。任何事情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是他第一个成为小孩亲口认证的朋友，其他人再怎么样都不重要。宁承佑暗下决心——他会成为小孩心中最重要的朋友。并且他很有信心把这个决心变为现实。 　　不需要在乎其他人，他只要在乎辰辰一个就够了。 　　亲昵地抵着小孩的后脑蹭了蹭，宁承佑收获到来自三方的眼神疑惑。 　　小孩回头望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程越一脸一言难尽：“队长，你是在学福福吗？” 　　明晓也指指一旁黏在一起的Tiger和福福，对宁承佑说：“真的，一模一样。” 　　宁承佑嘴角一抽，理直气壮道：“我的精神体当然像我，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程越沉痛地转过头，“那我不看就是了。” 　　有那么夸张吗？宁承佑满脸问号，低头跟小孩对视：“我这样很奇怪吗？” 　　小孩：“没有。” 　　宁承佑刚放下心，就听见小孩接着说：“但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我这么做？”宁承佑明白了，“好吧，我以后尽量克制自己，不再这样了。” 　　小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 　　宁承佑表面好商量，心里却感到万分遗憾。他刚刚不过才蹭了一下就停了，早知道以后不能继续，那他就再多蹭几下了，至少得蹭够本不是？可惜现在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再反悔的可能了。他盯着小孩的发顶，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余光看见福福又在和Tiger玩闹，出于某种心理，宁承佑一把把小狐狸抓了过来，举着狐狸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福福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象征性地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狐狸狡猾，宁承佑的这只精神体更是继承了主人的精明劲，狡猾程度更上一层楼，聪明得要命，懂得示弱，利用自己的外表引起别人的同情心，就像现在，明明知道它是在装模作样，宁承佑仍然被它的表象迷惑到了一秒，最后想起自己也没法儿对自己的精神体做什么，只好暂且把它放回去。 　　一落地，福福立马蹿起来，一下就跳到了Tiger身边，亲昵地依偎过去。 　　宁承佑摇摇头，甘拜下风。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跟一个精神体较什么劲，再说了，福福只是爱粘着Tiger，又没粘着小孩本人，跟他起不到什么冲突。精神体与主人的各方面都是相通的，他感觉到自己和小孩的匹配度不低，福福之所以会喜欢Tiger，恐怕跟他对小孩的好感度有很大关系。而且，福福要是跟Tiger关系好了，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助力呢。 　　这么一想，宁承佑看福福的眼神也没那么复杂了，甚至还想给福福加油，让它加把劲，争取让Tiger也一样粘着它。 　　不用他说，福福的行为已经表明了态度。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正在往不知名的道路上狂奔的思绪，宁承佑转过头，看见许潮生走了过来。 　　对方还是老样子，看上去身材瘦削，面色苍白，那个药给他造成了很大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善得了的，又经过了几天的奔波，他看着更显憔悴，但即使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累，他走路却依然很稳，保持着惯有的风度和姿态，不需要人搀扶，晋海只能紧张兮兮地跟在他身边，时刻注意他的情况。好在这段路不长，两人有惊无险地走了过来。 　　“宁先生，”许潮生率先跟他们打招呼，“明小姐，程先生，严先生，张先生，还有这位小朋友，你们好。” 　　他们人多，宁承佑之前只大概地向他介绍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每一个都能认得出来，并且过来还专门跟每个人打了一遍招呼。 　　“你好，”宁承佑问，“许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对许潮生的印象原本不差，但因为对方身边的人的缘故，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好，现在因为身为合作伙伴的关系难免要客气一些，等回到中央城就即刻散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会认识谁。 　　晋海不知道从哪儿弄过来一个椅子，擦干净，叫许潮生坐下。 　　许潮生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们现在是在F城吗？” 　　宁承佑：“没错。是F城，接下来就是中央城，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那大概还需要多久？”许潮生问，“多久才可以到达中央城？” 　　宁承佑估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以最快速度前进，应该在明天中午之前就可以到达。” 　　或许是近乡情怯，许潮生深呼一口气，连说了两个“好”字：“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除了许潮生主动分享的那些，宁承佑对他的事一概不了解，也没有兴趣探听别人的私事，于是就没接话，等他缓一缓再说。 　　许潮生情绪有点激动，掩面咳嗽了几声：“抱歉，我有点失态了。” 　　“没事儿，快要回家了嘛，”宁承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可以理解。” 　　许潮生微笑了一下：“其实那已经不算是我的家了。” 　　宁承佑“啊”了一声：“也对。” 　　许潮生：“等这次回去以后，我会把它变成我的。” 　　可能是因为他们是萍水相逢，没有利益冲突，彼此没什么顾忌，许潮生毫不掩饰地在他们面前把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出来，也不用担心会被告密。 　　宁承佑：“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了。” 　　许潮生：“多谢。” 　　“你们回去是要做什么呢？”许潮生忽然问，“刚刚想起来，到现在为止，我好像还不清楚你们是做什么的。” 　　宁承佑耸了一下肩：“我们？我们什么也不是，就是几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罢了。” 　　“是嘛，”许潮生笑了笑，“我知道了。” 　　他看向宁承佑怀里的小孩：“这个小朋友要跟着你们一起回中央城吗？” 　　“嗯。” 　　“我可以帮你们找地方给他做检查。” 　　宁承佑：“不用了，我回去之后会亲自带他去医院。” 　　“哦，那好吧。” 　　一时无言，宁承佑握着小孩的手捏了捏小孩的手心，想起一件事：“对了，忘了告诉你——” 　　他眉毛上扬，满脸高兴，其他队员一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纷纷想上去捂住他的嘴，然而没来得及，许潮生已经接了下来：“什么？” 　　见有人接茬，宁承佑更开心了，举起小孩的手说：“……我和辰辰现在是好朋友了。” 　　程越、明晓、秦堰、严简、张北：“……” 　　许潮生：“嗯？你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程越痛苦地捂住耳朵。但仍然阻止不了宁承佑的声音渗透。 　　他说：“那不一样。之前只是我单方面在心里默认是他的朋友，现在我们是正式成为好朋友了。” 　　宁承佑晃晃小孩的手：“辰辰，你说是不是？” 　　小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许潮生觉得自己从小朋友这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硬生生看到了些许疲惫意味，但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他只得微笑着颔首：“我知道了，那……恭喜？” 　　宁承佑一脸得意：“谢谢。” 　　许潮生坐不住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启程了吗？” 　　“当然可以，”宁承佑起身的同时不忘把小孩抱起来，“现在就能走，走吧？” 　　许潮生站起来：“好，走。” 第31章 笑 　　说完，许潮生就回去让他那边的司机开车去了。 　　“队长，我知道你高兴，但也没必要见个人就跟人家讲一遍吧？你不累吗？”程越无语道，“而且我们跟许潮生又不熟，人家来找你谈正事，你跟人说这个干什么？” 　　宁承佑心情正好着，不跟他计较：“我高兴。” 　　程越：行吧。 　　宁承佑把小孩抱起来放上车，左手拎福福，右手拎Tiger，把两个小家伙往里一扔，自己也顺势钻进去。Tiger到底是猫科动物，下落的过程中就调整好了身体，轻巧地跳到车厢底，不过福福要比它还灵活一点，落到座椅上又跳下去，跑到它身边拱拱它的脖子，和它一起窝在最里面。 　　“我们的精神体也是好朋友，”宁承佑说，“就像我们一样。” 　　小孩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这幅场景，点了点头：“Tiger很愿意和福福待在一起。” 　　翻译过来，就是Tiger很喜欢福福。宁承佑自动把小孩的话理解成为这句。 　　精神体和主人意识相通，小孩知道Tiger的想法并不奇怪，但宁承佑听到小孩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因为在他眼里看来，一直是福福主动粘着Tiger，小狐狸缠人的伎俩可多了，连他都招架不了，更别说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猫了。Tiger的眼神又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导致宁承佑一直认为它是迫于自己的压力才允许福福待在自己身边，谈不上有多喜欢。 　　可现在小孩说Tiger喜欢福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宁承佑已经知道辰辰不会说谎，所以他说什么宁承佑就会信什么。那么既然他说Tiger喜欢福福，说明肯定是真的。 　　宁承佑盯着Tiger看，后者大概是习惯了高冷，跟人类对视时也没有什么反应，瞥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开，随后用两只前爪捧住了福福的脑袋，在小狐狸欢快的叫声中伸出舌头，飞快且高冷地舔了一下福福的脑门。 　　据说猫科动物舔别的动物或者人是因为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小弟，这也可以被解释成亲近的本能，证明它已经把舔的对象划入了自己的领地内。 　　这应该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喜欢吧？ 　　宁承佑不确定，但被舔了一下脑门的福福显然很兴奋，它学习能力很强，感觉到从Tiger的这个举动中传来的含义后，用同样的方式，高高兴兴地捧着Tiger的脸，也在Tiger的脑门上舔了一下。 　　那个位置，如果Tiger是虎形的话，应该舔到的是那个“王”字。 　　被福福舔完以后，宁承佑清清楚楚地看到Tiger眼神错愕了一下，这个自始至终高冷得压根不像一只猫的大猫由于物种差异，显然没搞清楚福福为什么会对自己做出这种行为。宁承佑觉得它也许是在想：我新收的小弟为什么反过来舔我？难道它想当我的老大？ 　　并不是，福福谁的老大都不想当，它只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 　　Tiger愣了愣，又舔了一口福福，这次是侧脸。 　　福福依旧开开心心地还了回去。 　　接下来，宁承佑和车厢内的众人有幸目睹了一场由于物种差异沟通不畅所引发的猫狐舔毛大战，最后结局是Tiger用爪子抵住福福的头，歪头吐了一团狐狸毛，福福吐出一截舌头，讨好地蹭了蹭Tiger的下巴，就此休战。 　　宁承佑忍俊不禁：“这两个小家伙也太有意思了。” 　　程越笑点低，被逗得笑得肚子都疼了：“好憨啊，队长哈哈哈你这狐狸真不愧是狐中哈士奇哈哈哈哈太好玩了……嘶不行我肚子有点疼……” 　　他本能地向后靠，正好靠在严简肩膀上，一只有力的大手取代他的手覆盖在他的肚子上：“可能是笑岔气了，别动，我帮你揉揉。” 　　程越不敢动了：“好。”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也都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谁叫这两个活宝实在太过搞笑，即使整个画面没有一丝声音也足够制造节目效果，就连一向不怎么爱笑的秦堰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明晓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在这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小孩就成了唯一没有笑的那一个。 　　宁承佑始终留心着他的表情，小孩也和他们一样围观了全程，面对这种场景，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开始的时候面无表情，结束的的时候仍然面无表情，别说是笑，就连眼神波动都很少。 　　说起来，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好像都没见小孩笑过。 　　小孩是有过别的表情的，头一次见他们时的愤怒，第一回在他怀里醒过来时的狰狞，以及后来每次睡醒之后片刻之间的茫然，头疼时的痛苦，强忍着不让其他人看出来时的隐忍，这都是他所见过的，初步可以证明小孩的面部神经没有问题，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出各种表情。可他却从来没看过小孩的笑容。 　　哪怕是得到糖果，喝到甜甜的奶粉，小孩也仅仅是用眯起眼睛的动作来表达心情的愉悦，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未曾出现过。 　　是不想，还是根本就不会？ 　　宁承佑更倾向于后者。 　　从小孩的描述中，他大概能想象出基地是什么样子，在那种封闭、冰冷、毫无人情可言的地方待上那么久，每天日复一日地进行训练，没有亲人，不能交朋友，甚至连花都是假的。他们必须对身边的所有人保持戒备，神经时刻紧绷着，要让自己处于最佳状态，以此来迎接挑战。在这样的环境下，表情是很多余的东西，笑容尤其。他们只需要将自己变得更强，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小孩大概从很早以前，就丧失了微笑的能力。 　　猜到这里，宁承佑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他有种想从小孩嘴里问出那个基地到底在哪里自己去把负责人狠狠修理一顿最后将其拉到国际法庭进行审判的冲动，可又怕那段记忆对小孩来说太过痛苦，以至于小孩根本不想去回忆。 　　还是回去以后自己去查吧。不光这个，他还得继续忙教授的事呢，两项工作齐头并进，宁承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在此之前，他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帮助小孩重拾笑容。 　　“辰辰，”宁承佑问他，“你觉得刚才的福福和Tiger可爱吗？” 　　小孩转过头，“嗯”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 　　宁承佑掩唇轻咳两声：“它们这样是不是还挺好笑的？我肚子都快笑疼了。” 　　听到“疼”这个字，小孩动了一下，好像马上就要伸手摸他的肚子亲自检查，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快笑疼了”，意思就是现在不疼。 　　收回手，小孩：“哦。” 　　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宁承佑见从这个方向着手没什么用，便换了条思路：“诶，我给你两个字笑话吧，是我们这里特有的，你应该没有听过。” 　　小孩确实没听过：“好。”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宁承佑常听教官讲笑话，通常是在他们那时候训练中途休息的时候讲的，为了调动气氛，让他们更积极地参与接下来的训练课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为了逗小孩笑，搜肠刮肚地找自己的笑话库存。 　　笑话很多，但能跟小孩讲得却很少。就算已经见过小孩原本的模样，宁承佑潜意识里仍然把小孩当成时刻需要照顾的小小朋友，况且小孩真实年龄也算是未成年，未成年的小朋友是不能听某些成人笑话的。 　　剔除掉不能听的，宁承佑挑了几个适合小孩子听的笑话讲给小孩听。期待能从小孩脸上看到笑容。可当他把自己挑选出来的笑话全都讲完了，小孩依旧没有笑。 　　程越倒是笑得不行了，再一次瘫倒严简身上，后者心领神会，继续给他揉肚子。 　　宁承佑盯着小孩的眼睛，后者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望着他，眼中水光潋滟，他在那里面看到整个车厢几乎所有人的倒影，其中他的是最为清晰的，但却独独没有在里面发现半点笑意。 　　“我讲完了，”宁承佑说，“辰辰觉得好不好笑？” 　　小孩回忆了一下所有内容，为他肯定道，“好笑。” 　　宁承佑勾了一下他的鼻梁：“你怎么知道好笑？你都没有笑。” 　　小孩指指他旁边的程越：“他笑了。” 　　“因为他笑了，所以你也觉得好笑？”宁承佑问。 　　小孩：“对。” 　　宁承佑：“那如果他没有笑呢？你还会这样觉得吗？” 　　小孩皱了皱眉，诚实道：“我不知道。” 　　宁承佑哑然。 　　看来小孩对搞笑事物的认知完全来自于身边人的反应，他自己是没有那种意识的。 　　连觉得好笑的感觉都没有，他又怎么会笑呢？ 　　宁承佑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问：“辰辰，你那个基地在哪儿？” 　　小孩摇摇头：“不知道，我们都是被蒙着眼睛带出来带回去，没有见过具体位置。” 　　宁承佑锤了一下自己的腿。 　　明晓问他：“队长，你问辰辰这个干什么？” 　　宁承佑：“我想把他那个基地给一锅端了。” 　　“会这么对待一个小孩，这个基地本身肯定有问题，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必须受到惩罚。”宁承佑道。 　　正说着，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戳了戳。 　　他一转眼，看到小孩竖起一根手指，像模像样地贴在嘴边，对他说：“嘘，冷静。” 　　宁承佑觉得自己冷静不下来，可这既然是小孩对他提的要求，他便尽量去满足对方，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第32章 意外 　　掀了那个基地被宁承佑安排上了日程，他准备等回到中央城把教授这件事给解决了以后就开始，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加入。 　　用最快的速度行驶，天黑之前他们总算摸到了城市郊区，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走夜路风险太大，他们这么多人担不起，许潮生让晋海问宁承佑，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晚再走。 　　宁承佑同意了。 　　郊区原本人就比较少，加上距离中央城又比较近，绝大多数的人早就逃了过去，因此并没有太多丧尸在这里活动，不过这里显然经历过不少灾难，小区门口的陈旧血迹和门岗处穿着保安衣服的尸体可以证明，看到这一幕，宁承佑下意识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后者不明所以：“怎么了？” 　　等走过那一段路，宁承佑才松开他：“刚才那个地方有点吓人，怕你会害怕。” 　　小孩：“我不会。” 　　宁承佑这时候想起来，虽然表面上辰辰看起来像是未满十岁的小朋友，但实际上对方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十七岁的少年，砍丧尸比切菜还要顺手，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这种画面了，怎么会被这种简单的画面给吓到呢？ 　　是自己有点先入为主，多管闲事了。宁承佑拍了拍脑门：“抱歉，我以为你会害怕，忘了你已经长大了。” 　　小孩很大度：“没关系。” 　　他望望自己：“很多人都会看错，我不会怪你。” 　　“那谢谢你啦。”宁承佑揉揉他的头， 　　这种地方当然是没法儿停下的，保不齐哪一栋房子里还有漏网之鱼，万一他们被察觉到，少不得又得一顿极速撤离，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还得继续找。他们顺着路一直走下去，路过一座桥，桥下河里水还挺清，没有被污染，宁承佑想着，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他们就在这河边将就一晚上也未尝不可。 　　随后他们便看到了一些房子，当然都是空的，大部分只有两三层，有的只有一层，看着挺符合他们的要求。 　　就在宁承佑想要不要派个人下去先看看的时候，怀里的小孩却突然动了一下，凝神看向窗外：“有声音。” 　　宁承佑问：“什么声音？” 　　向导五感不如哨兵发达，只能借助精神力，宁承佑没把福福放出去，自然也无法接收到太多外界的讯息，因此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声音。 　　小孩说话的同时，严简和明晓也听到了：“是哭声。” 　　“哭声？”宁承佑皱起眉，“这里怎么会有哭声？” 　　这里方圆几里看起来都空无人烟，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哭？ 　　“是个女声，”明晓补充，“哭得很伤心。” 　　宁承佑：“还有其他人的声音吗？” 　　哨兵全神贯注地去听，小孩又出声：“还有两个男人，不过他们没有哭，而是在笑。” 　　两种声音联系在一起，在场的大人几乎立刻就猜出了可能正在发生什么。 　　小孩对此有些疑惑，但也知道在有人哭的时候显然不适合刨根问底，陈述完情况之后顿了顿，看宁承佑：“要去营救她吗？” 　　“去看看。” 　　宁承佑拧着眉咬了咬牙，先让车都停下来，跟许潮生打过招呼，随后叫上严简和明晓，三个人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自从病毒爆发以后，全世界都乱成了一锅粥，部分人类的劣根性在这场灾难中暴露得彻彻底底，用来规范人们行为道德的法律法规在社会秩序完全崩盘的地方适用不了，毕竟有些地区已经连人都没有，哪里又能指望丧尸去懂这些？失去了束缚，整个世界仿佛又回到了远古时代，重新开启了弱肉强食的篇章，弱者只能依靠强者才能勉强生存。 　　宁承佑前几年还在军校里的时候就见过不少那些场面，高等级的哨兵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欺压别人，肆意横行，明明没有受伤，还强迫向导为自己做精神疏导，被欺负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忍受旁人日复一日地欺负和侮辱。他在又一次看到那个哨兵欺负人时用相机录下了证据，接着把东西放好，亲自过去给那小子上了一课。身体加心灵的双重受创，导致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哨兵从A级降到了B级，最终被强制退学。 　　不光学校，其他地方也有很多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活在中央城这样一个自始至终都拥有完整的法律体系，守护着良好地秩序的城市，尚且有欺凌现象的发生，那就更不用提法律鞭长莫及的城外了。 　　这种荒山野岭额的，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人也极为少见，在这种地方犯罪完全不会被发现，既然不被发现，那也就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犯罪成本基本上无，这样一来，原本就没有底线的人就更加嚣张了。 　　离得近了，宁承佑也听到了那阵哭声，伴随着“你别过来”“不要碰我”之类的尖叫，情况变得越来越紧迫了。 　　辨认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严简立刻领着他们两个跑过去，跑到一栋二层小楼前，确认人就是在这里面，最前面的严简便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门磕到墙上发出“嘭”得一声响，把院子里的人给吓了一跳，原本在进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们此时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跟小孩描述的一样，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上半边身子裸露在外，手脚都被绑住，脸上满是泪水，半边脸高高肿起，应该是被打的，一看到有人出现，本能地立刻冲他们哭喊：“救命啊！救救我！” 　　那两个男的倒是衣冠楚楚，裤子都还没脱，其中一个还是穿的西装，瞧见有人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看到宁承佑和严简是两个男人，顿时又放松下来，甚至兴致勃勃地问他们：“你们是想加入吗？” 　　女人闻言，目光马上从希望变得充满恐惧，开始剧烈挣扎：“不要……不要，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 　　明晓从他们身后冲出来：“加你大爷！” 　　宁承佑看准时机和严简一起冲上前，一人一个，一下子就把那两个男人给控制住了，明晓随后马上用自己的外套盖住女人的身体，牢牢将其护在怀里，帮她解开捆住手脚的绳子，女人吓了一跳，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明晓拍拍她：“不怕不怕，姐姐来了。” 　　女人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骤然安全下来，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埋头在明晓怀里哭了起来。 　　宁承佑收回视线，用力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他踩着的是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一脚在这人整洁的西装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脚印，他没收力，踹得这一脚足够他受的，男人登时痛呼出声：“你们他妈的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这两个男人都是普通人，宁承佑就没有掏枪，摁着人的头让人半边脸贴地，“你刚才在干嘛呢？” 　　西装男疼得龇牙咧嘴：“你管我干嘛呢？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 　　宁承佑单手把男人拎起来：“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不过看你这副样子，也没有什么活着的价值了，等会儿我找个丧尸堆把你扔进去，你就自求多福吧。” 　　西装男个子不高，最多也就一米七，在宁承佑这种常年训练的军人面前完全不够看，轻而易举就被揪着领子拎了起来，脚尖着地，顿时被吓得不轻，手脚不断扑腾着：“你你你放我下来！我警告你，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一定会后悔的！” 　　宁承佑挑眉：“我觉得，我要是不这么做，才真的会后悔。” 　　另一个男人见状也开始挣扎：“放……放开许总！” 　　宁承佑动作一顿：“你叫他什么？” 　　男人：“许……许总？” 　　“许”这个姓氏听起来有点熟悉，不过宁承佑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在路上遇见了个许潮生，总不可能这下又碰见一个他们许家的人，而且这个男人……他打量了一番，跟许潮生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而且还只是个普通人，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迟疑的这一会儿，被男人当成是怕了，被称为许总的西装男开始得意起来：“怎么？知道我是谁了，现在开始害怕了？没关系，只要你马上放开我，我完全可以不计较你的冒犯，谁让我大度呢。” 　　“而且，要是你能把你带来的这个女人送给我，等回到中央城，我绝对会给你更多好处。” 　　西装男用色眯眯的眼神在明晓身上打转，仿佛已经看到了幸福的未来，可还没等他想好，脸上就已经挨了一拳。 　　是宁承佑打的，明晓在后面叫好，她腾不出手，只好让宁承佑帮忙：“打得好，队长，替我多打几下，把他脑子里进的水都给他打出来。” 　　“你！”西装男被一拳打醒，“你们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又挨了一拳。 　　西装男：“你敢这么对我，等回到中央城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承佑冷笑：“那也得你回得去才行。” 　　这时候，女人在明晓的安慰下已经慢慢停止了哭泣，见他把西装男的脸几乎打成了猪头，心里虽然有快意，但还是出声制止：“别打了别打了……” 　　明晓惊讶：“他都那么欺负你了，你还维护他？” 　　宁承佑也不明白。 　　“我，我不是维护他，”女人抽噎着说，“他是许家的人，很厉害的，你们这么对他的话，回去可能会被报复，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受到牵连。” 　　西装男见状，马上道：“听到了吗？你们还不快放开我？” 　　“哪个许家？”宁承佑问，“认识许潮生吗？” 　　女人点点头：“认识，不过许潮生去年就被赶出家门了，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 　　西装男听到许潮生的名字，脸上现出一丝鄙夷：“你提那个废物干什么？难不成你认识他？” 　　看来是认识的，没想到他居然猜对了。宁承佑心想。可这个人跟许潮生的差别着实有些大，许潮生光风霁月，文文弱弱的，这人却一派猥琐下流模样，完全不像是从一个家里出来的人。而且听他这么说，似乎很看不起许潮生。 　　既然是许潮生家里的人，不如把他带过去交给许潮生处置？ 　　“不光认识，”宁承佑说，“我还能带你去见见他。” 　　西装男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们跟那个废物是一伙的？” 　　宁承佑：“等你见到他再说吧。” 　　西装男又开始挣扎：“我不去！你放开我！” 　　“这可由不得你选。” 　　女人仍有些担心：“你们？” 　　宁承佑回过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不用担心，许家管不了我，不用怕。” 　　西装男还要说什么，宁承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狠狠踢了他的裆部一脚，疼得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捂着那里直接昏了过去。严简则用手刃劈另一个人的后颈，把那个人也打晕了。 　　明晓从女人身上解下来的绳子派上了用场，宁承佑把西装男和他的手下绑在一起，直接拖着人走。 　　女人的衣服被撕得粉碎，他们两个男人不方便，便交由明晓抱着，好在明晓本身是个哨兵，女人体重又比较轻，抱着走也没什么问题。 　　在路上，女人告诉他们她叫祁南，原本是住在中央城的，那个西装男原名叫许峰，是她的同学，另一个是许峰的跟班，叫张荣。他们原本平时没什么交情，前段时间遇见，许峰对她很是殷勤，话里话外说想要追求她，但她不喜欢许峰，也一直在拒绝，没有接受过对方的好意，并且把许峰送给她的东西也都原样退还，许峰一开始答应得很好，说可以只做朋友，她就信了。 　　“前几天他说出城玩，请我跟他一起，我本来觉得有危险，不想来，可他说他会保护我，又说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一起去玩一下没关系的，我拗不过他，只好跟他一起出来了，”祁南说，“他们开着车跑了很远，一开始还好，但我喝了一杯他递给我的水之后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把车开到了哪儿，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看到的……” 　　说着说着，祁南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同时忍不住后怕，要是宁承佑他们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她会遭遇更惨痛的事情。 　　明晓拍拍她安慰：“不哭不哭，姐姐在呢，放心，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了。” 　　边说着，明晓边踹了地上两个人一人一脚：“畜生。” 　　走着走着，他们看到了许峰的车，停靠在树后面，刚才他们赶得太急所以没发现，现在看到了，发现他的车还挺好，宁承佑从许峰口袋里掏出钥匙，记下车的位置，打算等走的时候开走。 　　回到下车的地方，远远的，宁承佑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直觉那就是小孩，于是满身的戾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他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加速往那边跑去。 第33章 解决 　　“许峰？”许潮生看到地上的人之后，脱口而出，“他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宁承佑把人往地上一扔，“刚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吹牛呢。” 　　宁承佑让明晓带着祁南去车里换衣服，把刚才的事情给他解释了一遍，末了提起许峰在听到许潮生的名字时的表现，清楚地看到许潮生皱起了眉。 　　但许潮生还没说什么，晋海已经冲了上来，对着地上的两人，一人给了一脚：“敢这么说我许哥，活得不耐烦了吧！” 　　晋海力气大，许潮生怕他直接把人打死，忙制止他：“晋海，先停下。” 　　虽然仍不解气，但许潮生说了，晋海也就听话地退开。 　　许潮生对宁承佑说：“他是我一个……算是叔叔的人的儿子，我们关系并不好，平时也不怎么熟。” 　　宁承佑拍拍手把手上的灰拍掉：“既然你认识，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该怎么处置都由你来决定。” 　　许潮生点点头：“好。” 　　把人交给许潮生，宁承佑自己则跑到小孩身边，他早就看到小孩的身影了，虽然不知道辰辰为什么突然下车，但并不妨碍他想抱对方。 　　“辰辰，”宁承佑高高兴兴地跑过去，“你是在等我吗？” 　　这句话原本只是调侃，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小孩竟然真的承认了：“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宁承佑开心得不得了，即刻想把小孩抱起来转个圈，但刚一伸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沾了点灰，有些脏，只能先去擦了擦，擦干净以后才转身回来抱小孩。 　　怕小孩会晕，宁承佑克制地只转了一圈，停下来以后问：“感觉还好吗？” 　　小孩表情很正常：“嗯。” 　　宁承佑还想再转一圈，就在这时，许潮生那边传来了动静，似乎是那个男人醒了。 　　“辰辰，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宁承佑问。 　　小孩不置可否：“都可以。” 　　“什么热闹？”程越问。 　　宁承佑：“让严简给你解释一下。” 　　程越就去找严简：“严简严简，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把程越忽悠走，宁承佑便抱着小孩走过去，没几步就听到了许峰的声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是许潮生的回答：“因为我想回家了。” 　　“放屁！你这个废物早就被赶出家门了，许家现在没有你的地方！”许峰道，“你没有资格回去！” 　　宁承佑到那边的时候，就听见许潮生反问：“谁说我是要回你们的许家了？” 　　许峰：“你当我傻？整个中央城还有别的许家？” 　　许潮生微微一笑：“等我回去之后就有了。” 　　许峰瘫坐在地上，跟自己的手下绑在一起，一身昂贵的西装经过拖拽磨损踩踏后已经完全不成样子，脸也被打得宛如猪头，说话都有些漏风，这副尊容看起来还真像个傻子。难为他对自己的认知这么准确，宁承佑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听到他的声音，许峰立刻对他怒目而视，想指他，奈何手被绑着抽不出来：“你！就是你！我说你为什么这么跟我作对呢！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宁承佑怀里抱着小孩，不好动手，显得自己太暴力，只能尽量用言语来“以德服人”：“没错，我们就是一伙的。” 　　“但是你要搞清楚一点，我不是在跟你作对，而是在替天行道。” 　　许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被护得太好，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嚣张得厉害：“你？替天行道？怎么？我跟我女朋友出来玩碍着哪门子的天道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晓和祁南刚好从车上下来，听到他的声音，祁南的脸不由自主得白了白，既恐惧又恶心，明晓扶着她，不客气地反驳：“人家都没答应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女朋友，真够不要脸的。” 　　宁承佑用手捂住小孩的耳朵，感觉不够，接着用精神力暂时封住了对方的听觉。 　　许峰：“我跟她表白了那么多次，一直在追她，她早晚是我的人，提前叫一声女朋友怎么了？” 　　他恬不知耻道：“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地打个炮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 　　“是她自己自愿跟我们走的，我又没逼她。” 　　祁南气得浑身发抖：“我只是答应跟你出去，并没有同意让你对我做什么！是你对我下药，强迫我的！” 　　宁承佑磨了磨后槽牙：“你们两个人给她下药，绑着她的手脚，你管这个叫你情我愿？” 　　许峰：“是她自己同意跟我们一起走的，我又没逼她，况且绳子……”他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脸上挂着淫邪的笑：“……情趣嘛，难道你没玩过？” 　　明晓怒了：“我去你妈的情趣！” 　　听严简讲完事情的全过程的程越也跑了过来，一脚正中许峰面门：“情你大爷的趣！” 　　严简怕他把鞋子弄脏，也怕他踢疼自己，连忙把人拉开。 　　宁承佑庆幸自己已经把小孩的听觉封住了，这样就不会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捏了捏鼻梁：“不好意思，我很忙，没兴趣。” 　　许峰摇摇头：“那你们活得可真没意思。” 　　这种脸皮厚度真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为了避免因为他的话对祁南造成的二次伤害，宁承佑让明晓扶着祁南先去远一点的地方，不要听这边的动静，随后用脚尖踢起一块小石头，正中许峰的门牙。 　　“啊！”许峰尖叫了一声，门牙混着血水和石头一起滚落到地上，满嘴都是血。 　　宁承佑对许峰说：“再说一句这样的话，你这满嘴的牙就都不用要了。” 　　程越跃跃欲试：“队长，能现在就实践吗？” 　　刚才的疼痛因为昏迷没能清楚地感受，这回掉的牙可是真真切切的，许峰这时候才真正露出畏惧的表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张着嘴，下巴不停抖着，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宁承佑看向许潮生：“我本来打算把他就地正法的，反正在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人知道，就算被知道了，我也顶多写几份检讨，关几个月的禁闭。但听说你认识他，所以才把他带过来交给你。现在这样，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说好，我不接受任何比物理阉割更轻的方式，这狗东西不配。” 　　许峰拼命摇头：“不不不……” 　　但这里并没有留给他说“不”的余地。 　　许潮生表情一直没变，但宁承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许峰的厌恶，只是大概因为身体原因，他的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所以他自始至终没露出生气的表情：“许家的人原本不该我管，不过既然犯到了我们面前，还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当然得受到相应的惩罚——” 　　宁承佑洗耳恭听，就看见他侧耳对晋海说了句什么，随后道：“——把人带回中央城，交给警察处理。” 　　许峰面上闪过一丝惊喜。宁承佑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按照他们的说法，许家有钱有势，摆平这件事不在话下，如果真的把他交给警察，恐怕要不了半天他就能出来，出来之后照样人模狗样，继续做他的大少爷，这样的话，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还有可能招致对方的报复。 　　虽然说他并不怕被报复吧……但就这么放过许峰的话，着实很不甘心。 　　宁承佑刚想提出异议，耳边忽然响起“砰砰”两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许峰和刚刚醒来的张荣的惨叫二重奏。 　　他转过头，刚好看到晋海吹一下枪口，把枪收回去的画面。感觉到他的视线，晋海耸耸肩道：“手滑了。” 　　宁承佑定睛一看，那两个人的裆部被子弹炸得血肉模糊，他下意识捂住小孩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么恶心而又血腥的画面，用精神力直接与小孩对话：“辰辰别看。” 　　严简也在同一时刻捂住了程越的眼睛，可惜程越好奇心重，扒着严简的手想要看个究竟，等看到之后瞬间又后悔了。 　　小孩好奇心并不强，宁承佑说不让看就真的不看，乖乖地在他掌心闭上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好。” 　　宁承佑手心被挠得痒痒的，清了清嗓子，在那两人持续不断的惨叫声中开口：“这是……？” 　　许潮生淡淡道：“他们两个妄图强迫一位女性，中途遇到丧尸被我们发现，请求我们支援，但很可惜我的手下学艺不精，枪法没准头，想打他们身后的丧尸，结果手一抖，不小心打中了他们。” 　　晋海配合地用沉痛的表情诚恳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宁承佑跟许潮生对视，两秒之后，纷纷笑了起来。 　　“许先生该好好训练这个手下的枪法了，”宁承佑打趣道，“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自己以后想想。” 　　许潮生面不改色道：“下次一定。” 　　晋海为自己正名：“虽然我枪法不好，但也绝对不会对许哥开枪。” 　　那两人已经疼得昏过去了，血流了满地，宁承佑看一眼，嫌弃地别开脸，这俩人的血把地都弄脏了，问：“有没有不用的衣服什么的？” 　　许潮生心领神会，让晋海拿来两块破布，盖住了那两个人的伤处，脏不脏的倒在其次，主要是怕他们血的味道散发出去，会把丧尸引过来。 　　“接下来怎么处理？”宁承佑问。 　　许潮生：“留着他们的命，等回到中央城再说。” 　　“好。” 　　许潮生队伍里有医生，拿着医药箱嫌弃地给他们止血，秦堰也过去帮忙，简单给他们处理了一下伤口，吊住一口气，至于已经炸烂掉的部分，直接切掉。 　　“只要让他们活下来就行。”许潮生道。 　　宁承佑抱着小孩转身想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许潮生说：“我刚才听那个女孩说，许峰是出城办事顺带邀请她一起出来的，她昨天一上车就被骗喝下了迷药，可这事儿却是今天才发生，那中间这段时间许峰跟李强做什么去了？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建议你回去以后好好调查一下。” 　　许潮生颔首：“我知道了，多谢提醒，我会的。” 　　宁承佑比了个“ok”的手势，功成身退。 　　他把小孩往上颠了颠，解除了对小孩听力的封闭：“辰辰，现在没事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小孩缓缓睁开眼睛：“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宁承佑脸上挂着笑，“接下来，我们就能找个地方休息了。” 第34章 精神力 　　这边的房屋都是空的，要找个地方休息很容易。他们随便找了个空房，宁承佑留心没有找跟刚才祁南待的那栋房子差不多的，而是找了个不带院子的，有两层，一楼一个很大度的客厅，足以容纳他们这么多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一群人进去，随后单独弄了个屋子，把许峰和李强关进去，仍然绑着他们，确保他们不死也跑不掉。 　　经过明晓与其他人的安慰和开导，祁南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也敢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不过由于不熟悉的缘故，她没有往人群中间凑，而是待在较为边缘的地方，安静地坐着，明晓在旁边陪着她。 　　她坐下没多久，宁承佑看见许潮生走了过去：“祁小姐是吗？虽然我跟许家已经没有关系，但让您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我身为和他同姓的人，替他向您道个歉，对不起。” 　　祁南摆摆手：“不用不用，这跟您没关系，您不用道歉。” 　　许潮生摇摇头：“需要的。” 　　“我向您保证，等回到中央城以后，一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许潮生说，“您不用担心。” 　　祁南握紧拳：“嗯，我相信你，谢谢。” 　　“不用客气。” 　　许潮生微微弯了弯腰：“那我就不打扰您嘞。” 　　祁南：“好。” 　　许潮生转身，脚步却又转向了宁承佑：“宁先生——” 　　宁承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起来一些事，”许潮生靠近他，低声说，“在我被赶出来之前，曾听说许家似乎跟国外的某个秘密组织有联系。给我注射的那种药，就是他们通过秘密途径拿到的。刚才你说许峰邀请祁小姐出城之后有一段时间差，我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宁承佑接话：“你是说，他出来是为了跟那个组织接头？” 　　许潮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存在。” 　　“无缘无故突然跑出中央城，还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确实很可疑，”宁承佑说，“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 　　“不过还是要讲究证据。” 　　宁承佑问：“你掌握得有他们跟哪个秘密组织勾结的证据吗？” 　　许潮生摇头：“暂时还没有。” 　　宁承佑叹了口气：“那这暂时就只能是猜测了，没法儿断定。” 　　“等回去以后，我会尽力寻找证据的，”许潮生说，“等掌握确切证据，再联系你。” 　　宁承佑眉头一跳：“联系我？” 　　许潮生露出微笑：“毕竟我们是一起发现这件事的，等我查出结果，当然要联系你。” 　　宁承佑：“哦，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看出我的身份了。宁承佑把刚提起来的心脏放回了肚子里：“没事儿，我是说，我以为我们回去之后就没必要再联系了呢。” 　　“联系自然还是需要的，”许潮生说，“毕竟在这种环境下，能多结交朋友也很重要。” 　　“那行，”宁承佑爽快道，“等回去以后再说。” 　　许潮生：“好。” 　　说完，许潮生被晋海扶着去休息，其余人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做好，许潮生又亲自端着过来给祁南，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的祁南饿坏了，再加上刚刚受过惊吓，说了谢谢以后就开始狼吞虎咽，吃得完全不在乎形象，好在这里的人也不关心这个。毕竟在病毒肆虐的当下，能吃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谁还会在乎吃相。 　　关在屋子里的那两个还没醒，秦堰抽空给他们注射了一剂药，回来洗洗手继续吃东西。 　　宁承佑照例给小孩泡了杯奶粉，临了在递过去的时候，却被罐子上“专为十三到十六岁青少年打造”弄得有点犹豫。他望望小孩，又看看这个说明，一时有点拿不准。小孩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到十岁，实际年龄十七，无论哪一个都不在这个上面所标注的范围之内，那这样的话，还能喝吗？ 　　见他突然停了动作，小孩：“有问题吗？” 　　宁承佑：“没什么大问题不过……” 　　他转头问秦堰，把自己的疑问说了一遍：“这样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 　　秦堰摘下眼镜：“理论上来说，只要它不是过期产品，就不会有影响，不在这个年龄段的人喝也没事，最多只是效果达不到它给的预期而已，可以当成饮料。” 　　毕竟在这个时候，有就不错了，哪还能计较这么多。 　　宁承佑：“那我就放心了。” 　　他把杯子递给小孩：“喝吧。” 　　小孩接过去：“嗯。” 　　宁承佑对那个“效果不明显”略有微词，想了想，又道：“现在先喝着这个，等回去之后就换，换成牛奶，照样一天一杯……不，一天两杯，早晚各一杯，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小孩以前只听说过营养剂，基地里从来没有牛奶一类的东西，他见也没见过，闻言道：“牛奶？是什么？” 　　宁承佑解释：“就是和你现在喝的差不多的一种饮品。” 　　“哦，”小孩喝了一口奶粉，“味道也一样吗？” 　　“基本一样，”宁承佑说，“有的牛奶还会更甜，不过最好的是没有那么甜的，我打算给你买那种，更有营养。。” 　　小孩：“不甜？” 　　宁承佑看出他有排斥的意思，忙道：“可以放糖！到时候我给你煮着喝，加足够的糖，保证让你喝到满意的味道。” 　　小孩这才放心：“谢谢你。” 　　“不客气，”宁承佑摸摸他的头，“我们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除了帮忙煮奶以外，晚上还要一起睡觉。这栋房子里没有太多房间，让许潮生那边的成年女性、小孩子和老人住进去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宁承佑把它分给了祁南，并仍然让明晓陪她一起。 　　剩下的人就在客厅将就一晚，程越把Tiger和福福要走，说要晚上抱着睡觉，宁承佑问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兔子放出来，他理直气壮地说：“我的精神体是食草动物，跟你们这两个不能待在一起，万一被吃了怎么办？” 　　宁承佑无奈：“行吧，你说的都对。” 　　程越一手抱一个，开心地直接抱走了。 　　前一天宁承佑守过夜，今天就不用他再守，换了几个人，他在客厅找了个安静干净的地方铺上毯子，让小孩躺上去，自己躺在小孩身边，把小孩与外边的人隔开，相当于单独辟出了一个空间。 　　“睡吧，”他把另一条毯子拉上来，给小孩和自己盖好，“晚安。” 　　小孩听话地闭上眼：“晚安。” 　　睡到半夜，宁承佑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被戳了一下，他凭借超强的警觉性一秒清醒过来，便看到小孩正侧对着自己。 　　“怎么了？”他小声问。 　　小孩指指自己：“我有一点感觉。” 　　“感觉什么？”宁承佑突然福至心灵，“你又要变大了？” 　　小孩点点头。 　　宁承佑回头环顾四周，其他人都睡得很熟，守夜的人在外面兢兢业业地站岗，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他转过来，将毯子拉到头顶，盖住自己和小孩的全身，轻声道：“没事，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了，我帮你挡着。” 　　小孩“嗯”了一声，先扯掉了上身的衣服，接着又解开了裤子，但还没等裤子完全脱下来就忽然一顿，随后就在宁承佑眼前变成了原本的样子。 　　这还是宁承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小孩变化的全过程，虽然黑夜对他的视力造成了一定影响，使他无法看清细节的样子，但一个小孩子在自己身边突然变成了青年体型，也着实叫他感到神奇。 　　小孩一开始体型小，躺在他身边不占什么地方，突然变大，身体抽长了一大截，毯子下的空间不够，便往宁承佑那边挤，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对他投怀送抱。 　　宁承佑把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收起来，戳戳小孩：“辰辰？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小孩变大以后，声音也跟着变得低沉，“还好。” 　　“头不疼吧？” 　　“不疼。” 　　宁承佑放心了。 　　小孩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往后撤了撤，一双眼睛即使在黑夜里则显得格外明亮，宁承佑望着他的眼睛，问：“你还会再变回去吗？” 　　小孩抿了抿嘴：“不知道。” 　　宁承佑“啧”了一声，按照前两次的经验，小孩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回去，但没有搞清楚具体情况，他们也不知道所谓的经验能不能参考，小孩“变身”的时长终究没个准，谁也说不清眼前这次还会不会跟上一次一样。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精神力正悄无声息地冒出头，还挺熟悉，是他昨天上午刚见过的小孩的精神力。 　　小孩也察觉到了，皱了皱眉：“抱歉，我……控制不住。”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宁承佑把自己的精神力也释放出一缕，围着小孩的精神力绕成一个圈，“你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没法儿控制，不是你的错。” 　　小孩努力想把精神力收回去，但却失败了，他的精神力晃晃悠悠地在宁承佑的精神力绕成的圈内摇摆着。 　　精神域受损导致无法自由控制精神力的现象宁承佑以前见过不少，要是放任它这么下去，恐怕这里的哨兵和向导都会受到影响，他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说罢，他又探出一缕精神丝，跟之前的精神力融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接近小孩的精神力，试图控制小孩的精神力使其回到该待的地方，但可能是他没预估好距离，两股精神力反而在半空逐渐靠近，在精神力相触的那一刹那，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瞬间席卷了宁承佑全身。 　　他轻轻“嘶”了一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使自己清醒过来，再看小孩，对方的情况跟他差不多，不过因为常识的匮乏，显然不知道这股反应是从何而来，胸口起伏不定。 　　“别怕，”宁承佑安慰小孩说，“这是……正常反应，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匹配度很高，所以精神力在接触时就会产生这种感觉。” 　　小孩蹙眉：“有点奇怪。” 　　宁承佑笑了笑，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是有点奇怪，你先忍一忍，等我把你的精神力送回去就行了。” 　　小孩听话地继续忍着。 　　有了这层压力在，宁承佑飞快地把他的精神力压了回去，将自己的精神力从中剥离的时候，竟然从小孩的精神力那里得到了一丝“不舍”的意味，似乎是不想跟自己的精神力分开。 　　但是不行，要是放任不管，这么下去，不出一分钟就得出事。宁承佑冷酷地把两股精神力分开，把小孩的精神力牢牢锁在对方体内，随后长出一口气：“好了。” 　　小孩感受了一下：“嗯。” 　　宁承佑状似不经意地按了按自己的侧颈，庆幸自己在出任务之前先打了一针阻隔剂，不然照刚才那种情形，他的信息素说不定也会被激发出来，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难以收场。 　　也怪他太莽撞，一时忘了匹配度很高的向导和哨兵的精神力毫无防备地直接接触会有什么后果，他应该先跟小孩建立一定的精神连接，做好准备，才能接触对方的精神力。 　　“抱歉，”他看不清小孩的脸色，“是我忘了一些注意事项。” 　　“没事，”小孩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宁承佑闻了闻，确认空气中并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等身体彻底平静下来，这才敢向小孩靠近：“好了，现在睡吧，等明天我们就可以回中央城了，回去之后我带你去检查身体。” 　　小孩也已经完全冷静，被他习惯性揽入怀中，在他怀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好。” 第35章 诱拐小朋友（bushi）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出所料，辰辰又变回了小朋友的样子。 　　宁承佑算了算，他这三次变化的时间间隔很短，而且一次比一次长，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不稳定的缘故。 　　因为昨晚精神力那个意外，他没来得及在小孩变大的时候试探寻找对方的精神域，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起来这回事，从与小孩的精神力接触以后，他的全部注意力就都被拿来跟身体的本能做斗争，光是压下那股莫名的冲动就够让他费心的了，更别提他还得注意小孩的反应，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其他方面。 　　也幸好他身为双S级向导，本身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意志力也很坚定，加上释放的精神力很少，所以才能成功挺过去，但凡要是换一个人，能不能撑过三秒都不一定。 　　万一他没能忍住，被诱发了结合热，恐怕这里所有的哨兵向导都得遭殃。 　　幸亏他没有那么禽兽。 　　宁承佑拍了拍胸口，有点庆幸。 　　不过还是有点遗憾的，如果昨晚没发生那种事，他或许就可以帮小孩找找精神域的问题了。 　　唉，下次吧。宁承佑想，等回到中央城，小孩下一次变回原样，他试着跟小孩建立精神连接，再好好帮小孩处理那些问题。现在就稍微等一等，反正他们今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因为昨晚变化的时候小孩及时把衣服脱了下来，所以这次没有损坏，到早上，他还能好好地穿着宁承佑给他找的衣服，虽然大了很多，但好在他对这些没什么要求，只要能穿就行。 　　其他人离得远，都不知道夜里发生的事，宁承佑没有特意去说，因为毕竟这里人多耳杂，传出去的话对小孩会有很大影响。 　　但他虽然没有提，可不代表别人不会说。等到吃早饭的时候，程越突然说：“队长，昨天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承佑的神经被“昨天夜里”这个词触动了，眉心跳了一下，下意识道：“没发生什么事啊，怎么了吗？” 　　程越奇怪地皱起眉，指了指一旁窝在一起的Tiger和福福：“凌晨的时候，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醒了，Tiger突然变成了老虎的样子，然后他们俩就开始一起发抖，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本来想起来找你来着，结果它们就停了，没过多久，Tiger又变回了猫的样子，我和严简一起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来看你还在睡，就没去吵你……你也不清楚是怎么了吗？” 　　时间上跟昨晚那个意外是吻合的，宁承佑心知肚明，但强行掩饰道：“没什么，可能是它俩闹着玩呢吧？” 　　“是吗？”程越不确定道，“大半夜闹着玩？” 　　宁承佑一本正经：“毕竟精神体又不是真的需要睡眠，半夜闹腾很正常。” 　　程越还是疑惑：“可是我的精神体从来没有这样过啊？在这之前，我也没有见福福和Tiger曾经有过这种表现，很正常吗？” 　　严简也难得开口道：“的确，昨晚它们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发泄精力，反而像……” 　　“好吧好吧，”宁承佑放弃抵抗，破罐子破摔道，“确实不是。” 　　程越追问：“那是怎么回事？” 　　宁承佑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这才低声说：“半夜那个时候，辰辰又变回来了。” 　　“又……”程越捂住自己的嘴，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很小声地说，“又变了？” 　　宁承佑深沉地点头：“没错，Tiger之所以变成白虎，就是因为辰辰变了。” 　　程越：“可这跟你们的精神体半夜躁动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宁承佑解释，“变回原来的样子以后，辰辰是哨兵，拥有很强的精神力，但他因为受伤，控制不住自己精神力的外泄，我想帮他，当时没想太多，就直接把自己的精神力给放出来了。” 　　“本来是想把他的精神力逼回去，但不小心直接碰到了他的精神力。” 　　“之前我说了，感觉我跟他的匹配度很高，昨晚大概得到了证实。我们俩的精神力一碰到一起，就立刻缠在了一起。” 　　“不光精神体，就连本人都受到了影响。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剥离开。” 　　程越有些吃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 　　“是我太不小心了，”宁承佑说，“没想到匹配度高的哨兵和向导对彼此的精神力的反应竟然敏感到了这种程度，看来学校书上提到的那些并没有夸大事实。” 　　程越不解：“那要是不想产生这种反应，应该怎么做？” 　　宁承佑：“先建立精神连接，随后再进行精神力接触，事先做好准备就可以。” 　　“哦哦。”程越默默记下。 　　“不过你应该不需要，”宁承佑说，“你和严简已经进行了简单的精神结合了吧？在维持这种状态的情况下，你们的精神力可以直接交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程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噢，我知道了。” 　　他们聊完，明晓刚好带着祁南从二楼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祁南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看来明晓的安慰和陪伴起到了作用。 　　“过来吃点东西吧，”宁承佑招呼她们，“等吃完我们就启程，今天就能回到中央城了。” 　　明晓欢呼：“好嘞！” 　　祁南在她旁边坐下，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再次向他们道谢：“谢谢你们。” 　　宁承佑：“不用客气了，快吃吧，吃完我们就送你回家。” 　　祁南：“好。” 　　快速解决掉早餐，宁承佑看着小孩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用所剩无几的纸巾给小孩擦了擦嘴，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等小孩把水喝完，宁承佑将杯子放好，从口袋里把每天例行发放的糖掏了出来：“今天份的糖。” 　　小孩把糖接过去，他想起今天就要回去了，但好像还没有问小孩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家呢。 　　按照宁承佑的想法，小孩肯定是要跟自己一起走的，在中央城小孩本来就没什么地方可去，也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医院条件又不是很好，不适合小孩待。交给其他人的话他也不放心，放眼身边，没有几个他觉得可以托付的人。在他心里，他自己就是最佳人选，小孩自然还是跟着自己最好。 　　再说了，他们现在还是朋友呢，邀请好朋友到自己家里住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小孩目前最熟悉的人也是他，肯定也愿意跟他走的……吧？ 　　宁承佑想了想，觉得应该还得正式征求一下小孩的意见，表示自己对对方的尊重。 　　反正万一小孩不同意的话，他再接着说服小孩就行了，辰辰那么单纯，凭他的口才，一定可以说动辰辰。 　　于是他摸了摸兜，在小孩即将拆开糖吃的时候把自己空荡荡的口袋给小孩看，假装叹了口气，说：“怎么办，这是我口袋里最后一颗糖了——” 　　“最后一个？” 　　刚准备把糖拆开吃掉的小孩瞬间愣住，看一眼他展示出来的空空如也的口袋，又瞧瞧自己手里的糖，信以为真，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吃掉。 　　吃掉就没有了。 　　小孩脸上现出几分纠结。 　　宁承佑看出来他的纠结，顿时觉得自己很有希望，摸摸他的头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不过没关系，口袋里虽然没有了，但我家里还有很多，还有各种不同口味的，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光是糖，还有之前说的甜甜的牛奶，巧克力，以及各种各样的零食，都非常好吃。” 　　“这样的话，辰辰，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宁承佑用诱哄的语气说：“只要你跟我回去，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小孩定定地望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 　　宁承佑露出笑容：“好，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程越旁听完全程，嫌弃地撇撇嘴：“队长，诱拐小朋友可是犯罪啊。” 　　不等宁承佑开口反驳，小孩率先道：“我不是小朋友。” 　　他眼神认真，声音严肃，听起来很是那么回事——如果不配上这种稚嫩的声音和五官的话。 　　现在这样，只能叫人更觉得他可爱。 　　宁承佑搓搓他的小脸，笑着说：“是是是，我们辰辰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可以再被称为小朋友，听到了没？” 　　程越很配合：“听到了。” 　　小孩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嗯”了一声。 　　“太可爱了，”宁承佑忍不住把人搂过来，亲手把糖拆开塞进他嘴里，“我们辰辰是世界上最甜的大人。” 　　小孩噙着糖，一脸冷酷地任由他搂抱。 　　说是马上，到真正走的时候却没有那么迅速。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距离中央城还有一段距离，用最快的速度，也得到中午以后才能到达。 　　宁承佑去把昨天找到的许峰的车给开了过来，把那两个人扔进去，另外找了个人开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中央城的方向继续前进。 第36章 回家 　　因为伤得重，许峰和李强被扔进车里的时候还没醒，秦堰和那位医生又一起给他们检查了一下，情况还行，也算这两个人命大，伤口没被感染也没有失血过多，就是疼了点，许潮生那边本来剩得还有一点麻醉，不过没给他们用，因为他们不配。所以治疗什么的都是直接来，疼得他俩死去活来，直接昏过去一晚上都没醒，不过也可能是拒绝接受自己已经变得残缺的事实，不敢醒过来。 　　宁承佑上车前看过他们一眼，顺手把捆着俩人的绳子收得更紧，省得他俩中途醒来再想逃跑。那辆车除了司机就他们两个，没人愿意看，所以只能多未雨绸缪。 　　但他们倒也很争气，基本一路上都没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管他们是因为什么不醒的，少了这俩人发出来的噪音，路途还舒服一些。 　　宁承佑背靠着车厢壁，一边释放出精神力观察周围，一边盘算回去以后该干什么。 　　他们走了这一路，马上就要回到中央城了，可是除了那堆飞机残骸以外就再没发现过任何有关目标的痕迹，在E城待了不短时间的许潮生也说自己从来没见过除了他们以外的陌生人经过那里，这样一看，那个博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也不是没想过那个博士是被丧尸吃了或者感染了病毒已经成为了那群行尸走肉中的一员这种可能，可是问题是……宁承佑记得出发前，他的领导曾经隐约向他透露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个博士很有可能已经研制出了疫苗。 　　就是因为这个，国家才会派他们这个小队来秘密迎接博士的到来。 　　领导跟他提起这件事时神情难掩激动，宁承佑听到之后也同样心潮澎湃，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直接把博士接回来。 　　那可是疫苗啊！ 　　要知道，在病毒大爆发引发全球性灾难的现在，各个国家都在不断研究疫苗，本国也成立了专门的病毒研究所，夜以继日地试图攻克它。可是由于这个病毒实在太狡猾，传播的速度也实在太快，研究员们迄今为止仍然没能找到克制它的方法，并且由于M国政府一直以来的封锁政策，国家间也无法共享自己获得的讯息，到现在为止，他们甚至不知道第一个感染的人来自哪里，当然也无法得到有关他/她的信息进行研究，这让病毒研究的工作变得步履维艰，每一步的推进都极为困难。而且，因为病毒的不稳定性，很多人在研究的过程中还一不小心就感染了病毒，许多珍贵的人才因此命丧于此，为全人类造成了巨大损失，也每每让病毒研究工作陷入瓶颈。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人宣称他已经研制出了疫苗，并且愿意分享，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国家当然都愿意请他过来交流。 　　况且，那人是直接跟政府对话说自己手里有疫苗的，一般人如果没有确切证据，是根本不敢这样做的，他向政府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可信度很高。 　　为了研制疫苗，抵抗病毒，所有人都在不懈努力，而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会，也可以说是捷径，供他们选择，没有人能对此视而不见。 　　宁承佑当然也不能。 　　可那个人现在出了事，下落不明，使好消息又变成了坏消息。 　　宁承佑按了按眉心，天大地大，也不知道博士会跑去哪，唉。 　　不过往好处想想，人家据说自己研制出了疫苗，那至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因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得话，那他应该就不会被病毒感染。反之，如果他是个骗子，手里根本就没有疫苗，是他自己选择跑到这里，就得自己负责任，即使被丧尸咬了感染上病毒，也是他自找的。 　　宁承佑在脑内进行着自我开解，忽然手臂被碰了一下，他转过头，就听见程越的声音：“队长，我们这次任务是没完成对吧？” 　　“人都没找到，”宁承佑反问，“你说是完成了还是没完成？” 　　程越“哦”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点沮丧。 　　宁承佑：“怎么？你害怕没完成任务会受罚？那不会，这次任务失败又不是我们失误造成的，是由于不可抗力，我们又没法儿控制他们降落的地点和当时的情况，现在环境就这样，有这种不可控的因素随时存在，上级会体谅我们的，你放心，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不是，”程越垂着头，声音有点小，“我没有担心这个，我知道不会受惩罚，出来之前我爸都跟我说了。” 　　“那你为什么……”宁承佑打量他一番，给他下了个定义，“为什么垂头丧气的？” 　　程越不说话，宁承佑就问最熟悉他的严简：“严简，你知道吗？” 　　严简的手搭在程越肩膀上，闻言点点头：“知道。” 　　宁承佑刚想问，程越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严简的嘴，语气有点急：“你不许说！” 　　严简弯起眼睛，用精神力直接向程越传话：“好，我不说。” 　　程越被直接在自己脑海里炸开的声音吓了一跳，凶凶地瞪他一眼，放开他，撇撇嘴，自己道：“我是因为觉得……有点丢人。” 　　宁承佑不解：“丢人？为什么？这有什么丢人的？不是说了这次任务没完成的主要责任不在我们吗。” 　　“哎呀你不懂，”程越说，“我在离开之前跟我爸夸下海口，说这么简单的任务我肯定能完成，到时候回去，他就等着迎接我凯旋归来吧……结果现在跑了这么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啥也没干成，任务失败，回去以后他肯定要笑我。” 　　程越捂住脸：“啊啊啊早知道我就不说大话了。” 　　宁承佑忍着没有笑出声，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往好处想，经过这一次之后，你应该就懂得教训了，下一次再出任务，一定不要事先吹牛，flag很容易倒的。” 　　明晓也忍俊不禁道：“对，下次可别再这么说了，很容易收不了场。” 　　程越语气沉痛：“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可问题是现在我要怎么办？” 　　宁承佑不厚道地笑着说：“这次就让他笑一回吧，等以后的。” 　　程越顿时生无可恋，身体往后一倒，恰好倒进严简怀里，被后者揽住。 　　宁承佑余光瞥到身边的小孩，忽然说：“其实我们这一趟出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我们不是也找到了一个人吗？” 　　程越惊坐起：“什么人？在哪里？” 　　宁承佑举起小孩的一只手：“在这里。” 　　程越看到小孩才想起来，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那有什么用啊……” 　　宁承佑佯装不满：“怎么？你这是什么反应？我们辰辰这么可爱，总比那个博士赏心悦目得多吧？看来你的审美还需要提高啊？” 　　程越已经不想说话了，沉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他实在可怜，宁承佑也就不逗他了，低头看向小孩，意外发现小孩的腮帮子竟然还在鼓着。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条可能性，宁承佑问：“糖还没吃完吗？” 　　小孩：“嗯。”还咬着余下的一半糖块给他看。 　　一整块糖，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现在还能剩下一半，这吃得也太慢了。 　　难不成小孩是觉得没有了，所以要省着一点一点吃？ 　　宁承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有些酸涩：“辰辰，不用这么小心，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等到家以后，我家还有很多糖，都是你的。” 　　“我知道，”小孩说，“但这是今天的。” 　　宁承佑之前说过，一天只有一颗，吃完了就没有了，所以他得节省着吃，才能让糖留得更久一点。 　　猜到他的想法，宁承佑沉默了一下：“吃完了还……算了，既然你喜欢，吃慢点也没关系。”最多等回到中央城就马上再给小孩买就是了，让他吃个够。 　　之前是因为他带的糖少，只够一天一颗，吃完就没了，所以才对小孩说一天只能吃一颗，回去以后就不用再顾忌这个，吃完了立刻就能买，这样的话可以适当增加一些，一天两颗三颗的都没问题，当然前提是保护好牙齿，不能蛀牙。 　　小孩嘴里含着糖，半边脸微微鼓起，看上去就仿佛多了几分婴儿肥一样，宁承佑记得一开始遇见小孩时对方两颊瘦得几乎凹进去，明明个子在表面同龄的小孩中不算矮，可抱起来却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也不知道究竟被饿了多久才会变成那样。 　　这段时间跟着他们，每天定时吃东西，休息得还不错，也不用自己多走路，宁承佑感觉小孩还是稍微胖了一点点的，脸颊好歹堆起了一点肉，现在鼓着腮帮，叫宁承佑直想上手去戳一戳。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并没有下手，担心会吓到小孩，后者嘴里还吃着东西呢，万一被吓得直接吞进去再给噎着了，又得难受一阵。 　　因为就快回去了，几个司机开车的速度也变得很快，本来预计一上午的车程，在这种速度的加成下，才刚过了一半时间，小孩一颗糖还没完全吃完，他们就已经能隐约看到中央城边缘了。 　　“马上就要到啦。”张北在前面兴奋地说。 　　其他人同样高兴：“嗯！” 　　中央城边缘设置有岗哨，专门有军队在这里镇守并检查，防止丧尸和病毒感染者进入。隔着老远，宁承佑就看到了一群身着军装的哨兵正在严阵以待。 　　他们一行有四辆车，目标很大，很容易就被发现了，立刻有人冲他们喊话：“什么人？停下！” 　　他们听话地把车停下，宁承佑抱着小孩和队员们先下车，随后是后面车上的许潮生一行人，再接着就是许峰那辆车的司机——同样也是许潮生的人——许潮生走到最前面，向为首的哨兵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检查过后，哨兵让他们排成队，挨个接受检验，因为要确定他们有没有被感染。 　　当然是没有人被感染的，宁承佑他们混迹在人群当中接受检验，这队哨兵并不认识他们几个，想来应该是新人，查完就直接放他们过去了。 　　三四十个人一起检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依次检查过来，没发现任何状况，但当检查到车里的时候，那个哨兵队长发现了被绑在一起的许峰和李强，严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许潮生不慌不忙地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们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当时遭遇了丧尸，这两个人差一点就被咬了，我的朋友救了他们，不过因为我朋友的枪法不太准，打偏了，害得他们受了伤——” 　　他脸上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丝尴尬：“——当时他们就昏了过去，我让医生帮他们止了血并包扎了伤口，怕他们在昏迷中无意识碰到伤口，所以才用绳子把他们绑起来，等进城之后就打算送他们去医院。” 　　“原来是这样。” 　　在这种环境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许潮生说得很像那么回事，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而唯一能反驳他的话的两个人还处在昏迷当中无法睁眼，因此哨兵也就真的信了他的说辞，例行给许峰和李强也做了一下检测，没有问题，于是便给他们放行了。 　　随着车辆缓缓驶入中央城，大部分人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激动，他们握紧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车辆前进的方向，脑海中同时回荡着同一句话——“我终于回来了”。 第37章 报告 　　等进入中央城以后，宁承佑就跟许潮生告别：“许先生，当初说好的送你们回来，现在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了，我们也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许潮生并未挽留，微微笑了一下：“是的，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回来了，就不需要再护送，我们都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宁承佑：“后会有期？” 　　许潮生：“不知道宁先生你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等我把许家的事了结了，查清楚许峰这件事，好跟您联系。” 　　宁承佑把自己在中央城的对外联系方式给了他，随后是真正的道别：“再见。” 　　许潮生记下来，冲他挥挥手：“再见。” 　　目送对方的三辆车逐渐远去，宁承佑转身回到车上，敲了敲车厢壁：“我们也有吧。” 　　他们还得赶着去汇报任务情况。 　　中央城大体上跟他们走之前一样，没发生什么变化，自从病毒大范围爆发，国家下令打造中央城基地以后，这里就成了本国的最佳避风港，同时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健康的人类在这里继续努力生存，政府尽力维护他们的安全，把病毒和衰败的景象隔绝在外。不管怎么样，幸存者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这里比外界繁华太多，从表面上看，基本上跟病毒爆发之前没什么两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街上来来往往，商店街人满为患，人们神色如常，几乎没怎么受到病毒的侵扰。 　　宁承佑他们的车在这里也不过是许多车辆中很不起眼的一辆，隐入车流，瞬间消失不见。 　　中央城这片区域即使在病毒爆发前也属于经济很发达的地区，在所有人一股脑涌进来以后，这里就变得更加热闹。 　　宁承佑向小孩介绍：“这里就是中央城了，怎么样？人很多吧？” 　　小孩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认可他的话：“很多。” 　　不光人多，这里什么都多。 　　宁承佑有心想跟他多介绍介绍这里，但苦于接下来还要立刻去见上级领导，没时间，只好暂时搁置这个计划：“等我们忙完，我带你好好逛逛。” 　　小孩：“好。” 　　他们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刚刚还沉浸在即将被父亲嘲笑的“痛苦”中的程越听到外面传来的喇叭声，猛得坐起来：“好多人啊，我们终于回来了。” 　　“是啊，终于回来了。”宁承佑看向外面，正好瞧见几家饭店。 　　隐约有香味飘过来，一上午没吃过东西的众人脸色变了变，程越有点意动：“队长，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吃完再回去？” 　　宁承佑：“你饿了？” 　　程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都快饿死了。” 　　“那继续饿着，”宁承佑毫不留情道，“回去之后才能吃。” 　　程越：“……” 　　宁承佑转头问小孩：“辰辰。你饿不饿？” 　　小孩诚实道：“一点点。” 　　恰好这时候车辆前行，经过一条街，宁承佑看到有一家西饼屋开在最外面，于是说：“那我去给你买块面包垫垫肚子？” 　　“可以吗？”小孩刚才听到了他和程越的对话，以为现在什么东西都不可以吃，“不是要快点回去？” 　　宁承佑：“只要你想吃，当然可以。” 　　程越大喊不公平：“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宁承佑轻飘飘道：“他是小朋友，你是吗？” 　　程越：“……” 　　程越垂死挣扎：“我曾经也是个小朋友……” 　　宁承佑：“可惜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严简想下车去买，被宁承佑用眼神制止，他用口型对严简说：放心，大家都有份。后者便坐好不动了。 　　“我下去买，你们在车上等一下。” 　　说完他让张北靠边停车，飞快跑过去买面包，没过两分钟就拎着袋子跑了回来，跳上车，在车辆重新开始行驶的同时拿出一块递给小孩：“吃吧。” 　　小孩接过去，先端详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好吃吗？”宁承佑问。他可是专门挑的。 　　小孩咽下去：“好吃。” 　　宁承佑：“那快吃吧。” 　　“好。” 　　注意到程越幽怨的眼神，宁承佑好笑地拿出袋子里剩下的面包——他买了不止一个——分发给众人，把张北的从小窗户那塞了过去，程越的直接给了本人，调侃道：“好了好了，快吃吧，别把我们大少爷给饿坏了。” 　　程越脾气来的快去得快，拆开面包吃的时候就已经不记仇了，笑眯眯道：“谢谢队长！”” 　　宁承佑笑着摇了摇头。 　　军部离市区有一段距离，车开了一会儿才到，这一带一直封锁得很严，普通人连在周围停留都不被允许。宁承佑将自己的证件递给门口的看守人员，对方检查过后，对他敬了个礼：“请进！” 　　宁承佑礼貌地向对方道谢，大门打开，他们把车开到停车场，一行人下车，向办公楼走去。 　　这里都是成年人，一般没有小朋友会来，看到宁承佑抱着的小孩，不少人都觉得很新鲜，好奇的视线几乎凝成实质。 　　宁承佑察觉到了那些目光，也感觉到了小孩身体的紧绷程度。小孩对外界的感知很敏锐，很不习惯被这么盯着，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在判断出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之后，下意识避开那些人的视线，把自己的脸藏进了宁承佑怀里。 　　这些人应当是没有恶意，只是因为见到从来没见过的人产生了好奇心，有这种反应也可以理解，但当他们的行为给小孩造成了困扰，这就不应该了。 　　宁承佑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对围观者作出警告，让他们不许再盯着看。他的等级在这里是最高的，刻意释放精神威压时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很快就把身边有意无意的目光给驱逐了个干净。 　　“没事了辰辰，”他拍拍小孩的背，走上电梯，“他们都走了。” 　　小孩迟了一瞬才从他怀里探出头，见周围果然已经没有那些陌生的人存在，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在他怀里闷了一会儿，小孩脸颊有点红，宁承佑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热，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在电梯开门的那一刻就抱着小孩走了出去。 　　去汇报工作当然是不能抱着孩子去的，等走到将军的办公室前，宁承佑把小孩交给唯一不需要进去的严简：“帮我照顾他一会儿。” 　　严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 　　办公室旁边有一个茶水间，是休息的地方，里面有一套沙发，还有茶水和点心，宁承佑就让他们两人在这里等。 　　宁承佑又对小孩说：“辰辰，你和严哥哥一起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等我出来，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小孩被他放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盘点心和一杯水，宁承佑挑了块儿看起来比较好看的点心喂给小孩，后者边吃边道：“好。” 　　“乖。”宁承佑摸摸小孩的头，带着剩下的人一起出去，走之前不忘把门带上。 　　程越有点迷糊：“严简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进去？” 　　宁承佑还没说话，明晓替他回答：“因为他是半道跟过来的啊，一开始又没有定他，你忘了吗？是为了保护你他才加入我们的。” 　　程越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差点忘了。” 　　“嘘。”宁承佑比了个手势，指指面前将军办公室的门，其他人心领神会地闭了嘴。 　　他清了清嗓子，敲门：“报告！” 　　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宁承佑推开门，跟队员们一起进去。看到是他，房间里的人道：“你们回来啦。” 　　“是，”宁承佑对办公桌后的人敬了个礼，“我们回来了。” 　　程云霆站起身：“没找到人？” 　　宁承佑颔首：“是的，很抱歉，当时我们去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所以任务没能完成。”他详细地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重点讲了一下那个坠落的飞机残骸。 　　“回来的路上也没发现？”程云霆问。 　　“没有。” 　　程云霆皱了一下眉，很快松开，叹了口气：“算了，没事。” 　　“现在这种环境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能怪你们。” 　　他走到宁承佑身边，拍了拍宁承佑的肩膀：“辛苦你们了。” 　　宁承佑：“不辛苦。” 　　他们几个站得笔直，在办公室里，活像五个雕像，表情也都严肃非常，很像正在接受训导。 　　“好了，不用这么绷着，搞得好像我要惩罚你们似的。”程云霆摇了摇头。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瞬间放松了不少，不过仍然站着。 　　程云霆走到程越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样啊这次出去？有没有受伤？” 　　程越：“报告！没有受伤！” 　　程云霆：“我现在是以父亲的身份在问你。” 　　程越瘪了瘪嘴：“挺好的，没有受伤。” 　　程云霆：“没有就好，等会儿回家，家里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他看向其他人，“你们也都过来？” 　　秦堰、明晓和张北都没有异议，但宁承佑还挂念着外头的小孩，婉拒了程将军的邀请：“抱歉，我还有事，今天就不过去了。” 　　“有什么事？”程云霆问。 　　宁承佑把自己捡到了一个孩子的事如实报告给他，接着道：“他比较怕生，我打算先带他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医院检查。” 　　“也好，”程云霆点点头，“等检查结果出来，带上和他一起过来给我看看。” 　　宁承佑：“好。” 　　简短的报告结束，程云霆接下来还有事要做，他们就都退了出来。 　　回到茶水间，小孩面前的点心少了一小半，宁承佑走过去：“辰辰” 　　小孩回过头：“嗯？” 　　宁承佑张开手臂：“走吧，我们回家。” 第38章 家 　　宁承佑的家在市区，是他自己买的房子，因为不喜欢军队分配的集体宿舍，就自己在外面买了一套。他不是哨兵，不用担心会被外界的噪音扰乱神经，因此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就自己待在家里。不过说起来，他也没有多少悠闲日子，一般不出任务的时候，他照样得每天去报道，训练新人，军部对这方面把握得很好，最擅长物尽其用，他一个双S级向导，不拿来当教官训练底下的新人向导，是绝对的浪费。 　　但眼下他刚回来，风尘仆仆的，又是执行机密任务，所以暂时有那么几天的休息时间，供他缓一缓。 　　他带着小孩先回了自己家。这段时间跑来跑去的，连澡都没洗过，路上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回到中央城跟周围的人一对比就明显了，宁承佑对自己嫌弃得不行，抓紧时间赶回家先洗个澡再说。 　　小孩也得洗个澡。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就不知道在丧尸堆里待了多久，虽然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他顺便给对方擦了一下身体，但治标不治本，这么多天下来，也早到了该洗洗的时候。 　　宁承佑一回到家，把小孩放在客厅，就先跑去浴室放水了，好久没回来，浴室里还得重新冲洗一下才能进，他忙活了半天，搞好以后才出来。 　　“先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去医院。” 　　宁承佑把接下来的行程规划的很好。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孩在沙发上坐着，身子直挺挺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连在脚边打转的Tiger和福福都没有管，等他出来才有反应，转头望向他，点点头：“好。” 　　宁承佑猜他可能是因为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有点拘束，于是走过去。 　　“辰辰，”他对小孩说，“这里是我的家，只有我们两个人……嗯，和我们俩的精神体，你可以随意一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害怕。” 　　小孩：“我没有害怕。” 　　宁承佑假装看不见他正抓着沙发的手：“那很好。” 　　他侧耳听着浴室的水声，觉得放得差不多了，于是向小孩伸出手：“来，我抱你去洗澡。” 　　小孩现在脚还没好，不能下地，等会儿去医院，这个也得查查。 　　被他抱习惯了，小孩身体前倾，很听话地让抱起来。宁承佑一手抱着他，一手拿了个凳子，走进浴室。 　　水已经放好，他关上，让小孩先坐在凳子上，自己去关了门，回头给小孩脱衣服。 　　小孩身上穿的还是他的衣服，大了很多，如果走路的话肯定会拖地，但脱下来就很方便，解开扣子，稍微一拉，自动就掉了下去，露出小孩布满伤痕的身体。 　　宁承佑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深深刺了一下，小孩身上的伤痕甚至比他还多，这还是建立在哨兵身体的愈合能力比向导强很多的情况下，光是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不敢想象当初留下这些伤痕时究竟有多么凶险。 　　大概是小孩变小以后各方面的能力都被限制了，所以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愈合。 　　注意到他的视线，小孩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坦然道：“快好了。” 　　小孩对自己身上的伤并不在意，宁承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受过太多伤，习惯了。这样一想，就觉得更加心疼。 　　“没错，都快要好了，”宁承佑摸了摸他下巴上那个已经愈合，快要脱落的疤痕，“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小孩身上伤口虽多，但都已经愈合，所以洗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不泡太久。 　　宁承佑让他坐进浴缸里，自己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洗。 　　“我自己可以洗。”小孩说。 　　在小孩的概念里，他还从来没有让别人帮自己洗过澡，在基地里的时候，就算受了伤，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依旧自己去清洗身体，随后再去取药涂抹，所有人都是如此，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现在面对宁承佑无微不至的照顾，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我们以前也都是自己洗。” 　　宁承佑掬一捧水洒到小孩身上，帮小孩把上半身没浸入水中的部分弄湿，又拿一块毛巾过来，说：“但我想帮你。” 　　他表情认真，语气不容拒绝，小孩思索了一下，也就不再坚持：“那好吧。” 　　宁承佑荣幸地得到了小孩亲口允许，利落地继续帮小孩洗澡。 　　身上擦洗干净之后，他就把小孩抱了出来，因为有些伤疤还没有脱落，不能在水里泡太久，他就让小孩坐在凳子上洗头。 　　浴室里水雾缭绕，墙上的瓷砖因为蒸汽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里面并不冷，相反，宁承佑穿着衣服在这里还觉得有点热。但他怕小孩会着凉，所以还得速战速决。 　　“接下来要洗头，”宁承佑用打开淋浴，调好温度，“辰辰，闭上眼睛。” 　　小孩乖乖闭上眼，水流随后冲下来。 　　先把小孩的头发冲湿，宁承佑往手心挤了点洗发水，涂到小孩头上，开始轻轻搓揉。 　　掌心的头发本来就很软，加了水之后就更显得柔软，宁承佑让小孩把眼睛闭好，不然泡沫掉到眼睛里会很疼，他自己却睁眼盯着小孩的头顶，用泡沫在小孩发顶捏出一个圆球。 　　可惜现在小孩正在洗澡，不能拍下来。 　　宁承佑遗憾地把泡沫球捏碎，重新开启淋浴，将小孩头上的泡沫冲掉。 　　头发洗了两遍，宁承佑又小孩冲了遍身上，最后用浴巾把小孩包起来，擦干净身体，抱着小孩回到客厅。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小孩买衣服。 　　没办法，宁承佑先把小孩放到沙发上，然后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依然很大，一件T恤穿在小孩身上直接能盖住膝盖，裤子就很不用说了。 　　“先委屈你穿我的衣服，”宁承佑说，“等会儿我就给你买新的。” 　　小孩“嗯”了一声，其实根本不怎么在意自己穿的是什么。 　　宁承佑也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想给小孩更好的。 　　穿好衣服，宁承佑接着给小孩把头发吹干，随后打开客厅的电视，他也不知道小孩喜欢看什么，想到对方之前一直生活在基地，那种环境里大概是没有电视可以看的，因此也不一定有什么偏好，虽然已经十七岁，但现在的样子就只是个小孩子，所以他随手调到了少儿频道，正好播放到一个动画片。宁承佑对小孩说：“辰辰，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洗澡。” 　　小孩点点头：“好。” 　　没走几步，宁承佑又折返回来，从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包薯片，看了下日期，没过期，然后递给小孩：“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这还是他在出任务之前买的，吃得就剩最后一袋，刚好可以拿来给小孩解闷。宁承佑想起自己曾经的豪言壮志，说家里有一大堆零食等着小孩，结果现在缩水成了一包，莫名有点心虚，同时决定等陪小孩去医院检查完就立刻冲去超市采购。 　　好在小孩并不介意，也没有主动向他讨要承诺的各种好吃的，拿了袋薯片就已经心满意足，拆开来吃一片：“这是什么？” 　　宁承佑有点高兴，小孩现在都会主动问他零食的名字了，假以时日，说不定他能让小孩完全随心所欲起来。 　　“这是薯片，”宁承佑说，“一种用土豆加工成的零食，好吃吗？” 　　小孩又吃了一片：“很好。” 　　这个评价可以说是很高了，宁承佑揉了揉小孩的头发：“那你先吃，我洗完澡就来。” 　　“嗯。” 　　宁承佑洗澡很快，是他在军队养成的习惯，平时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今天好几天没洗，稍微长了点，也不过才半个多小时，小孩两集动画片刚看完，他就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的片尾曲，小孩却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往这边看过来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视。 　　看来他是选对了，宁承佑笑了一下，走到小孩身边坐下：“好看吗？” 　　小孩转过头：“什么？” 　　“动画片，”宁承佑说，“就是你刚才看的东西，好看吗？” 　　小孩惜字如金道：“不错。” 　　那就好。宁承佑把头发擦到半干，毛巾放到茶几上，旁边放着个薯片袋，看上去已经吃完了。他把薯片袋扔进垃圾桶，问小孩：“渴不渴？” 　　他记得薯片挺咸的。 　　小孩：“有一点。” 　　“我去烧水，”宁承佑起身，“刚才光顾着洗澡了，把这个给忘了。” 　　之前涂方便，他都是直接买矿泉水，可是这么几天没回来，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喝烧开的自来水。宁承佑再次把采购提上日程。 　　他跑到厨房，用十分钟烧了一壶水，期间洗了几个杯子和一些餐具，又把厨房收拾了一下，随后倒两杯开水端出去，放到小孩面前的茶几上。 　　看见水来了，小孩立刻想去端，结果却被他制止：“别急，水才刚烧开，现在还很烫，等会儿再喝。” 　　小孩缩回手，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宁承佑拿两个杯子交替着把水倒进去，加快散热，很快就让小孩喝到了水。 　　“好了，还要不要吃点东西？”宁承佑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三十六，距离医生上班还有一两个小时，现在正好还能吃点饭，顺便睡个午觉。 　　小孩下意识看向垃圾桶里的薯片袋。 　　宁承佑：“不是那个，是午饭，你还饿不饿？想吃什么？我们可以点外卖。” 　　他家里什么都没有，要吃只有两条路，一是自己出去吃，二就是点外卖。 　　小孩吃完薯片又喝了水，已经半饱，于是道：“都可以。” 　　宁承佑：“好，那我随便点点儿。” 　　他从茶几下拿出好几天没动过的手机，打开机，点开外卖软件，点了两人份的午餐。 第39章 吃 　　说是随便点点什么，但实际上，等外卖员把东西送来的时候，宁承佑才发现自己点了不少。 　　有饭，有汤，有甜点，还有水果，差不多摆了半桌子，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孩见到这堆东西之后都看了他一眼，问：“都是午饭？” 　　宁承佑也觉得自己点得有点多了，两个人不一定吃得完，不过他还有冰箱：“对，都是中午吃的，不过吃不完也没关系，可以放冰箱里留着晚上再吃。” 　　原来不是要一下子吃完。小孩放心下来。 　　宁承佑把盒子一一打开，饭菜放在最前面，其次是甜点和水果，他挑出几个看起来好保存的放到冰箱里，剩下的先吃，吃不完再放进去。 　　“好了，”宁承佑盛出一碗汤给小孩，“吃吧。” 　　薯片属于膨化食物，小孩最近身体处于恢复期，消耗比较大，在等送餐的期间，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就已经差不多消化完了，眼下恰好觉得有点饿，于是等宁承佑一宣布可以吃，就不客气地开动了。 　　折腾半天，宁承佑也觉得饿了，也开始吃起来。 　　不过刚吃了一口，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小孩用筷子的姿势怎么这么别扭？ 　　宁承佑看过去，只见小孩一只手以握拳的姿势握着筷子，八两根筷子并在一起，试图用较细的那一端去戳盘子里的菜，扎住，再往自己嘴里放。可惜筷子的细端不如叉子那么尖利，他扎了好几下也没扎住，然后便转换思路，试图把菜挑起来。 　　宁承佑的眉头跟着一跳，发觉自己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小孩明显是个西方人，最开始的时候连中文都不会说，即使学习能力那么强，跟他们相处那么久，到现在说话的时候也还会时不时蹦出一个英文单词。既然连语言都不曾学过，那餐具的使用也肯定不了解。 　　在外面的时候都是他来喂小孩吃东西，就算到了最后，小孩想自己吃，使用的也仅仅是勺子这种全球通用的餐具，导致他一直没发现，小孩是不会用筷子的。 　　早知道就让店家配送个叉子了。他不怎么在家吃饭，家里的餐具也只有自己常用到的。 　　宁承佑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懊悔，在小孩又一次尝试用筷子挑菜失败后及时叫停：“辰辰” 　　小孩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宁承佑紧挨着他，轻咳一声，伸出手：“我来教你怎么用筷子吧。” 　　小孩确实不会用，半天也没吃到一口东西，闻言道：“好。” 　　他握住小孩的手，帮小孩调整握筷的姿势：“它跟叉子的使用方法不一样，可能有一点难，你这样夹一下试试。” 　　小孩试着夹了一下，成功夹住，但因为施力的方法不对，刚夹起来就掉下去了。 　　“慢慢来，”宁承佑说，“先夹住，再一点一点抬起来。” 　　按照他的指引，小孩再次夹起一根，然而抬到一半，手一抖，又掉了回去。 　　小孩皱了皱眉，不服输地再次尝试，然后第三次让那根菜掉下去，这回掉到了桌面上，彻底不能吃了。 　　愣了愣，小孩握着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向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这是唯一一次连续三回都失败，还是在自己看来这么简单的东西，小孩望着自己的手，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这么难。 　　宁承佑则看得很开，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筷子的人第一次使用时的确不容易，像小孩这样刚开始就能保持住他帮忙摆好的姿势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有的人连姿势都记不住呢。 　　他拿纸巾把掉到桌子上的菜捏走，把那一片擦干净，回头注意到小孩疑惑的眼神，安慰道：“没事的辰辰，两三次失误是很正常的情况，每个人一开始都是这样的，多练几次就好了。” 　　“我第一次用筷子的时候也很不习惯，觉得它跟我犯冲，我都饿得不行了，还是什么都夹不起来，差点儿没把我气死。不过后来熟练就好了。” 　　“练熟以后，就跟你用刀叉一样，特别简单。” 　　听了他的话，小孩还想继续练，但他担心再练下去菜就凉了：“要不先吃再练吧？别饿着了。” 　　宁承佑把勺子递给小孩：“你先用这个，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吃完之后我们再练，好不好？”他倒是想直接喂，可是小孩从身体渐渐好了，有力气之后就不愿意再叫别人喂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小孩自己拿勺子吃。 　　他哄孩子似的：“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嘛。” 　　勺子比筷子可爱多了，小孩放下手里的筷子，把勺子接过去：“好。” 　　小孩对吃的依旧没有很特殊的喜好，好像除了甜食以外，他对任何食物都没有偏好，宁承佑按照大众口味随意点的一些东西，每一样都给小孩夹了点，小孩全部都吃了下去，问怎么样，都是“不错”。 　　宁承佑觉得“不错”大概就等同于勉勉强强，说白了也就是还不是很好。 　　他自己尝了一口，常年被军部食堂养糙了的味觉没尝出有什么问题，但既然小孩不是特别喜欢，那下次还是换一家吧。 　　也可以尝试自己做，宁承佑掂量着自己除了煮泡面下速食以外的厨艺，默默在采购清单上添了份菜谱。 　　一边自己吃，一边看着小孩吃，还能投喂，宁承佑这顿饭吃得很高兴，胃口不知不觉好了不少，等小孩吃完以后又接着吃了不少。 　　“等会儿喝点汤。”他嘱咐小孩。 　　放了好一会儿，汤都有点凉了，宁承佑把汤端过去重新加热了一下，重新给小孩盛一碗：“这可是很有营养的，喝了对身体好。” 　　是鸡汤，但实际上里面没有多少鸡肉，不过闻起来挺香的，宁承佑也就不在意菜单图与实物不符这种小事了。 　　小孩以前没喝过这种汤，刚才放在旁边一直没动，现在汤被重新热了一下，香味逸散在空气中，闻起来确实叫人很有食欲，听了宁承佑的话，他舀一勺，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宁承佑：“怎么样？好喝吗？” 　　小孩点点头、“好喝。” 　　小孩又尝了一口，宁承佑给他介绍：“这是用鸡熬成的汤，听说很有营养，你现在应该多喝一点。” 　　“鸡汤营养剂？”小孩问。 　　他的嘴唇被汤水添上一层水色，显得亮晶晶的，像裹了糖浆的糖葫芦，宁承佑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想到小孩应该没有吃过糖葫芦，明天或者什么时候要给他买一根尝尝，酸酸甜甜的，小朋友应该都会喜欢那个味道。 　　“不是营养剂……不过也差不多，”宁承佑说，“算了，你就把它当成营养剂吧，但它应该没有营养剂的效果好。” 　　小孩：“但它的味道比营养剂好。” 　　宁承佑：“那确实。” 　　营养剂都是化学合成的，虽然含有的成分对人体很好，可以供日常生活需要，也能用来作为战时应急，作为替代食物。但营养剂本身寡淡无味，喝起来就像白开水一样，还比水要粘稠一点，无论是味道亦或是口感都非常不合人的口味，更不要说和静心熬制的汤比，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宁承佑根本不想去碰。 　　满打满算，他也就在训练的时候喝过两次营养剂，还都是在迫不得已实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结束以后就立刻跑去吃了顿火锅。 　　……可小孩是什么时候喝的营养剂？ 　　看起来对营养剂的味道很熟悉的样子，难道原来在基地的时候都是喝那个？ 　　宁承佑：“辰辰，你以前在基地都吃什么？” 　　小孩面色不改：“营养剂。” 　　这证实了宁承佑的猜测。 　　“每天定时领一支营养剂，”小孩说，“不用吃其他食物。” 　　宁承佑抬起手，缓慢地落在小孩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后我们就不喝那种东西了，这儿有很多好吃的，以后我带你去。” 　　小孩：“好。” 　　等吃完饭，宁承佑去收拾东西，给小孩留下一盘甜点，一盘水果，剩下的该扔的扔，该放冰箱的放冰箱，等他忙活完，回到客厅，就看见了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小孩。 　　他看了眼表，才一点多，正好是午睡时间，于是放轻脚步走过去，怕把小孩抱到屋里会把人弄醒，于是从卧室拿出来一张毯子，轻轻给人盖上。 　　小孩睡得很沉，丝毫没被他打扰到。 　　宁承佑一时有些高兴，小孩能在他的家里睡得这么沉，说明小孩潜意识里已经很信任他，所以在他周围才能够安心睡着。 　　他坐到小孩身边，捏起一块小蛋糕吃，甜得腻人，不过他心情好，即使不合口味也能忍受，吃得还挺开心。 　　小孩侧身躺着，睡姿不是很好，宁承佑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小孩的肩膀，试着让他躺平睡，睡着的小孩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道翻过来，宁承佑又将毯子拉好，一只手搭在小孩身旁，靠在沙发上，闭眼假寐。 第40章 精神域 　　原本是假寐，不过可能是受到刚吃饱饭的影响，不多时，宁承佑也渐渐睡着了，他靠在沙发上紧闭双眼，迷迷糊糊的，还做了一场梦。 　　他梦见自己进入了一个空间，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纯白色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头顶脚下包括周围都是一片白，顶部有亮光，光反射到纯白的墙面，刺得他眼睛疼。宁承佑忍不住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适应了这里。 　　他感觉这个场景看起来似乎有点熟悉，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进去过的小孩的精神域吗？ 　　我又怎么会梦到这里？他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太想给小孩解决精神域的问题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不对啊，现在明明还没到天黑呢。他刚才明明是在假寐，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呢？ 　　剩余的意识回笼，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惊醒。 　　这里好像确实是小孩的精神域。 　　宁承佑瞬间睁大眼睛看向四周，在他周围的是和记忆中一样的白色金属质墙面，他脚下踩的是白色瓷砖，光滑洁净，照出他自己的影子，绝大部分都与他印象中那个场景重合。 　　这是真的？！ 　　他试着探出自己的精神力，成功释放了出来，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对了，如果是真的的话，还应该有一个人。 　　宁承佑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这股感觉指引他转过身，就看见，在他原本身后不远的地上，正躺着一个人。 　　棕色头发，穿着一身类似病号服的衣服，看不清是什么材质，人侧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被手臂和头发挡住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在醒着还是睡着。 　　一切都与他曾见过的场景重合。 　　宁承佑屏息，即刻便判断出——这里就是小孩的精神域。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跑了进来，可能是因为两人匹配度太高，以至于可以自由地出入彼此的精神域而不受阻拦；也可能是因为小孩现在躺在他的身边，对他毫不设防，十分轻易地就让他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域。 　　无论是哪一种，对宁承佑来说都是非常令他高兴的。 　　但眼下他来不及为这个开心。 　　如果这里是小孩的精神域——宁承佑看着面前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影想——那这个人，应该就是小孩了吧？ 　　毕竟只有自己才能一直待在自己的精神域。而且这个人的体型特征都和小孩原本的样子完全吻合，只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宁承佑瞧着它有点像实验室什么的地方配备的衣服。 　　回想起之前两次看到的画面，小孩一直都躺在地上，似乎连姿势都没怎么改变。 　　宁承佑表情一变，这会不会就是小孩精神域受到的伤害所造成的影响？ 　　前几次他都只是惊鸿一瞥，没能靠近仔细观察，这次算了算，自己已经停留了不短的时间，还没有被赶出去，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既然他能继续留下，那就是时候该好好看看了。 　　他试着向前迈出一步，没有受到阻拦，便快速跑到小孩身边。试探着叫一声“辰辰”，小孩毫无反应，安安静静地睡着。 　　宁承佑蹲下来，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小孩的肩，使他平躺，从小孩露出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痛苦的表情，不像是受过什么伤的模样。 　　难道是睡着了吗？ 　　他有些疑惑，视线往下，在小孩胸口的地方发现了一枚别在口袋上的金属胸牌，上面写着一个数字：18。 　　宁承佑想起来，这是小孩当初用来自我介绍的代号。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小孩说自己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代号就是18。 　　可是这个代号代表着什么呢？ 　　宁承佑摸了摸小孩身上的衣服，仅凭触觉无法判断这身衣服是什么材质的，而且他现在是处在小孩自己的精神域里，看到的都是小孩意识的投射，自己也只是一个意识，想凭这个判断什么基本不可能。况且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就再也没有旁人，整个空间空荡荡的，想借助别的什么就更不可能了。 　　看来只有把小孩叫醒这一个办法。 　　他沉吟片刻，轻轻唤小孩的名字：“辰辰，醒醒。” 　　“辰辰” 　　连续叫了好几声，躺在地上的人才终于有了动静。 　　宁承佑看见他手指动了一下，接着眼睛也开始转动，连忙又叫：“辰辰，我是宁承佑，快醒醒。” 　　不负所望，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小孩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迷茫了一阵，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人，还有点儿恍惚：“这是在哪儿？” 　　宁承佑把他扶起来：“这里是你的精神域呀，你不记得了吗？” 　　小孩按着自己的眉心，抬眼看向四周：“我的精神域？” 　　“对。”宁承佑刚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整个空间开始动荡起来。 　　“怎么回事？” 　　他护着小孩，警惕地望着周围。 　　小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了？” 　　“不知道，”宁承佑仔细观察，突然发现，“这里好像在变小。” 　　他扶着小孩站起来。 　　没错，这里的确在变小。相比一开始他进来的时候那种无边无际的样子，这个空间已经缩小了有一半还多，现在他们就仿佛处在一个四面封闭的普通小屋子里，还没有宁承佑家的客厅大。 　　为什么会变小？ 　　这里唯一能够改变这个空间的变数只有小孩一个，难不成是因为小孩醒了所以它才变小？ 　　宁承佑觉得自己猜想的方向是正确的，他护着小孩慢慢后退，直到靠上墙面，手在墙面摸索着，摸到一个凸起。 　　“这是什么？” 　　宁承佑看着这个像是按钮的东西，问小孩。毕竟这里是他的精神域，他应该知道才对。 　　小孩抿了抿嘴：“开关。” 　　宁承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里是不是就是你在基地住的房间？” 　　小孩点点头：“是的。” 　　宁承佑再次看向整个房间，忍不住拧紧眉，这里哪有什么卧室的样子？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别说床，连张椅子都没有，怎么睡？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小孩主动为他解答：“平时我就是那样睡的。” 　　“哪样？”宁承佑想起刚才的情形，“直接睡地上？” 　　“嗯。” 　　宁承佑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精神力，还好他想起这里是小孩的精神域，如果胡乱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很有可能会伤到小孩本身，才勉强忍了下来。 　　他握住小孩的手，在精神域里，小孩的手是冰冰凉凉的，他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把小孩捂热，同时转过身，问：“这个开关是控制哪里的？” 　　“门，”小孩指了指墙面，“这里可以打开。” 　　“好，”宁承佑伸出一只手，“那我们出去。” 　　“可以出去吗？外面有什么？”他对小孩的精神域一无所知，担心碰到什么会引起再次动荡。 　　没想到小孩也是一脸懵懂：“不知道。” 　　“你的精神域里以前都有什么？” 　　小孩看了看脚下：“我只知道这里。” 　　“只有这里？”宁承佑皱眉。 　　难道小孩一直是被困在这里的？ 　　“对。” 　　宁承佑：“那就更得出去看看了。” 　　小孩没有反对，还想站出来开门，但宁承佑牢牢把他护在身后：“我开门，你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他用力按下按钮，牵着小孩就要走出，与此同时，两人眼前白光一闪，刺得他们不得不闭上眼，宁承佑下意识抓紧小孩的手，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一阵阻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把他往外推。 　　他被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一步，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家的客厅。 　　面前是熟悉的场景，来不及多想，宁承佑立刻转头看向自己身旁，小朋友模样的小孩仍然闭着眼睛，一切都和他睡着之前一样。 　　但他可不认为刚才那是一场梦。 　　“辰辰，”宁承佑俯下身，“你醒了吗？” 　　小孩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嗯。” 　　宁承佑：“你还记不记得刚才的事？” 　　小孩眨了眨眼睛：“精神域？” 　　“对！” 　　见小孩还记得，宁承佑眼睛亮了亮：“那你记得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吗？” 　　小孩被他扶着坐起来，端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仔细回忆，说：“我记得我们要开门，门刚一打开，一阵白光闪过，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跟宁承佑经历的过程一样。看来他应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承佑上下打量他一番：“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比如头疼什么的？” 　　小孩：“刚出来的时候有一点，现在已经不疼了。” 　　“疼了多久？” 　　“三秒钟左右。” 　　也就一瞬间，大概是他们刚出来的时候。 　　宁承佑探出自己的精神力检查，小孩的精神域再一次彻底封闭了起来，这种状态下的小孩也不会释放自己的精神力，他检查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异常，甚至连小孩的精神域都没找到。 　　“啧，”宁承佑摸摸小孩的头，“现在确定不疼了？” 　　小孩摇摇头：“不疼了。” 　　“那就好。” 　　宁承佑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事不宜迟，辰辰，那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检查吧。” 　　“好。” 　　他把小孩抱起来，匆匆赶往医院。 第41章 检查 　　医院距离宁承佑的家并不远，他开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他带小孩去的是军部专用医院，为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专门设立的，不用挂号，直接就可以进去。 　　这里的人相比普通医院要少一点，宁承佑在车上的时候预约好，等到的时候就可以过去检查了。由于小孩的精神体无法收进精神域，为了避免麻烦，他们没有带Tiger和福福。 　　接受预约的医生是他的一个朋友，叫莫嵘，同样是个向导，跟秦堰是同事，水平相当，但看起来总是没有秦堰靠谱，总是一副不怎么正经的样子。他们在一楼大厅遇见，见他抱着个孩子过来，莫嵘吃了一惊：“宁队，你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大一个儿子的？怎么也没见你带出来过。” 　　宁承佑反问：“你看他多大？” 　　莫嵘摸摸下巴：“得有九岁吧。” 　　宁承佑：“我今年二十五，从哪儿弄这么大一儿子？” 　　莫嵘嘿嘿笑：“那说不定是您天赋异禀呢。” 　　“闭嘴吧你，我可没这种天赋，”宁承佑嫌弃地瞥他一眼，因为有小孩在场，不得已把快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转而正经解释道，“辰辰是我这次出去救回来的，我们是朋友。” 　　莫嵘：“哦，明白了。他叫辰辰？名字挺好听的。小朋友长得也可爱。” 　　宁承佑替小孩回答：“不是小朋友，按照实际年龄，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 　　“十七岁？！”莫嵘瞪大眼睛。 　　“没错，”没等他问，宁承佑抢先回答，“他本来不是这个样子，变成这样可能——我猜测——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 　　“而且他是个哨兵，精神域受到了某方面的损伤，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变小。” 　　莫嵘皱眉：“这种现象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说是因为精神域，能确定吗？” 　　“不能，”宁承佑说，“所以我才来这里，希望你能给他做一个详细检查，查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们好对症下药。” 　　莫嵘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十七岁这个……你确定？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呀。” 　　宁承佑：“我确定，因为我见过他原本的样子。” 　　莫嵘咋舌：“那这可真……神奇。” 　　“是挺神奇的，我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 　　莫嵘好奇地打量了小孩一番，依然觉得不可置信。 　　宁承佑给小孩介绍：“辰辰，这是莫嵘，是今天给你做身体检查的医生。” 　　“辰辰你好，”莫嵘主动跟小孩打招呼，伸出手，“我姓莫，是你……呃是宁承佑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哥哥。” 　　小孩只是看着莫嵘，点了点头：“你好。”却并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莫嵘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怕生，也不喜欢跟别人有身体接触，”宁承佑说，“现在跟你还不熟，等以后再认识吧。” 　　居然还想让小孩叫他哥哥，宁承佑自己都还没轮到一声哥哥呢，怎么可能让他先得逞。宁承佑想。 　　想得美。 　　“行，那就算了，”莫嵘把手收回去，又问，“那你带他来这儿，就是想让我给他检查精神域方面的毛病？” 　　“对，除了这个，还有一些身体上的。” 　　莫嵘收起玩笑的表情，正经起来：“什么情况？” 　　宁承佑：“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受了很多伤，当时简单处理了一下，虽然大部分看起来已经愈合，但是谨慎起见，我还是想让你再给他检查一遍。还有——” 　　他撩起小孩的裤脚：“——他脚腕这里一直没有好，前几天又扭到了一次，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也需要检查。” 　　莫嵘比了个“OK”的手势：“跟我来。” 　　他们跟着莫嵘一起去做全身检查，上电梯的时候，莫嵘盯着小孩身上明显长了不少的衣服，忍不住问：“这衣服不是他的吧？” 　　宁承佑坦然道：“当然不是，是我的。今天回来得比较匆忙，还没来得及给他买衣服，就先让他将就着穿一下我的。” 　　莫嵘：“你们今天刚回来？” 　　宁承佑：“嗯。” 　　“辛苦啦，”见面这么久，莫嵘总算说了句人话，下一句又立马打回了原形，“等周末记得请我吃饭。” 　　宁承佑：“请请请，连秦堰他们一起请，不吃吐谁都不准走。” 　　电梯门打开，莫嵘率先走出去，转身笑着说：“行，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宁承佑跟在莫嵘身后：“不反悔。” 　　他举起小孩的手：“让辰辰给我做见证。” 　　先检查外伤，莫嵘打电话让值班护士帮忙去准备精神力检查需要的仪器，自己先处理其他的。 　　进入莫嵘的办公室，宁承佑把小孩放到病床上：“辰辰，现在莫医生要开始给你做检查了，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放松一点，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小孩点点头：“好。” 　　说是不紧张，然而在莫嵘检查的时候，小孩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宁承佑见状，上前握住小孩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孩的手背，低声道：“别怕，马上就好。” 　　外伤检查很快，莫嵘边记录边告诉宁承佑：“身上的伤口基本都愈合良好，没有感染迹象，不用另外治疗，脚腕有一定程度的扭伤，不过没有伤到骨头，等会儿我开点药，每天边按摩边涂，过不了多久就好了。不过——” 　　他停笔，疑惑地看向小孩的下巴：“——这个伤痕看起来很像齿痕，他是不是被咬过？” 　　宁承佑没有否认：“有这种可能，但他没有感染病毒。” 　　“看着也不像被感染的样，”莫嵘说，“不过等会儿还是得再验下血。” 　　“好。” 　　“还有，”莫嵘问，“他之前是待在什么地方？” 　　宁承佑：“怎么问这个？有什么异常吗？” 　　“我发现他的这里，”莫嵘指指耳后的地方，“被装过定位芯片，不过现在已经被挖出来了，伤口都快愈合好了。” 　　“定位芯片？” 　　“应该是用作定位的，我见过那玩意儿，埋进去容易，但他耳后的伤疤看起来不像是通过手术的方式拿出来的，倒像是直接挖出来的，我们一般不会建议这么做，因为那样的话非常疼，是你帮他挖出来的吗？” 　　“不是。” 　　当然不是，他都没有见过什么定位芯片。 　　“那看来是他自己挖的了。”莫嵘“啧”了一声，“那得多疼啊。” 　　宁承佑想起原先在小孩耳后发现的那个小疤，他一开始以为那和小孩身上的其他伤口一样，都是在和丧尸战斗的过程中形成的，却不知道那原来是被用作定位的东西。应该又是那个基地里的人做出来的。 　　哨兵五感本身就比常人强化了许多倍，痛觉也是一样，在普通人身上体现出一级的疼痛换算到他们身上可能就变成了五级甚至六级，小孩自己生生把芯片从身体里挖出来，当时得疼成什么样啊。 　　宁承佑心疼地摸摸那个伤疤：“辰辰，你什么时候把它挖出来的？” 　　小孩回忆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在你们来的前一天。” 　　宁承佑又一次遗憾自己去晚了。 　　“要是我们再去早点就好了，”他说，“就能早点救你。” 　　小孩：“你们已经救了我，早或晚都一样，没有太大区别。” 　　宁承佑摸摸他的头：“不一样，如果我们去得早一点，你一个人面对危险的时间就会变得少一点，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不会这么疼了。”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宁承佑呼出一口气，“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我保证。” 　　小孩点了点头。 　　莫嵘拍拍宁承佑：“宁队，说真的，他真的不是你流落在外的孩子吗？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像宠自己小孩儿的慈祥老父亲。” 　　宁承佑躲开他的手：“你要是愿意叫我爸爸，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慈祥老父亲。” 　　莫嵘摆手：“不了不了。” 　　接了个电话，莫嵘招手：“走吧，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去检查精神域了。” 　　“好。” 　　宁承佑把小孩从床上抱起来。 　　针对哨兵的精神域检查通常需要准备很多，因为他们极度敏感、容易冲动，并且很难控制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他们的精神力暴动，导致整个医院都遭殃。而且一般等级越高的哨兵破坏力就越强，这也是这种医院配备的大部分都是向导医生的原因。 　　他们不知道小孩的精神力等级，宁承佑也只是有大致的猜测，所以莫嵘按照常规，由自己和另一个向导医生再加上三个普通人护士来给小孩做检查，另外还有一个宁承佑，有这样一个最高等级的向导在场，所有人都能放不少心。 　　一般检查的时候会让哨兵坐在特质椅子上，椅子有能禁锢手脚的装置，能在哨兵暴起时给予一定的阻力。 　　但宁承佑没有让小孩坐那张椅子，他从旁边搬来一个，让小孩坐上去，自己坐在旁边握住小孩的手，对莫嵘说：“就这样开始吧。” 　　莫嵘：“你确定？” 　　宁承佑：“确定。” 　　“那好吧。” 　　莫嵘往小孩太阳穴上贴检测仪时，宁承佑感到小孩的手突然收紧，表情也略有些僵硬。 　　“别怕，”宁承佑握紧小孩的手，“我在。” 　　小孩望着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平静了下来。 　　莫嵘很快摆好仪器，操作了几下，盯着屏幕，缓缓皱起了眉：“宁队，你说他是哨兵？” 　　“对，怎么了吗？”宁承佑问。 　　莫嵘抬起头：“可是我没有检测出他的精神力。” 　　“难道是仪器故障了？”莫嵘点几下屏幕，为了试验，还把贴片贴到宁承佑太阳穴，上面显示得非常完整，可当再次挪到小孩头上，又什么都检测不出来了。 　　“奇怪。”莫嵘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是什么情况？” 　　宁承佑也搞不清楚，他看向小孩，后者面色平静，如果忽略掉眼神，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软得叫人想捏一捏。 　　脑海中灵光一闪，宁承佑猜测道：“我想这可能跟他目前的这种状态有关。” 　　“什么状态？” 　　“当他变成小朋友的时候，精神力与精神域一起进入了封闭状态，无法检测到。当他恢复的时候，精神力也就自然而然恢复了。” 　　莫嵘：“很好的想法，那么，怎么证明呢？” 　　“现在还不能证明，我们只能等。” 　　“等什么？” 　　“等他再变回去。” 第42章 转变 　　小孩下一次变回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宁承佑只能先跟莫嵘告别，带小孩抽完血拿上药回家等，到时候再联系。 　　不过，一个高等级向导对于哨兵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治疗方式，他自己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自己来吧，这样既不耽误医院的时间，也更方便一些，因为他一直都陪在小孩身边，一旦有什么情况也会第一个发现。 　　从医院门口出来，时间还早，毕竟预计的检查并没有做成，他们总共在这里待的时间还不到两小时，现在也还不到傍晚。 　　趁着这个时间，宁承佑决定带小孩去买衣服。 　　他开车到一家商场，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抱着小孩上楼。 　　宁承佑很少来商场这种地方，带着小孩来更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不过看得出，小孩跟他的情况差不多，而且应该还要惨一点——他不认为一个封闭的非法基地会搞一个商场来给里面的人游玩。 　　因此，这应该是小孩第一次逛商场。 　　尽管对方竭力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宁承佑还是看穿了小孩冷淡外表下隐藏的紧张。 　　这里人有点多，虽然秩序不错，但这么多人说话、走路、笑、闹的声音掺杂在一起，也难免会叫人觉得太过喧闹，更别提再加上头顶的广播——那里面的音乐一直就没有停过——突然间从安静的医院到了这么个地方，小孩感到紧张是很正常的。 　　应激反应，没法儿避免。 　　“辰辰，别紧张，”宁承佑拍拍他，“我们只是来这里买衣服，买完就走。” 　　受嘈杂的环境影响，小孩需要盯着他的嘴唇才能知道他在说什么，慢半拍点点头。 　　宁承佑站在电梯口看指示牌，上面显示三楼有服装店，他便带着小孩上去。 　　他打算给小孩买几身童装，再买几身大人的衣服，这样无论小孩处于那种状态就都能有衣服穿了。 　　其实小孩原本的身高和他差不多，那时候穿他的衣服也可以，不过宁承佑觉得既然来都来了，能买就多买点，顺便就连着一块买了。 　　他们走进一家童装店，店员很快迎上来：“先生您好，您是要给这位小朋友买衣服吗？” 　　宁承佑：“你好，是的。” 　　“这边都是小男孩的衣服，”店员指引他们来到那里，“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给您找合适的尺码，可以试一下。” 　　“好。” 　　宁承佑抱着小孩看货架上的衣服，童装大部分走的是色彩斑斓花里胡哨的路子，因为很多小孩子都喜欢颜色鲜艳的，即使是男孩的衣服，也会在上面印一些可爱的图案，比如小动物什么的，宁承佑随手翻到一件，上面印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他在小孩身上比了比，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店员：“请问小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宁承佑：“辰辰？” 　　小孩摇了摇头：“都可以。” 　　宁承佑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不是选择困难症，也不是被挑花了眼，而是小孩对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概念，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也同样不会主动要求和拒绝。看来他要想让小孩真正地拥有自己的喜恶并坦率地表达出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宁承佑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我来帮你选啦。” 　　“有没有带小老虎的？”宁承佑对店员说，“猫也可以。” 　　“有的。” 　　店员从货架上取下一件前面印着只张牙舞爪的Q版老虎的T恤，恰好还是白色的，宁承佑接过来，悄悄问小孩：“像不像Tiger？” 　　“不像，”小孩严谨地说，“Tiger要比它大。” 　　宁承佑差点笑出声，在小孩看过来时立马摆正脸色：“我也觉得不像，那我们换一件。” 　　下一件是印着猫的，衣服上有一只慵懒地躺在草地上的小猫咪，宁承佑看着这个印画，就想起了睡着的小朋友，不过在他眼里小孩要比这只猫可爱得多。 　　“就这件，我带他去试一下。”宁承佑对店员说。 　　店员：“好的。更衣室在这边。” 　　宁承佑抱着小孩走进更衣室，那里面有一个小沙发，他把小孩放上去，帮助小孩脱掉上衣，换上T恤。 　　双倍小猫咪叠加，可爱极了。宁承佑把镜子转过来，让小孩看镜子里的自己：“真好看。” 　　他说的是实话，至少在他自己眼里，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好看的外表对衣服是有加成的，原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T恤在小孩穿了以后仿佛变了一件衣服，好看得不止一点点。 　　“辰辰觉得怎么样？”宁承佑试图引导小孩表达自己的喜恶。 　　小孩看向镜中的自己，他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歪了歪头，身上的衣服因为身体的动作微微鼓起，胸前的小猫仿佛要跟着跃出来似的。 　　这就是好看吗？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的图案，面对这只姿势歪歪扭扭的小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爱？ 　　什么是……可爱？ 　　他有些疑惑，在他看来，这只露出肚皮的猫咪做出的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毫无防备地袒露出来，就相当于把自己整个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如果下一秒遭到偷袭，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这种行为是很蠢的，他无法理解，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他做出这种行为。 　　他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完完整整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宁承佑。 　　听完以后，宁承佑才意识到自己跟小孩对事物的认知差别有多大。 　　同样一个图案，他看到的是小孩穿上以后表现出的生动活泼，可小孩看到的却是图案里猫的姿势不安全，很容易遭到袭击。 　　这样的认知跟小孩以前生活的环境脱不了干系，他以前可能就是这样，时刻活在紧张的氛围里，不知道下一秒敌人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所以必须把每根神经都绷紧到极致，弱点不被允许拥有，即使有，也永远不可以显露出来，因为很有可能会被敌人发现，受到攻击，受伤，甚至丧命。 　　站在小孩的角度，宁承佑可以完全理解小孩的想法：“你这么想也是对的，在自然界里，如果猫摆出这种姿势，的确很容易受到袭击，因此它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可是辰辰，”他接着说，“你现在看到的是一幅画，这幅画是由人类依据自己的想象创作，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卖萌，表现得可爱一点，从而讨人类的欢心，让顾客穿着好看，高高兴兴地把这件衣服买回家。这幅画里的猫不用担心危险，所以露出肚皮也没有关系。” 　　小孩困惑地皱起眉：“我错了吗？” 　　宁承佑连忙道：“不是的，你没有错，只是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太一样而已，你是对的，我也是对的，如果是我站在你的角度，我也会这么认为。” 　　小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依旧疑惑：“但我不懂什么叫可爱，这个——” 他指着那只猫，“——只会让我觉得危险，我好像没有办法用你的角度看待问题。” 　　宁承佑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他：“没关系。” 　　“不，”小孩收起迷茫的表情，“我想要学。” 　　他语气很认真，绿眸中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是正在凝聚起来的希望，稚嫩的脸上映出和表面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执着，对宁承佑说：“我想尝试一下，想看看从你的角度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 　　宁承佑心跳如擂鼓，这些话说出来，代表小孩愿意主动接触这个世界了，他感到欣慰又自豪，又有种诡异的兴奋感。 　　在他看来，小孩之前一直把自己裹在一层厚厚的茧子里，像是为自己竖起了一道防备，拒绝与外界接触，不善与人交流，也不愿意向他人交付信任，就连宁承佑自己到现在为止都不确定小孩是否已经完全信赖自己——他猜相信是相信的，但完全依赖却是不可能的，因为小孩的性格不允许他把自己完全交给另一个人。 　　但现在小孩变了，他把自己的“茧”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试探着向外向往，放出了愿意与人交流的讯号。 　　宁承佑当然不能错过。 　　他不但要抓住这个讯号，还要以此为起点，争取融化掉小孩的茧，让小孩撤下不必要的防备，正式进入这个世界。 　　“但是，”小孩迟疑道，“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做。” 　　“我可以教你，”宁承佑马上道，“我教你怎么做。” 　　小孩转过头：“谢谢。” 　　“不客气，”宁承佑把他抱起来，“我们辰辰这么聪明，慢慢来，一定很快就可以学会的。” 　　小孩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有信心，在此之前，只要他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于是“嗯”了一声，第一次抬手主动搂住了宁承佑的脖子。 　　宁承佑：“！” 　　不得了，他还没教呢，学生就已经开始预习了。 第43章 买买买 　　在商场逛了一圈，宁承佑怀里搂着小孩，手里拎着一堆袋子，艰难地走到车库，把东西放进去。根据小孩目前两种状态保持点的时间来分，他买了五套童装，三套成人装，童装小孩自己试，成人装则是他来试，换衣服的时候他不放心，把小孩也带进了更衣室，店员还笑着说：“你们父子俩感情真好。” 　　宁承佑解释累了，不想再重复“他不是我儿子”这句话，索性就默认了，笑着对店员说：“小孩子比较粘人。” 　　“粘人”的小孩此时被他抱得紧紧的，表情冷冷淡淡，没有对两人的对话做出反应，丝毫看不出离不开人的样子。 　　顶着店员怀疑的目光，宁承佑大言不惭道：“小孩比较害羞内向，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表达，其实私下里他很粘着我的，半步都离不开。” 　　这话说得有点炫耀的意思，店员十分捧场地说：“小孩子都是这样啦，先生真幸运，有这么可爱的宝宝。” 　　宁承佑点点头，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 　　他有意想让小孩多和旁人交流，便主动叫：“辰辰，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叫到的小孩反射性地转过头：“嗯？” 　　想起刚刚听到的词语，小孩迟疑道：“粘人？” 　　“我们在说，”宁承佑说，“遇到你是我的荣幸，你说是不是呀？” 　　小孩轻轻眨了眨眼睛，扇子似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含着水光的绿眸在店内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明亮，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宁承佑清楚地听到了旁边店员吸气的声音。 　　老实说，他也很想深吸一口气。他是距离小孩最近的人，遭到的暴击也成倍递加，再加上他本身自带的滤镜，如果说小孩这副模样在店员眼里能有十级可爱，那放在他眼里就会有一百级，甚至更多。他的心脏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猛烈的冲击，险些直接跳出来，又叫他自己压了回去。 　　“您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店员毫不吝惜地赞美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宁承佑表情愉悦：“辰辰的确是最可爱的。” 　　作为话题中心人物，小孩却没赶上他们俩的思路，仍然独自思考着前一个问题，等两个大人聊完，他才开口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宁承佑知道他对很多东西的理解与其他人不同，于是跟店员打过招呼，边进入更衣室，边对小孩解释：“我说遇到你是我的荣幸，就是说，你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好运，让我变得幸运起来了。” 　　小孩思考了一下，严肃道：“可是我并没有那种功能，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语气很正经，是真的以为宁承佑搞错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那种能力：“这种情况以前没有发生过，你应该是认错了，或许让你变得幸运的原因并不像你所以为的那样。” 　　好不容易听小孩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居然是针对这些，宁承佑差点被逗笑，不过瞧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心中一动，还是跟小孩解释道：“不是的辰辰，不是像你想得那样复杂的。” 　　“我说的幸运，不是你所以为的某种异能，不像可以拿来打丧尸、训练什么的那种具体的能力，是一种你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别人能从你身上获取的东西，是很主观的。” 　　小孩微微歪着头，专注地听他讲话，面颊白白净净软乎乎的，仿佛能闻到一股奶味儿，宁承佑忍不住捏了捏小孩的脸，继续说：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开心，很高兴，做什么都有干劲，只要有你在旁边就仿佛时刻都加足了马力，怎么样都不会觉得累。” 　　“这是你带给我的能量，别人无法比拟。所以我说，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我不知道我有这种能力，”小孩慢慢地说，“是真的吗？” 　　宁承佑：“当然。” 　　“就比如现在，”他说，“我现在看着你，心情就很好，精力十分充沛，绕整个商场跑十圈都不是问题。” 　　话音刚落，宁承佑移动一步，立刻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 　　一只白嫩的小手捏着他的衣服，宁承佑的视线顺着这只手移动到小孩脸上，后者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点无奈。 　　大概是他的错觉，小孩怎么会露出这种眼神呢？宁承佑想。 　　接着，他就听见小孩说：“我相信你了。” 　　没等他高兴，小孩又道：“不用跑十圈。” 　　宁承佑看向小孩拽住自己的手，艰难地试图解释：“辰辰，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真的要去跑圈。” 　　“哦，”小孩慢吞吞地收回手，“原来是这样。” 　　宁承佑向小孩保证：“我不会去跑的，你放心。” 　　下一秒，他补充道：“就算跑，我也会抱着你一起。” 　　小孩：“……” 　　小孩顿了顿，冷静道：“谢谢。” 　　宁承佑抬起他的手对着自己的一只手拍了一下，当作两人击掌了，笑眯眯地说：“不客气。” 　　买完衣服，他们又去了一趟超市，宁承佑买了一大堆零食，用来兑现对小孩的承诺。 　　“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宁承佑面对着冷柜沉思，“让我想想。” 　　小孩被他放在购物车里，穿着刚买的衣服，并非最开始挑的那件，而是一件卫衣，白色的，帽子上带着两个小耳朵，背后还有一对翅膀印花，给小孩平添了一股稚气，同时也使他们两个的组合看起来更像父子了。而且还是不经常来超市除了零食区哪儿都不了解的那种，单看他们购物车里大半车的零食就知道。 　　宁承佑确实不怎么来超市，他出任务的时间居多，那期间随便凑活就能过，训练的时候又都是吃食堂，一个人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懒得做饭，随便吃点什么，或者叫份外卖，基本不需要去超市采购。因为做饭太耗费时间，而像他这样的，时不时就要应对一些突发状况，有时候饭吃到一半就得走人，如果自己做的话，可能刚洗完菜他就会接到一份通知，那样就得饿着肚子去出任务了。况且他一个人住，实在不值当。 　　不过今天为了小孩，他决定自己亲自下厨。虽然他不经常做，但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主要因为自己就是一个挑嘴的人，做得要是不好吃，自己都下不去口，更别提要给别人尝了。 　　也不只是今天，只要小孩待在他身边，只要小孩喜欢，以后他每天都做也可以。 　　他不嫌累。 　　“辰辰，”宁承佑看向正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的小孩，问，“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面前的冷柜里有鸡腿鸡翅和鸭子，旁边是猪肉牛肉的展柜，有不少排骨，还有猪蹄。 　　小孩左右看了看：“都是肉？” 　　宁承佑：“对，你想吃哪个？” 　　他估计小孩不会选猪蹄，小孩甚至可能都不知道猪蹄是什么。 　　果然，小孩在仔细看了看之后，指着面前的鸡腿说：“这个。” 　　“好。” 　　宁承佑挑了几个鸡腿装进袋子里交给店员，随后又拿了一块牛肉和几根排骨，分别装起来。 　　“我们可以做辣子鸡，小炒牛肉，玉米炖排骨……”宁承佑数着。 　　小孩听他说了这么多：“全部？好像太多了。” 　　宁承佑拍拍他：“不多，又不是只吃今天这一顿，明天以后还能继续吃的。” 　　小孩点点头：“哦。” 　　宁承佑想了想，又有点犹豫，今天是小孩第一次吃他做的饭，他挺想让小孩能吃到更多种类的食物，先前在路上的时候由于条件限制，只能给小孩那些，现在好不容易有条件了，肯定要做多一点。 　　可小孩说得也没错，他如果真的做那么多菜，只有他们两个人吃肯定吃不完，那就会很浪费。 　　有什么做法能既让小孩尝到更多好吃的，又不至于浪费呢？ 　　……有了！ 　　宁承佑对小孩说：“辰辰，今晚我们不做那些菜了，我们今天吃——火锅！” 　　“火锅？”小孩不太理解，“是真的火吗？” 　　“不是，”宁承佑解释，“是一种吃的，就是在锅里加上汤和底料，然后把很多喜欢的食物放到锅里，边煮边吃。” 　　“不过会有点辣，等会儿吃的时候我先帮你把味觉调一调。” 　　“我跟你保证，真的很好吃。” 　　“好。”小孩没有意见。 　　宁承佑推着购物车跑去火锅区，难得这个超市还设了个火锅专区。 　　这家超市开的时间不是很长，病毒刚开始大面积爆发的时候，食物是由政府统一分配给每个人的，那时候局面还没有稳定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出门，更不敢跟其他人接触，生怕一出去哪个丧尸就扑过来把自己给咬了。也就是在集体迁移向北后撤，建立中央城之后，局面才渐渐稳定下来。 　　稳定下来以后，政府给中央城的每个人都做了检测，感染病毒的全部被隔离起来，派部队清理丧尸，直至这里的最后一个丧尸也被消灭，人们才慢慢地敢出门了，这些场所也才开始出现。时至今日，大多数人的生活节奏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宁承佑记得这家超市也是在之后才开门的，到现在才不过开了一年多，没想到还挺不错的。 　　又拿了一堆煮火锅用的东西，宁承佑拖着购物车里满满的幸福，带着小孩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44章 哥哥 　　火锅相比于其他的菜就简单太多了。他们回到家，宁承佑把小孩放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仍然调到动画片。 　　“你先在这里看电视，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就吃晚饭。” 　　小孩坐在沙发上，样子看起来颇为乖巧，点头的同时帽子上的小耳朵也跟着抖了抖：“好。” 　　宁承佑看着那对耳朵抖啊抖，觉得自己这件衣服挑得真好，小孩穿上简直不能更可爱，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摸一把。衣服突然被摸的小孩有些不明所以，抬起头用眼神询问：有事吗？ 　　“没事，就是……”瞥见在一旁玩闹的福福和Tiger，宁承佑把两个小家伙捞起来放到沙发上，小孩身边，“先让它们陪着你，我很快就好。” 　　“嗯。” 　　为了避免自己再忍不住动手动脚，宁承佑迅速溜走，跑到一半，脚步慢下来，他回头看一眼，小孩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聚精会神地看着，而福福和Tiger则完全相当于把玩闹的场地转移到了沙发上，继续着刚才在做的事情，两个小家伙你蹭我一下，我蹭你一下，宁承佑甚至能感觉到从福福那边传过来的兴奋。他摇了摇头，忽然看到福福的脑袋不经意间碰到了小孩的手臂。 　　福福明显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用自己常用的招数，两只前爪交叠，对着小孩拜了拜，讨好地咧开嘴，宁承佑称之为卖萌式道歉，福福面对其他人的时候用这招百试不爽，毕竟它只是一个精神体，没有人会跟它计较，一般人一看它这么乖巧的模样，心都要化了，哪里还舍得怪罪他。 　　但小孩毕竟跟一般人不一样，大多数人会为福福的可爱买单是因为他们能感觉到福福可爱，小孩压根就没有可爱这种概念。 　　宁承佑忽然很想看看小孩会是什么反应。 　　他倚在门框上，默不作声地向那边看。 　　在福福做完拜拜的动作以后，小孩看了福福一会儿，连带着Tiger也不动了，坐起来歪了歪头，眼神有些无措。 　　就在宁承佑以为小孩要用沉默代替回答的时候，小孩有了动作：他抬起手，落在福福头顶，一丝不苟地揉了揉福福的小脑袋——就像宁承佑常对小孩自己做的那样——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下次小心一点。” 　　说完小孩就收回手，转过头，继续看他的电视了。 　　宁承佑和福福一起愣了愣，还是小狐狸率先反应过来，在沙发上跳了一下，脸上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喜悦，但没敢去蹭小孩，转头又扑倒了Tiger，压着声音低低地呜呜叫。 　　它显然高兴坏了。 　　宁承佑能感受到福福从心底里散发出的开心，让他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小孩没有怪福福，居然还会摸福福的头，虽然看起来是在模仿他的动作，但这也是一种进步，说明小孩正在潜移默化地进行改变。 　　好的改变。 　　他都肯跟自己的精神体对话了呢。 　　宁承佑心想，小孩摸了他的精神体，他和精神体意念相通，四舍五入，就是小孩摸了他，即使摸的手法有那么一点粗糙，但他不介意，不仅不介意，还很愿意让小孩在他头上亲自试验一下。 　　不过这股冲动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因为他没时间了，还得收拾东西做饭呢。 　　把刚买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除了今晚要吃的以外剩下的食材放进冰箱，他在回厨房去处理的路上顺道给小孩带了一小盘切好的水果：“先吃点垫垫肚子。” 　　火锅处理的速度很快，只需要把菜洗一洗，其他的东西拿出来装盘，没一会儿半桌子食材就摆好了，他把水倒进去烧开，加入底料，然后就把小孩抱了过来。 　　小孩对这种什么东西都直接丢进去煮一煮的食物有一点好奇，并且以为是和张北那时候做的是同一种东西，在宁承佑说可以吃了以后，趁着宁承佑下东西的时候用叉子——宁承佑在超市专门给他买的，在他没学会用筷子之前就先用这个——叉了一个丸子，他还注意到这个丸子正冒着烟，想起宁承佑以前的动作，试探性吹了吹，感觉差不多了，就直接咬了一大口。 　　宁承佑余光看到他的动作，眼看着他把叉子伸进了辣汤，刚想阻止，可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已经张口咬了下去，嚼了几下，随后毫无防备地睁大眼睛，顿时捂住了嘴。 　　“别急！”宁承佑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暂时放下，抽了几张纸垫在小孩下巴下面，“快吐出来！” 　　然而已经晚了，他看到小孩喉结动了一下，然后张开嘴猝不及防地咳出声，呛得鼻尖和脸颊都红扑扑的，连眼睛都变红了。 　　来不及了。宁承佑忙先帮他顺气，确保他没有噎住，马上去拿了一瓶牛奶，打开递给小孩：“快喝几口，喝点就不会这么辣了。” 　　小孩接过去，快速灌了几口，半闭着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宁承佑有想象过小孩流泪哭泣的场景，顺带也给自己准备了一堆安慰的话，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小孩的眼泪，只此一滴，还是被辣出来的，让他觉得颇为戏剧性。 　　喝了几口牛奶，嘴里面辛辣的味道被盖了过去，小孩抿了抿嘴，任宁承佑给他擦了擦嘴角，又拭去了眼角沁出的泪。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辣出了眼泪，感觉有点怪。他点了点红汤，声音有些沙哑：“很辣。” 　　宁承佑：“确实很辣。都怪我，刚才忘了提醒你这个汤是很辣的，你们哨兵的味觉又向来敏感……现在还觉得辣吗？” 　　小孩子摇摇头：“好多了。” 　　“那就好，”宁承佑松了口气，捏起他的下巴，“辰辰，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被烫伤。” 　　小孩听话地伸出舌头，宁承佑看了看，是红红的，瞧着挺健康，没有烫伤的痕迹。 　　“没烫伤就好。”宁承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接下来，小孩的食物都由宁承佑亲自负责，过他的手，从辣汤里出来再涮个两遍，吹到温热再喂给小孩，观察到小孩表情有一点不对就立刻送上牛奶，总算没有再发生开头这样的“惨剧”。 　　“怎么样？”吃完以后，宁承佑把餐具收起来，放进洗碗机，抱着小孩回到沙发上坐，“好吃吗？” 　　他补充：“除了最开始的那个。” 　　小孩：“嗯。” 　　宁承佑还想问详细一点，比如味道什么的，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掏出来一看，是明晓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宁承佑以为她是有事，于是就直接接了，没想到一点开，就看到了对面的五张脸。 　　程越的脸怼在最前面，对他说：“队长，快快，让我看看我们的辰辰小朋友怎么样了。” 　　“吃完饭了？”宁承佑问，“你们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吃完啦，不然呢？”程越反问，“难道还是为了看您吗？” 　　看在他用了尊称的份上，宁承佑决定不和他计较。 　　秦堰推了推眼镜，说：“我接到了莫嵘的电话，他说你带辰辰去医院检查了，我们想知道怎么样。” 　　宁承佑：“他没直接跟你说？” 　　秦堰表情有点难以言喻：“他说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 　　宁承佑：“你们不是同事？” 　　秦堰无奈：“我还在外出中，没有正式回去工作。” 　　宁承佑扶额：“好吧。” 　　“没什么大事，”宁承佑说，“检查的结果说身体上的伤都已经基本痊愈了，脚腕也只是扭伤，并没有骨折，我让他开了药，每天配合按摩涂药，很快就能好。就是精神力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仪器无法检测到他的精神力，”宁承佑说，“原因不明。不过我猜可能跟他的状态有关。他现在这种状态我也察觉不到他的精神力，但当他变回原来的样子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 　　秦堰皱起眉：“有可能。” 　　秦堰：“等我回去以后，辰辰如果变回去，记得联系我，我为他再做检查。” 　　“到时候再说吧，”宁承佑摆摆手，“我打算自己给他治。” 　　“这样也可以，”秦堰说，“队长你是双S级向导，对于精神力，肯定比我们要强得多。” 　　宁承佑没有否认：“等他稳定下来，我再带他去医院。” 　　“好。” 　　“除了这个，莫嵘还说什么没有？” 　　明晓笑着补充：“莫嵘说，他还以为辰辰是队长的私生子。” 　　宁承佑：“……”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孩往这边看了一眼。 　　宁承佑深呼吸，不跟傻子置气。 　　那边的人吵着要看小孩，宁承佑瞬间想到这是一个促进小孩与人交流的好机会，于是同意了，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让小孩也入镜：“辰辰，来，跟叔叔阿姨他们打招呼。” 　　小孩注视着屏幕，对着那边点了点头：“你们好。” 　　程越正招着手呢，听见他的称呼，立刻反对：“什么叔叔阿姨，明明是哥哥姐姐！” 　　宁承佑：“你看辰辰现在的样子跟你们的差距，可不就是该叫叔叔阿姨吗？” 　　程越：“那你呢？” 　　宁承佑笑着说：“我当然是哥哥了。” 　　“对吧辰辰？”他问小孩。 　　小孩不太懂这些，下意识道：“对。” 　　“这不公平！”程越反对，“凭什么？” 　　宁承佑理直气壮：“辰辰实际年龄十七岁，我今年才二十五，不叫哥哥叫什么？” 　　程越被他如此直白的双标给震惊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宁承佑趁机跟小孩把称呼敲定：“那么辰辰，以后你就一直叫我哥哥吧。” 　　小孩没有意见：“好。” 第45章 知道了 　　跟小孩敲定了称呼，宁承佑就想听小孩这样叫自己。 　　“辰辰，你现在先叫一声哥哥我听听。”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小孩丝毫不知“人心险恶”，开口道：“哥哥。” 　　很平常的两个字，不过从小孩嘴里讲出来就带上了别样的意味，宁承佑突兀地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更迅速了，小孩稚嫩的嗓音伴随着血液流遍他全身上下，让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宁承佑暗自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福福接收到他的心情讯号，已经先他一步，扑通躺在了地上，接着奋起猛得把Tiger扑倒在地上，把头拱到Tiger脖子处，使劲蹭着对方，同时发出欢快的叫声。 　　狐狸叫声把气氛给搅散了，小孩被福福的叫声吸引，看过去，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福福会突然这样叫，然而他能从Tiger那里感觉到高兴又混杂着无奈的情绪。很奇怪，他按了按胸口，觉得精神体的情绪真是复杂。 　　宁承佑看他突然按胸口，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了辰辰？胸口闷吗？” 　　“没有，”小孩回过神，“我没事。” 　　他把手放下来，宁承佑注意到他刚才的视线，跟着看过去，随后就看到了自己的精神体在Tiger身边撒欢的场景，不忍直视地别开眼，觉得自己似乎懂得小孩为什么捂胸口了。 　　换他，不光要捂胸口，还得捂眼睛。 　　丢人。 　　他刚转过头，猝不及防听到小孩的声音：“哥哥” 　　宁承佑呼吸一顿，没等小孩说出下面的内容，忍不住要求道：“再叫一声好不好，辰辰？” 　　小孩没体会到这个称呼对他的特殊性，听见他的要求，爽快地应了，于是又叫了一声“哥哥”。 　　宁承佑很受用地点了点头：“哎，辰辰有问题吗？” 　　小孩指着福福：“有，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 　　宁承佑飞快地瞥一眼福福，小狐狸现在的状态已经变成了整个狐躺在地上，用爪子拨弄Tiger的尾巴，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有点不忍直视。 　　宁承佑清了清嗓子：“它这样是因为……开心，对，因为它现在很高兴。” 　　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俩自顾自聊起来，把屏幕那头的人给忽略了，程越连续追问了好几句：“你们在说什么呢？谁哪样？谁开心？” 　　宁承佑心情好，回答他说：“是福福，它在和Tiger玩，玩儿得很开心。” 　　“哦。”解决了疑惑，程越往后一倒，靠到严简身上，后者扶着他，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宁承佑忍不住还想再听一遍：“辰辰，你能再叫我一声吗？” 　　小孩眼神中有几分疑惑，不过还是好脾气道：“好。哥哥。” 　　“哎。”宁承佑心花怒放。 　　程越在屏幕那头无能狂怒：“我也要当哥哥！” 　　“你想得美。” 　　宁承佑无情道：“好了，不跟你们聊了，我们要睡觉了，拜拜。” 　　“辰辰，跟他们告别吧？”宁承佑对小孩说。 　　“嗯，” 　　小孩冲着他们几个摆摆手：“再见。” 　　随着这声“再见”，宁承佑挂断电话，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了：“现在洗澡睡觉吧。” 　　“嗯。” 　　虽然上午回来的时候已经洗了一次，但他下午带着小孩出去逛了一圈，更别提还去了医院那种地方，睡觉前还是必须再洗一次的。 　　宁承佑抱着小孩去浴室，用比较快的速度给小孩洗了个澡。去超市的时候他还专门给小孩添了一套洗漱用品，洗完澡之后让小孩裹着浴巾先坐在椅子上刷牙，他则跑去给小孩拿睡衣。 　　睡衣也是刚买的，宁承佑秉持着恶趣味的传统，给小孩选了一套猫咪连体睡衣，粉白色的，按照他的直男眼光来看，小孩穿上非常可爱——本来他想选个老虎样式的，但又觉得这种状态下的小孩穿个那样的有点奇怪，刚好这种更合他的眼缘，于是就挑了这件。 　　穿好睡衣，小孩被水汽蒸红的小脸和粉嫩的睡衣相互映衬，宁承佑不禁在心里感慨他自己的眼光还真是厉害。 　　瞧这睡衣多合适，就仿佛为小孩量身打造的一样。 　　他家里只有一个卧室，另一间被他当成书房使用，他们今晚还是要睡在一起，好在前段时间在外面躺在一起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宁承佑家的床也足够大，睡两个大人都绰绰有余，更别提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宁承佑把小孩抱到卧室里那张唯一的床上：“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药。” 　　给小孩治脚腕上的伤的药在客厅，宁承佑拿过来，坐在小孩身边，让小孩转过身，抬起小孩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把药膏挤在自己手心里，先揉开，随后覆在小孩脚腕上，轻轻地开始按摩。 　　他问：“这个力度可以吗？” 　　小孩：“可以。” 　　感觉无论问什么小孩都会说可以，宁承佑索性不问了。他边按边关注小孩的表情，本来是想通过小孩的表情观察对方疼不疼，用来判断自己的力道合不合适，可等他看了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小朋友是向来不会喊一声疼的，别说喊出来，就连皱一下眉都不会。 　　叹了口气，宁承佑止不住的心疼，小孩并非天生缺失痛觉，而是已经习惯了疼痛，所以才对疼痛毫无反应，就仿佛那些伤口根本不是伤在自己身上一样。 　　他之前让小孩告诉自己伤口疼不疼的时候，也是问一句，小孩才会答一句，不问就不会说，永远不会主动表示。既然他自己不会表达，宁承佑只能估摸着放轻动作，慢慢的，一点一点地揉，同时心想，教小孩学会表达这件事还得继续努力。 　　涂完药，宁承佑一眼便看到小孩有些困倦却强撑着睁大眼睛的模样。 　　“困了？”宁承佑想摸摸小孩的头，但顾忌着自己手上有药膏，只能忍住。 　　小孩诚实道：“有一点。” 　　宁承佑把他往床里抱了抱，让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那你先睡吧，我去洗澡，很快就回来，不用等我。” 　　拉到下巴的被子衬得小孩的脸格外小，还不到宁承佑手掌的一半大，软乎乎的，像马上就要睡着的小动物。小孩半闭着眼，点了点头：“好。” 　　说是好，然而到宁承佑洗漱完回来的时候，刚坐到床上，答应说要睡着的小孩却睁开了眼睛，看到他时还咕哝了一声。 　　宁承佑没听清楚，坐进被窝里问：“什么？” 　　小孩无意识地往他这边挪了一点，声音清晰起来：“晚安。” 　　宁承佑心里一暖，摸摸小孩的头：“晚安。” 　　随后他关上灯，自己也躺下，把小孩搂过来，像之前的那些夜晚一样，抱着小孩度过在自己家的第一晚，一夜无梦。 　　刚从外面回来，程将军给他们放了个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假期，于是之后的几天，宁承佑带着小孩在家周围逛了逛，熟悉熟悉环境。小孩的脚腕在经过这几天的涂药加按摩治疗之后也好了许多，能独立在地上站一会儿。他还想开始练习走路，只是宁承佑看那里仍然有点红肿，不太放心，每天扶着他在房间里走几分钟练习，出去的时候依旧抱着。 　　好在可能是因为被抱习惯了，小孩乖乖被他抱着走来走去，一点也不排斥。 　　周末的时候，宁承佑被催着兑现承诺，请队员们吃饭，张北代为转达了队员们最强烈的诉求：吃饭，饭可以没有，但一定要带上辰辰。 　　宁承佑：“是程越要求的吧？” 　　张北：“准确来说，是我们所有人的要求。希望队长务必满足。” 　　宁承佑：“行吧行吧，满足你们。” 　　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带着小孩一起的。 　　既然是请客，就由宁承佑选地方，他定了个烤肉店，把地点发到群组里，下面就跟了一排的“收到”，程越的多了几个字：“辰辰来不来？” 　　宁承佑回他：“来。” 　　程越发了个“ok”的手势：“在路上了。” 　　宁承佑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把小孩抱起来：“辰辰，哥哥姐姐都很期待和你一起吃饭呢。” 　　小孩：“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很喜欢你啊，”宁承佑说，“分开这几天，哥哥姐姐他们都想你了。” 　　小孩看着他，对称呼有点疑惑：“不是叔叔阿姨？”宁承佑前几天才告诉他要这样叫，怎么又变了？ 　　宁承佑轻咳一声：“那天是开玩笑啦，其实也应该叫他们哥哥姐姐的。” 　　虽然他也很想只让小孩叫自己一个人哥哥，可也不能这样，太不厚道。 　　宁承佑自己都被自己的慷慨大方给感动了。 　　不过他马上又补充道：“要是辰辰不想的话，也可以还叫他们叔叔阿姨。” 　　小孩定定地看他两秒：“知道了。” 　　知道什么？是叫哥哥还是叫叔叔？ 　　宁承佑没听明白，可也没有再问，打算等到了以后再说。 　　他把小孩放在后座，扣上安全带，随后回到驾驶座：“好了，我们出发。” 第46章 聚餐 　　到了之后，宁承佑在门口看到了正在等自己的那群人。 　　看到他的车，程越立刻冲他招手，生怕他看不到似的。 　　宁承佑有种想掉头走人的冲动，但后面的车已经开了过来，没法儿回头，他只能继续向前开。刚在停车区停好车，车窗就被敲响了。 　　宁承佑打开车门：“有事儿？” 　　程越扒着车窗往里看：“辰辰呢？副驾驶怎么没人？你不会没带吧？” 　　明晓也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不可置信道：“队长你居然把辰辰一个人放在家里？饿着了怎么办？” 　　宁承佑跟他们无话可说，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小孩的身影显露出来：“在这儿呢。” 　　程越立刻变脸：“队长真是个好人。” 　　明晓附议。 　　宁承佑并不想成为他们口中的好人，他只想做小孩一个人的好哥哥。 　　小孩坐在后座上，被安全带扣得牢牢的，正等着宁承佑去帮他解开，车门乍一打开，他看见众人，迟钝半秒才想起来宁承佑教自己的称呼，于是无师自通地抬起手，对宁承佑身后的众人说：“哥哥姐姐，你们好。” 　　他不擅长做表情，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一脸冷淡，眼神没有波动，语调也不曾转换，只是在中间的时候卡了一下，然后才把后面三个字说出来——这属于他自己的临场发挥，宁承佑没教过——说完以后便把手放了下来，因为觉得没有其他要做的了。 　　在他放下手之后，刚被他打过招呼的几个人才将将反应过来，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难以置信，好像走在路上恍恍惚惚地被惊喜砸到了头，还得捋一捋才能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孩刚才叫他们哥哥姐姐？还主动打招呼了？ 　　程越脑海中回荡着那声“哥哥”，乐得差点维持不住正常的表情，挤到车门边上问：“辰辰好，还能再叫一声嘛？我还想听。” 　　明晓：“我也想我也想！” 　　张北也来凑热闹，摸了摸鼻子：“叫我哥哥还挺不好意思的，还是叫叔叔吧，还有，我也想再听一遍。” 　　小孩抿了抿嘴，不太会应对当前的局面。他明明已经按照宁承佑教的，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为什么还要再叫一次？见一次面不是只需要打一次招呼就好了吗？他转而看向宁承佑。 　　宁承佑的做法就干脆多了，直接把他们推出去：“不，你们不想。” 　　说完无视程越的不满，转身去给小孩解安全带，顺便对小孩说：“别理他们。辰辰，招呼打一次就够了，刚才是他们想要得寸进尺，贪心，就让他们自己想着去吧。” 　　小孩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哦。” 　　宁承佑心想：叫你们一遍就够了，至于我，想听多少遍就有多少遍。 　　正想着，他把小孩从车里抱出来，关上车门，刚要转身，小孩便从他怀里探出头：“哥哥。” 　　宁承佑脚步一顿，差点没把车门砸自己脸上——当然，他要是这么做了，怀里的小孩也会受到一定影响，就是想到这个他才好歹稳住了。 　　他停顿这一下很明显，小孩也感觉到了，眼睛眨了眨，绿瞳中浮现一丝疑惑，又叫了一声：“哥哥？” 　　第二声就有点儿习惯了，宁承佑顺利关上车门，缓了缓，能感觉到一截的精神力在体内欢快地冲来涌去，要不是他自控力向来非常优秀，否则早就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缠到小孩身上了。 　　要是福福在这里，他心情的高兴程度就无法隐藏了，那只小狐狸肯定会受到他的影响，开心地躺在地上滚来滚去，甚至还有可能跑过来蹭小孩的脸，以表达对小孩的亲昵感情。 　　幸好出门的时候他选择把福福和Tiger一起关在了家里。 　　宁承佑无声地松了口气，温声问：“怎么了？” 　　“第一句是打招呼，”小孩说，“叫他们一次，你也一次。” 　　宁承佑：“还挺公平。” 　　“那第二次呢？”他问。 　　“第二次——” 　　或许是因为在车里有点闷，小孩的脸颊稍微有些红，宁承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因为小孩害羞，因为小孩大概根本不懂得羞涩这种情绪，也根本不会做出这种表现，但这并不妨碍他把小孩这副样子看做是因为害羞。而且还是因为他才害羞的。这种脑补让他心情更愉悦了。 　　被“害羞”的小孩顶着一张白皙中透着粉红的小脸，眼神平静地说：“——你现在的表情有一点奇怪。” 　　宁承佑赶紧收敛一下面部表情：“哪里奇怪？” 　　小孩还没开口，程越就抢先道：“哪里都奇怪，队长，你刚才要是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噫……” 　　他做出一个夸张的嫌弃表情。 　　宁承佑不理他，听小孩说：“嗯？辰辰。哪里奇怪？” 　　小孩回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 　　宁承佑又问：“那你会觉得讨厌吗？” 　　程越在旁边做了个“讨厌”的口型，随即在宁承佑看到之前被严简拽了过去。 　　“不讨厌，”小孩如实道，他试图把自己的感觉表达出来，“就像福福总是想要和Tiger待在一起一样，虽然我同样无法完全理解精神体的这种行为，但并不会想要排斥。” 　　那就好。 　　宁承佑刚才没照镜子，也无从得知自己的表情究竟有多奇怪，程越的话夹杂了私人情绪不可信，小孩也无法详细描述，不过幸好……他没有让小孩感到不适。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确保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正常”以后，大手一挥：“走吧，进去。” 　　“好嘞。” 　　进店的路上，短短的几步，程越一度想从宁承佑把小孩哄过来自己抱，可惜被宁承佑看穿，又叫严简给拉开了，等到落座的时候，他坐在秦堰和明晓那边，跟小孩中间隔了两个人，还不能换座，气得猛灌了一口饮料。 　　在这里没法儿抱着小孩喂，宁承佑就把小孩的座椅拉向自己，两人坐得很近，方便他给小孩夹东西。 　　店里是有刀叉的，宁承佑让服务员拿来一个叉子给小孩用，对其他人解释说：“辰辰不太会用筷子，正在学习当中，现在还是让他用叉子吃吧。” 　　程越趁机道：“辰辰快过来，我来给你烤肉吃，还可以直接喂给你吃，都不用你动手。” 　　宁承佑毫不留情地反驳：“我也可以。但是辰辰比较习惯自己吃东西，不想要别人喂。”说着他还有点遗憾，没法儿直接投喂小孩了。 　　小孩赞同他的话：“是的。” 　　程越也很遗憾，不过既然小孩自己都这么说了。他只好作罢：“那好吧。” 　　小孩不挑食，什么都吃，宁承佑便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每样都给他烤了一点，放在他盘子里，让他自己吃，很快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边吃，他们边聊了一些这几天的事情。 　　宁承佑听他们讲刚回来那天在程家吃饭的事，程越语带骄傲地对他说：“队长那天不去真是可惜了，我爸我妈亲自下厨给我们做的饭，可好吃了。” 　　“那是有点可惜，”宁承佑用遗憾的语气说，然而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可不这么觉得，“我只能期待下次了。” 　　其实他和小孩一起吃得也挺好的。 　　严简插话：“叔叔阿姨也希望队长下次可以过去。” 　　宁承佑笑了笑：“好，帮我告诉他们，下次我一定去。” 　　程越和严简异口同声：“一定转告。” 　　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明晓拉拉秦堰的袖口，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假装说悄悄话：“他们俩真是心有灵犀。” 　　程越涨红了脸，刚想说话，严简就喂给他一片肉，塞到他嘴里，他鼓着腮帮子，只能把话和肉一起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由于今天有小朋友在，他们也就没有点酒类，只要了几瓶饮料和牛奶，大人喝可乐，小孩喝牛奶。宁承佑给小孩到了一点碳酸饮料让他尝尝，小孩尝了一口，评价道：“比营养剂甜很多。” 　　看来什么在小孩眼里都能跟营养剂作比较。可能是因为小孩以前只喝过营养剂。 　　宁承佑眼神暗了暗，表面仍不动声色道：“那你觉得好喝吗？” 　　小孩感觉了一下：“还可以。” 　　宁承佑指指他的杯子：“那跟你的牛奶比呢？” 　　小孩这回毫不犹豫道：“牛奶好喝。” 　　宁承佑失笑：“那你就继续喝牛奶吧。” 　　他把一整盒都拿过来，放在小孩旁边：“喏，都是你的。” 　　小孩捧着杯子，小口喝着牛奶，在柔和灯光的映照下，眼神看起来十分满足，嘴角微微抿着，几乎叫宁承佑错觉看到了他的微笑，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当宁承佑再看过去，就只看到小孩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以及没有丝毫波动的嘴角。 　　果然是错觉。 　　不过宁承佑倒也没什么失望的感觉，毕竟他们回来才几天，况且满打满算下来，他们跟小孩认识的时间至今为止还不到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他现在能和小孩成为好朋友，让小孩肯敞开心扉，愿意接纳他们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至于其他的，以后慢慢来就是了，不急于一时。 　　美好的东西总是值得等待的。光明、未来是如此，小孩的笑容也是如此，他对此深以为然。 第47章 记 　　吃完饭后，在程越的提议下，他们又想去唱歌。 　　“好不容易休一次假，我们就好好玩一下吧。”程越说。 　　宁承佑正在给小孩整理衣服，刚才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溅了点油渍，他带着小孩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用清洁剂祛除那些痕迹，回来就听见程越的话。 　　他抱着小孩，把人放在椅子上：“玩是可以，但那唱歌的地方应该不让小孩子进去吧。” 　　看向站在椅子上才和自己视线平齐的小孩，宁承佑说：“我们这里可还有一个未成年呢。” 　　程越也才想起来这一茬，抓了抓头发：“我给忘了，还有辰辰呢。那怎么办呀？” 　　宁承佑问小孩：“辰辰，你想去吗？” 　　小孩：“去哪里？” 　　“去唱歌。”程越抢着回答。 　　绿眸闪过一丝疑惑，小孩视线偏向宁承佑：“我不会唱歌。” 　　宁承佑轻声问：“不想去？” 　　小孩点点头。 　　“好。” 　　“那这样吧，”宁承佑对其他人说，“你们自己去玩，花费都记我账上，我带辰辰回家去，毕竟他现在这个样子又进不去。” 　　程越有点遗憾，他还挺想听小孩唱歌的，觉得像小孩这么可爱的声音唱歌一定很好听，不死心道：“现在就不能……变回去吗？” 　　他望着小孩：“辰辰，你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小孩摇头：“现在没有感觉。” 　　程越不太明白：“还要靠感觉的吗？” 　　小孩表达能力不是很好，自己解释不清楚，宁承佑替他解释：“一般辰辰在即将变回去的时候自己会有一定的感觉，但这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换而言之，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回去，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秦堰问：“那他这几天一直就是保持现在的样子吗？” 　　“没错，”宁承佑和小孩对视一眼，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这几天他在我家里，一直都是这副样子，没有变回去。” 　　“不过他倒是也没再头疼，”宁承佑补充说，“之前他频繁变回去的时候，就经常会头疼，最近几天倒没有头疼的迹象。” 　　秦堰若有所思：“这样的话，说不定头疼跟他的变化有某种联系。” 　　宁承佑赞同道：“有可能。” 　　但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他们面前还搁着张饭桌呢，话题于是只能暂停到这里。 　　宁承佑给小孩夹了块西瓜，对众人说：“行了，就这样吧，你们去玩，我们回家。” 　　程越虽然觉得遗憾，但带着小朋友去KTV确实不好，城里对这方面一直管得比较严，只有监护人才能带小孩进去，并且需要出示证件，但小孩自己到现在都还是个“黑户”，连身份证都没有，就更别提监护人了，怎么可能进得去。他只好作罢：“那好吧。” 　　“等下次，辰辰好了以后，”程越说，“他完全变回原来的样子，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去。” 　　宁承佑点了点头：“那也行。” 　　大家都起身准备离开，严简问宁承佑：“队长打算什么时候把辰辰带给将军看？” 　　宁承佑：“再过几天，等他脚伤好以后吧，我也得再观察观察他的情况。” 　　“嗯。” 　　程越正好听见他俩的对话，撇撇嘴：“我都跟我爸说了，辰辰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可爱小朋友，但他不信，非要自己亲眼瞧瞧。” 　　“让他看看是应该的，”宁承佑说，“毕竟小孩的背景有点复杂，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程越神秘兮兮地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就不怕我爸见了辰辰以后，觉得辰辰太可爱太乖，强行把辰辰带在自己身边？要知道，他那种老年人面对辰辰这样的小朋友的时候可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的。” 　　宁承佑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僵，艰难地笑着说：“应该，不会吧。” 　　“将军不像是那样的人。” 　　程越：“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要把辰辰带走……” 　　“那我就去再抢回来，”宁承佑语气平静道，“我相信将军不会跟自己的下属抢人的。” 　　程越对他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队长厉害。” 　　旁听完他们之间的对话，小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话题中央，捕捉到宁承佑最后说的“抢人”这个词，出声道：“抢？谁？” 　　宁承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对话都被小孩听到了，顿时感觉有点尴尬，又有点后悔，他怎么能在小朋友面前讲这种话呢？影响多不好。他立马道：“没有谁，我们在开玩笑呢。” 　　这是小孩第好几次从他口中听到“开玩笑”这个词了，虽然仍是一知半解，但经过他之前的解释，好歹大概懂了一点，这个词代表不是真的。 　　原来宁承佑并不是真的要去抢东西。 　　小孩“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后把这一点记下来，留着以后慢慢琢磨。 　　他们一行人从包间走出去，宁承佑刚跨出门，就听见前面传来“哎呦”一声，似乎是有人撞到了什么，听声音像是张北。 　　张北捂着头：“走路小心点儿啊朋友。” 　　接着那个撞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熟悉：“抱歉。” 　　宁承佑侧耳听着，一挑眉，越过众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张北侧前方的许潮生。 　　而那个刚刚与张北相撞的人，自然就是晋海了。 　　哨兵高大的身影几乎掩盖住许潮生的大半边身体，只有一小边脸露在外面，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宁承佑一行人，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原来是你们啊，好巧。宁先生，你们好。” 　　宁承佑抱着小孩，不好摆手，只好跟他点头致意：“你好，我也觉得挺巧的。” 　　许潮生从晋海身侧走出来，在灯光的映照下，脸色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你们是来聚餐的吗？” 　　“对。” 　　“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许潮生说，“我们也是来这里吃东西的，竟然正好撞到了你们。” 　　“走个路都能撞到，这缘分是挺有意思的，”宁承佑调侃道。 　　“对，”短暂地笑了一下，他看向张北，“不过我替晋海再次向你道歉，不好意思。” 　　那点疼本身就不算什么，一会儿就没感觉了，张北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 　　他看到宁承佑怀里的小孩，眼睛一亮，几步走过来，对小孩摆摆手：“小朋友也在啊，还记得我吗？” 　　小孩：“记得。” 　　说完看向宁承佑，眼神中带着求助意味。接收到他的眼神的宁承佑有点惊喜，小朋友现在有问题知道来找他了，多棒。 　　他领会到了小孩的意思，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潮生，于是小声提醒：“直接叫许先生。” 　　小孩有样学样：“许先生。” 　　许潮生眼睛弯起：“你好呀。” 　　小孩绷着下巴：“你好。” 　　许潮生看样子还想抱抱小孩，不过小孩跟他不熟，本能地避开了他的手，往宁承佑怀里紧靠，目光顿时有些警惕。 　　“辰辰怕生，”宁承佑还是用这句话打圆场，“不太习惯跟别人接触，就连他们几个都不让抱呢。许先生身体又不太好，还是由我抱着他吧。” 　　被拒绝了，许潮生倒也没有生气，顺着宁承佑的话道：“那好。” 　　他掩唇咳了几声，晋海走过来，站在许潮生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又站好形成保护的姿态。 　　宁承佑有点好奇：“你们只是来这里吃东西？” 　　许潮生：“是也不是。” 　　“这几天我一直盯着许家那边，看到刚才有几个人进来，我过来瞧瞧，顺便吃点东西。” 　　原来是这样。 　　“既然你们还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宁承佑说，“以后再联系吧，现在我们先走一步，再见。” 　　许潮生依旧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好，等我查出来再跟你们联系，再见。” 　　目送他们离开，许潮生转身向里面走去，晋海跟着他，低声道：“那几个人已经在包厢里待了十五分钟。” 　　许潮生点点头：“我们等会儿进去。” 　　晋海：“好。” 　　顿了顿，晋海又问：“许哥好像……很喜欢那个小孩儿？” 　　许潮生笑着说：“可爱又聪明的小朋友谁不喜欢。” 　　晋海眸光微闪，两人渐行渐远。 　　“可爱又聪明的小朋友”本人正坐在宁承佑车上，宁承佑跟队员们道别，临走之前最后帮几个哨兵稍微调节了一下五感，让他们不至于被音乐震聋，能更好地玩。等一切弄好，他跟其他人挥手告别：“好了，玩去吧你们，拜拜。” 　　队员们也都跟他说：“队长再见。” 　　没等他坐上车，程越和明晓又对后座的小孩边挥手边说：“辰辰再见。” 　　宁承佑回头看向小孩，见后者静静地看他们挥完手，点了一下头，随后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学着他们的样子，慢吞吞地举起一只手，左右摇摆一下，对他们说：“再见。” 　　程越和明晓都惊喜坏了，死命摆手：“再见再见！” 　　小孩皱了一下眉，也跟着再次举起手，但还没等他摆，就被宁承佑抢先抓住了。 　　辰辰的手上没有多少肉，但因为小，摸起来仍是软软的，在宁承佑手里变成了小小的一团，让他忍不住把手收紧，仿佛抓住了难得一见的宝贝。小孩亮而闪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宁承佑：“怎么了？” 　　宁承佑轻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意识，对小孩说：“告别一次就可以了，不要理他们。” 　　小孩把这点记下来，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看向宁承佑。 　　宁承佑心里一突：“为什么看着我？” 　　小孩晃晃自己的胳膊，带动在宁承佑手里握着的手：“我的手。” 　　“哦哦，”宁承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连忙放开，“抱歉，我忘了。” 　　这个哥哥的记忆力似乎不是很好，小孩把这个也默默记下来。 第48章 奇怪 　　养了将近十天，小孩的脚伤才算彻底好全。眼见着最后一丝红肿彻底消失，小孩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下地自己走路。 　　宁承佑扶着小孩走路复健，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高兴得是小孩的伤终于好了，以后就不会再疼了，惆怅的是小孩现在开始练习走路，不就代表以后再也不需要他抱了？ 　　唉，人生真是有得必有失。 　　“慢慢来，先迈左脚，”宁承佑弯腰扶着小孩，事无巨细地叮嘱，“对，然后再迈另一只脚。” 　　他这样就像是在教导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孩童一样，小孩跟着他的指示走了两步，忍不住出声跟他强调：“我不是小孩子，我会走路。” 　　“好的。”宁承佑点点头，敷衍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如小孩所愿不再一步一步地进行指示，却还是扶得很紧，亦步亦趋地跟着。 　　接着走了没一会儿，小孩主动提议：“我想试着自己走。” 　　宁承佑有点担心，但还是要尊重小孩自己的意愿，于是把手放开，让小孩自己走。 　　刚站稳，小孩就迫不及待地迈开步伐，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宁承佑稍一晃神的功夫，就让他跟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连忙跟上去。 　　“慢一点，”宁承佑苦口婆心地在小孩身边道，两只手护在小孩身侧，想扶又不敢扶，“不要着急。” 　　小孩满不在乎，坚持道：“我可以的。” 　　宁承佑：“我相信辰辰可以，但还是得小心一点。” 　　小孩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脚步稍微放慢了点，宁承佑这才放了点心，陪着他继续练习。 　　“对，保持这个速度就很好。” 　　话音刚落，小孩踩到地毯边，脚下一滑，身体立刻歪向一旁，幸好宁承佑反应很快地收拢时刻护在小孩身侧的手臂，及时把小孩带到自己怀里，才避免发生摔倒的惨剧。 　　他后退半步，当触摸到怀里真实的温度时才放下心来，接着立刻蹲下来察看小孩的脚腕：“有没有事？疼吗？” 　　小孩抿抿唇：“没事，不疼。” 　　脚腕确实没有红肿的迹象，或许只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走路，加上刚好遇上了障碍物，所以小孩才会被绊到。 　　宁承佑仔细查看一番，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起身，随后便把小孩拦腰抱起，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小孩坐在他腿上，还想下去，被宁承佑不轻不重地在脚腕捏了一下，不自在地动了动，为自己解释道：“我只是很久没有自己走路，有一点不习惯。” 　　本来想严肃一点吓唬他，让他不要再这么莽撞，但一接触到小孩的眼睛，宁承佑就自动败下阵来。他眼睛向上望宁承佑，眼神懵懂又无措，绿眸伴着水光，叫人错觉他好像在委屈。即使知道他并没有想要表达这种意思，也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便会向他倾斜。宁承佑在他面前更是几乎毫无原则可言，一边为他的腿部做着每天的日常按摩，一边点头称是：“没错，多练练就好了。” 　　听见这话，小孩眼睛亮了亮：“那现在……” 　　不等他把话说完，宁承佑坚定地拒绝道：“不可以，现在你需要休息一下，等下午再继续。” 　　小孩顿时泄了力气：“哦。” 　　很少看到他这么失望的样子，居然只是因为不让他练习走路，宁承佑笑着摇摇头，无奈地接着给他按摩。 　　连续练了两三天，小孩基本就已经完全习惯了，走、跑、跳都没有问题，宁承佑担惊受怕地跟在小孩身后验收完成果，才最终确定小孩已经彻底可以独立行走了。 　　既然好了，那也就是时候把小孩带到将军面前了。 　　他提前跟程将军通过电话，当天下午就带着小孩再次去了军部。 　　“辰辰，等会儿我们要去见一个叔叔，”宁承佑牵着小孩的手——可以自己走路以后小孩就再也不叫人抱了，宁承佑只好退而求其次，牵着他走——边走边说，“他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可以，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孩和他迈着相同的步子——注意到这一点后，宁承佑特地把脚步放慢了一点，好让小孩能跟得上——在人来人往的军部，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好。” 　　宁承佑知道小孩向来临危不惧，可操着一颗老父亲心，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叮嘱几句，毕竟等会儿进了办公室就不好再多说，提前多打点预防针总没错。这么一打，就一直打到了程将军办公室门口。 　　敲门进去的时候，宁承佑还在低头跟小孩讲：“这个叔叔人挺和蔼的，辰辰不要太担心。” 　　小孩点了点头。 　　门内传来声音：“谁？” 　　宁承佑站直：“报告，宁承佑。” 　　程将军顿了顿：“请进。” 　　宁承佑便推门进去，发现室内并不止程将军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正站在程将军桌前，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 　　宁承佑：“打扰了。” 　　“没事，你们先等一下，我们这边就快结束了。”程将军对宁承佑说。 　　宁承佑：“好的。” 　　他牵着小孩走到一边，刚站定，原本背对他们的人转过头来，看到这个人的脸，宁承佑才认出来，原来是程将军的副手，叫原西林。 　　将军大概正在和他商讨事情，但也应该不是特别重要，不然也不会允许宁承佑他们进来。 　　宁承佑抬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原西林对他微笑致意，目光接着下移，落到了小孩身上，似乎有点疑惑。 　　左手忽然一紧，宁承佑感觉有些不对，低下头，小孩表情还和刚进门时一样，但被他牵着的手却骤然收紧，好像在忍耐着什么，宁承佑还从小孩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警惕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 　　不等宁承佑问，原西林先出声，似乎对宁承佑带着个小孩来到这里有些疑惑：“这位小朋友是哪儿来的？” 　　他一出声，宁承佑明显感觉到小孩的眼神变冷了，被握着的手也收得更紧，仿佛马上就要忍耐不住了。宁承佑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孩的手背。 　　原西林接着道：“难不成是宁队长的孩子？” 　　这话纯属调侃，原西林脸上挂着笑，宁承佑还没来得及回答，将军先替他开口，爽朗地笑道：“小宁哪儿来这么大的孩子，这位小朋友是前段时间他们出城的时候救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原西林点点头，“宁队长运气真好，随便出去一趟也能捡到这么可爱的的小朋友。” 　　“是啊，小宁就是运气好。”将军笑着说。 　　就在这时，小孩忽然低下头，宁承佑心里一紧，在此之前，原西林也再次向这边看过来。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小孩是在躲避原西林的视线？ 　　他们认识吗？ 　　可是看原西林的样子，不像是曾经见过小孩。 　　除非……除非他是在小孩没有受伤之前见的，没见过小孩小时候的样貌。这样的话，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他们怎么会见过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但现在绝对不是问的好时机。 　　宁承佑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原西林的视线：“让您见笑了，小孩性格比较内向，头一回来这里，有点儿紧张，理解一下。” 　　原西林倒没怎么怀疑，把目光从小孩身上收了回来：“当然理解，毕竟将军这么威严，我有时候见了都会下意识地觉得紧张，更别提小朋友了。” 　　宁承佑笑了一下，弯下腰，拍了拍小孩的背，动作很自然地轻声安抚：“别怕，我陪着你呢。” 　　小孩目光隐晦地瞥了原西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嗯。” 　　宁承佑捕捉到小孩的眼神，趁原西林没有注意，顺势把小孩揽入怀中，对程将军说：“抱歉，辰辰太现在紧张了。” 　　程将军大度地一挥手：“没事，小孩子嘛，你哄哄应该就好了。” 　　“嗯。” 　　宁承佑一直哄到原西林离开才把小孩放开，离开他的怀抱以后，小孩还下意识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那个人以后才收起防备的神色。 　　宁承佑心中怀疑更甚，但最终选择暂时先压了下去，决定等回去之后再问小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西林走后，程将军便从桌后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跟前，俯身主动跟小孩打招呼：“你好。” 　　小孩眼中的警惕已经逐渐淡去，宁承佑一只手仍牵着小孩的手，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鼓励他对将军作出回应。 　　“你好。”小孩说。 　　宁承佑介绍：“他叫辰辰。” 　　将军表情很和蔼，毕竟没有人能对这样一个小朋友摆冷脸，笑眯眯地问小孩：“辰辰，你的伤都好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孩眨了眨眼睛，不太习惯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么多话，不过宁承佑在旁边给了他一点熟悉的气息，他顿了顿，挨个回答：“好了，感觉不错。” 　　宁承佑替他补充：“回来以后我就带他去医院检查了身体，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了，腿伤最近也已经好了。” 　　他把报告呈给程将军，又讲了一下小孩精神力的问题，程将军听完以后皱了一下眉，不过看着小孩，很快就舒展开：“慢慢来，不用着急，一定会好的。” 　　宁承佑摸摸小孩的头：“没错。” 　　又询问了一些事情，将军对小孩是越看越喜欢，轻咳了一声，有点想带小孩回家给自己的夫人看，但到底是头一回见面，小孩明显仍对他抱有戒心，肯定不会愿意跟他走，他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向导的感知力向来敏锐，当他产生这种想法时，宁承佑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空，下意识握紧小孩的手。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宁承佑便跟程将军告别：“将军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了，我就带辰辰先走一步了？他中午吃得有点早，我怕他饿。” 　　话刚说完，程将军瞧着比他还急：“行行，你们快去吧，别饿着了。” 　　宁承佑立马抱起小孩：“辰辰，跟叔叔再见。” 　　小孩冲程将军摆摆手：“再见。” 　　“哎呦，”程将军很高兴，抬手摇了摇，掏了一下口袋，摸出来一包糖，“喏，第一次见面，叔叔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糖你先吃着，等下回我再准备更好的。” 　　小孩看向宁承佑，宁承佑替他把糖接过来：“谢谢将军。” 　　小孩有样学样：“谢谢。” 　　语末停了一下，不太熟练地接着说：“叔叔。” 　　“哎。”程将军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不客气，辰辰再见。” 　　“再见。” 第49章 医生 　　就这么抱着小孩，一路从办公室到停车场，又从车库到家，直到把小孩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宁承佑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自觉地忘记了小孩的腿已经好了的事实。 　　不过小孩倒也没说什么，宁承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蒙混过关。 　　在将军那里过了关，他庆幸地抬手做出击掌的姿势：“来，辰辰。” 　　小孩不明所以：“什么？” 　　宁承佑反应过来他可能不懂这个动作代表什么，于是帮忙举起他的一只手，和自己掌心相对，轻轻拍了一下：“就这样。” 　　看着小孩有些困惑的表情，宁承佑解释道：“这是庆祝的手势。” 　　“庆祝？”小孩慢吞吞道，“什么？” 　　“庆祝我们过关了呀，”宁承佑说，“那个叔叔很喜欢你。” 　　小孩把程将军给他的糖掏出来：“他送了礼物。” 　　“对，这就代表他喜欢你。” 　　不光很喜欢，还想把他带回自己家呢。宁承佑明智地把后面的话保留了下来，只对小孩说：“那个叔叔就是程越哥哥的爸爸，以后你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他还会再送你别的礼物。” 　　“不用别的礼物，”小孩拿着那包糖说，“这个就够了。” 　　宁承佑觉得不够，小孩也太容易满足了，一小包糖就觉得足够。但想想，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他只用一颗糖就成功让小孩放下了戒心，这样看来，程将军这一包糖或许在小孩看来已经算很多了。 　　小朋友太好哄也是个麻烦事，随便什么人都能将其骗走。宁承佑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要你喜欢。” 　　只要他喜欢就好，够不够的，宁承佑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但会尽己所能给予更多。 　　他把袋子拆开，里面糖的数量不少，宁承佑粗略数了一下，得有二十多个，但个头就比较小了。这种糖是程越惯吃的那款，程将军也许是恰好带在身上了，见到小孩之后临时起意，所以把糖当成见面礼送给他，勉强算是礼轻情意重。 　　“还是老规矩，一天最多吃两颗，”宁承佑拿出来两个放到小孩手心里，剩下的留在袋子里，扎好口，和之前买的零食放在一起，“吃多了会牙疼。” 　　小孩没吃多过糖，也不知道牙疼是什么滋味，但听宁承佑挺严肃的，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好。” 　　说完宁承佑就给他剥了颗糖，奶甜的味道充盈口腔，小孩半闭着眼，鼓了几下腮帮子。 　　短暂的休息过后，宁承佑想起自己在程将军办公室暂时搁置的疑问，当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迫不及待地想问。 　　“辰辰，下午在程叔叔办公室里遇到的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宁承佑小心地问。 　　小孩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变化，没能逃过宁承佑的眼睛，他看着小孩的眼神从放松到露出那一秒钟的防备，忙揽住小孩的肩膀：“要是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见过他，”不等他把话说完，小孩睫毛颤了颤，如实回答，“但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没有见过我，不算认识。” 　　宁承佑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孩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眼神也不复刚才的警惕与防备，显然是愿意告诉他答案的。 　　稍微放心了一点，宁承佑试探地接着问：“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话刚出口，他福至心灵道：“难道是基地？” 　　小孩点了点头：“没错。他去和医生见面，我看到了他。” 　　宁承佑慢慢皱起眉，小孩口中的基地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一点从小孩对那里的描述和小孩自身所受到的待遇中就能看出来，而基地里除了小孩这样的人以外，还有管理者，教官，和医生，姑且可以把他们当成是基地的统治阶级。这样的基地显然是非法的，很可能从事的都是很多暗地里的勾当，宁承佑本来打算过几天就开始去查那个地方，可是没想到原西林居然会在那里出现过。 　　他去那里干什么？ 　　他和那里有什么关系？ 　　宁承佑接着问小孩：“你记得他去了几次吗？” 　　小孩回忆了一下：“我看到过两次。” 　　两次。宁承佑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原来从未关注过原西林的行踪，他对对方的了解仅限于“程将军的副手”这个称呼，平时见面的时候会点头致意，最多只听过声音以及能把脸和名字对上号，其他的一概不知。 　　宁承佑：“你还记得分别是什么时候吗？” 　　“去年，”小孩说，“他总是直接去找医生，很多人都见过他。” 　　“基地里的很多人？”宁承佑问。 　　“嗯。” 　　看来原西林在那个基地里完全没有避讳过自己的身份，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那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像小孩这样的，一直与世隔绝，什么也不了解，即使知道他是谁也不会想着要去告发，他们相当于都是一伙的，哪有一条绳上的蚂蚱还相互打架的呢？人又不傻。 　　“他去那里都是去做什么？” 　　“很多事情。看我们训练，找医生聊天，还有试药。” 　　讲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小孩目光暗了暗，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很像是害怕的表现。不过鉴于小孩本身并不怎么会感到恐惧，宁承佑更倾向于这是小孩身体所产生的条件反射。一听到或者讲到某些特定的人或事物，就会产生。 　　小孩反复提到“医生”这个词，也让宁承佑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他原本以为这个医生就和秦堰、莫嵘类似，属于基地里的医师角色，专门为基地里小孩这样的人治疗，加上小孩说医生主要做的事就是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更是让他下意识地这样以为。 　　可现在听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在小孩的描述里，这个医生好像属于一种代称，专门代指那一个人。 　　他斟酌着语言，问：“辰辰，那个医生在你们基地里主要是做什么的？” 　　“他是基地的主人，”小孩说，“掌管整个基地。” 　　果然如此，宁承佑心想，这个医生的确不止是“医生”。这样看来，就是这个所谓的医生建立了这个基地，搜集像小孩这样的哨兵，对他们进行训练——也可能是折磨，从而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武器，帮自己做事。 　　小孩接着道：“他会做很多事，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实验室里，很少露面。” 　　“那平时都是谁管你们？” 　　“管理者。” 　　哦，宁承佑也想起来了，那个基地里还有这样的职位。 　　“那你们什么时候会见到他？” 　　“受伤，违背命令，还有死得时候，”小孩面无表情地说，“他有时还会叫人去实验室。” 　　“去实验室干什么？” 　　“研究，惩罚，试药。” 　　宁承佑面色凝固，猜测这个“试药”绝对不会像字面上这么简单。 　　他有所耳闻，自从病毒大面积爆发肆虐以后，所有人都在渴望疫苗的发明，由于缺少时间和试验品，再加上为了成功，有些秘密研究实验室会采用人体实验的方式直接进行试验，人的生死只在成功与失败之间，一条命在那些人眼里还不如试管中一毫升的药剂。 　　连小孩这样坚强的小朋友都因为提到那些字眼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的连锁反应，宁承佑不敢想象他都经历过什么。 　　一定比他在某些电影中看过的场景可怕无数倍。 　　这样可爱，又奶又酷，一颗糖就能哄走的小朋友，原来都经历过什么？ 　　宁承佑只要稍微一想，就止不住地心疼。他把小孩抱到自己腿上，让他靠着自己的胸口，轻轻拍抚他的背，一边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们现在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在，我不会给他们机会。” 　　“你要相信我。” 　　小孩在他怀里沉默下来，难得泄露出一点的情绪被他轻松接住，珍惜地捧起来，一点一滴细心地进行安抚。 　　他搂着小孩慢悠悠地晃了晃，将之前的许诺又说了一遍：“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怀里的小朋友依旧没有说话，被他轻声安抚了一会儿，才终于动了，默默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宁承佑便把小孩抱得更紧：“辰辰不怕，我在呢。” 　　小孩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半晌，小孩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神已然恢复正常。时间不早了，宁承佑琢磨着是时候该去做饭了，于是揉了揉小孩的头发：“饿了吧？” 　　小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严谨地对自己胃部的状态做出判断：“有一点。” 　　“好，我去做饭，”宁承佑把小孩放下来，让他待在客厅里，顺手打开电视机，“在这里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好。”小孩仰起头，视线在他和电视机之间来回转，他有些忍俊不禁，最后又弯腰捏了一下小孩的脸，带着指尖细腻的触感： 　　“走了。” 第50章 查 　　那天听小孩讲了原西林和基地有关联的事，宁承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当然也没有向程将军透露，他怕打草惊蛇。原西林身为程将军的副手，一直很受信任，程将军有很多事都是直接交给对方去做的，他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去将军面前打报告，很可能会被对方倒打一耙，最后不仅自己被怀疑，还很有可能联系到小孩。 　　——况且他要是出事了，谁来照顾辰辰呢？小孩好不容易通了点人气儿，愿意学着去接纳别人，加入这个世界，万一因为他出事，再回到从前的状态，而且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得多难过啊。宁承佑舍不得小孩难过，他连小孩的笑都还没见过呢，怎么能再让小孩难过。 　　所以只好先按捺住，边观察原西林的动向，搜集证据，边等待时机。 　　这个时机自然也不是那么好等的，宁承佑盯了几天原西林，一点异常情况都没发现。 　　对方每天按时上班，定点下班，上班的时候陪着程将军出去或待在办公室处理文件，下班就回家，偶尔在路上去趟超市或商场买东西，每天的动向都是有迹可循的，丝毫疑点都没有。 　　这人跟同事的相处也一样正常，面对上司时不卑不亢，交代下来的任务都能认真完成，跟同事见面时会微笑着打招呼，时不时聊一会儿天，跟每个人的关系都保持良好，不会太亲近，也不会轻易得罪别人。他无疑是很聪明的，表面看上去还非常的和善，又因为近视，总是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是斯文的样子，说话不疾不徐，做事又妥当，这样的人在单位很受欢迎，人们都愿意同他交好。 　　若不是在小孩那里得知了那些事，宁承佑或许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被他所呈现出的表象所蒙蔽，觉得他是个好人好助手，说不定还会跟他交个朋友。 　　可一旦事先了解了他的真实面目，回头再去看他的这些行为，就无端地从他的种种作为中品出了几分虚伪。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且隐藏得如此之深，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宁承佑赋闲在家，边搂着小孩喂对方吃零食，边翻看找到的原西林前几年的工作表——既然现在没有发现纰漏，那就从以前开始找，正好小孩说的时间也是在去年。 　　他拇指和食指用力挤破栗子壳，随后剥开，一颗尚且温热的栗子仁就冒出了头，被他捏起来，送到小孩嘴边：“啊——辰辰来，吃。” 　　小孩隐隐觉得这种喂法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香甜的栗子在他嘴边晃晃，他最终放弃思考，张嘴吃了下去。 　　有一就有二，宁承佑又剥了一个给他：“啊——” 　　小孩抬头看了一眼宁承佑的表情，确定对方正在拿自己当小朋友哄，于是先把栗子吃下去，然后鼓着一边的脸颊对宁承佑说：“我不是小孩子。” 　　类似的话宁承佑已经听过好几遍，但每次都是听过就忘，事后依然我行我素，这次仍然不例外，点头称是之后，接着投喂小朋友，只不过省去了开头的那一个“啊”，直接说：“来，吃吧。” 　　这下小孩两边脸都鼓了起来，仿佛冬眠前忙着储存食物的小仓鼠，把宁承佑萌得不行。 　　“小仓鼠”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嚼嚼咽下去，很清楚自己的口腔容量，告诉宁承佑：“一次只能吃一颗。” 　　宁承佑闻言有点心虚，刚才小孩鼓着脸的样子太可爱了，所以他一个没忍住，多喂了一颗，果然看到了小孩两边脸都鼓起来的模样，几乎清空了他的血槽。但他却忘了这样会让小孩感到有点难受。 　　知错，他马上道歉：“好，对不起。”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很大度地原谅了他：“没关系。” 　　接下来宁承佑开始变得谨慎又细心，喂一个，直到小孩吃完之后才再喂下一颗，喂着喂着，两人逐渐产生默契，慢慢的，他找到了小孩吃东西的规律，不用看也能判断出现在能不能喂。 　　与此同时，他还在一心二用地看考勤表——都是他从军部拿来的，因为他说要查自己有多少缺勤记录，左右这些东西向来都是公开的，被他拿走也没事，都不需要程将军批准就借给了他——从今年往前翻，很多人都有记录在案，甚至连程越都有，上面写着对方因为睡过头迟到半天，还有严简的，不过是最近，写因病请假半个月，正好跟他们一起出去的时间相吻合。 　　宁承佑翻到去年，终于在去年七月和十月找到了原西林的踪迹，分别请假两个星期，理由都是去祭奠去世的父母。七月是父亲，十月是母亲。 　　据宁承佑所了解，原西林的父母是在病毒最开始爆发的那一年走的，现在他家里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但宁承佑并不知道他父母具体的去世时间，所以无从得知这两个时间点他到底是不是去祭奠父母了。 　　很有可能不是，因为小孩说在基地看到他了。 　　他总不可能去基地祭奠死去的父母吧？那不能够，他的父母也不是在那里去世的啊。 　　表上记录的只有时间和原因，并未涉及具体的地点和情况，宁承佑再往下翻，前年他也是在这个时间离开，理由照样是祭奠父母。 　　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坚持，多孝顺啊。 　　宁承佑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就是不知道，他的父母泉下有知，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干了些什么事，会不会被气活过来。宁承佑从别人口中听过，原西林的父母原来也是跟着程将军的，两个人的能力都很出众，并且非常善良，最后是为了救其他人，让别的人先离开，自己选择留下来抵挡丧尸，后来先后感染了病毒，就没了消息，再听到有关他们的消息的时候，就是两则讣告。 　　程将军一直把原父原母当作很好的朋友，得知他们的死讯后很难过，主持了他们的葬礼，还主动接下了照顾原西林的任务，让原西林接替他父亲的位置，成为自己的副手，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对他报以极大的耐心，教导了他许多，同时也对他交付了足够的信任。 　　可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背叛。 　　想到这里，他又摸了摸小孩的头，把人往自己怀里拢，觉得还是辰辰可爱，片刻之后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怎么能拿那种人跟辰辰比呢？这是对辰辰莫大的侮辱。 　　宁承佑立刻对小孩说：“对不起。” 　　小孩吃东西吃得专注，又看着电视，闻言只是淡瞥他一眼，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道歉，但宁承佑满脸诚恳的歉意，倒叫小孩错觉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事，默了默，试探道：“没关系？” 　　宁承佑舒坦了，继续投喂小孩，只不过食物从板栗换成了薯片。 　　原味的，口感很脆，小孩咬下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宁承佑听得也有点饿了，顺便喂了自己一片。 　　两人分食完一盒薯片，宁承佑还要再拆，小孩却阻止他，不让他继续：“够了。” 　　宁承佑收回手：“吃饱了？” 　　小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再吃的话，晚饭就不用吃了。” 　　那可不行，零食可不能代替晚餐，营养会不够的。宁承佑把零食箱推回去：“好，那就不吃了，等晚上吃饭。” 　　“嗯。” 　　再查查，他发现原西林的行踪一直都很清晰，除了最开始因为父母去世暂时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面就都正常了，每天都有记录，去祭奠父母那段固定时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直延续到去年，而今年时间还没到，所以不知道他今年还会不会去。 　　这样乍一看，他好像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毕竟思念逝去的父母乃是人之常情，固定的时间去祭拜也是理所应当的。他的时间线非常清楚，动机也显而易见，再加上父母身份的辅助。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天衣无缝。 　　宁承佑按了按眉心，难得从心里冒出两个字——“难搞”。 　　当真难搞。 　　他还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严简，有没有发现原西林有什么异常，严简说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是原西林伪装得太好，还是严简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程越身上，没有特意关注对方。 　　宁承佑觉得两者皆有。 　　他只好在晚饭前跟队员们开了个短暂的小会，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原西林，注意对方的行踪，一有动静就立马通知他，但要保持小心谨慎，不要让原西林发现，以免打草惊蛇。 　　其他人问原因，宁承佑想了想，简单地把自己目前为止掌握的东西透露了一部分给他们，不过这也足以让他们心惊的了。 　　程越更是握紧拳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竟然……竟然拿辰辰试药！混蛋！” 　　他斗志昂扬道：“队长放心！我一定找到证据，把他揪出来！” 　　说实话，宁承佑有点不放心，所以只能让严简注意点，看着他。 　　其余人也纷纷对原西林的行为表示愤怒，愿意帮宁承佑，其实也相当于帮他们自己。 　　会议结束，宁承佑望向从一开始就没有发出声音的小孩，后者一直在他旁边，听见了全部，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摸摸小孩的头：“辰辰，我们都在呢。” 　　小孩神色莫名，唯独眼睛里折射着客厅的灯，像被投进了一滴光，在幽绿深处渐渐生长。 　　“嗯。” 第51章 谢谢哥哥 　　悠闲的假期很快过去，宁承佑很快接到通知，三天后，他就又要开始忙碌了。 　　不过这次不再是出去执行什么任务，而是由于向导学校缺老师，他作为一名已经毕业的优秀向导代表，被指派去教导和帮助新人向导训练。如今哨兵和向导的数量比大概在二比一，物以稀为贵，所以向导就显得格外重要，军部对这一批向导报以很大的信心，也投入了极大的精力，所以希望宁承佑可以帮助他们尽早地成长起来。 　　学校里已经有专业老师负责书本教学，而他当初因为把那些知识融会贯通后就扔了个干净，讲理论只会自由心证，所以只负责实训部分。 　　学校离军部不远，实训的部分在军部专门的区域进行，他接下这个工作同时也有自己的私心和考虑。为了工作方便，将军把他的办公室设在军部，允许他在军部和学校间随时自由出入，这样的话他也就可以更近距离地观察原西林了。对方一有什么动静都能及时了解到，不会有信息延迟，而且平时偶尔还能跟原西林碰个面，这就更方便了。 　　他决定把小孩也带着，跟自己一起去上课。 　　小孩其实可以独立待在家里，但他不放心，怕自己出去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干脆申请把小孩也给带上了，让小孩旁观自己上课。 　　这就导致后来那群小向导中流传着“单亲爸爸宁队长带儿上课”的传闻，开始的时候只在学生中私下里传播，后来传到了几个老师耳中，经由他们的嘴告知了宁承佑，他才知道原来学生都是这么看待自己和小孩的关系的。甚至那些个老师也是一样的，借着传学生口中八卦的由头，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真的，还想从他那里套出来他那个自始至终没漏过面的另一半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扔下那么可爱的小孩子就这么走了。 　　要不是他们这么说，宁承佑还不知道自己在这群人眼里都已经成这么个形象了，听听，一个惨被抛弃却仍然负起责任甚至身兼数职带着孩子来给学生上课的老父亲，多么令人感动。如果这个当事人不是他自己的话就更好了。 　　简直离谱。 　　宁承佑立马就跟同事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隐去一部分不能说的，只告诉他们自己跟小孩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传说中的爱人也根本不存在——他单身了二十五年，连爱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呢。 　　同事觉得他只是嘴硬，假装相信了他的话。 　　宁承佑看他们的眼神也知道他们根本没信，只是在敷衍，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也懒得再去挨个澄清了，就让这个误会一直持续下去吧，反正等到小孩身体好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一切谣言就都不攻自破了。 　　就是委屈了小孩，跟着他一起被别人当成被丢下的那一半。 　　算了，他们俩一人算一半，两个合在一起不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图形了？ 　　宁承佑揽着小孩，苦中作乐地想。 　　宁承佑上课的地点位于军部，上头为了好好培养这群人才，拨了很大一片地方留给他们训练，他挑了间最合适的，里面陈设简单却不普通，就在这里进行教学。 　　向导不比哨兵五感敏锐，因此在平常的生活中倒比哨兵更加坚强一些，不比哨兵脆弱且容易暴躁，大部分向导平时都能很好地管控自己的情绪，不会轻易发狂。向导最主要的武器就是自己的精神力，除去宁承佑这么个变态存在以外，绝大多数的向导体能只能达到正常人水平，完全无法和哨兵相比，但他们的精神力却远远超过哨兵，不仅能在战斗中辅助哨兵战斗，帮哨兵治疗，对哨兵进行精神抚慰，精神疏导，而且练到一定程度，还能以精神力作为武器攻击敌方，造成比身体上的伤害更严重的精神伤害。这可比单纯的拳打脚踢要厉害的多，严重的能直接让一个人脑死亡，再没有比这个更能杀人于无形的方法了，做得隐蔽些，别人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这些技能并不是每个向导天生就会的，需要经过长久的学习和训练才能完全掌握。 　　新一届的小向导们还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必须经由专业老师的指导，帮助他们掌握。 　　宁承佑坐在最前方，小孩在他右手边专门开辟了一个角落，确保他余光能看到，学生们则站在他的正前方。 　　给这么多人上课对宁承佑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他打过哨兵，杀过丧尸，带队从丧尸群中一次又一次突破，但还从来没有安安稳稳地在教室里面对这么一群学生，更别提接下来还要教他们。 　　第一节课的时候他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只教了他们该怎么放出自己的精神力，第二节课教的是再把放出去的精神力收回来，那第三节课呢？ 　　宁承佑想了想，视线不自觉偏向一旁正襟危坐的小朋友，灵光一闪： 　　“这节课，我来验收上两节课教的成果。” 　　出乎他的意料，学生们把他教的内容掌握得很好，宁承佑一个一个检查过后，觉得都很不错，又教了他们该怎么打开自己的精神域，以及怎样和精神体进行交流。 　　向导的精神体大多为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草食性小体型动物，宁承佑教到这里，有幸目睹了一场素食动物的大集合。导致福福在他精神域内蠢蠢欲动，想抓几只回去跟Tiger玩，被他不轻不重地惩罚了一下，蔫蔫地缩回了头，不出片刻又开始在精神域里打滚，想让宁承佑快点回家，它好和Tiger一起玩。 　　宁承佑简单安抚了一下自己的精神体，表面仍然面带笑容，趁学生们还在自由练习，悄悄问小孩：“辰辰，你觉得这些精神体怎么样？可爱吗？” 　　小孩没太大感觉，他认为还是自己的Tiger最好，大致扫过一眼，点点头：“还好。” 　　“你喜欢这样的吗？”宁承佑问。 　　小孩望着满屋里蹦蹦跳跳的精神体，迟疑道：“我……我喜欢Tiger。” 　　宁承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我也喜欢Tiger。” 　　福福在他精神域里疯狂点头，它也可喜欢Tiger了。 　　他们正聊着，小孩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被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垂耳兔，小家伙貌似有点搞不清方向，闷头闷脑地撞了过来，被撞的人还没怎么着呢，它自己就先给撞晕了，被后坐力震得趴在地上，耳朵都不会动了。 　　小孩盯着那只兔子，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宁承佑本来在发现这个精神体的时候就要将其挡住，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一个让小孩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左右一只兔子又无法对小孩造成什么伤害，况且还有他在一旁看着，也不用怕兔子急了去咬人，借此机会看看小孩经过这么长时间有意无意的学习，对外界事物会产生什么反应。他很期待。 　　把自己撞倒的兔子在地上趴了一两分钟才慢吞吞地爬起来，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耳朵，抬起头，眼神懵懵地与面前的人类对视，三瓣嘴本能地动了动，不害怕，也不闪躲。 　　小孩也没有回避，直直地对上兔子的视线，当看到兔子三瓣嘴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也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表现。 　　他的动作被宁承佑全部收进眼底，唇角情不自禁地漾出笑意。他之前因为精神体，总会把小孩看做一个高冷的猫咪，但是现在看来，小孩跟兔子也有相像之处，不过两个放在一起，谁更可爱简直一目了然。 　　宁承佑的私心昭然若揭，理所当然地觉得小孩更胜一筹。 　　一人一兔默默面对彼此半晌，小孩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面前的小兔子。 　　小朋友第一次主动接触别的精神体，宁承佑屏住呼吸，既想阻止，又不想错过这一幕，正纠结着，忽然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传过来：“小花！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动作飞快地抱起地上的精神体，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小花它比较贪玩，老是乱跑，刚才它是不是撞到您了？我替它向您道歉！” 　　宁承佑：“小花？”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啊……就是我的这个精神体，是我奶奶取的名字，让您见笑了。” 　　“没有，”宁承佑笑着说，“名字很好听。” 　　“谢谢老师！”女孩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宁承佑还没来得及扶，她就已经站直了身体。 　　“不过小花刚才撞到的人并不是我，是这位小朋友，”宁承佑对女孩说，“要道歉的话也应该是对他。” 　　“好的！” 　　女孩立刻转身对小孩说：“小朋友对不起呀！是姐姐没有看好自己的精神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兔子被抱起来的时候，小孩还没碰到，此刻突然被主人道歉，顿时有些无所适从，僵硬地回答：“没关系，没有。” 　　宁承佑看出他神色的勉强，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好了，道歉完毕就行了，现在你继续回去练习吧，加油。” 　　女孩毫无所觉，高高兴兴地对宁承佑说：“好的老师，我一定努力练习，再见老师！” 　　“再见。” 　　宁承佑冲她摆摆手，看着她归位，随后在小孩面前蹲下，抬手摸摸小孩的头：“辰辰刚才做得很好。” 　　“都已经掌握礼貌用语了呢，相信马上就可以独当一面了，真棒！” 　　他毫不吝惜地夸奖道：“我就知道辰辰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很简单。” 　　小孩难得为这名不副实的夸奖感到有些不自在：“也没有……” 　　“在我心里，辰辰就是这样的。”宁承佑说，“所以，为了奖励，也为了补偿你刚才没能撸到兔子，我把福福给你玩一会儿吧。” 　　小狐狸被他从精神域里放出来，乖乖趴到小孩腿上，假装自己是一只没有感情的毛绒动物。 　　小孩眼神明显生动了许多，摸了摸福福脖子上的的皮毛，真心实意地对宁承佑说：“谢谢——”顿了顿补充，“——哥哥。” 　　宁承佑呼吸一滞，觉得这个奖励可真值。 第52章 巧遇 　　这段时间宁承佑常带着小孩出入军部，成功让小孩在一众长官中刷了个脸熟，很多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来说几句话，顺手掏几个小零食悄悄塞进小孩的口袋，进行秘密投喂工作。但小孩从不会藏私，有什么都会拿出来跟宁承佑一起分享，宁承佑检查之后，才会和他一起吃。 　　这些人其中以程将军最甚，每天出现在小孩口袋里的零食中起码有一半是出于他的手。 　　别人送的加上宁承佑自己给他买的，导致小孩每天口袋里都是鼓鼓囊囊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每时每刻都能吃个不停。 　　可是小孩生得瘦，以前也很少吃这么多零食，宁承佑怕出问题，都是检查之后，再把零食分类分量，不让他吃太多，以免吃多了零食影响正常的三餐，从而损害身体健康。 　　只不过偶尔会在小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分配好以后又偷偷塞给小孩一颗奶糖：“只能再多这么一颗。” 　　这样小孩就很满足了，珍惜地攥着奶糖，往往都要放到最后再去吃。宁承佑看得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心疼，恨不能一下子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他，可惜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只能作罢。 　　除了这些人以外，班里的学生有时候也会偷偷给小孩买零食，不过都是避开宁承佑的，他们对宁承佑似乎产生了某种误解，认为宁承佑是那种管束孩子不叫小朋友吃零食的严厉家长，所以都是私下里趁宁承佑不注意的时候塞给小孩，有时候还会一边塞一边对小孩说：“我们帮你看着宁老师，你快吃。” 　　宁承佑知道以后是又想气又好笑，挨个敲了那几个学生的额头一下，告诉他们：“要送就光明正大地送，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学生捂着脑门，被抓包后非常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强地站出来：“我们就是……看小朋友一个人太无聊了，所以买点零食给他吃，让他打发时间而已，都是我们的错，您不要怪他。” 　　宁承佑：“我为什么要怪他？” 　　学生马上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宁承佑摇摇头，耐心跟他们解释：“辰辰还小，一次吃不了这么多零食，如果中间吃很多的话，到了饭点可能就吃不下去饭了。零食好吃是好吃，但热量太高，营养成分却比较单一，如果让他一直只吃零食，就会营养不良。你们想看他生病吗？” 　　学生们没想那么多，齐齐摇头：“不想。” 　　“那以后就不要一下子给他这么多，”宁承佑说，“一次一点点就好，或者尽量不送，我们家里还有好多呢，他都吃不完。” 　　学生们纠结了一下，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还是小孩的身体更重要，于是纷纷道：“知道了老师。” 　　“嗯。” 　　宁承佑拎起小孩怀里的零食袋，里面装了不少东西，他从中拿出来一部分返还给学生们，其余的装好：“我替辰辰谢谢你们。” 　　“不……不客气。”学生们摆摆手，很快都离开了。 　　剩下他们两个人，宁承佑弯腰把小孩抱起来：“走吧，我们回家。” 　　小孩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嗓音黏黏糊糊的：“好。” 　　然而，从教室到军部大门这短短一段距离，他们却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原西林。 　　隔着十米，宁承佑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他这段时间因着搜集资料的缘故，对原西林的印象极为深刻，几乎是刚一打眼就认了出来。 　　小孩肯定也认出来了，因为宁承佑明显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安抚性地拍拍小孩，低声道：“别怕，没事，他不会过来。” 　　话音还没落，他就看到原西林朝着自己的方向大踏步走了过来。 　　宁承佑哽住：“……” 　　“宁队，”还未走近，原西林就向他打招呼，“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原西林像是刚想起来的样子，露出恍然的神色：“——对，我差点忘了，听说宁队现在正在训练新人向导，本来就应该在军部。” 　　宁承佑冲他笑笑，表情挑不出错：“没错，我最近不做队长，改行当老师了。” 　　原西林从善如流地改口：“宁老师。”说完伸出手，似乎是想跟宁承佑握手。 　　姿态做得倒挺足，不过宁承佑并不想跟他握手。 　　宁承佑露出笑容，也叫他：“原秘书。”转而面露难色地示意他看自己臂弯里坐着的小孩：“我现在不太方便握手，抱歉。” 　　“没事儿，”原西林动作自然地收回手，“是我没有注意。” 　　宁承佑感觉怀里小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不动声色地让小孩歪靠在自己肩膀，埋头在自己肩窝，避免让小孩与原西林产生眼神接触，让小孩害怕。小孩表情其实没怎么变化，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发抖，可惜身体本能的反应违背了他的意志，让他一听到原西林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别怕，”宁承佑用气声在小孩耳边说，“我在。” 　　小孩慢慢点了点头，继续趴在他肩膀。 　　原西林没注意他们之间的互动，只以为两人在说悄悄话，仍然语气很正常地跟他寒暄，看到趴在他肩膀的小孩：“宁队上课还带着小朋友啊？” 　　宁承佑耸了一下肩，表情既无奈又宠溺：“没办法，小孩比较粘人，一刻见不到我就会哭，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上课。” 　　“要是把他单独就在家里，等我回去的时候指不定就水漫金山了。” 　　“是嘛，”原西林笑着说，“那您真是辛苦了。” 　　宁承佑摇摇头：“倒也不算辛苦。” 　　他像炫耀一样：“毕竟我们辰辰特别乖，没有任何缺点，还这么可爱，我其实巴不得他粘我呢。” 　　原西林看小孩一眼，见后者两手紧紧搂着宁承佑的脖子，埋头在宁承佑颈间，仿佛真的跟宁承佑说得一样，黏宁承佑黏得不得了，一刻都不愿意分开。 　　的确有小孩是这样子的，尤其是这种刚刚经历过生死，并且没有父母的孩子。原西林想起将军对这位小朋友和宁承佑相遇过程的简短描述，深以为然，觉得很正常，小朋友应该是本着雏鸟心理，将第一个来救自己的宁承佑当成了父母一样的亲人，所以会对宁承佑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亲近，以至于一刻都不愿意同对方分开。这很合理。 　　他并未察觉小孩外表下对自己的排斥，毕竟他们只见过两次，有防备心是很正常的，以己度人，他觉得自己小时候也不会对一个刚见过没几面的人多和善。 　　宁承佑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而且悄悄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试图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口，不过他只是个普通人，贸然用精神力对他做什么的话，很容易对他的大脑产生影响，宁承佑没有把握他不会变傻，所以只能试探他的情绪，判断他现在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还是真的只是闲来无事想聊聊天。 　　结果令宁承佑有点惊讶，原西林虽然对他确实有点戒备的意思，但是现在却意外没有什么恶意。 　　对小孩就更没有了。 　　看来他们的伪装还算成功。 　　宁承佑慢慢拍拍小孩的背，接着就见原西林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袋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喏，给小朋友的。” 　　宁承佑本想推辞，又觉得这样会太明显，只好先收下：“那我就替小孩谢谢你啦。” 　　“不用客气，”原西林摆摆手，“我现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先给点小零食，小朋友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他很喜欢吃甜的。” 　　“那就好。” 　　宁承佑把巧克力装进自己口袋里：“不过小孩一次性不能吃太多甜食，不然容易蛀牙，我先帮他收着，慢慢吃。” 　　原西林点点头：“这样也好。” 　　“原秘书你也爱吃甜的？”宁承佑状似不经意地问。 　　“还好，”原西林说，“我母亲原来爱吃甜的，所以习惯往口袋里装一点。” 　　“哦，”宁承佑先是若有所思，然后眼神变了变，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忙对他道，“抱歉……” 　　“没事，”原西林摇摇头，“一般人哪能知道这个，宁队也不是有意的。” 　　“况且我父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宁承佑面带歉意，顺着他的话说：“嗯，都过去了，叔叔阿姨会在天上陪着你的。” 　　听到这句话，原西林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空，目光一瞬间有些放空，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垂眸，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没事。”宁承佑注意到了他那片刻的失神，心中顿时有了计较。看来原西林确实至今仍然把父母看得很重要。 　　一个会这样表现的人，每一年都请假去祭拜父母似乎不是一件很令人意外的事——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是去祭拜的话。 　　有小孩的话在前面，宁承佑并不相信原西林出去仅仅是为了死去的父母，所以即使原西林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真实，他还是对这一幕抱着怀疑的态度。 　　聊了好一会儿，宁承佑注意到原西林面上露出疲态，于是道： 　　“我看现在时间不早了，小孩也有点累了，我得带他先回家了，再见？” 　　原西林顺水推舟：“再见。” 第53章 突然 　　虽说当着原西林的面，宁承佑收下了那包巧克力，但他也不敢真的拿给小孩吃，他对原西林现在抱有极高的警惕心理，聊天套话还可以，吃对方的东西就免了吧，万一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呢？按照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副面孔的样子，那种情况也未必不会发生。况且小孩当时也看到了那袋东西来自于谁，想必根本不会愿意接受。 　　他本来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丢掉，不过又想了想，出于谨慎起见，也为了安心，他还是决定把巧克力带去医院，叫人检查一下。 　　顺便去取那个被他们遗忘在脑后好久的小孩的血液化验报告。 　　秦堰已经回去上班，宁承佑带着小孩过去的时候，明晓也正好在，看上去是下班顺道来接秦堰回家的，正端坐在秦堰的办公室里等待对方下班。 　　这时候医院里人不是很多，莫嵘和秦堰在同一间办公室，正在聊天，宁承佑直接走了进去。 　　看见他，明晓第一个出声：“队长？” 　　话一出口，另外两人也看过来。 　　她起身：“你来这里干什么？谁生病了？”注意到宁承佑抱着辰辰，她快步走来：“难道是辰辰？” 　　“没有人生病，”宁承佑说着，把巧克力交给他们：“我是想请秦堰帮我检查一下这个东西。” 　　秦堰拿起来看了看：“巧克力？” 　　“对。”宁承佑点点头。 　　对面的莫嵘伸手拿过去，翻来覆去装模作样地检查：“我左看右看，这就是一块普通的巧克力，包装还没拆。” 　　“不过光看外面应该看不出来什么，不如这样，我打开把它吃下去，以身试险，用我自己亲自检查一下它到底有什么问题。” 　　说着，他作势要把巧克力拆开。 　　宁承佑并不阻止，也不让秦堰开口，把小孩放在自己腿上，理了理领口，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动作。 　　莫嵘两手试探地扯了一下封口，发现根本就没有人要制止自己，愣了愣：“你们……都不动吗？” 　　“动什么？”宁承佑挑了一下眉，“你继续啊，把它吃了，不够的话我等会儿再给你买，整一车，吃不完今天你就别下班了吧。” 　　莫嵘干笑道：“那也不能这样……” 　　明晓也附和道：“莫医生你不是爱吃巧克力嘛，送你一车不是正合你心意？” 　　秦堰配合地点点头。 　　莫嵘表情一僵，悻悻地把巧克力放回桌面上：“对不起我错了。” 　　宁承佑见好就收，不跟他继续贫，几个人笑了笑，一个小插曲就这么掀了过去。 　　“就帮我检测一下这里面都是什么成分，跟一般巧克力一样不一样。” 　　“好。” 　　秦堰找了个袋子把巧克力装进去，贴上标签，等明天上班之后交给检验科。 　　宁承佑转头对莫嵘说：“上回我家小朋友的检验报告在你那儿吗？” 　　莫嵘也差点忘了还有这茬：“检验报告？哦想起来了，在我这儿呢，都好久了，你们也没过来拿。” 　　宁承佑：“我也忘了嘛这不是，所以隔了这么久——” 　　话音一转，他问莫嵘：“——检验结果怎么样？应该没事儿吧？” 　　莫嵘从抽屉底部翻出报告，递给宁承佑：“没事儿，小孩很健康，关于你说的疑似感染病毒的症状，我们经过血检，没有在他体内发现有病毒存在的痕迹。” 　　迟到的报告上显示小孩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很健康。 　　宁承佑便放了一半心，剩下一半悬着，是为了小孩至今没有恢复的精神力和样貌。 　　他跟秦堰、明晓和莫嵘道过别，带着小孩回家，回去的时候他本来还想抱着小孩，可惜小孩说刚才已经够了，接下来要自己走，只让他牵着自己。 　　宁承佑握着小孩软乎乎的小手，不知道自己是该遗憾不能继续抱对方了，还是该高兴自己又牵到小朋友的手了。 　　回家以后，为了补偿小孩错失的那个巧克力，宁承佑从零食箱里给小孩重新拿了一个，自己买的，总比外人给的来历不明的东西要安全得多。 　　“你先吃着垫垫肚子，我去做饭。” 　　他帮小孩把巧克力拆开，起身准备去厨房，可就在他正要转身的那一刻，小孩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口。 　　宁承佑回过头：“怎么了？” 　　小孩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对，脸色有些苍白，一只手紧紧拽住他的袖口，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着牙，艰难地说：“我感觉……不太好。” 　　能让小孩说出这种话，那一定是难受到了极点。 　　宁承佑连忙蹲下来，摸摸小孩的头，不热，但是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于是快速地问：“是不是又头疼了？” 　　小孩额角也冒出青筋，似乎是在竭力忍耐，闻言点了一下头。 　　宁承佑立刻释放出安抚的精神力，覆在小孩头部，与此同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转头一看，是Tiger从不远处的电视柜上摔了下来，掉到地上，接着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小孩身体前倾，几乎要倒进宁承佑怀里，双眼紧闭，两只手死死抓住宁承佑的衣服，把宁承佑的衣角攥得变了形，宁承佑本来想把人抱起来，去看看Tiger的情况，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听到小孩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似乎痛得不行了，只好坐到沙发上再继续安抚。他分身乏术，于是把福福从精神域里放了出来，让它去安慰Tiger。 　　福福很聪明，一出来就直奔Tiger而去，向导的精神体对哨兵的精神体自然是有安抚作用的，宁承佑搂着小孩，福福揽着Tiger，同时用同样的精神力治疗，效果也更加显著。 　　这一次小孩头疼发作的强度比之前要大一些，但时间持续得却不长，没一会儿，宁承佑就感觉小孩手上的力气放松了不少，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更明显的是Tiger——它收回了捂头的爪子，躺在地上缓了缓，就有力气拨弄福福了。 　　疼痛是缓解了，可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疼到底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小孩回来以后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头疼过了，为什么今天会突然疼起来？是有什么诱因吗？ 　　他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行动轨迹，除了见到原西林，和对方聊了一会儿以外没有任何意外，况且在面对面的时候他也一直注意着，没让原西林碰到过小孩，精神力也没从原西林身上发现任何异常。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承佑没想明白，不等他继续琢磨下去，小孩就抬起了头。 　　“怎么样了？”宁承佑的精神力还没收回，时刻准备给小孩续上治疗，“还疼吗？” 　　小孩脸上也全是汗，宁承佑差点错认成眼泪，急忙拿纸给擦擦。 　　“不疼了。”小孩说。 　　他憋得满脸通红，脸侧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在脸上，嘴唇被咬得发红，眼神却露出疲倦的神色，声音中透着一股沙哑，告诉宁承佑：“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宁承佑发现他睫毛上都挂着一滴汗珠，要不是确认小孩现在不会哭，这滴汗简直就是一颗完美的即将垂落的泪滴，“来，闭上眼睛我给你擦擦。” 　　小孩乖乖闭上眼，让他帮自己擦汗，等他停手，才语气平缓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我感觉，我好像马上就又要变回去了。” 　　“变回去？”宁承佑吃惊，“你感觉到了？” 　　小孩平复了一下呼吸：“嗯。” 　　“怎么突然就又要变了？”从回到中央城到现在，都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这期间小孩一次都没变化过，怎么现在要变了？ 　　小孩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其中的规律：“不知道。” 　　宁承佑索性不去做饭了，给小孩倒了杯水递过来，眼神探究地望着小孩：“跟上回的感觉一样？” 　　小孩端起水喝下去：“嗯。” 　　一边的Tiger也似有所感，从地上站起来，好像还有点头晕，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地朝沙发这边走过来，福福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它跌倒。幸好它虽然走得不太稳，但还是撑着走完了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最后趴在小孩的脚边。 　　想到小孩变成原来的样子之后控制不住溢散出来的精神力，宁承佑连忙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客厅里凝成一个精神屏障，防止小孩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外泄。 　　他刚一布置好，身边就传来了动静，转头看去，刚刚坐着还只到他肩膀，能被他整个搂在怀里的小朋友已经变成了原本的少年模样。 　　头一次见小孩原来的样子的时候宁承佑就切身体会到了好看的人从小到大的确都保持着一贯的高颜值的，现在是他第三次看小孩长大的样子，仍然控制不住地愣了一瞬。 　　好在身为向导的，自制力从来都不错，他才能在下一秒回过神，连珠炮似的问小孩：“结束了吗？好了吗？现在感觉如何？头疼不疼？” 　　小孩原本的声音比孩童的样子自然要低沉一点，摇摇头告诉他：“结束了，感觉还好，头不疼。” 　　宁承佑视线下移，就看到小孩身上已经被撑破的衣服，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小孩先套上，随后又去卧室把前段时间买的以备不时之需的衣服拿出来，叫小孩先换上。 第54章 临时标记 　　他的精神屏障设得很及时，小孩一变回去，体内的精神力就倾泻了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宁承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迸出分散在四周，把他们两个都包裹住。 　　小孩本人也感觉到了，试着收回去，可结果却不怎么令人满意，他仍然做不到收放自如，只能勉强收起来一点点，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能收回一点儿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宁承佑安慰他：“别急，你现在精神域受的伤还没有修复，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等会儿我帮你收回去。” 　　小孩点点头：“好，谢谢。” 　　宁承佑马上要帮他，可在动手之前却想起了上一次他试图“空手”帮小孩收起精神力时的情形，他们俩精神力猝不及防接触那一刹那的感受仿佛还历历在目，他动作微微一顿，想到一个解决办法： 　　“辰辰，为了帮你收回精神力，我想我们之间得先做一下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小孩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 　　他生活在基地里，大概不太懂这些事情，宁承佑便好心为他解释：“就是向导和哨兵之间进行合作之前所需要做的，标记可以帮助向导和哨兵之间建立精神联结，让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为紧密，一定程度上建立感官和情绪共享，更方便协同作战以及向导给哨兵做精神疏导。” 　　不过标记也有深度和浅度之分，如果是像宁承佑这样，只是想帮小孩整理精神力顺便检查的，只需要进行临时标记，也就是浅度标记，只在腺体进行，两人互相轻咬一下对方的腺体，只需要咬破一点，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几秒钟就可以完成，这会让两人的信息素进行短暂地交融，以达到标记的效果，一般两三天就自动消失了。 　　至于深度标记，则要建立在两个人契合度很高——至少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并且彼此之间有很深的感情的基础上，进行身体结合加上腺体标记，用这个方式将信息素彻底嵌入对方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算作彻底结合。每个人契合度高的对象可能不止一个，但最终进行深度标记的有且只能有一个，进行了深度标记的哨兵和向导不出意外的话，一生就只会只能和对方在一起，他们相当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万一其中一个出了意外，另一个也无法继续活下去。另一半的死亡会对他们的身体到精神造成巨大的伤害，契合度越高，反噬就越大，几乎没有人能承受得了。至少宁承佑迄今为止从没见过经历过爱人离世还能活的很好的人。别说好，就连活下去的都没有，大多数情况下，在失去另一半以后，不出半个月，当事人自己就会选择自爆。因为对他们来说，死亡远比活下去要简单的多。 　　不过宁承佑还没跟任何人标记过，迄今为止对标记的理解都来自于别人的口述和书本上的文字，对于标记的影响感受还不是很深刻。他跟小孩提起这个也只是因为前一次精神力直接相触的经历实在过于尴尬，不得不提前做一些预防措施。先进行临时标记，达成两人精神的短暂联结，这样的话，他和小孩的精神力在此期间就会不分彼此，他操作起来也就简单多了。 　　小孩比他要茫然许多，不过并没有不同意，只是问：“需要怎么做？” 　　宁承佑：“你知道自己的腺体吧？” 　　小孩点点头，指向自己的侧颈：“在这里。” 　　“没错，”宁承佑说，“临时标记就是我们分别咬一下对方的腺体，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 　　“可能会有一点疼。” 　　宁承佑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厘米的长度：“大概有这么疼，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小孩刚刚勉强收回去的精神力这会儿又不知不觉地跑了出来，在空气中肆意游荡，完全不听主人的话，变成白虎的Tiger也抓不住，甩着大尾巴思考该怎么做。 　　没有多加思考，疼是小孩最不可能怕的东西，他对宁承佑说：“不用了，我同意。” 　　“好。” 　　宁承佑拿纸巾分别擦了擦他们两人的腺体部位，问：“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小孩现在还不确定宁承佑所说的咬一下到底该咬到什么程度，于是说：“你先来。” 　　宁承佑都无所谓：“行。”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宁承佑都不用弯腰，身体前倾，头一低，就靠近了小孩的侧颈。 　　小孩偏了偏头，方便他咬。 　　凑到小孩腺体前，宁承佑先是下意识闻了闻，然而却什么也没闻到，小孩的信息素被藏得死死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来。他两只手撑在小孩身旁，低头在小孩腺体处闻了闻，始终什么都没有。 　　这个姿势其实是有些暧昧的，不过他们俩一个压根不懂，一个专心只想给对方疗伤，一个都没觉得奇怪。 　　宁承佑在真正开始咬之前再次提醒小孩：“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小孩：“没事。” 　　“我要开始了。”宁承佑向小孩宣告。 　　小孩默默握住手：“好。”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刹那，宁承佑便咬了下去。他咬得不重，小孩又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只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不过两三秒就消失了，宁承佑也跟着坐起来：“好了。” 　　他歪歪头：“现在该你咬我了。” 　　小孩顿了顿，回忆着他刚刚咬自己的力度和位置，倾身迅速地在他的腺体部位咬了一下，宁承佑三秒钟还没数完，人就已经抽牙离去。 　　一个简单的临时标记就完成了。 　　宁承佑动了动心神，很快就感觉到自己和小孩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可是莫名其妙的，他觉得自己可以清楚地感知小孩的情绪变化了。比如现在，小孩显然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所发生的变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但没有任何排斥与讨厌的意思。 　　宁承佑：“辰辰，能感觉到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一股陌生的情绪传到小孩脑海中，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这是属于宁承佑的情绪，临时标记的作用这时便体现了出来，小孩微微皱了一下眉，试图描述自己的感觉：“能，感觉有点奇怪，我好像能感受到你的心情。” 　　“那就对了，”宁承佑笑着说，“这就是临时标记的作用之一，我等会儿再跟你讲其他的，现在我们先把你的精神力收起来。” 　　“嗯。” 　　有了宁承佑的帮助，小孩的精神力很快就都被重新收回了体内。宁承佑把周围的精神屏障收起来，接着跟小孩讲了临时标记的其他作用，说到对精神体的影响，他直接示意小孩看Tiger和福福两个小家伙，这样更直观。 　　只见福福正趴在Tiger的背上，脸在白绒绒的毛中蹭来蹭去，幸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在它沉迷吸大猫时，脚忽然一滑，身体立刻倒向一边，不等宁承佑出手，Tiger身体便立刻歪过去，并且成功接住了它。 　　宁承佑用成语给小孩解释：“这就叫心有灵犀。”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宁承佑膨胀道：“精神体之间这么有默契，说明我们两个也一样——心有灵犀。” 　　他举起一只手，小孩认出这是要击掌的姿势，便抬手与他掌心相对，拍了一下。 　　“看吧，”宁承佑得意地说，“我都不用说过，只一个动作，你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孩绷着一张脸，他意识到宁承佑此刻也能够切实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这种一切都能被轻易探知、失去隐私的感觉让他有点不习惯，同时也有些紧张。 　　这种感觉刚一出现，宁承佑就立刻感觉到了：“辰辰，别紧张。” 　　“临时标记只是相当于在我们两个之间建起了一座桥梁，它让我们能更好地了解彼此，更好地进行沟通，增进我们之间的信任和联系。” 　　“它的作用是双向的，我能感觉到你的，你也能感觉到我的，我们都是一样的。” 　　宁承佑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实在不习惯，反正这就是个临时标记，等个两天左右，它就自动消退了，到时候就感觉不到了。” 　　小孩抿了抿嘴——这大概是属于他本身长久以来的习惯，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都会不自觉这么做——说：“没事，我会学着适应。”他很擅长学习。 　　“好。”宁承佑站起身，“那你先适应着，我去做饭，在那边待了一下午，回来又头疼，你肯定也饿了吧？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嗯。” 　　变回去的小孩依然和原来一样，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可宁承佑却偏偏从他脸上正经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乖巧，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意外地发现小孩的头发还是一样软。 　　他笑着说：“我走了。” 　　小孩乖乖应道：“好。” 　　话落，又是一股情绪涌入，小孩皱眉分辨着，发现这份情绪代表的是宁承佑想再摸摸他的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却又忍住了，并且加快速度走进了厨房。 　　奇怪。 第55章 精神域 　　一直到吃完晚饭，小孩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少年模样，没有再变成小朋友。 　　宁承佑围着他转了一圈，又用精神力探查了一番，结果什么异常都没发现。问小孩自己，可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还能一次比一次长？”宁承佑猜测，“或者可能因为你这段时间一直维持着小朋友的样子，休养生息，蓄够了精力，所以能支撑着你长时间保持这副样子？” 　　“我不知道，”小孩感受了一下，“现在没有要产生变化的感觉。” 　　宁承佑：“没有就算了，保持原样也挺好的。” 　　他记挂着小孩精神域的问题，用上精神力本来是想顺便进入小孩的精神域再察看一番，可却没能进去，小孩的精神域外竖着一层层的精神壁垒，挡住了他的精神力，没有留一丝缝隙，就连小孩自己的精神体都进不去。 　　精神域受损后启动自我保护机制，禁止外人的精神力入侵，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可是像小孩这种连自己都无法掌控自己的精神域的很显然就不那么正常了。 　　宁承佑不死心地继续试探了两次，结果除了一次次的碰壁之外，什么都没得到。 　　凭借着临时标记形成的绑定关系，他都没能在小孩的精神壁垒上留下一点痕迹，小孩的精神壁垒还真是牢固。 　　不过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件好事？至少短时间内没有人再能用精神力破坏小孩的精神壁垒了。 　　“算了，不管了，”他揉揉小孩的头发：“先去洗澡？洗完睡觉，今天累了一天了，应该都困得不行了吧？” 　　“不过得你自己动手洗澡了，我要是进去的话应该不太方便。” 　　确实不方便，今晚之前，在辰辰还是小朋友模样的时候，他打心里就拿对方当个小孩，哪怕这个小孩实际年龄其实已经十七岁，将近成年了，可是看外表，和除了战斗专业以外的表现，小孩就还是个小孩，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宁承佑照顾得心安理得。 　　但当人家变回去以后，面对这个身高体型跟自己都差不多的少年，宁承佑就没法儿再把人当成小朋友照顾了，即使他确实心里仍然想这么做，也得顾及小孩自己不是？ 　　反正帮忙洗澡是不行了，不过，等会儿出来给小孩吹头发还是可以的。 　　宁承佑给小孩找了套合适的睡衣——也是上次出去的时候以防万一买的——还有刚洗好的浴巾，一并交给面前的小孩，在对方进去之前忍不住嘱咐：“记得那些东西都是怎么用的吧？洗发水和沐浴液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长得差不多，可别拿错了，出来之前记得把身上擦干净，后背够不着的话就叫我，我帮你……” 　　小孩抱着衣服：“知道，我都记得。” 　　“……知道就好，”宁承佑噎了一下，僵硬地挥挥手，“那快去吧。” 　　洗个澡搞得跟要告别似的，宁承佑反应过来之后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知道的了解他是担心小孩独立洗澡会搞不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托孤呢。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他，自从回来以后，小孩始终都是小朋友模样，前段时间脚腕伤没好，所以洗澡往往都需要宁承佑帮忙，这腿还没好几天呢，宁承佑光顾着帮小孩复健去了，洗澡就还是他动手。做了这么久，都已经习惯了，这突然不需要了，难免叫人觉得不习惯，就仿佛自己不被需要了一样，心里产生了一丝落差。 　　但这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目睹小孩进入浴室两分钟之后，他就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 　　他挺担心小孩的身体在洗澡的时候会突然发生变化，再度变成小朋友，所以一直密切关注着浴室的动静，同时也通过两人的临时标记感应着小孩的情绪变化，期望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还好，一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下，异常都不曾发生，等小孩出来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少年的样子。而他预想中的场景也没有出现，小孩从进去到出来都没有要求他的帮助，等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已经换好了睡衣，只剩下头发还有点湿。 　　宁承佑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作用又少了点儿。不过很快，他重振旗鼓，另外拿了一条干毛巾，拉着小孩到沙发上坐下：“我帮你擦擦头发。” 　　小孩点点头，挺直腰板，让他能更方便地动作。 　　虽然小孩某种程度上算是“长大了”，但由于宁承佑家里目前只有一张床，所以他们仍然和之前一样，睡在一起。 　　好在他的床是双人床，够大，两个成年人在上面翻滚都没有问题，就更不用说小孩那么规矩的睡姿了，完全睡得下。 　　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毕，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小孩因为是先洗的那一个，所以也最先躺上床，等宁承佑洗完回房间的时候，他正倚着床头翻看宁承佑找出来给他解闷的书。 　　宁承佑凑过去：“看了多少了？” 　　小孩把看过的一点翻起来：“就这么多。” 　　“好看吗？” 　　“嗯，故事写得很好。” 　　宁承佑拉开被子坐进去，抽出小孩手里的书：“好看现在也不许看了，时间不早了，先睡觉，等明儿有空再看。” 　　小孩有些不舍，但还是让他拿走了手里的书，然后躺了下去。 　　宁承佑把书放到柜子上，关上灯，自己也躺下去。 　　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小孩的下巴，他拍拍小孩：“好了辰辰，睡吧，晚安。” 　　小孩闭上眼睛：“晚安。” 　　宁承佑自己则是等小孩的呼吸声逐渐均匀以后，才放心地沉沉睡去。 　　朦胧的夜色中，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床边趴着一大一小两个精神体，Tiger和福福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在主人纷纷睡着以后也停了下来，互相倚靠着，进入梦乡。睡着睡着，福福的尾巴动了动，在地上准确地找到了Tiger的爪子，缠了上去。 　　与此同时，宁承佑睁开双眼，入目一片刺眼的白色。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刺眼感，宁承佑抬起手臂捂住眼睛，立刻反应过来——他又一次进入了小孩的精神域！ 　　晚饭前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打开的精神壁垒在他睡着以后却对他敞开了大门，宁承佑有些哭笑不得，大概小孩的精神域很喜欢晚上开门透气？ 　　缓了片刻，他再次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布置跟他上一次最初进来时有些不一样，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扇隐匿在墙里的门，而他刚才抬起的手之前的落点是一个按钮。 　　这显然跟他上一次被弹出来前的场景重合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宁承佑动了动另一只手——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是在牵着小孩——轻轻一拉，刚进入精神域还没站稳的小孩就被拉得一个踉跄，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对上一双写满诧异的绿眸，宁承佑勾起唇角：“辰辰，我们又进来了。” 　　小孩也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在哪里，马上从他怀里站起来，望了望四周：“跟上一次一样？” 　　“嗯。”宁承佑跟着他的目光去看，这里仍然是一个小房间的模样，上下左右都光秃秃的，又白又亮。 　　“你以前的精神域也是这样的吗？”宁承佑忍不住问。 　　小孩摇摇头：“不是。” 　　“那以前是什么样的？” 　　“以前什么都没有。”小孩说。 　　“什么都没有？”宁承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小孩的精神域时看到的场景，“是不是就一个很大很大没有尽头的空间，白茫茫的，只能感觉到地面，却看不到顶，也触不到边际？” 　　小孩：“对。” 　　看来小孩的精神域是在受伤以后发生了变化，而且宁承佑敢说，这里肯定不止这一个小房间这么大。 　　上一次小孩也说了，自己也不清楚门外都会有什么。之后他们是在开门的下一秒被弹出精神域，压根没看清外面是什么。这次既然又进来了，那务必要趁此机会，出去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们现在就出去瞧瞧。” 　　宁承佑握紧小孩的手，把人挡在自己身后，伸手按下开门按钮。 　　房间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脚步声和仪器运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外面的景象也映入眼帘。 　　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与房间里面一样都是洁白的，宁承佑牵着小孩走出去，看到走廊两边有很多间这样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只有他们这一间被打开了。走廊有一个尽头，向右边拐弯，不知道通向何方。 　　“这里也是基地？”宁承佑低声问小孩。 　　“对，”小孩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是我这样的人住的地方。” 　　宁承佑仔细观察了一下，走廊上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说小孩精神域中呈现的这幅场景就是现实中基地的投影的话，那外面一定有更多东西。 　　“这里能出去吗？通向哪儿？” 　　“能，外面是操场，我们平时会在那里训练。” 　　“那我们去看看。” 　　那阵脚步声经过之后就消失了，走廊里除了他们以外再无旁人，宁承佑微微弓起身体，靠着走廊右边行走。他目前还没搞懂小孩精神域的设定，还是谨慎些为好。 　　他们走到走廊拐角处，宁承佑探头看了看，没有人，倒是有一个电梯和一个楼梯。 　　他在两者中选择了楼梯，带着小孩快速下楼。 　　这里并不高，他们下了大约三层楼就到了一楼，出去之后，宁承佑发现旁边还有三四栋和这里相同的建筑，而且正如小孩所说，门口不远的地方就是操场，此时里面空无一人。 　　就在他打算再去其他地方探探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谈话声，宁承佑和小孩对视一眼，立马拉着小孩躲到楼梯间门后。 第56章 疫苗 　　来人是一男一女，似乎不是专门过来，只是恰巧经过这里，顺便停下聊天而已。 　　没想到小孩的精神域里居然还跟游戏一样有npc，声音还挺真实，宁承佑有点惊讶。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猜测，既然小孩精神域里的场景是曾经待过的基地，就说明小孩精神域受损，跟基地有很大关系，或者也可以说是跟那个所谓的医生有关。他要是想解决问题，帮助小孩修复受损的精神域，首先就要了解这里，才好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正这样想着，那边的一男一女开始说话了。 　　男声问：“105号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女声回答：“变异速度比昨天减缓了，看起来目前仍保留着自我意识，能对声音和图像做出反应，也能自主进食。” 　　男声：“看来医生的研究这一次可以成功了。” 　　女声：“这可不一定。” 　　男声：“为什么这么说？” 　　女声压低声音：“105号自主进食时，吃得是人肉。” 　　宁承佑和小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不过他的疑惑是针对那两个人的话里所说的研究，而小孩则是单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这个。 　　顿了顿，男声接着道：“所以，又一次失败了？” 　　“算是吧，”女声说，“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如果两天以后还是这样，那就和之前一样，宣告失败，并把105号处理掉。” 　　男声叹了口气：“好吧。” 　　女声：“往好处想，至少我们这次成功控制了变异的速度，使它变慢了，再继续研究一下，说不定下一次就成功了。” 　　男声：“希望吧。” 　　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他们的谈话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宁承佑才从楼梯门后走出来。 　　小孩跟在他身后，走了没两步，宁承佑忽然停下来，导致后面的人没刹住车，差点撞他身上。 　　宁承佑连忙伸手扶住小孩：“没事吧？” 　　“没事。” 　　就算有事，他们现在处于精神域里，现实中也压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宁承佑先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定那两个人已经走了，然后才返回来。 　　“他们是什么人？”宁承佑问。 　　小孩：“是管理者。” 　　他问小孩：“你知道他们刚才说的研究是什么吗？” 　　小孩点点头：“知道。” 　　宁承佑：“是什么？” 　　小孩垂下眼帘：“是DE30的疫苗，医生一直在研究。” 　　DE30就是病毒的官方名字。听小孩这么说，宁承佑意外地挑起眉：“你确定他是在研制疫苗？”按照小孩口中的医生形象，宁承佑已经自动脑补了一个狠毒不择手段的坏人，可现在这个坏人竟然在研究疫苗？这未免有点不符合人设，叫人不太敢相信。 　　小孩却道：“确定。” 　　宁承佑一时失语，觉得越发搞不懂这个医生到底想干什么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记得，这个医生可是在小孩身上试过药的，还和原西林勾结在了一起，再加上刚才说话的两人口中那个105号的命运，以及语气中的稀松平常，仿佛这种事已经发生了无数次，早已经司空见惯。就凭这些，无论那个医生研究疫苗是想做什么，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在犯罪。 　　对了，还有105号。宁承佑记得小孩第一次自我介绍时说过自己的代号是“18”，那这个105号会不会是和小孩一样的存在呢？ 　　他向小孩询问了这个问题，并且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对，105号跟我一样，”小孩说，“平均每十五天，医生便会抽取我们中的一个去试药。” 　　宁承佑皱眉：“没有任何规律吗？” 　　小孩：“有。大多数情况下是训练的最后一名，如果有人不服从命令的话也会被带去试药。” 　　“那试药结束后，他们还会回来吗？” 　　“有的会，有的不会，”小孩说，“大部分都不会。” 　　宁承佑陷入思考，从刚才那两个管理者的话中大概能推断出，这个阶段医生的疫苗还没有研制成功，所以105号身上的病毒蔓延速度虽然变慢了，但身体仍然向丧尸转化，需要进食人肉，下一步可能就会彻底丧失自我意识，沦为真正的行尸走肉，所以最终会被处理掉。这样的话，他也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并不觉得有人会在试验未完成的疫苗时能挺过来活下去，重新回来，可小孩刚才却说还有人能回来。那么，鉴于疫苗还没有研制成功，对于这些回来的人来讲，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试的药并不是疫苗，而是医生研发的其他东西，跟病毒无关，不会致命，所以他们才能活下来。 　　而且小孩也去试过药……宁承佑突然想起来这茬，忙问：“辰辰，那个医生除了疫苗以外还有没有研究别的东西？你当时也是试的这种药吗？” 　　小孩回忆：“医生研究的东西很多，我们没有被告知过，具体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当时试的时候也不清楚。” 　　“不过要试疫苗的话，需要同时感染病毒，我试药的时候没有经历这个步骤。” 　　这大概可以证明小孩试的不是疫苗吧，宁承佑暗自松了口气，拍拍小孩的肩膀，牵着人向外走。 　　边走边问：“那他最后成功了吗？” 　　小孩：“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 　　“也就是说，在你离开基地之前，他还没有研制成功？” 　　“应该是的。” 　　“现在这些场景是位于哪个时期的？” 　　“研究中期，”小孩说，“他正在寻找合适的方法，这段时间被选去试药的人数是最多的。”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像小孩这样的人的“宿舍”，因为他们连续走过几栋楼，发现都和第一栋的风格一模一样，排列很整齐，并且也都非常安静，沉寂得像一栋空楼，然而宁承佑和小孩刚从另一栋里面跑出来，知道这里肯定是有人的，只不过可能隔音效果太好，或者他们都被禁止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外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这里的人都是哨兵吗？” 　　“也有向导，但数量很少，大概只有不到十个。” 　　宁承佑不觉得那个所谓的医生安排向导是为了给这些哨兵做精神疏导的，小孩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向导住在实验室那边，我没有见过。” 　　把“宿舍”楼走完，宁承佑脚步一转，走向出口。 　　“我们去别处看看，”宁承佑说，“你知道医生的实验室在哪儿吗？” 　　小孩跟上他的脚步：“知道。” 　　“那我们就去那里。” 　　这个基地看起来不小，宁承佑在小孩的指引下牵着对方走出“宿舍”和操场区，按照眼前看到的建筑大致推算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整体面积可能有四分之一个军部那么大。 　　外面没有多少人在活动，他们顺利地来到实验室的位置，是座外表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两层建筑，没什么设计感，简单朴素，非常符合宁承佑对那个医生审美的定位。 　　宁承佑想要进去，可就在这时，基地却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什么情况？”宁承佑迅速拉着小孩退到一边，借实验楼旁的树丛掩盖两人的身体。 　　小孩被他挡在身后：“是基地的警报，代表有事发生。” 　　宁承佑想从树丛后探头看看怎么了，一抬眼，却只看到了熟悉的白光，他暗道不好，本能地握紧小孩的手，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 　　下一秒，他们便再一次被小孩的精神域弹了出去。 　　再次睁眼，看到的便是家里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又回来了。 　　“辰辰，你的精神域还真是够任性的，”宁承佑按了按眉心，“说拉我们进去就进去，说把我们赶出来就赶出来，一点儿准备时间都不给，太突然了。” 　　话出口，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回应。 　　宁承佑觉得有些奇怪，小孩明明是跟他一起被弹出来的，怎么可能没醒呢？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连忙往旁边看，却见昨晚睡着的时候还和自己等高的少年的位置此时大大缩水，短了一半不止，头还埋在被子里，听到他的声音后挣扎了两下，没能露出来，只从被窝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哼。 　　宁承佑忍着笑把被子拉开，看到小孩再一次变成了小朋友模样，大睁着眼睛看他，稚嫩的面容跟刚才精神域里投射出的形象相去甚远，却又无处不透着相同。 　　“又变小了呀？”宁承佑假装遗憾地叹气，把小孩从被窝里拯救出来，扶着他坐起。 　　小孩脸鼓鼓的，靠着床头深沉点头：“嗯，还是不稳定。” 　　外面天已经快要大亮了，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小孩半边脸陷进金色的阳光里，连睫毛都变成了透明色，仿佛在浮光中翩飞的幻蝶，每一次扇动都会洒下无数象征美好的金粉。 　　宁承佑忍不住伸手去接，又在下一瞬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马上咳了好几声。 　　小孩偏过头，眼神带着疑问。 　　宁承佑也撑着坐起来，摆摆手：“没事儿，刚才呛着了。” 第57章 “医生”？“博士”？ 　　太阳从东边升起，越来越高，每一秒都和前一秒有所差别，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射到屋内，屋子里也越发亮堂起来，屋内的轮廓也越来越明显。 　　视线范围内的物体都逐渐清晰起来，目光所及之处，除却一些格外细小的东西，其他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孩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睡前穿的成人睡衣此刻被孩童的身体衬得格外宽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他一抬手，就像戏曲演员在甩水袖一样，甩了两甩才把手伸出来。 　　张开手掌，映入眼帘的是尚显稚嫩浅淡的掌纹，似乎还未完全生成，掌心白中透着嫩红，手掌也小，上面的皮肤光滑细腻，原来经年累月练就的茧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不出一点痕迹，小孩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自己的手，一时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怎么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起作用的临时标记让宁承佑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从小孩那边传来的情绪透露出一丝茫然与疑惑，对方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而且很显然，他并没有能够得到答案。宁承佑及时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想。 　　手被握住，视线便被遮挡住了，小孩愣了愣，缓缓抬起头，看向打断自己发呆的人。 　　宁承佑握紧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指，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里：“辰辰，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可以告诉哥哥吗？” 　　小孩没有多加思考，绿眸微垂：“可以。” 　　宁承佑用比较轻松的语气：“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下一次再变回去会是什么时候，”小孩一五一十地说，“现在这个样子，做什么都很不方便，总是让我觉得不习惯。” 　　“不方便？” 　　“嗯。” 　　宁承佑略想一想，大概明白了小孩的心理，毕竟无论是谁突然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快要接近成年的大人突然之间变成一个不到十岁的小朋友模样，肯定都或多或少地会感到不适应，从生活到心理，各方面因素都会有。像他们这样成熟的大人尚且会被生活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不知所措，更何况是小孩这样一个原本就生活在那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几乎不通世事的孩子。 　　即使小孩外表上看起来已经是一个趋向成熟的大人，还能再战场上独当一面，但实际上，他内里仍然还是个小朋友，有很多精通的事，也有很多不懂的事。他爱吃糖和巧克力，一颗糖就能取得他的信任，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可又好哄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孩子非常不好相处，只有像宁承佑这样，亲自与他接触过，了解过他，才能清楚地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可爱。 　　就像一颗硬邦邦的夹心巧克力球，初尝的时候只尝到坚硬和微苦，只有深入到内层，才能尝到夹心的绵软甜蜜滋味。 　　“辰辰，”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头，“经过我的观察，发现你变回去的时间是一次比一次长的，你看，第一次的时候只是一瞬间，第二次就变成了将近半小时，第三次虽然不知道多久，但总比半小时要长，而这一次是整整半天加一整夜，不要灰心，按照这个速度，下一次说不定就能坚持两天，再然后就彻底好了。” 　　小孩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嗯。” 　　“而且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宁承佑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就像今天这样，有想不通的，弄不明白的，都尽量告诉我，虽然我不能说百分百都能解决，但至少目前来说，百分之九十左右是没有问题的。” 　　“剩下那百分之十，我和你其他几个哥哥姐姐一起集思广益，也能给完成。” 　　“所以啊，不要害怕，天塌下来，我们都帮你顶着，你就安安心心地休养生息，等身体慢慢恢复，不要着急。” 　　小孩对他的话提出不同看法：“我也可以。” 　　宁承佑：“什么？” 　　小孩：“天如果塌下来，我也可以顶着。”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我和你差不多高。” 　　“好好好，”宁承佑克制地没有去看两人目前的身高体型差距，把笑憋在肚子里，附和道，“没错，辰辰说的对，我们都可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能一起应对。” 　　这个答案让小孩觉得挺满意，赞同地点了点头：“嗯。” 　　反正也睡不着了，宁承佑索性靠着床头继续跟小孩聊天，顺便揭过刚才那一茬：“诶辰辰，你确定在你离开基地之前，那个医生还没有研制出疫苗吗？” 　　“我在基地的时候没有听到准确消息，”小孩说，“不过在此之前，医生已经研究出了大致的方向，只剩下最后一点点。” 　　宁承佑：“那也就是说，他也有可能已经研制成功了？” 　　小孩：“我不清楚。” 　　研制出疫苗？宁承佑不期然地想到自己那次的任务目标，那个博士也是声称自己研制出了疫苗，所以将军才会派他带队去秘密迎接对方，可惜他们赶到的时候，博士乘坐的飞机已经失事，人也下落不明。 　　这么一想，他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如果小孩口中的医生真的如他们所猜的那样，已经研制出了疫苗，而博士说的也是真的，他也研究出了疫苗。那么，短时间内一连出现两个研制出疫苗的人，还都来到了同一个城市，这种可能性会存在吗？真的存在这种巧合吗？ 　　还是说，这两个人，可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况且，他们当初找到小孩的时候，距离飞机失事地点并不远，C城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大城市，如果说医生和博士是两波人，那两两相遇，在不了解对方意图的情况下，势必会发生摩擦，可他们在那里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为痕迹，在加上小孩也从来没有提到自己遇到过其他人带领的队伍，只说过曾经遭遇丧尸的事。 　　结果呼之欲出，他们要接的那个博士，很有可能就是掌控小孩所在的基地的那个医生。 　　…… 　　但是，这也只是宁承佑的一个猜测而已。 　　他对博士和医生的了解都不多，前面一个是将军亲自联系，让他去接待的贵宾，后一个则是只在小孩口中听过的恶魔。一个他都没有见过，将军当初发下任务的时候，只告诉他应该称呼其为博士，没有照片，没有姓名，什么都没有。关于这两个人，他没有任何信息可以参考。 　　一切都是未知的，都得他重新去查。 　　宁承佑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发觉自己无意间用脑洞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要不是自己突然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也不至于会想那么多，不知不觉给自己揽了这么一大堆事儿。 　　可不管怎么说，他既然都已经发现了，总得先查查再说，要是不查的话，万一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个医生突然联系将军这样一个国家高层领导，还同时与原西林勾结在了一起，说明背后一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这样的人对于任何国家来说都是一个极其不稳定极其危险的因素，更别提他还有可能手握着能解决病毒拯救全人类的疫苗。你根本就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会做什么，所以必须把他有可能造成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半晌没有说话，动作却还保持原样，一只手揽着小孩的肩膀，一只手仍握着手，好久都没有动。小孩有点不习惯，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刚一抽出来，发觉掌心空了的宁承佑就回过了神，本能地追上去又抓住了他的手。 　　“你在想什么？”小孩问。 　　宁承佑无意识地捏着小孩的手指把玩：“在想那个医生。” 　　小孩：“需要我再提供更多信息吗？” 　　宁承佑：“你还有更多信息？” 　　小孩摇摇头：“没有。” 　　宁承佑猜也是这样，小孩是被突然带出来的，没有那个时间去搜集医生的信息，而在小孩待在基地里的时间，那个医生肯定整天窝在实验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两人见面的时间太少，要想从正面接触中获得讯息根本不可能，而更深的信息，如果不是刻意去查的话，绝对查不到。 　　“没事儿，我有很多办法可以用来查他，不用担心。”宁承佑对小孩说。 　　小孩顿了两秒：“好。” 　　所谓更好的方法，当然就是从身边的某位入手。宁承佑加大了针对原西林的力度，决定派人暗地里跟踪对方，并密切关注原西林的一切对外往来，从中抽丝剥茧，找出“医生”存在的蛛丝马迹。 　　他同时也开始着手去查那位联系将军的“神秘博士”，其实在他们回来以后，将军就不断地派人在调查这件事，虽然两人的意图不一样，但要做的事总归都是差不多的，他向将军透露了一点对博士的疑问，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没能亲自接到人的遗憾与自责，同时申请加入调查组织，将军同意了。 　　双管齐下，他就不信查不到真相。 　　因为每天要来回奔波很久，宁承佑除了上课的时间以外，就把小孩留在了家里，他舍不得让小孩跟自己一起折腾。小孩一个人在家，有福福和Tiger陪着，他也更安心一些。 　　所以在接收到福福那边传来的异常状况发生时，宁承佑第一时间就开始往家里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接到了小孩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小孩的声音堪称平静，区别只在于声线。 　　宁承佑在电话里听到的，是属于小孩原本模样的少年声音。 　　小孩对他说：“我感觉不太舒服。” 　　宁承佑猛得一脚油门踩下去。 第58章 再次标记 　　“不太舒服”的范围有些宽泛，宁承佑不确定小孩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可是能让小孩主动打电话通知他的情况却不多，他大致想了想，觉得很可能是小孩的精神力再次出了问题。 　　再加上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偏向大人，小孩肯定已经变了回去，也许是上次精神力失控的状况重演了。 　　距离小孩上一次变回去只过了两天不到，宁承佑不敢有丝毫松懈，一接到电话就飞速开始往家赶。 　　变大以后小孩的声音同样悦耳，但更为低沉，一声“哥哥”从电话那头传到宁承佑耳中，让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最好下一秒就出现在小孩面前抱住对方好好哄一哄。 　　开车的途中想了些有的没的，回到小区内宁承佑才有精力分出一部分心神借福福的眼睛先观察室内的情况。 　　福福坐在小孩正对面的茶几上，从这个角度看，小孩的样子看起来很正常，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表情和眼神都没什么不对，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也很冷静，在别人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宁承佑不是别人，他能听到电话那头小孩表面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的不安，呼吸声频率也比往常要快了一些，从福福的视角看小孩本人固然没什么异常，可当视线转到Tiger身上，很容易就能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的表现一向代表着本人的情绪心理，就算他自己能伪装得再完美无缺，也还是会被精神体暴露出真正的想法。小孩此刻就是如此。 　　虽然他自己在沙发上板板正正地坐着，可是Tiger却趴在地上，爪子不住地抓挠地毯，尾巴也焦躁得甩来甩去，胸口起伏很大，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失控。 　　它这种表现，代表小孩此刻的心情也不像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而且他们两人同时还保留着即将消散的临时标记，虽然有效期已经快要到了，但仍然还没有到，也就代表宁承佑此时仍然能感觉到小孩的一部分情绪，和Tiger表现出来的样子基本相同。 　　宁承佑加快速度，紧赶慢赶，总算在感觉到Tiger快要失控的前几秒赶到了家。 　　进门之前，他切断了跟福福的视觉共享，随后一开门，就感到一股强势的精神力汹涌地扑面而来，要不是他早在开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恐怕要被这股精神力直接给顶个跟头。 　　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他立刻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小孩的精神力外部形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将小孩的精神力包裹起来，险之又险地抑制住后者继续扩散的趋势。 　　“辰辰！” 　　小孩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听见动静，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在视线范围内捕捉到他的身影，在此之前一直处于强撑状态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身体几不可察地一晃，宁承佑眼疾手快地冲上前，赶在小孩歪倒在沙发上之前扶住了对方。 　　就在他拉住小孩的一瞬间，原本即将倒下去的人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用力往下一拉，宁承佑猝不及防地用手扶着沙发，小孩仰头凑上去，随即感觉颈侧的腺体处传来一阵刺痛，原本快要散尽的小孩的信息素再次灌入他体内。 　　宁承佑眉头微皱，轻轻嘶了一声，勉强站稳脚跟，空着的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后脑勺：“轻点轻点，辰辰，慢慢来，我又不跑。” 　　小孩攥着他的衣袖，凭借本能咬住他的腺体，鼻腔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听到宁承佑的声音后才渐渐平复下来，被言语和精神力一起安抚着，半晌终于轻轻地松开了宁承佑，向后靠到沙发上。 　　原本的绿眸变得有些红，他望着宁承佑的脖子，后知后觉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很正常，”宁承佑摸了一把刚被咬过的脖子，出了点血，不过问题不大，随后他倾身向前，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正好抵在小孩两腿中间，低声对小孩说，“现在轮到我了。” 　　小孩歪了歪头，主动露出自己的腺体。 　　从宁承佑的角度看，小孩偏过头，眼睫缓慢地扇动着，瞳孔残留着一抹红，神情却极为放松，似乎非常信任他，信到完全可以把自己唯一的弱点暴露在他眼前，为了让他咬得更方便，还把自己肩膀的衣服往下拉了拉。此举无疑像是猎物主动向猎人献出自己最为脆弱的脖颈，邀请他咬下去。 　　而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宁承佑毫不犹豫地低头咬下去，力度准确且干脆，在小孩反应过来疼痛之前就松了口，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再次标记。 　　“好了。” 　　标记无疑是一种比精神力安抚更有效的方法，互相咬了一口彼此的腺体，小孩心中焦躁的情绪与暴动的精神力马上就都稳定了不少，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这次标记比上一次要深了不少，宁承佑能闻到小孩身上散发着的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感到非常愉悦，就好像在小孩身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出去的时候，隔着老远别人就知道小孩跟他有关。 　　唯一的遗憾就是小孩的信息素还被堵着，无法在他身上表现出来。 　　但眼下显然不是考虑信息素的时候，他很快把这一点抛到了脑后。 　　“感觉怎么样？”宁承佑扶着小孩，发现他的脸色非常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刚才借着福福的眼睛看的时候，由于过于着急，所以忽略了一部分细节，等现在回来用自己的眼睛亲自观察时才发现不对劲。 　　小孩嘴唇发白，下唇唇角内侧有齿痕，像是用力咬过，手在宁承佑看过去的时候仍然紧攥成拳，宁承佑用巧劲让他松开，发现他掌心有指甲留下的印记，再一摸后颈，那儿的衣领也衣领湿透了。这副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只从打电话到现在这段时间形成的。 　　宁承佑目光微凝，心疼与自责齐齐涌上心头。 　　是他把小孩一个人放在家里，所以出了事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才会让小孩一个人经历那么长时间的痛苦，直到彻底无法忍受的时候才想起来向他呼救。 　　小孩一个人，是怎么熬过这么久的啊？他该有多疼，才会主动在电话里说出“不舒服”这三个字？ 　　宁承佑恨不能把下午送小孩回到家就离开了的那个自己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水。 　　但此刻再怎么后悔都已经没有用了，事情已经发生，就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懊悔，怎么处理和解决当前的问题才是最主要的。 　　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放轻声音，问小孩：“辰辰，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现在好了。”小孩在他的注视下，嘴唇动了动，瞳孔里的暗红色已经消失，变回了正常的绿色。 　　宁承佑让他躺下来，枕在自己腿上，用纸巾帮他擦去额头的汗，展平他的手：“辰辰，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小孩看了一眼桌面，福福刚刚叼来一个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四十二，也就是现在的时间，他回忆了一下：“大概两个小时之前。” 　　“头又疼了？” 　　“嗯。” 　　而小孩给自己打电话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前，也就是说，在告诉自己之前，他已经独自承受了一个多小时的痛苦。 　　宁承佑又想敲自己脑壳了，但现在腿上还躺着小孩，不适合做其它的事。 　　他用自己的精神力裹挟着小孩的，将其缓慢地送回小孩体内，同时分出两股，均匀分布于自己指尖，一边轻轻按揉小孩的太阳穴，一边跟小孩说：“辰辰这次有事知道给哥哥打电话了，值得表扬。” 　　“但是下一次，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要再等到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要在第一时间，一感觉不对，就立刻通知我，知道了吗？” 　　小孩的忍耐力实在太强，宁承佑感觉自己一定要跟他讲清楚这一点，不然下一次再发生什么状况，小孩保不齐还是会独自忍受痛苦。他得让小孩习惯身边有依靠的生活。 　　“我是可以帮你的，而且我愿意，我喜欢帮你，”宁承佑说，“不要害怕麻烦我，我巴不得你一有事就跟我说，请我帮忙呢。” 　　小孩：“为什么？” 　　宁承佑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呀。” 　　有谁能拒绝可爱的小朋友呢？宁承佑觉得没有人，至少他自己就完全做不到。 　　主人渐渐稳定下来，Tiger的情况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地毯也不抓了，尾巴也不甩了，晃晃头默默站起身，走到宁承佑身边，用头蹭了蹭宁承佑的手背，随后又蹭了蹭小孩的侧脸。 　　宁承佑知道这是Tiger在对自己表示感谢，而且精神体这样做，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小孩主动蹭他的手背了，他容易满足得很，自觉人生又圆满了一个点。 　　他摸了把Tiger的头，大猫呼噜呼噜几声，主动把自己的耳朵送到他手里，让他捏了把软绒绒的毛耳朵。 　　然而宁承佑还没摸过瘾，福福就抢先跑了过来，踮起脚对Tiger又是蹭又是舔的，卖力地吸引Tiger的注意力，Tiger也不负所望，用下巴蹭了蹭福福的头顶，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行了，你们俩一边儿玩去吧。”看它俩这么黏糊的样子，宁承佑干脆一摆手，让它们自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福福欢快地叫了一声，招呼Tiger往沙发另一边去了。 　　宁承佑拍了拍小孩：“能站起来吗？” 　　小孩：“可以。” 　　他虽然是这么说，但宁承佑不放心，所以还是扶着他起身：“我看你刚才出了不少汗，现在身上肯定很不舒服吧？我扶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浑身黏糊糊的，汗风干以后又有点冷，确实谈不上舒服，小孩欣然同意：“好。” 第59章 喜怒无常的哥哥（bushi） 　　怕待会再出什么状况，小孩进去洗澡的时候，宁承佑就在门外等着，时刻听着里面的动静，这样万一出事，自己也好第一时间冲进去。 　　不过倒也还好，里面的声音一直都很正常，进展应当很顺利，就是在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声音突然断了一下，很快又响起来。宁承佑担心是出了事，抬手敲门：“辰辰，怎么了？” 　　小孩的声音隔着水雾，听不太清，宁承佑只捕捉到两个字：“……没事。” 　　没事就好，他松开握住门把的手，继续等待。 　　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他听到小孩关上了水，过了一小会儿也没再响起来，意识到小孩大概洗完了，他敲敲门问：“洗好了吗辰辰？” 　　这回小孩的声音清晰地从里面传来：“好了。” 　　宁承佑靠着门：“感觉还好吗？头晕不晕？还能站稳吗？需不需要我进去帮你换衣服？” 　　听到后面半句，小孩顿了半秒，立刻道：“不用了，我很好。” 　　“行，”宁承佑本意也只是调侃，但听起来小孩好像当真了，他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自己来，我在外面等你。” 　　小孩：“好。” 　　进去之前没拿衣服，导致小孩出来的时候只能裹着浴巾，浴巾相对于他正常的身高来说比较短，所以就围在了腰间，上半身裸着，露出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 　　穿上衣服的时候，宁承佑一直觉得小孩身材有点偏瘦，所以总想好好给他补一补，也可能是小孩变小的样子实在过于瘦弱，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导致给宁承佑的印象就带了点弱不禁风的味道，可是现在这么一看，这小孩可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瘦，实际上身材却很好，应当是长久的训练练就的这种好身材。 　　都快赶上宁承佑自己了。宁承佑不失自恋地想。 　　看小朋友身上那六块腹肌，简直跟他的一模一样。 　　注意到宁承佑的视线，小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后知后觉地解释：“刚才，忘了拿衣服。” 　　“我知道，”宁承佑手臂上挂着他的衣服，就是为了现在准备的，扬起来给他看，“我给你拿了。” 　　他走上前，把刚刚忘记拿进去的衣服披在小孩身上，随后拿起毛巾给小孩擦头发。 　　洗完澡以后，小孩身上仍然有宁承佑信息素的味道，一离近就能闻到，尤其他现在正在给小孩擦头发，靠得那么近，微微一低头，信息素的味道就盈满了鼻腔。 　　宁承佑的信息素味道是非常清新的草木香，不是很浓烈，所以闻起来很舒服，但他自己很少在意，毕竟没有人会自恋到一直闻自己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信息素中属于相对平淡的存在，不算很特别，但也不算难闻，宁承佑自己从没有把信息素当回事儿过，有没有都一样，反正出门的时候他都会打一针阻隔剂，避免信息素泄露出去，引发什么事端——虽然味道不是最好闻的，可是双S级向导的信息素对于旁人来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在病毒爆发之前，世界尚且完整和平的时候，有不少香水公司都在研究向导素，专门卖给那些需要向导信息素安抚的哨兵，他这样一个双S级向导，哪怕提取出一滴染上他信息素的向导素，都能给那些公司带来巨大的利益。好在宁承佑完全分化成向导的时候已经过了那个时期，他被检测出双S级潜质的时候，病毒已经初步爆发，人类也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始专注活命，因为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向导的信息素和精神力一样都能对哨兵起到安抚的作用，只不过在其本人身上作用不太明显，最多像一种天然香水，还是平时不能轻易暴露出来的香水。宁承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信息素有什么特别的，可当这股味道出现在小孩身上，他却又突然来了兴趣，闻了又闻，欲罢不能。这种感觉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层面的，染上他的信息素的小孩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并且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要不是有脑子里摇摇欲坠的理智阻拦着，恐怕此刻他就已经埋头到小孩颈间细细嗅闻了。 　　而且宁承佑发誓，他在包裹小孩全身的自己的信息素中闻到了一丝香甜气息，不是那种腻人的甜，而是浅浅的，淡淡的，却同时又特别到叫人无法忽视的甜味，惹得他这样一个原本不爱吃甜食的人都食指大动。 　　他分辨不出这是来自于哪里的甜味，就把它归结于小孩自身——小朋友原本就是甜甜的。 　　“好香啊。”宁承佑此时就跟闻到鸡肉味的福福一样，迫不及待地想扑上去直接咬一口。 　　“香？”小孩有些疑惑，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只觉得跟宁承佑身上是如出一辙的，没有什么特别，不过闻起来很舒服倒是真的，有这股气味包裹在他周围，让他平静了不少。 　　宁承佑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最终还是没忍住，埋头在小孩颈间，深深吸了一大口：“对，很香。” 　　“辰辰好香。” 　　小孩再次闻了一下自己，得出最终结论：“我们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表面上闻起来是一样的，”宁承佑说，“但是在我这里，辰辰的味道才是最特别的。” 　　这几乎相当于一句情话了，加上宁承佑现在的动作，他一只手揽着小孩的腰，在小孩侧颈腺体的位置轻嗅，甚至还情不自禁地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给两人更凭空增添了不少暧昧气息。 　　但宁承佑作为一名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向导，这方面的雷达暂时掉了线，迟钝得压根没感觉到异常，感情的唤醒远远慢于身体，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做出了这些举动。小孩则比他还要懵懂，连暧昧这个词代表什么意思都不清楚，更别提什么气氛，他脑子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这个概念。 　　两个人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宁承佑回过神，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闻了有五分钟，这么长时间，小孩一直被迫站着，也该累了吧？ 　　他一边万分不舍地让自己从香味中抽离，一边懊恼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沉溺于此，沉溺到忘了小孩刚刚经历了什么，正是要休息的时间，却被自己强制地拦在原地，陪着自己瞎闹。 　　抬起小孩的手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宁承佑后退半步，拉着小孩往卧室的方向走：“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去做饭，好了叫你。” 　　小孩对他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也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举动，不过确实觉得有点累了，就跟着他往前走：“好。” 　　把小孩安置在卧室，宁承佑吸了一口空气中残留的信息素味道，瞬间动力十足。 　　把被子拉到小孩下巴下方，宁承佑站起身：“好好休息，我出去啦。” 　　小孩点点头：“嗯。” 　　做饭的时候，宁承佑分出几根精神丝去往卧室，同时把Tiger和福福也派了过去，帮自己照顾小孩。 　　一直到他把饭做好，房间里都相安无事。宁承佑还借机观察了一下小孩的睡颜。 　　少年模样的小孩相对于孩童时期的脸上少了几分稚嫩，棱角更为分明了些，但睡姿还是一样的，侧躺在床上，因为眼睛是闭着的，眉目间的凌厉感便淡化了不少，脸颊因为姿势的缘故微微鼓起，显得格外柔软。 　　可爱到他差点手一抖把菜倒进垃圾桶。 　　一心两用果然不太好，宁承佑心有余悸地把垃圾桶踢开，将菜倒入备好的盘子。 　　做好以后，他去卧室叫小孩起来：“辰辰，醒醒，起来吃饭吧。” 　　叫了两声之后小孩才睁开眼，看样子睡得很熟。 　　宁承佑趁机戳了一下小孩鼓起的脸颊，手感果然跟他预想中的一样好，绵绵软软的，像刚出炉的云朵蛋糕。 　　小孩被他戳得愣了愣，刚聚焦到他脸上的目光马上挂了个问号。 　　宁承佑假意咳了两声，径自把这一页翻了过去：“快来，起床吃饭。” 　　晚饭做得有些仓促，毕竟回家的路上他一心只想着小孩的情况，根本没有机会去买东西，只能把冰箱里剩下的东西物尽其用，勉强凑出了一顿晚餐，没平时的一半多，但小孩却吃得挺香。 　　他什么都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宁承佑从小孩毫不在意的表现中硬生生看出了一丝心酸，心疼小孩从前受的苦，于是动作迅速地起身给小孩拿来一瓶牛奶。 　　强行被关怀的小孩感应到从宁承佑那边传来的情绪波动，喝了一口牛奶，转头问：“哥，你在难过吗？” 　　宁承佑被这声“哥”弄得呛了一下，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正常状态下的小孩叫他哥哥，有别于孩童状态时稚嫩的嗓音，少年的音色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微微带一点沙哑，叫哥哥时即使不带任何主观感情色彩，也足以让宁承佑暗自窃喜。 　　听听，小孩两种状态的第一声哥哥，可都是他的。 　　感应到的情绪瞬间又变成了开心，小孩一时反应不过来：“不难过了吗？” 　　“不难过不难过。”宁承佑面带笑容，顺手给小孩夹了个鸡翅。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60章 好转 　　不出宁承佑所料，小孩这回变回去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睁眼看到的还是少年状态的小朋友。 　　对自己神秘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的小孩也有点惊奇，对着镜子和宁承佑的手机镜头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最终相信眼前的一幕不是自己的幻觉。 　　恢复正常的状态对小孩来说是最为得心应手的，然而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这样一来，宁承佑就没法儿带着他出去了。毕竟他们还没找到控制小孩变化的方法，外界的人大多数都以为辰辰只是个小孩子，现在突然让小孩以这种状态出现在那些人眼前，宁承佑说不定会被当成大变活人的魔术师。 　　另外，他们并不确定原西林有没有见过小孩原本的样子，贸然把人带出去，万一原西林记得小孩，且恰好在军部碰见了——这个几率说到底还是挺大的，他每天都得去军部上课，原西林也在那里上班，有时候一天还不止见一次，如果真的叫原西林发现了小孩，到时候势必会起疑心，甚至会给小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当初跟将军汇报的时候是和盘托出的，但因为没有搞清楚小孩的具体身份，也跟将军商量好，先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对外只称辰辰是宁承佑他们出去巡逻时捡到的孤儿，因为跟宁承佑比较投缘，就交给宁承佑收养了。 　　原西林也属于这个“对外”的范围之内，将军虽然拿他当左膀右臂，却也不是什么都会告诉他，是以知道小孩真正身份的人只有宁承佑和队里的人，外加一个将军。而见过小孩原本样子的，则只有宁承佑他们。 　　其实按理说也不能确定原西林能记得住小孩，毕竟那个基地里据说有几百个像小孩这样的哨兵，原西林去得又不频繁，不一定见过还能认识小孩这个人。可是宁承佑不愿意冒这个险。 　　而且眼下的情况也不合适，小孩一向是以孩童的样子示人，被宁承佑领着进出军部还会被当成是宁承佑的私生子，这样小的孩子，不过一夜就变成了大人，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万一闹出大动静，再让人以为小孩是什么怪物给抓起来送去实验室做研究去了，那宁承佑可能就得同样研究一下怎么悄无声息地把研究所给端了这门技术了。 　　所以权衡之下，为了安全着想，宁承佑只好忍痛决定让小孩全天都留在家里。 　　也因此，出门之前他百般不舍，拉着小孩的手不肯松，活像个被迫从温柔乡里爬起来要上朝的昏君。 　　他选择性忽略了小孩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和矫健的身手，觉得让小朋友一个人待在家里一整天实在太过残忍，即使有福福和此刻已是老虎的Tiger陪着也不够，非得他亲自看着才放心。 　　关键就是他还无法亲自看着。 　　这么一想，宁承佑完全不想出门了。 　　可惜小孩并配合他这“执手相看泪眼”的戏码，作为“宠妃”，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感受到从他那边传来的不舍情绪，内心基本没什么波动，还问：“不去上课吗？” 　　去当然还是要去的，毕竟是将军亲自给他安排的任务，不做不得行。 　　宁承佑捏了捏小孩的掌心，感觉摸到了一点硬茧，大概是常年拿枪练就的。他心里是万分的舍不得，可眼看着时间就快到了，也不得不离开。 　　“去，得去，”宁承佑叹了口气，开玩笑似的说，“不去的话，怎么给你挣牛奶钱？” 　　原来这个也是要挣的？小孩眼珠动了动，对宁承佑说：“等我的情况稳定下来，我去帮你。” 　　宁承佑眉毛一挑：“行啊，哥哥等你。” 　　他不说什么有我就够了你只需要在家里待着的屁话，小孩想做什么他都支持，做不做是小孩自己的选择，他都支持，而能不能保护好小孩才是他的责任，他也有这个信心可以做到。 　　抬手整理了一下小孩的领口，又揉了揉小孩的头，宁承佑在出门之前最后向小孩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辰辰，在我走之前，你能再叫我一声哥哥吗？叫完我马上走。” 　　小孩没怎么犹豫，晨光照射下比绿宝石还要剔透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嘴唇一开一合，缓缓倒出两个字：“哥哥。” 　　“哎。”宁承佑心满意足，趁其不备再次低头在小孩颈间吸了一大口，摆摆手道：“哥哥走了，再见。” 　　小孩学着他的样子举起一只手，左右摆了摆：“再见。” 　　宁承佑关门的同时不忘叮嘱福福：“好好保护他，听见没有？” 　　福福懒洋洋地趴在Tiger身旁，点了点尾巴尖，表示自己知道了。 　　宁承佑这才勉强放心，关上门扬长而去。 　　这一天基本无事发生，宁承佑按部就班地上完课，小孩那边什么情况也没有，十分安全，宁承佑用跟福福建立的视觉共享看着他看电视、喝水、吃零食。谁能想到小孩一脸正经严肃的表情，背地里看得竟然是海绵宝宝呢！ 　　只有宁承佑自己知道，想想还有点儿小骄傲。 　　家这边没什么动静，但他派去跟踪原西林的人却有了一些发现。 　　由于最近临近七月，按照往年的惯例，宁承佑猜测原西林过不多久就会再次以父母祭日为理由申请请假离开，在这之前，他很有可能会跟那个基地的人联系，所以他加大了对原西林的监控力度，不光监听了对方的电话，还监视了电子邮件等其他几种联系方式。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发现原西林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内容加了密，发件人的地址是一串无意义的乱码，发过来不到三分钟就被原西林删掉，幸亏宁承佑及时把内容记了下来。他凭借经验，觉得这封邮件一定和那个基地有关。他迅速找人破译，最后得知那封邮件的内容只有一个字，翻译成中文就是：“来。” 　　来什么？谁来？怎么来？ 　　想到邮件是从那边发过来的，宁承佑猜测可能是基地的人在给原西林传消息，让原西林过去。 　　至于这个猜测对不对，全看原西林这段时间会不会再请假就是了。 　　他安排手下人继续好好盯着原西林，自己暂且把事情抛到一边，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随后怀着愉悦的心情踏上回家的路。 　　一到家里，他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沙发上的小孩，发现辰辰又变成了小朋友的样子。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事惊讶了，进门换好鞋，很熟练地问：“又变了啊？” 　　小孩点点头，却在他转身的时候又摇了摇头：“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宁承佑朝小孩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问。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住了脚，眼睛微微睁大，惊讶程度不亚于头一次看见小孩变回原样。 　　“这……这怎么回事儿？”宁承佑抹了把脸，疑心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刚刚，孩童模样的辰辰在他眼皮子底下变回了少年，然后，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又变成了孩童。 　　宁承佑觉得这个走向突然变得有些离奇。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孩心念一动，身体再度变化，这回固定在自己熟悉且习惯的少年模样——也就是原本的样子上——不变了，语气同样很不确定，“好像突然就可以这样随意变化了。” 　　确实有点突然。 　　宁承佑第一反应是跑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但他不是医生，表面看不出什么不妥，更深层的也不属于他的范畴之内。唯一可着手的只有精神力，可今天情况跟前两次又不同，当他用精神力覆盖小孩全身，却发现小孩的精神力异常稳定，一根精神丝都没溜出来。 　　这就奇怪了。 　　“辰辰，”宁承佑皱着眉，“你感觉怎么样？” 　　小孩：“还好，没有不舒服。” 　　难不成这还是个好现象？ 　　宁承佑琢磨着，根据他们原先的猜测，小孩很可能是因为精神域受损才会变成孩童的样子，后来遇到他们，一路上被他无意地用精神力温养，慢慢的好了一点，所以会有路上那几次没有防备的变身，后来回来以后，各方面的生活水平都高了不少，小孩变回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以至于到现在可以在孩童和少年之间任意转换。 　　那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小孩的精神域已经好转很多，或者……已经痊愈了？ 　　第二种可能令宁承佑心情激动起来，忙叫小孩：“辰辰，你试试现在能不能感应到你的精神域？” 　　“好。” 　　小孩闭上眼睛，试了一下，几秒钟之后睁开：“可以感应到，但是进不去。” 　　“这样看来，应该算是好转了。”宁承佑说。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变好的，是宁承佑的精神力？可他最近又没给小孩做精神疏导，要不然……难道是因为标记？ 　　想想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标记的效果对哨兵来说通常更为显著，小孩如果是因为这个才加快恢复，还是宁承佑的功劳呢。 　　这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宁承佑感应着从小孩那边传来的疑惑情绪，唇角微勾。 　　不过为了确保真的没事，他还是打电话把秦堰叫了过来。要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小队里其他人，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们都挺想念小孩。左右也没什么事，宁承佑便同意了让他们都过来。 第61章 检查 　　门铃不多时被敲响，宁承佑从猫眼里看清来的人都是谁，确定是队友们，才把门打开。 　　一开门，还没等他出声，一句洪亮的“队长好”就从门外传了进来，饶是宁承佑自认已经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却还是被这声突如其来的问好给吓了一跳，愣一秒的功夫，门外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屋里去了。 　　程越跑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小孩，边走边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辰辰！哥哥来啦！快来给我抱抱！” 　　说着，他就张开手臂想去环抱小孩。 　　宁承佑眼明手快，赶在他跑到小孩跟前之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人往后一提，送回严简身边，对严简说：“看好他。” 　　严简点了点头，顺势接住，把人扶正。 　　程越颇为不满：“队长你干什么？” 　　宁承佑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保护我家小朋友啊。” 　　程越瞪大眼睛：“你家的？” 　　“对啊，”宁承佑说，“他现在住在我这里，当然是我家的。” 　　程越撇了撇嘴：“照队长这么说，我要是邀请辰辰去我家，那岂不是也可以说他是我家的了。” 　　宁承佑勾了勾唇角：“你可以试试看。” 　　他坐到小孩身边，大大方方地摊开手，示意程越自己来。 　　程越信以为真，两步冲上前，却在距离小孩不到半米的位置突然止步，疑惑地闻了闻：“什么味道？” 　　宁承佑一挑眉，跟他装傻：“什么？哪有味道？” 　　“就是有，我闻到了，”程越凑过来仔细闻，语气肯定道，“而且你们俩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宁承佑坐得离小孩很近，余光清楚地注意到在程越说完这句话以后，小孩的鼻子也跟着不易察觉地耸了一下，仿佛在跟着确认。他脸上的笑容跟着扩大，正等着程越猜到正确答案，结果就听见程越恍然大悟似的说：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队长在家里洒了香水。” 　　宁承佑：“……” 　　宁承佑有点怀疑：“你的生理课是不是都睡过去了？” 　　“怎么可能？”程越有点心虚，竖起两根手指，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根，“我……就只睡了两三节课而已。” 　　破案了，怪不得他连香水味和信息素味道都分不清楚，原来是在上学的时候压根就没好好学。 　　宁承佑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在学校里要兼职教学生也就算了，现在在家里居然还得额外给人上课，教的还是最基本的生理课——他现在带的那班小向导都不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了。 　　但其实想想也挺正常，因为宁承佑一般情况下出门都会给自己打上足量的阻隔剂，确保自己的信息素不会泄露出去，而他身为双S级向导，高出程越两个等级，只要他自己不主动露出信息素，基本不可能被闻到。程越从来没闻到过他的信息素，不认识也是情有可原的。 　　给自己做了点心里建设，宁承佑提示他：“除了香水以外，能让我们俩身上的味道变成一样的还有什么呢？” 　　程越想了想：“沐浴露？” 　　宁承佑：“……” 　　他下意识找到小孩的手，握住，想借此获得一点点心理慰藉，小孩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并没有把手抽出来。 　　宁承佑在心里感慨，还是自家小朋友可爱。还聪明。 　　程越还想问他买的香水或者沐浴露是什么牌子什么味道的，结果被严简拉住，附耳说了一句话，立刻惊讶道：“信息素？” 　　“辰辰身上的味道，是队长的信息素？”程越一脸难以置信，一整句话说完，耳尖还不由自主地红了一点。 　　也不怪他会有这种反应，毕竟一个哨兵身上满是向导的信息素这件事在所有人看来都非常不同寻常，退一万步说，这俩人也一定有标记的关系，要不得亲密成什么样才能把味道染了一身啊？ 　　其他人听闻以后也跟程越的反应差不多，除了严简以外，表情都十分惊讶。 　　秦堰最先反应过来：“队长，你们……标记了？” 　　明晓握着秦堰的胳膊瞪大眼睛：“标记？” 　　宁承佑点了点头。 　　“标记？”程越看宁承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绝世渣男，“队长，辰辰才多大？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就连张北这个老好人也有点看不下去：“队长，我觉得这件事你做得确实不太对。” 　　“临时标记，前几天弄的，”宁承佑打破他们天马行空的脑补，“当时他突然变了回来，精神力有暴动的迹象，为了帮他稳定下来收回精神力，我就和他进行了短暂的临时标记。” 　　他强调：“只是临时标记，咬了一下腺体而已。”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有那么禽兽吗？” 　　程越小声说：“那可不一定……” 　　宁承佑无奈了：“不信你们可以问辰辰。” 　　他揽着小孩的肩——这个动作在辰辰还是孩童模样的时候是直接搂着，可现在孩子变回来了，身量只比他小一丢丢，再坐怀里就有那么一丁点不太合适，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扬了扬眉：“辰辰，你跟他们说，哥哥有没有欺负过你？” 　　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小孩的侧脸，这么一看，愣住的人反而是他自己。小孩的睫毛从小到大都很长，且浓密，羽毛扇似的上下扇动两下，掀开，暗绿色的瞳孔便被注入了一束光，莹润透亮，将人的视线直直地吸引过去，恨不得沉溺其中。听了他的话，小孩还微微歪了一下头，缀着光的眸子落在宁承佑身上，令后者不由自主地挺起腰来：“怎么？” 　　“哥哥，没有欺负我，”小孩说，“我们很好。” 　　虽然知道小孩的话只能从表面意思来理解，没有一丝更深层的意味，但宁承佑还是被这句“我们很好”给取悦到了，笑容中都带上了嘚瑟：“看，辰辰自己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别瞎脑补了。” 　　张北和明晓松了口气，但程越仍想刨根问底：“可是如果只是短暂的临时标记的话，都已经过了几天，他身上你的信息素味道怎么还是这么浓？” 　　宁承佑态度十分坦然：“因为昨天我们又标记了一次。” 　　程越哽住：“又标记了一次？” 　　“对。” 　　“昨天他又不舒服了，我跟他就又进行了一次临时标记。” 　　其实是小孩先咬的他，但说到底，这个方法是宁承佑教的，小孩在意识混沌的情况下本能地寻找能缓解疼痛的方式这种行为是很正常的。宁承佑自愿被咬，而且因为小孩学会疼的时候主动找自己，跟自己要标记，高兴着呢。 　　这说明小孩下意识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赖。 　　“临时标记比单纯只用精神力效果要更好，见效也更快，所以我就选择了这个方式。”宁承佑解释。 　　这倒也是，再没有什么能比标记更能稳定哨兵的方式了，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说到这个，”宁承佑终于从闲聊中回过神，想起自己叫他们来是为了干什么的了，“我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想让秦堰给辰辰检查一下，看看他的身体情况。” 　　程越刚从“队长居然跟小孩建立了临时标记”中回过神，听到最后一句话，急忙问：“怎么了？辰辰现在出什么事了？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倒是没有，”宁承佑替小孩回答，“但的确有一点事。” 　　秦堰走上前：“能用语言具体描述一下吗？” 　　“说起来可能有点麻烦，”宁承佑说，“我让辰辰演示给你看吧。” 　　秦堰把带来的仪器一样样拿出来放到茶几上：“嗯。” 　　宁承佑看向小孩：“辰辰。” 　　他们之间自从标记过后就仿佛建立了某种默契，他的眼神一抛出去，小孩就看懂了，闭了闭眼，只一眨眼的功夫，心念一动，就从少年变成了孩童，再一眨眼，他就又变回了少年。 　　“就是这样，”宁承佑对众人说，“辰辰他好像忽然就可以自由转换形态了，我不知道这样是代表好还是坏，所以想请你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看完小孩的“症状”，秦堰原本想拿听诊器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顿了得有五秒钟，他才把手收回来，扶了扶眼镜：“这种情况……确实很罕见。” 　　何止是罕见，秦堰这么多年学的看的，那么多病例加在一起也没有几个是这样的。 　　宁承佑也知道，但重点不在这：“罕见不罕见的先不提，就只需要检查一下他身体有没有问题就行了。” 　　“好。” 　　秦堰用带来的东西给小孩做了一个尽量全面的检查，最后抽了一管血。 　　“目前看来他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秦堰说，“其他的得等我把血样带回去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知道。” 　　宁承佑给小孩按着手臂止血：“也就是说身体没有明显问题？” 　　秦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认为。” 　　“他现在能感应到自己的精神域了，只是仍然无法自由进入，”宁承佑说，“所以，现在产生这种变化有没有可能代表他在好转？” 　　秦堰：“有可能。但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类似的例子用来佐证，所以不能完全确定，只能一步一步地看。” 　　“那如果能找到源头呢？”宁承佑说。 　　秦堰：“什么源头？” 　　宁承佑看了小孩一眼：“辰辰这样肯定跟那个医生和辰辰以前待的基地脱不了干系，如果我能找到他们，应该就可以找到原因。” 　　秦堰：“这样应该可以。” 　　明晓坐在秦堰身边，插话问：“可是队长，你怎么找到他们？” 　　宁承佑：“关于这件事，目前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第62章 去 　　“还记得我让你们注意的原西林吗？”宁承佑说，“我在他那里发现了重要讯息。” 　　这里的人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宁承佑也没必要瞒着他们，就把自己放在原西林身边的部署讲了一下：“前段时间他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可能弄错了，但是就在今天下午，我监测到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用了特殊方式加密，不过可能他和联络的那人没想到自己会暴露，所以设的密码不是很复杂，破译出来以后，是一个字‘来’。” 　　严简这段时间一直在暗处帮他盯着原西林，此刻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是对的，另外补充道：“发送人的ID是一串乱码，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是垃圾邮件，但顺着查了一下，发现这是个空号，压根查不到对方的地址，这才把这封邮件列为重点。” 　　张北：“意思是邮件可能是那个基地的人发的？” 　　宁承佑点点头：“很有可能。” 　　程越皱着眉：“‘来’？什么意思？谁来？来哪儿？” 　　宁承佑一摊手：“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他本来想回来跟小孩讨论一下，毕竟对方曾经在那个基地待了那么久，对医生的了解肯定比他们深，说不定能解答，可谁知道一回来就看到小孩神奇的变化，担心又出了什么问题，想着得赶忙叫人过来，这么一来就耽搁了下来，现在才再次提起。 　　“我猜有可能是那边让原西林过去，”宁承佑说，“现在时间眼看就快到七月份了，我查了往年的记录，他每年都会在七月和十月的时候请假，短暂地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再回来，请假理由是去祭奠父母，可他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程越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件事我好像听我爸提过，说原西林的父母是在这两个时间点先后去世的，已经很久了，但他还是放不下，所以每年都要回去看看。我爸挺看重他的，原本想找几个人陪他一起去，方便保护他的安全，但是却被他给拒绝了，理由是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严简接过他的话头：“一开始程将军其实确实给他派了人，跟在他身后默默保护，但最后都莫名其妙被他甩掉了，后来见他确实平安归来，将军也就不再派别人了。” 　　明晓皱眉，她对程将军和原西林父母的渊源了解不多，因此听到这些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疑惑：“将军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因为他的父母曾经是程将军的下属，跟程将军关系很好，他们很伟大，在病毒爆发以后，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让其他人先向北撤，自己选择留守后方断后，结果不慎感染了病毒，双双去世，”秦堰对这段历史也有所耳闻，对她解释说，“他们一家三口都是普通人，没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却甘愿为国家为人民而牺牲，最后只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儿，将军很敬佩他们，承诺会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所以才会对原西林这么好。” 　　“结果他长大以后就恩将仇报了？”明晓磨了磨牙，凤眸微眯，“他这么做，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吗？” 　　“对不对得上父母暂且不提，现在诸多事实证据摆在我们面前，”宁承佑冷笑一声，说，“在他对不起的人里，恐怕父母还不一定能排得上前列。” 　　他一手搂住小孩：“还有我们辰辰呢。” 　　说着，他趁机凑到小孩颈间狠狠吸了一口，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信息素还是小孩的了，反正真香，香得把他因刚刚想起原西林的所作所为而升起的怒气都驱散了，跟个灭火器似的。 　　宁承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抵着小孩的肩膀抖了两下。 　　小孩偏头看他一眼，知道他在闻的大概就是他们刚才说的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可小孩自己没闻到过自己的，闻起别人的感觉上也都差不多，不认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看他满足的神色和从精神连接那里传过来的活跃情绪又不似作伪，时不时就要暗戳戳吸一口的动作也实在太过明显，一时间困惑再次浮上心头——真的有那么好闻吗？ 　　趁人不注意，小孩绷着一张脸，抬起自己的手，放到鼻子下方闻了一下，清淡的草木香气一如既往缓缓飘进他鼻腔内，不是很特别，小孩仔细分辨了一下，觉得其中似乎还被注入了一抹香甜的味道，跟前两天宁承佑从外面带回来的酥软的奶油泡芙闻起来很像。 　　泡芙早在前天就已经被他吃完了，最后一个吃不下，只咬了一小口，宁承佑看出他的勉强，主动拿过去替他解决掉剩下的一大半，最后连包装都被宁承佑连着屋里的垃圾一起打包，出门的时候扔到了垃圾桶里，理应什么都没剩下。 　　可他现在为什么又闻到了这股味道？ 　　难道是那天吃的时候沾染到他衣服上，现在还没消失？ 　　不可能，小孩冷静地想，我明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那这味道应该怎么解释呢？ 　　小孩想了想，再一次抬起手，动作隐晦地闻了闻自己的手腕，出乎他的意料，这回那股甜味竟然消失了。 　　难道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别人或许可能注意不到他的动作，可宁承佑就在他身边，两人紧挨着，当然把他动作全部收进了眼底，对小孩闻了两次自己的手腕这件事也感到有些疑惑，小声问：“辰辰，怎么了？” 　　小孩实话实说：“我在闻信息素。” 　　要不是在沙发上坐着，手臂还揽着小孩，宁承佑险些栽一跟头：“信息素？你闻这个干嘛？”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刚刚才靠近人家猛吸一口的事实，脑子转了转，瞬间给自己扩宽了思路：“难不成你喜欢我的信息素？” 　　小孩：“不是……” 　　宁承佑却露出了然的神色：“我懂的，辰辰，你不用害羞，既然你这么喜欢，那等晚上我再给你一点。” 　　小孩碧色透亮的眼珠转了一下，坚持道：“不用……” 　　宁承佑笑了：“跟你开玩笑呢。” 　　“不用就不用，看把你吓的，”宁承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轻松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又被他逗了一次，小孩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着。” 　　他俩小声交流，其他人听不见，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半个字，程越便问：“队长，你跟辰辰说什么悄悄话呢？” 　　宁承佑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我在跟辰辰说，以后见了原西林要小心，这个人很可怕。” 　　其他人对这句话也都很认同，没留意他的动作：“没错。” 　　他们听了宁承佑转述的小孩的话，对描述中原西林抓小孩试药的情节耿耿于怀：“居然在辰辰身上试药，简直丧心病狂！” 　　宁承佑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样，我们把所有的信息结合起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估计他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动身，”宁承佑对众人说，“这段时间我会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只要他一动身，就跟上去，很有可能就可以找到那个基地。你们有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吗？” 　　秦堰：“跟踪他？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宁承佑想了想：“或者我也可以等他请假以后向将军提交申请，说上次我们出去的时候外面很危险，他一个人来回很不安全，让将军派我跟他一起保护他，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他补充：“而且还能顺便沿路找上次那个博士。” 　　“大概就是这样，你们有愿意去的吗？” 　　话音刚落，程越第一个举手：“我去！” 　　既然他要去，那严简自然也会跟着，于是程越身旁又缓缓举起一只手：“我也去。” 　　秦堰扶了一下眼镜：“医院最近很空闲，没什么事，我想你们的队伍里应该还需要一个医生。” 　　他举起手：“我加入。” 　　明晓指指秦堰：“我是他的哨兵，我跟他一起。” 　　最后剩下张北，这个年龄和阅历都非常丰富的老大哥抹了把脸：“既然你们都要去，那我当然也得去凑个热闹了。”语毕，他也举起了手。 　　宁承佑：“你们都想好了？” 　　众人异口同声：“想好了。” 　　“好，”宁承佑站起身，“那我们就一起去。” 　　“嗯！” 　　“不过……”程越提出问题，“我们都去的话，辰辰呢？他也跟着去吗？” 　　宁承佑先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应该带上小孩。原因有两个，其一是。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有一半是为了小孩，而且小孩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在基地生活过的人，对那里非常了解，带上小孩无疑会更方便；其二是，他们这回都走了，把小孩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不放心。 　　当然也是有不带小孩的原因的，从情感方面讲，他是不舍得让小孩去的。小孩原来在那里受了那么多苦，肯定有心理阴影存在，要是去了，万一再被勾起伤心事可怎么办？ 　　他一时间有些犹豫，选择哪个都既有好处又有坏处，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不能替小孩做这个主，便把选择权交给了本人：“辰辰，你想去吗？” 　　小孩略思索一番：“想。” 　　得了他的这句话，宁承佑当即拍板：“那就去。” 　　“管他什么危险，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第63章 “偶遇” 　　既然已经说定了，宁承佑便让其他人回去做好准备，更加密切地关注原西林的动向，一发现对方有要离开的迹象，就立刻去找将军。 　　但七月还剩一个星期才到，原西林仍然每天按部就班地去上班，没有走的意思。 　　宁承佑试探着跟程将军提了一下原西林每年回去祭奠父母的事，有意无意地说上次出去的时候见外面环境很危险，他们一个小队好几个人还曾遇到不少危机时刻，更别提原西林一个人。 　　将军听了之后果然有些犹豫，详细询问了他们经过的那几个城市的状况，随后陷入了沉思。 　　宁承佑觉得有戏，便顺便说起上次那个失败的任务，问将军现在有没有查到教授的消息。 　　将军说没有。 　　宁承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从将军当时的表情来看，他的想法是很成功的，宁承佑有信心，相信不多时就能收到想要的结果。 　　等待命令的时间里，他带着小孩去了趟医院，取上次秦堰到家里做的血检报告。 　　报告显示辰辰的身体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宁承佑很满意，又想起什么，临时起意，让秦堰给自己和辰辰做一个契合度测试。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小孩的精神力对他的吸引力，他原本预想过两人的契合度会很高，可是却没有想到能有这么高。 　　仪器屏幕上显示的数字一开始飞速爬升，不断变化，等到了85%以后速度开始放缓，但这个数字已经足够令人震惊，要知道根据记录，上一对契合度最高的哨兵向导搭档也仅仅是90.5%而已，深度结合以后也不过才上涨了两个百分点，堪堪达到92.5%，已经是极限了，但这已经足够他们两人在战场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所向披靡。 　　而宁承佑与辰辰，屏幕上的数字经历了一段缓慢的爬升之后，最终定格在了“96.3%”这个数字上。 　　房间里的人除了小孩以外都对这个结果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宁承佑拍了拍仪器，确定不是突然坏掉：“我没看错吧？” 　　秦堰默默把数据记录下来：“没有。” 　　“百分之九十六点三，”宁承佑吸了一口气，“忽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以为这个数字最多能停在百分之八十五就已经是极限了，按理说没有进行深度结合的哨兵向导契合度能达到这个数值就已经算是非常完美，可现实居然能比想象更加离谱，他们的契合度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沉默，宁承佑和秦堰停止聊天，不约而同地紧盯着仪器，而屏幕上的数字仍然一丝不苟地呈现在他们眼前，右下角的时间一闪一闪，像是在告诉他们自己没有坏掉，仍然是完好的。 　　小孩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没等到接下来要做的事，疑惑地抬起头，却见除他以外的两个人眼睛仿佛被黏在了仪器上一样。 　　他们看的是那个数字。 　　辰辰意识到这一点，屏幕上明晃晃的96.3%出现在他眼前，宁承佑和秦堰都在注视这个数字，似乎里面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并不知道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基地里没有人会教他们生理常识，医生和管理者只需要他们做好一把锋利无比没有思想的武器，从不会去管他们生理或是精神方面的需求。他在那里没有接触过向导。身边都是哨兵，经年累月这么下来，很多人都积攒了一身毛病，像他这样经常头疼的不在少数，还有的甚至直接会在训练的时候陷入狂躁，然后被管理者和教官拖走，有的送到医生那里，有的太过严重的则直接就地处理。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他也就以为那样的生活才是正常的，如今跟着宁承佑到了真正正常的地方，面对许许多多未知的不了解的讯息，反而会觉得难懂。 　　也不知道他们一直看着那个数字有什么含义。 　　跟着那两个人的视线望了半晌，小孩轻轻拉了一下宁承佑的衣袖：“哥，那个数字是什么意思？代表了什么？” 　　被他一拉，宁承佑回过神来，跟小孩开玩笑似的解释：“那个呀，代表我们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小孩重复了一遍宁承佑的话，少年略显成熟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解，“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搭档吗？” 　　他原来也曾经跟人一起并肩作战过，那时候医生告诉他，他们是搭档，后来在任务中另一个人想趁机逃走，结果医生启动了他耳后装的定位芯片里植入的自毁程序，那个人就在小孩面前死了，后来医生就再也没有派别人跟他一起行动过。 　　宁承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这种事，他说的那个意思对现在的小孩来说又有点难以理解，于是便顺着道：“没错，就是搭档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是天生的搭档，非常合适，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合适你的人了。” 　　小孩看着屏幕上那个数字：“没有百分之百吗？” 　　秦堰以自己专业医生的身份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上一对最高的是92.5%，现在就是你们了。” 　　宁承佑笑着说：“我们目前就是最高的了。” 　　小孩露出思考的表情，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契合度高的哨兵和向导等级往往也是差不多的。宁承佑是双S级，那就说明小孩的等级也不会低于S。但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检测的等级不会太准确，所以宁承佑没有给他做检查，打算等他好了以后再做。 　　秦堰把检测单递给他：“如果让上面知道，恐怕绑也要把你们两个绑在一起。” 　　宁承佑揽着小孩，笑眯眯道：“不用绑我也不会跟辰辰分开。” 　　“不过这个结果得请你暂时保密，”片刻之后，宁承佑冷静下来对秦堰说，“辰辰的精神域现在还没有恢复，我不想让他太过引人注目，否则会伤害到他。” 　　秦堰：“你放心，我刚刚已经把历史记录清除干净了，今天这个检测结果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那就好。” 　　临出门的时候，宁承佑又让辰辰变回了孩童样子，将人抱起，打开房门：“那我就先走了，你记得做好准备，我们随时有可能走。” 　　秦堰：“好。” 　　从医院离开，宁承佑原本打算带小孩在回家的路上买点吃的，也顺便为不久后的路程做一点准备，然而还没等他动身，就在医院门口拐角处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宁先生，”许潮生坐在一辆车上冲他摆了摆手，“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们了，有兴趣一起去喝点茶吗？” 　　片刻后，四人出现在一间茶餐厅。 　　许潮生早定好了一个包厢，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等入座以后，服务员送上预定茶点，三个大人面前是茶，小孩的则是奶。 　　“看来刚才并不是偶遇，”宁承佑说，“许先生早就做好了准备。” 　　许潮生摇了摇头：“并没有多早。” 　　他解释：“我本来是来医院复查的，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你带着小朋友进去，但你们没有发现我们，所以我就决定先不离开，在这里等你们出来，等待的时间里顺便订了个包厢，用来聊天。” 　　宁承佑帮小孩往奶里加了一块糖，试了试温度，让他慢慢喝：“小心烫。” 　　小孩点了点头，用勺子搅了搅，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小朋友好像长大了一点，”许潮生望着小孩，跟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进行比较，不确定地说，“看来你们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不用在路上奔波当然不错。”宁承佑笑了笑。 　　许潮生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宁承佑却不想再跟他寒暄下去——这些大家族里的人说话就喜欢兜圈子，一句话总要在肚子里绕过十八弯才肯说出来，想说的每个字都揉碎了融进去给人猜，不掰开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宁承佑懒得跟他们一样猜来猜去，随手给小孩夹来一块糕点，单刀直入地问：“说吧，在门口等我那么久，是有什么事？” 　　许潮生笑了笑，还没等开口，却先咳了两声，他自己还没怎么样，倒把旁边的晋海吓了一跳，忙俯身过去问他怎么了，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药瓶。 　　看来他的身体还是不怎么样。 　　“没事，”许潮生对晋海摇了摇头，“只是嗓子有点痒，可能是不习惯这里的空气，喝点水就可以了。” 　　晋海抓住许潮生的手，宁承佑发现他的表情十分紧张，但在许潮生的坚持下，还是慢慢放松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让你们见笑了，”许潮生说，“我这是老毛病，不用在意。” 　　宁承佑点了点头。 　　许潮生继续道：“我今天请你们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许家现在已经基本败了，我接管了他们的大部分产业，包括许天的——也就是上次那个许峰的父亲，我曾经的叔叔，并且他那里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宁承佑问，他想起来那个许峰最后的样子，还能坚持活到现在？“许峰还活着？” 　　许潮生略略颔首：“他自然要活着，我现在还不想让他死。” 　　说这话的时候许潮生向来温和的眼神闪过一抹凌厉，仿佛把一直以来伪装的面具撕开了一个口子，不过须臾之间便又再次合拢。 　　宁承佑看着摇了摇头，目光下意识投向右手边的小孩，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对他投来疑问的眼神。 　　“没事，”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头，“就是想看看你。” 　　小孩“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糕点喝牛奶。 　　宁承佑在心里感慨：还是自家小孩可爱，随便露出一个表情都能把他萌到毫无原则。 　　谈话继续，许潮生把那个有意思的发现分享给了宁承佑： 　　“之前我猜他们跟外面的人有所勾结，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现在我找到了。” 　　“通过对许天的调查，我发现他一直通过私人邮箱和一个国外的人联系，他称那个人为医生，一直在资助那个人的研究项目，之前下在我身上的药就是他从那个人那里拿来的，他那儿还有几剂。” 　　听到某个熟悉的称呼，宁承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等等，你说许天怎么称呼那个人？” 　　许潮生：“他叫那个人医生……怎么？有什么问题？” 　　宁承佑点了点头，和小孩一起抬起头来：“有。” 第64章 都是信息素的错 　　“你是说，你在你那边也听过‘医生’这个称号？”许潮生惊讶地问。 　　宁承佑点了点头：“没错。” 　　出于对小孩的保护，他向许潮生隐瞒了部分事实，挑挑拣拣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发现讲给对方听，当然，在此之前，他隐约向许潮生透露了一点自己的身份，没有明说，但他相信凭对方的聪明才智，肯定能猜到。 　　“没想到……”许潮生打量了他一番，仿佛在重新审视他整个人，半晌泄出一声笑，“我原本想过宁先生这样的人，肯定不可能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个野路子出身，但没想到……真是出乎意料。” 　　宁承佑坦然地迎接他的审视：“想不到很正常，这说明我隐藏得很成功。” 　　许潮生笑着点头：“的确很成功。” 　　宁承佑跟着勾了勾嘴角，桌下的手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地捉住小孩垂下的一只手，轻轻拢住，安慰地拍了拍。 　　刚刚提到医生的时候，小孩的目光波动了一下，注意力也马上集中到了许潮生身上，显然对这件事非常关注。宁承佑知道他在意，但现在在外面，有些话没法儿说，只能先忍着，用小动作安抚一下他，等回家以后再说。 　　借着肢体的接触，宁承佑向小孩送了一些精神力，更好地起到安抚作用。 　　精神丝缠绕上尾指，小孩指尖动了动，转头看宁承佑，临时标记之后，他对宁承佑的精神力很熟悉，一缠上来，就知道是宁承佑的。 　　宁承佑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不怕，哥哥在。 　　精神丝在小指上自己将自己绑成了一根蝴蝶结，宁承佑体温比较高，指尖划过小孩微凉的掌心，叫小孩觉得有些热，又有点痒，条件反射地蜷了蜷手指。他想告诉宁承佑自己没有怕，只是在思考，却被这触感打乱了思路，顿了顿，只来得及微微点一下头。 　　宁承佑满意地收回指尖，换做整个手掌覆上去，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温度传了过去。 　　两人的互动大部分都发生在桌下，因此对面的两个人并没有察觉。宁承佑表面上仍然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实际上在底下已经抓住了小朋友的手，还恶趣味地在对方的尾指上用一般人看不见的精神丝绑了个蝴蝶结。 　　他回过神，只见许潮生收敛起笑意，问：“所以，你觉得这两个‘医生’是同一个人？” 　　宁承佑耸了耸肩：“很有可能。” 　　“同样都是在国外，同样被称为‘医生’，跟我这边和你那边的人同时都有联系。我不觉得同一时间会有两个这样的人出现。” 　　“你有什么证据吗？”许潮生问。 　　宁承佑：“没有。” 　　许潮生：“……” 　　宁承佑：“但我有一个计划，按照这个计划走的话，基本有把握能把背后那个所谓的‘医生’给揪出来。” 　　既然许潮生都已经对他说了这么多，作为交换，宁承佑也有来有往地把自己调查的东西告诉给了对方，顺便提到那封匿名邮件。 　　闻言，许潮生看了一眼晋海，后者道：“和许天联系的那个人也是用的这种匿名邮件，查不到IP，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每一次都是新的。” 　　宁承佑挑挑眉：“看来我的猜测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既然这两者之间有这么多共同之处，他们就姑且把提到的“医生”当成同一个人。 　　宁承佑跟许潮生说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跟着那个或许与“医生”有联系的嫌疑对象一起离开中央城，许潮生听了，也想加入他们。 　　杯子里的茶已经半凉，宁承佑喝了一口，摇摇头：“如果带太多人，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 　　许潮生也明白这个道理，遗憾道：“那好吧，那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嗯。” 　　小孩的牛奶早就已经喝完，桌上的点心也吃了小半，宁承佑便起身跟许潮生告别，临走前顺便还打包了两份小孩吃得比较多的点心回家，拎着点心抱起小孩，准备回家。 　　走到包厢门口，他想起什么，回头想跟许潮生说，结果一个“许”字刚出口，宁承佑就看见晋海环抱着许潮生，侧对他们的方向，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晋海亲在许潮生唇角。 　　猝不及防地撞上人家亲密的场景，要是搁在以前，宁承佑会毫不在意地转身走开，反正他对那些事没有兴趣，别人再怎么亲热都与他无关。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呢！刚才他转身的时候，因为小孩被他抱着，所以也一同转了过去，他看到这副场景，说明小孩也一定看到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怀里的小孩，小孩也看向他，清澈的绿眸倒映出他的影子，表情没有丝毫异常。 　　宁承佑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一只手，不然现在就能捂住小孩的眼睛，避免这么单纯的小朋友被吓到。 　　“宁队长？”察觉到他的视线，许潮生偏了偏头，表情非常自然，一点没有被撞破亲昵场面的尴尬，看到前者停下，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宁承佑：“……” 　　宁承佑：“没有没有，你们继续。” 　　他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立刻转身，狠狠咳了一声，盯着面前的房门对许潮生说：“许先生，我们先走了，以后有事再联系。” 　　说完，他飞也似的抱着小孩火速走跨出包厢，在门外听到许潮生十分正常的声音：“再见。” 　　宁承佑心想，这么尴尬的场面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的好。 　　他把小孩放到车上，一路风驰电掣般回到家，在门口超市里买了点东西，小孩一直维持着孩童的样子，等终于进到家门以后才变回正常模样。 　　眼看着小孩自己走到沙发那边坐下，宁承佑憋了一路的话也忍不住了，他把东西放下，坐到小孩身边，随手把福福抓了过来放到小孩腿上，斟酌了一下言语：“辰辰” 　　小孩眨了眨眼，少年模样的人体型只比宁承佑稍微小一点，脸颊也不复孩童时期的圆润，眉目深邃却不十分凌厉，看过来的目光已经相当成熟。话出口之前，宁承佑意识到对方已经基本算是个大人了，他得抛下自己的一些想法，不能总是把辰辰当成一个小孩子。 　　可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 　　他捏了捏鼻梁，认命地问：“你看到刚才那两个哥哥在做什么了吗？” 　　小孩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嘴唇：“晋海”——他知道许潮生他们的名字——“用这里，碰了许潮生的嘴角。” 　　言语是很直接的平铺直叙，小孩只是在用很直白的语言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和两个人的动作，并不明白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 　　宁承佑试探着问：“那你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吗？” 　　理所当然的，小孩摇头：“不知道。” 　　他问：“代表什么？” 　　自从他向宁承佑表达了自己想向对方学习的意愿之后，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时常会有这样的对话，遇到不懂的事物，小孩只管问，宁承佑负责回答。宁承佑偶尔也想过自己可能会面对这样的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还不是怪自己当时没能及时捂住小孩的眼睛。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不过想想，这样的事情在生活中太常见了，即使小孩今天不从许潮生那里看到，日后也会从别人那里看到，宁承佑总不能一直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已经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想知道什么，不想知道什么，宁承佑所能做的就只有回答他的问题，以及引导他尽量往好的方面走。 　　一味地遮掩，闭目塞听，是没有办法帮他弄懂这个世界的。他得先了解，才能做出判断。 　　宁承佑给他解释：“这叫亲吻。” 　　小孩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你知道？”宁承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孩疑惑地问：“亲吻不就是一种见面礼吗？” 　　宁承佑：“……” 　　宁承佑：“你说的没错，在一些地方，亲吻的确是见面礼的一种。但你今天看到的这种不是。” 　　小孩：“那是什么？” 　　宁承佑：“你今天看到的，是相互喜欢的人彼此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他尽量用简洁明了的语言解释给小孩听，但小孩听了以后还是不太懂，接着问他：“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什么？ 　　宁承佑卡了一下壳。 　　说实话，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现在让他再详细给辰辰解释，着实有点儿难。 　　他对小孩说：“你等我想想。” 　　小孩很有耐心：“好。” 　　该怎么说呢？ 　　宁承佑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小孩的嘴唇上。 　　小孩肤色浅，嘴唇也是淡色的，一开始的时候因为身体虚弱总是很苍白，在宁承佑身边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大好，唇色也健康了很多，微微透着粉红。宁承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两口，嘴唇上便又透着水光，看上去诱人极了。 　　似曾相识的冲动再次从心底涌起，宁承佑觉得自己很奇怪。因为看着小孩的嘴唇，他竟然产生了想亲自品尝一下的想法。 　　他怎么会这样想？ 　　宁承佑马上移开视线，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能对辰辰产生这种想法？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小孩那边飘过来，宁承佑闻到，立刻有了甩锅对象——信息素。 　　一定是临时标记注入的信息素给他造成的错觉。他确信。 第65章 转变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一直到临走的时候，宁承佑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小孩这个问题。同时他还被另一个问题给困扰了。 　　这时候他才体会到上学的时候向导生理学书上写标记对人所造成的影响很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确实很大。 　　主要表现在方方面面。 　　第一次临时标记时间太短，他还没什么感觉，再加上小孩在那期间多数时间都保持着孩童的模样，精神力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几乎为零，然而紧接着的第二次加深标记以后就不一样了。 　　随着第二次标记完成，他发现自己对小孩的关注更上了一层台阶。因着两人建立的精神连接，他本来就能随时随地感知到小孩，可那种只是被动的，并非他的主观意愿。可自从第二次标记以来，他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小孩的动向，有时是有意的，在小孩去洗澡，去拿东西的时候，他会在一旁看着，防止出什么问题；有时则完全是无意的，他只是单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想做，视线就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小孩身上，大脑开始不自觉地同步记下小孩的一举一动：注意到小孩在目不转睛地看电视的同时，抬了一下手，吃了一块饼干，又喝了一口水。 　　奇怪的想法浮上心头，宁承佑看着看着，就开始无意识地想——电视有那么好看吗？他怎么不看看我。 　　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我要他看我干什么？ 　　宁承佑惊觉自己这个想法有点过于奇怪了，行为也同样怪异。本来一开始在辰辰还是孩童模样的时候，他仅仅是出于对小朋友的关爱，以及对辰辰遭遇的同情，和对辰辰本身的喜爱，才对辰辰多加关怀。可是自从知道辰辰实际上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时不时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时候，他渐渐的，就开始转变自己对小孩的看法，尽量让自己以平等的态度来看待小孩，尊重小孩的意愿，把对方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大人来对待。 　　可是自从他有了这个意识，并且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以后，事情却逐渐滑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宁承佑意识到他对小孩的关注度超出了寻常范围，无法再拿什么朋友之类的借口来解释——哪有朋友连对方看一集电视喝几口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啊——但让他想，一时半会他却也没法儿想出什么答案来给自己做解释。 　　自己本身的问题加上小孩提出的，两个不算难的难题让宁承佑狠狠伤了一回脑筋，没等他挨个分析出个所以然，那边就传来了动静。 　　时间走到七月初，一号的时候他们没听见动静，宁承佑按兵不动，继续追踪每天按时上下班固定路线的原西林，到了二号，“惊喜”就突兀地砸到了他们头上。 　　二号上午九点整，在宁承佑目睹原西林踏入将军办公室十五分钟以后，将军把他叫了过去，用十分平常的语气通知他：“西林明天要回去祭拜父母，正好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算算路线，你们俩同路，不如就一起去吧。” 　　宁承佑看了原西林一眼，后者眼中闪过一起惊诧，很快就被掩饰下去，他便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什么任务？我们一起出城？” 　　将军点了点头：“没错，现在外面的情况很不明朗，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份助力，万一遇到危险，你们互相帮忙，走得也会轻松些。” 　　宁承佑还没开口，就听见原西林道：“多谢将军关心，不过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宁队长。” 　　“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将军说，“我不是说了吗，有个任务给他，正好你们同路，所以可以一起走。” 　　原西林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宁承佑却眼尖地看见他动作隐蔽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看来他是真的很不想跟别人一起走。这个表现从侧面佐证了宁承佑他们的调查。 　　如果不是心里真的有鬼，他怎么会这么坚持一个人？ 　　可惜不管原西林再怎么不愿意，他也讲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能让将军收回成命。宁承佑则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一比一加上一票中立，最终由将军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你们一起走。” 　　宁承佑趁机跟将军提其他人也要跟着去的事，将军听了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们只是一个因为任务聚集起来的临时小队，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了这么深的感情，干什么都得一起去，看来你这个队长当的很不错啊。” 　　“感情深厚谈不上，”宁承佑没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上次也确实让我们之间培养出了一些默契，属于磨合期吧，磨合得还不错。再说了，我们上次任务不是没有完成吗？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我们大家都挺想趁着这次机会完成任务证明自己的。” 　　将军大手一挥：“年轻人有这份心是好事，行，那你就还带着他们一起去吧。” 　　宁承佑：“好嘞。” 　　宁承佑：“那程越……” 　　程将军笑了笑：“这小子在家反正也待不住，你就还把他带走吧，让他出去锻炼锻炼。” 　　宁承佑：“行。” 　　程将军想起来什么：“这回把严简也带过去，省得他再自己悄悄追过去。” 　　宁承佑忍笑道：“好，我回去告诉他。” 　　他们俩聊了一会儿，原西林被晾在了一边，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越来越差。 　　宁承佑余光看到他望了好几眼表，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接着就等将军与宁承佑的谈话暂告一段落的时候立马提出：“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先走了，将军再见。” 　　将军：“去吧。” 　　原西林走后，宁承佑也很快告辞，走之前听将军嘱咐要好好保护原西林。 　　他道好，然后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等到原西林所做的事情东窗事发以后，将军会不会后悔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宁承佑无法去想，也没有途径可以猜，他连自己的都没弄明白，更何况是别人的，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没想到答案，也就放下了。 　　等回到家里，他分别给队员们发了个消息：“明早八点，出发。” 　　发完以后他就把通讯器扔到了一边，转身习惯性抱住了小孩。虽然少年已经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他举起来，但他还是不死心，搂着小孩强行转了一圈：“明天就要出发咯！” 　　还好作为一个精神力与体能都达到S级的向导，他基本能跟同等级哨兵的力量持平，再加上小孩现在的身高严格来算比他要矮一厘米，抱着并不吃力。 　　不但不吃力，在心理因素的加成下，还挺轻松的。 　　高兴也来得莫名其妙，他抱着小孩，旋转的过程中始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小孩也回望着他，绿眸会说话似的眨了眨，接收着他传递的喜悦讯号。 　　这让宁承佑一瞬间恍惚地以为，他们并不是去潜伏探查真相，而是去蜜月旅行。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当作自己无意义的幻想，转瞬之间就抛到了脑后。 　　确定要一起走，宁承佑连夜收拾好自己和小孩的东西，同时嘱咐最近一直维持原来模样的小孩：“辰辰，等明天出去，可能得先委屈一下你，变成小朋友的样子。因为我们不确定原西林是否见过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样子。为了安全着想，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小孩对此表示理解：“好。” 　　倒是宁承佑自己觉得这样对小孩来说有点儿残忍，毕竟人家才刚刚恢复没多久，还要被迫维持着自己不熟悉的样子，多少有点儿强人所难。 　　“不然这样吧辰辰，”宁承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在他面前的时候，你就变成小朋友的样子，等他看不见的时候，比如晚上睡觉啊，到时候我们一行人肯定不能都睡同一个房间或者帐篷，那时候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变回来啦，怎么样？” 　　小孩其实压根没有什么要求。他以前被派出去执行一些自己都不懂的任务、在基地里训练、被试药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他是被当作武器来培养的，和基地里那几百个哨兵一样，武器不该有自己的思想，不被允许拥有情感，同样也不会有喜好。 　　哪有人会关心一个武器喜欢什么？ 　　所以他向来不提要求，不是不敢，而是不会。换个说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无欲无求了。 　　如果不是遇到宁承佑，这样的情况显然还会持续下去，可现在他遇到了，事情就开始渐渐滑向另一边。 　　茶色的瞳孔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望着他，小孩从中轻易地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十分清晰，就像是把他整个人印上去了一样。借着这双眼，小孩平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 　　终年拢着淡淡薄雾的脑海拨开云雾，身边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清楚，淡淡却又不失存在感的信息素轻轻环绕着他，仿佛一个已经成型的拥抱，他还闻到了一丝熟悉的，不属于宁承佑的来路不明的味道，和宁承佑的信息素缠绕在一起，俨然已经成为了密不可分的整体。 　　很长时间没有等到回答的宁承佑注意到他的眼神逐渐放空，赶忙出声：“辰辰？” 　　小孩回过神，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嗯？” 　　他想起来宁承佑的问题，略微思考之后回答：“可以。” 　　宁承佑没反应过来：“什么可以？” 　　小孩：“在他面前的时候不变回来，找时机变回来。” 　　宁承佑松了口气：“只要你同意就好。” 　　“就是委屈你了，”宁承佑心疼地抱抱小孩，“你放心，我已经用最快速度揪住他的小尾巴，解决问题。” 　　小孩：“好。” 第66章 出发 　　第二天八点，所有人在军部集合。 　　不同于上一次的秘密任务，这次他们有保护原西林这个正当理由，走的是明路，所以不需要掩饰，直接从大门正大光明地出发。 　　将军亲自为他们送行，为他们配了一辆车和一些物资，他们自己也做了一些准备，整体来说很是充分。 　　宁承佑先跟将军告别，等他们几个挨个走过去，才轮到原西林。 　　到底是跟了将军这么多年的人，即使打心眼里不愿意跟这么多人一起走，原西林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情愿的样子，相反，他一直面带微笑，连眼神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润模样，早上见面跟他们打招呼时也很正常，现在跟将军面对面告别，目光崇敬中掩藏着一丝不舍，做足了一个好晚辈好下属的样子。 　　宁承佑牵着此时已经变成孩童的辰辰的手，有幸正对他的侧脸，目光在将军和他的脸上来回转，有点怀疑这个人的表情是对着镜子一点点练的，管理得简直不能更好，能充分调动脸部的每一块肌肉做出完全看不出破绽的表情，这要是赶在病毒爆发之前，直接打包他去演戏，不出三年，肯定能摘得影帝的桂冠。 　　但是很可惜，在病毒爆发，全世界陷落的现在，他遗憾地错失了成为影帝的机会，转而疑似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难免令人唏嘘。 　　宁承佑摇了摇头。 　　握着小孩的手紧了紧，宁承佑余光始终注意着辰辰的动静，见对方看到原西林时不再像第一次反应那么大，才把心放回去一点。 　　趁那边还在告别，原西林又只是个普通人，听力没那么好，将军也没有特意关注这边，他弯下腰，轻声问小孩：“辰辰，你还好吗？” 　　小孩点点头：“还好。” 　　宁承佑：“要是不舒服的话，及时跟我说。” 　　小孩“嗯”了一声，被宁承佑重新抱起来，后者感慨：“还是这样比较习惯。” 　　自从待在宁承佑身边以后，小孩确实学到了很多从前不懂的东西，包括一些生活常识和情绪变化，比如现在，他再次被抱了起来，听到宁承佑这么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细想后又不太明白，于是问：“什么意思？” 　　宁承佑唇角勾了勾，用额头轻轻蹭了下他的：“意思是说，我喜欢抱着辰辰，这样对我来说比较舒服。” 　　“辰辰呢？你喜欢被我抱着吗？” 　　这里的“喜欢”跟小孩昨天问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他头一回依靠自己将其分辨出来，按照自己的理解，自动把宁承佑这个问题替换成了“觉得我的怀抱舒不舒服”。 　　他对一般人的生活方式还没了解透彻，没学会撒谎和隐瞒，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所以很诚实地对宁承佑说：“喜欢。” 　　宁承佑顿时抱得更紧了：“喜欢就好。” 　　宁承佑走路很稳，手臂也很有力，怀抱比他在基地里任务中倚靠的任何地方物品都要软和暖，如果他确确实实是个小孩子，或许真的会很依赖这个怀抱。 　　自以为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的辰辰默默想，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就不需要再一直被抱着了，长大的人应该自己走路，不能依靠别人，这是他从小就学会了的道理。 　　不过……他现在是小孩子的样子，用这个模样待在宁承佑怀里应该是可以的吧？ 　　小孩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身体，不确定地想。 　　注意到他的动作，宁承佑：“怎么了？” 　　有问题就要问——这也是宁承佑这段时间一直试图教小孩的事情，小孩听了进去，所以便把自己的问题老老实实讲了出来。 　　“当然可以，”宁承佑顿了一下，对小孩说，“其实，不管辰辰是原来大人的样子，还是现在小孩的样子，只要想被抱，就可以来找我。哥哥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小孩有自己的逻辑：“大人要靠自己……” 　　宁承佑：“是，没错，长大以后人的确是要靠自己。但是——” 　　他点了一下小孩的鼻尖：“——也没有说完全不能依靠别人啊。大人怎么了？大人也会累，会难过，会伤心的，这个时候的大人同样需要安慰，需要一个抱抱，一点儿也不丢人。” 　　“况且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一声哥哥，想让哥哥抱着是很正常的。” 　　“小的时候你没有这种机会，所以长大了才要补给你，”宁承佑揉揉小孩后脑勺的软发，“以前没有人抱你，所以现在你才遇到我，我来抱你。” 　　小孩被他抱在怀里，视线略低于他，跟他对视时眼睛需要向上看，从宁承佑的角度看到怀中人睁着一双碧色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分明是一张略带稚气的脸，表情却莫名带了些正经严肃的意味。 　　“谢谢。”小孩语气郑重地对他说。 　　气氛突然严肃了起来，宁承佑愣了一下，同样正经地回答：“不客气。” 　　说完他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傻，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突如其来的笑意似乎也感染到了小孩，后者瞧着他的表情，在脑海里复制了一下他嘴角翘起的弧度，试着提了提自己的，却做不出他那种效果，只一瞬间就再度被抚平。 　　画面一闪而过，快得宁承佑根本来不及捕捉，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小孩笑了，可是下一秒仔细看的时候却又发现小孩的表情根本没有变化。 　　难道是错觉？ 　　宁承佑疑惑地想。 　　没等他问小孩刚才是怎么回事，将军那边就谈完了，又叫他过去。 　　为了避免原西林跟小孩接触，宁承佑把小孩放下来，让其他人陪着，自己走过去：“程将军。” 　　程将军看起来心情很好，大概是刚才聊天聊得很好，也可能是年纪大了，对小辈总是很喜欢，此刻他看宁承佑的目光和看原西林是如出一辙的慈祥。 　　“承佑，这次出去，我就把西林和程越交给你们了，”程将军对宁承佑说，“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这不是长官对下属的命令，而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和长辈对你的请求。” 　　最后将军右手举至眉尾，对宁承佑行了个军礼：“请你务必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照顾好他们。” 　　宁承佑立正回敬以军礼：“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告过别，他们就开始出发了。 　　上车之前，他们先分配了一下，张北仍然负责开车，当然也不能只他一个人，剩下的人也都轮流来，一个开累了就换下一个，平均每个人开四个小时。 　　“这样行吗？”宁承佑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他的队员们都没有意见，纷纷表示同意，小孩则因为外表的缘故被排除在外，全程只需要当好一个可爱的吉祥物，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于是就只剩下原西林。 　　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原西林身上，后者顿了顿，迎着侧面将军的目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没问题。” 　　宁承佑拍了一下手：“行，那就这么定了，上车走吧。” 　　张北上驾驶座，其余人陆续进入车厢，宁承佑最后一个进去，他先把小孩放上去，自己才进去，顺手关上门，余光瞥到原西林，对方脸上浅淡的笑容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挑了挑眉，宁承佑坐到队友们给自己留出来的位置上坐好，把小孩安置在身旁。 　　上车以后，门一开一合的时间，原西林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仿佛遇到抹布的桌子上用水画出来的笑脸，转瞬之间就被擦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不光没有表情，他同样也不怎么说话，从同意分配方案那句话以后就再也没出过声，自己一个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除了时不时看向窗外和低头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又好像只是放空大脑，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宁承佑猜他可能是在想办法摆脱他们一行人，可是他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哪是这么轻易就能甩掉的呢？他又不是之前将军派的那些弯都不会拐的傻瓜。 　　车厢里的人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没出声，直到张北启动车辆，发动机的声音传来，才打破了寂静。 　　车窗被敲了敲，宁承佑循声望去，是还没离开的将军。 　　他打开车窗：“怎么了将军？” 　　程将军指指他旁边的程越，宁承佑会意，往另一边挪了挪，让他们父子俩说最后几句话。 　　他左边是程越，右边是小孩，这么一挪，不可避免地就挤到了小孩，宁承佑干脆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小孩想拒绝：“我可以站着。” 　　宁承佑抱紧他，小声说：“可我想抱着你，可以吗辰辰？” 　　小孩关于拒绝人的话术练习同样不熟练，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一下，没能继续说出拒绝的话：“……可以。” 　　“辰辰真好，”宁承佑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喏，今天的奖励。” 　　“谢谢。” 　　小孩吃糖已经不需要他帮忙拆了，自己就可以很快把糖纸剥开吃下去，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甜味。 　　宁承佑陶醉地吸了一口混着甜味的信息素：“不客气。” 第67章 照片 　　程将军只略略提点了程越几句，让他听宁承佑和严简的话，好好保护自己，自己和程越的母亲都在这里等他。 　　程越在父亲面前不怎么敢皮，连连点头说好，聊了一小会儿，又给程母打了个电话，简单地告了个别，程将军就克制地退了回去，冲他挥挥手：“注意安全，去吧。” 　　程越同样举起手摆了摆，对电话那头的母亲和面前的父亲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嗯。” 　　车窗缓缓升上去，车外的人被防窥车窗挡住视线，看不到车里的人，程越望了一会儿，挪回了自己的位置，低头不说话了。严简坐在他旁边，抬手拍了拍他，让他靠到自己肩膀上，低声跟他说话，安慰他，好一会儿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程越一回去，位置就空出来了，但宁承佑没有把小孩放回去的意思，只是自己往左边挪了一点点，舒展长腿，让小孩更好地靠坐在自己怀里，正想低头说句悄悄话，却冷不防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宁队长怎么出来还带着这位小朋友，不怕有危险吗？” 　　宁承佑看过去，是自从上车以后就没再开过口的原西林，后者现在又换上了一副和往常相差无几的表情，仿佛他们之前亲眼看到的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只是错觉，与之相配的是带有恰到好处的疑惑的眼神，似乎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之前不是说了嘛，”宁承佑揽着小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身体本能地不着痕迹地挡住原西林探询的视线，装作无奈地笑着叹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小朋友太粘我，一分钟都不能离开我，不然就要哭，一哭起来还只有我能哄好，没办法，只好出来也都带着他，不然他在家里不知道会怎么哭鼻子呢。” 　　说着，他食指弓起，动作很轻地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尖，后者下意识躲了一下，脸便更深地埋入他胸前，宛如无声的撒娇。 　　他表情看起来虽然是无可奈何，语气给人的感觉也像是拿这样的小孩没有办法，可是细细研读却又发现其中隐隐带着炫耀的意思，好像在跟人说：瞧，这么可爱的小宝贝还这么粘我，羡慕吗？ 　　原西林品到了这层意思，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宁承佑轻轻拍了拍小孩，依照这段时间练成的默契，小孩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身体微微歪向他，头也埋进他怀里，只露出小半边脸，好像正在撒娇一样。而他在小孩完成动作的同时用不大但足以让车内人听清的声音对小孩说：“好了好了，哥哥在这里呢，不走。”——就像真的在哄一个粘人得不行的小朋友一样。 　　看完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互动，原西林轻咳了一声：“那如果遇到危险该怎么办？”他加重了“危险”二字，想提醒宁承佑，外面的世界可不像中央城一样安全。 　　没想到宁承佑全然不在乎，而且还竖起食指对他做出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跟他说：“等会儿再说。” 　　原西林只好等着，一边等，一边看他抱着怀里的小孩晃了晃，还在哄。 　　等宁承佑终于“哄好”小孩，已经是五分钟以后了，原西林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表，心里对这个孩子的怀疑稍微减轻了一点——小孩子通常都很难哄的，这恰恰说明这个孩子很正常。 　　然而实际上——宁承佑附在小孩耳边，仗着原西林只是个普通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小小声问小孩：“糖吃完了吗？” 　　小孩同样小声：“吃完了。” 　　宁承佑：“还想吃吗？” 　　小孩：“想。” 　　宁承佑使坏道：“可是今天只能吃一个，你已经吃过了，怎么办呀？” 　　小孩：“那就不吃了吧，明天再吃。” 　　宁承佑听出了小孩语气中暗含的不舍，忍笑问：“真的不吃了吗？” 　　小孩点点头：“嗯，不吃了。” 　　宁承佑有点遗憾，还以为这次能骗到小孩主动向自己撒娇要糖吃，结果人家说不吃就不吃了，未免也太干脆了，徒留他一个人心情复杂。 　　他默默塞给小孩一颗糖，在后者略带惊讶的目光中轻声说：“这是额外的奖励，不算在每天的份里。” 　　“但是现在不能吃，等过一会儿再吃。” 　　小孩：“奖励我？为什么？” 　　宁承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告诉他：“因为你可爱呀。” 　　“开个玩笑，”宁承佑笑着说，“虽然有因为你可爱的成分，但最主要是为了奖励你刚才跟我的配合，辰辰真是太聪明了，我一拍，就知道要做什么。” 　　完成任务的奖励是自己应得的，听他这么一解释，小孩就明白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颗作为奖励的糖。 　　——这画面落在原西林眼里，就成了宁承佑正在哄闹别扭的小朋友的证明。 　　“好不容易”哄好小朋友的宁承佑终于抬起头：“不好意思，宝宝因为早上起得太早，犯困，所以有点不开心。” 　　“不开心”的小朋友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反驳，把糖悄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原西林：“没事。” 　　他笑着摆摆手，示意宁承佑不要放在心上：“小孩子嘛，情绪很容易产生变化，好好哄哄就行了。现在好了吗？” 　　“好了，”宁承佑揉了揉小孩的后脑勺，笑着说，“答应他等回来以后带他去游乐场玩，等会儿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原西林做足了一个友好的倾听者的姿态：“是吗？那就好。” 　　“哦对了，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宁承佑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自信地回答他，“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有危险。”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原西林微微挑了一下眉：“也对，是我多虑了，宁队长毕竟是双S级的向导，怎么可能连一个小朋友都保护不了呢？抱歉。” 　　宁承佑不怎么在意：“没事儿。” 　　短暂的谈话再度终止，宁承佑感觉到原西林探询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和小孩身上，也就顺水推舟，继续之前的伪装，时不时低头跟小孩说句什么，表情宠溺，像极了一位没有任何原则的老父亲。 　　这样的伪装显然骗过了原西林，因为那道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移开了。 　　察觉到那道视线的消失，宁承佑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孩这时候想从他怀里下来，他却制止住小孩的动作：“别动，他还在看着我们。” 　　这明显是句假话。可小孩不知道，他背对着原西林，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由于目前处于孩童状态，精神力也使不出来，自然无法准确判断原西林的视线是不是还落在他们身上。所以听宁承佑这么一说，他就信了，马上停了下来，不再动作。 　　小朋友也太好骗了。宁承佑克制地露出一丝笑意，对小孩说：“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你先这样坐着，等他什么时候不看这里了，你再下去。” 　　小孩不疑有他：“好。” 　　宁承佑：“如果累了的话，可以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我看着他，要是他视线转移了，我再放你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提那时候忘了人都睡着了要怎么放，小孩也被他绕了进去，思考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好。” 　　刚好也有点困了，小孩额头抵着他的胸膛，缓缓闭上双眼，呼吸声不一会儿就变得均匀绵长。 　　宁承佑轻轻拍抚小孩的后背，听到小孩睡着以后，眼底浮现笑意。 　　虽然原西林只是个普通人，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车厢里的其他人可不是。 　　旁听完他“忽悠”小孩的全程以后，除严简外的三个人表情都有点难以言喻，，可刚要开口，宁承佑就指了指怀里的小孩，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用口型说：“睡着了，别吵。” 　　程越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了嘴，用手势示意他：等辰辰醒了以后再说。 　　宁承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不管怎么样，程越都打不过他。 　　转过头，他正好跟原西林的视线对上，很自然地对着后者点了点头，用气声说：“我也睡会儿。”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自己向车厢上一靠，也闭上了眼睛。 　　他实际上只是假寐，一是毕竟原西林还在呢，这么大个不稳定因素摆在这儿，他得时刻注意着，不可能睡得着；二是怀里还抱着个小孩，万一睡着了不小心撒手让人掉下去就不好了，再给摔着了，他都没地儿哭去。 　　假装睡着也是战术的一部分，这样相当于主动向别人露出自己的弱点，能一定程度上降低原西林的戒备心，让原西林放松警惕，人一放松就容易露出破绽，对他们的行动很有帮助。 　　宁承佑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渐渐放缓，同时默默把福福从精神域里放出来，仗着原西林看不见精神体，就让它坐在自己右手边小孩原来的位置上，当自己的眼睛，帮自己盯着原西林。 　　原西林的表现堪称正常，他坐姿板正，靠在车厢壁上，视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移开，时间不足以引起别人的反感，仿佛只是随便一瞥，亦或者是目光毫无意义地放空，不会叫人联想到其他。所有人都看过一遍以后，他好像对观察别人失去了兴趣，转而从自己胸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照片，用纸巾擦了擦，又重新放回去，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很轻地拍了拍，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慢慢的，他也学着宁承佑的样子，闭上眼睛假寐。 　　他刚闭上眼，“睡着”的宁承佑就“醒”了过来，看向他胸前的口袋。 　　是谁的照片？ 第68章 盒子 　　那是个什么照片？拍的是谁？ 　　秦堰和明晓坐在原西林那边，可因为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动作不能太明显，还没有看到那张照片里的内容，原西林就把照片收了起来。 　　看原西林的举动，应该很珍惜那张照片，不然也不可能一直随身带着，而且还放在心口的位置。联系到他对外营造的孝子形象，宁承佑猜测那张照片有可能是关于他父母的。但也不一定，虽然这么长时间的监视并没有发现原西林身边有什么恋人，可也不能排除人家心里有个不可磨灭的爱人的可能。 　　宁承佑对严简他们使了个眼色，隔空点了一下原西林的口袋，示意要找机会看看那里装的是什么。 　　其他人点了点头。 　　车这时刚好开到出口，再往前几百米，就是另一个世界，不过他们之前已经经历过，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好奇，而是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原西林那里。 　　通过岗哨的时候，原西林醒了过来，掏出经由将军批准的通信证递给宁承佑，由宁承佑从窗口*出去，士兵检查了一遍，确认是真的，便给予放行。 　　车刚重新启动，走了没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宁承佑问张北：“怎么了？” 　　张北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队长，有人过来了。” 　　宁承佑向窗外望去，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赫然是前几天刚见过面的许潮生和晋海。 　　因为小孩还在沉睡，他声音比较小，不过晋海是个哨兵，听力不在话下，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如实转述给了许潮生。 　　许潮生微微一笑，脸色在阳光照耀下变得好了不少，声音也有力了一些，走到车旁对宁承佑说：“听说宁队今天要离开，我过来送送你们，顺便还想请你帮个忙。” 　　有风自车外吹进来，宁承佑闻到了一丝陌生的哨兵向导信息素味道，两者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再看到面前这两个几乎形影不离的组合，他心下了然：“什么忙？” 　　许潮生：“不知道你们这次要去哪里？会经过E城吗？” 　　宁承佑回头看了一眼原西林：“经过吗？” 　　许潮生仿佛刚看到车里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人，微笑着冲对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原西林同样微笑了一下。 　　原西林：“我看看。”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来一张地图，仔细瞧了瞧：“我们这次是要去G城，一共三条路线，最短的那条会经过E城。” 　　宁承佑回头告诉许潮生：“经过。” 　　“好，”许潮生说，“那可以请你帮我去那里看看吗？我丢了东西在那儿，没来得及带回来。” 　　“你原来待的地方？” 　　“对。” 　　许潮生补充：“当然，要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如果实在危险就算了，也不是十分必要的东西。” 　　宁承佑：“行，我尽量，还有别的事吗？” 　　“有。” 　　许潮生用眼神示意晋海，后者拿出两个不小的盒子，从窗口递给宁承佑。 　　宁承佑：“这是什么？” 　　许潮生看向他怀里的小孩，笑着说：“听说你这次打算带小朋友一起去，我就给他准备了一点小零食，留着路上吃。” 　　宁承佑打开盒子一看，一个里面装满了各色各样的零食，另一个里面则是打包的点心，瞧着样子，像是他们上次吃过的那家店里的。 　　宁承佑：“这些都是？” 　　许潮生谦虚道：“时间有些匆忙，准备得很仓促，所以就只有这么一点，剩下的只有等你们回来以后再请了。” 　　宁承佑：“那我就替辰辰收下了，谢谢。” 　　“没事，”许潮生点点头，“小朋友喜欢就好。” 　　宁承佑：“嗯。” 　　“好了，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其他的事了，抱歉耽误了你们这么长时间，快出发吧。”许潮生往后退了两步，“再见。” 　　宁承佑点了点头：“再见。” 　　“张北，走吧。” 　　“好嘞。” 　　车辆再度启动，许潮生和晋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宁承佑把许潮生送来的吃的重新包好，等小孩醒的时候再吃。 　　原西林却在这时候开了口：“宁队长跟刚才那个人很熟？” 　　宁承佑把盒子放到旁边：“之前认识的朋友，我帮过他一个小忙，一来二去就熟了。” 　　原西林若有所思：“他是许家的人？” 　　他也认识许潮生？宁承佑心生疑惑，跟对面的秦堰明晓不漏痕迹地对视一眼，回答说：“没错，他就是许家的。” 　　原西林“哦”了一声，却不再开口了。 　　宁承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了？许家有什么问题吗？” 　　原西林一顿：“没有，我只是看你们很熟的样子，有点好奇而已。” 　　宁承佑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又接着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两人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宁承佑低头一看，恰好对上小孩睁开的眼睛。 　　“醒了？”宁承佑拨了拨他的头发，温声道，“还要再睡会儿吗？” 　　小孩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宁承佑的错觉，他感觉小孩最近对他似乎比原来亲近了许多，类似的身体接触都不再有任何抵触现象，这显然是个很令人高兴的好兆头——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了，我已经不困了。” 　　宁承佑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小孩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小半。 　　“够了吗？”宁承佑问。 　　小孩：“够了。” 　　宁承佑背对着窗户，小孩则是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从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象，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城外，外面跟里面肯定是不一样的，小孩看了一眼，问：“我们已经出来了吗？” 　　宁承佑：“对，刚刚才出来，在你睡着的时候。” 　　宁承佑抱着他，侧坐，看向窗外：“辰辰你看，这里跟之前相比，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小孩闻言便开始仔细观察，隔壁的程越试图偷偷把答案告诉小孩，被宁承佑发现，用眼神喝退，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小孩不确定地说：“那边……好像有人？” 　　“对，就是有人，”宁承佑鼓励他继续观察，“除了人以外，还有呢？” 　　小孩认真看着外面，把眼前看到的跟记忆中前段时间的景象进行对比，很快发现了不同：“这里的房子比之前新。” 　　“没错！” 　　宁承佑为他解释：“那是因为我们在逐步清理周边的环境。” 　　“清理？” 　　“对，中央城里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我们就决定逐步扩大面积，一点一点地向南部扩张，就先从周边开始。” 　　“你看到的那些人就是来清理的，这里很长时间没有人烟，需要清理过后才能入住。” 　　小孩又看了看，指着那些人问：“他们不怕丧尸？” 　　“那当然还是怕的。”宁承佑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的装束来判断，那些人都是普通人，没有特殊能力，也不隶属于军部，可他们还是来了。他告诉小孩：“没有人不怕病毒和丧尸，所以才要把它们从我们的家园里赶出去。” 　　“他们都是自愿申请来外面清理的，一般由军队先对这里进行排查，扫清确保安全以后再让他们过来，早上过来，晚上再回去，统一接送。最开始是因为军队人手不够政府才向外招募，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报名。” 　　小孩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头：“因为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后来被病毒和丧尸毁掉了，现在他们要把自己的家找回来。” 　　或许可以被称为某种奇妙的归属感，这片土地上的人对自己的国家有着天然的热爱，这是对丧尸的恐惧所无法磨灭的，所以他们愿意主动走出安全区，来到这里，只为了把曾经的家园带回眼前。这不是为了政府，不是为了名声，而是为了自己，为了曾经和现在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项工作是从他们回来以后开始的，宁承佑前几天闲的时候也跟着军队出来扫了几个地方，他身为双S级向导，探查的范围肯定比军队里那些哨兵们广，一个人就可以负责一片区域，但后来开始准备离开的事，就没有时间过来了。 　　听了他的话，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不是很明白做这件事的意义，但是我觉得他们很善良。” 　　“这就够了，辰辰，”宁承佑说，“你不用完全懂得，只要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就够了。” 　　让一个从小被当成没有感情的机器的小孩来理解这件事背后的含义着实有点强人所难，宁承佑本来就没指望他能懂，现在小孩自己能明白到这一层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这让作为自封的人生导师的宁承佑感到非常欣慰，并决定给予奖励。 　　“辰辰，”他把许潮生刚刚送的点心盒子拿出来打开，“你看这是什么？”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小孩眼睛明显亮了亮：“点心？” 　　“对，”宁承佑捏起一块，“是许潮生刚才送来的，特地给你买的，快尝尝。” 　　小孩张嘴咬住他递来的点心，眼睛微微眯起。 　　宁承佑问：“好吃吗？” 　　小孩脸颊鼓鼓的：“好吃。” 　　“那就好。” 　　宁承佑又拿一块，可还没拿起来，却眼尖地发现了这块点心下压着的一个小盒子。 　　他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把这块放下来，转而拿起另一块：“来吃这块，我记得这个口味的好吃。” 　　小孩也看到了那个小盒子，接收到他的信号，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好。” 第69章 通讯器 　　没想到许潮生居然在点心盒里藏了东西，宁承佑实在有些佩服这个人的心计，来送个礼物还能顺道夹带私货。他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防别人，而是为了避开跟他们同行的原西林。 　　到底是家族争斗出来的人，脑子就是比宁承佑这种在军部长大的人够用。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想不到可以把东西藏在这里面光明正大地送人。 　　就是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也不能看，因为现在原西林还在车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对方眼里，稍有不慎，被原西林看见，那许潮生的苦心就都白费了。他只好先按捺住好奇心，把盒子按原样藏好，等会儿再找机会打开。 　　车渐行渐远，直到连中央城外已经清理好的区域也看不见，宁承佑才揽着小孩坐回来。 　　盒子里的点心被小孩吃了几块，还剩下不少，宁承佑便给其他人一人分了一个，张北的则由他代为保存，等交接的时候再给。剩下的放好，留着小孩想吃的时候再吃。 　　车厢里除了小孩以外都是大人，没有人会跟一个小朋友抢吃的，所以在小孩吃的时候他们都没想拿，直到宁承佑分的时候，他们才接过来。 　　原西林还推托：“我就算了吧，我平时不怎么吃这些东西，既然小朋友喜欢吃，那就留着给他吃吧。” 　　宁承佑：“这我做不了主，还得问问辰辰的意见。” 　　宁承佑低头装模作样地询问：“辰辰，你觉得呢？” 　　小孩点了点盒子，看原西林一眼之后很快收回视线：“我这里还有。” 　　“辰辰说他剩下的已经够吃了，”宁承佑对原西林解释小孩的话，“你就拿着吧，这也是小朋友的心意嘛，就当是感谢你那次送我们的巧克力。”虽然最后小孩并没有吃。 　　原西林笑了笑：“那好吧，那我就谢谢辰辰了。” 　　小孩不想跟他说话，所以低头装作仍然怕人害羞的样子，只用手拉了拉宁承佑的衣袖，宁承佑心领神会，代替他对原西林说：“辰辰说不客气。” 　　原西林接过点心咬了一口：“很好吃。” 　　小孩埋在宁承佑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G城距离中央城不算近，如果单凭原西林一个人，就算没日没夜不吃不喝地开车也至少需要用一周的时间才能开到，这还没算上沿途遇到丧尸等危险情况时用来躲避的时间，如果是哨兵的话，这种情况勉强有可能出现，可原西林只是个普通人，如果真的像这样全靠自己的话，他都不一定能到得了G城。可他偏偏就去了，还不止一次，并且每次都能全须全尾毫发无伤地回来。 　　将军对原西林有亲人滤镜，或许能自动忽略这些不寻常之处，可宁承佑没有，所以他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冷静客观地分析出，原西林不可能是真的自己去的，再加上他不愿意被其他人跟随，坚持自己独去，所以宁承佑判断，肯定有人专门来接应他。 　　就是不知道他们定好的接头地点在哪里。 　　应该在距离中央城不远的地方吧？宁承佑猜测，不然原西林怎么可能走那么快。 　　要真是这样，那接下来的一段路就是最佳的接头地点，既远离了中央城，又未到危险区。 　　所以这段路得好好看着原西林。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宁承佑假装低头跟小孩聊天，同时用余光观察原西林的一举一动，他原以为会看到后者焦灼的一面，却没想到，临近心中的最佳区域，原西林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压根没流露出半点着急的意思。 　　难道是他猜错了？接头地点实际上不在这里？ 　　宁承佑敛眸沉思，看了看时间，距离出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他们彻底走出了中央城的管辖范围，来到了F城边缘，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上次宁承佑他们发现许峰也是在这附近。 　　原西林会不会也在此处找机会接头呢？ 　　但后者看起来一点也不急的样子，难不成是他们都想错了？他还真是回去祭拜父母的？ 　　不，不可能，要真是为了祭拜父母，他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直接在第一次回去的时候就迁回中央城不就行了，就不会再有以后的事儿了。 　　还有那封邮件，原西林绝对是有问题的，他们只需要等着看他露出马脚。 　　张北开车的三个小时很快过完了，下一个是宁承佑，他干脆把小孩也带上了，美其名曰小朋友离不开他，所以让小孩坐在副驾驶，顺便把剩下的点心也拿了过去，给小孩解闷吃。 　　下车之前他跟后面的人隐蔽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把监视原西林的任务暂时交给他们。因为驾驶室和车厢并不相通，前面人的一举一动后面都看不见，恰好是他所等待的时机。 　　宁承佑开着车手不方便，便压低声音跟小孩说：“辰辰，把那个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小孩：“好。” 　　小孩三下五除二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好了。” 　　宁承佑转头看一眼，是个黑色的方块状东西，很小，能被小孩整个握在手心里，上面还装着一个显示屏，看上去像是个缩小版的通讯器。 　　宁承佑：“辰辰，你试试能不能打开。” 　　小孩应了一声，低头开始寻找开关按钮，在机身侧面找到，用拇指按住，过了两秒，屏幕上出现了开机画面。 　　果然是通讯器。 　　打开以后，通讯器里显示出一条消息，来自“许潮生”，小孩念给宁承佑听：“出城以后诸事不便，如有需要，可以用这个与我联系。” 　　小朋友的嗓音跟许潮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宁承佑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后者留给自己的话，一边暗笑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一边说：“好，我知道了。” 　　“把这句话回复给他？”小孩问。 　　“不不不，”宁承佑连忙否认，“不用回复。你看看里面有几个联系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只有许潮生一个。 　　果然，小孩返回检查了一下：“一个。” 　　宁承佑呼出一口气，估计是许潮生怕他出城期间如果出事联系不到他，所以才送了这么个东西。但他其实本身有一个通讯器，许潮生只需要告诉他号码就够了，直接送一个通讯器未免过于大方，这东西在中央城内没有太大用处，普通人基本不会配备这些，所以生产得也比较少，宁承佑他们拿的都是军部发的，统一型号统一大小，许潮生送的这种应该是特制的迷你版，肯定要花不少钱。 　　可能是收回了许家以后有钱了吧，宁承佑猜，许潮生那么深藏不露的一个人，送什么东西都会有他自己的理由，不会做无用功。 　　不过他转瞬又想了想，这个通讯器其实还有一个用途。 　　宁承佑把自己的通讯器拿出来递给小孩：“来辰辰，你把我的号码输进那个里面，号码是1982653。” 　　小孩把数字输进去：“好了。” 　　宁承佑：“打过来。” 　　小孩按下呼叫键，宁承佑的通讯器开始振动。 　　“好了，”宁承佑把这个号码保存下来，又让小孩把自己的号码保存到那个通讯器里，“我跟你其他几个哥哥姐姐都已经有了，以后这个通讯器就由你拿着，记得贴身放好，正好这个小，你拿着也方便。如果我们不小心分开，你就用这个呼叫我。” 　　“方法你应该会吧？” 　　小孩原来出任务的时候也用过通讯器，自然知道该怎么用：“会。” 　　“会就好。”宁承佑压下心里升起的一点小小的遗憾，本来想如果小孩不会的话，自己可以教他，现在既然他会，那就算了。 　　宁承佑环顾了一下周围，到处是断壁残垣，没有人烟，同样没有丧尸的痕迹，比较安全，现在距离他接手驾驶刚过去半个小时，他问：“辰辰，你现在要不要变回去？不是说这个样子觉得不方便？正好你坐在这儿，后面也看不见。” 　　小孩有些意动，不过仔细想了一下，又放弃了：“这里没有衣服。” 　　“啊，也是，”宁承佑倒忘了这一茬，刚才下车的时候他只顾着那个盒子的事，忘了把背包带上，现在背包在后面，也不好停车去拿，说不定会引起原西林的怀疑，他只能遗憾道，“那算了，就委屈你保持现在这个样子，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变回去。” 　　小孩：“嗯。” 　　又接着开了一会儿，眼看马上就要开出这个相对来说堪称安全区的区域了，还不见原西林有要求停车的意思，宁承佑有点疑惑，便默默地放慢了速度，结果一直到彻底走出这里，原西林也没有出声。 　　难道接头地点还在前面？ 　　宁承佑皱了皱眉，看来那边确实很谨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上次跟许峰见面在这里，这次就又换了别处。 　　就是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 　　食指敲了两下方向盘，宁承佑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连开了三个小时，到了换班的时间，从早上八点出发一直到现在，过了六个多小时，大家正好也饿了，宁承佑便把车停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一起吃个午饭再上路。 　　大家的物资都是一样的，吃的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原西林看着一群哨兵神态自然地抱着罐头吃，有些惊讶，主动问：“你们可以吃这些东西吗？” 　　明晓指了指宁承佑，笑着回答：“原本是不可以的，但现在有队长在，就可以了。” 　　宁承佑解释：“向导可以帮助哨兵调节五感，降低味觉的敏感度。” 　　“原来是这样。”原西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垂眸掩饰住眼底的一丝暗芒。 第70章 吻 　　宁承佑没有错过原西林在那一刹那眼神的变化，看来对方也并不是永远都能掩饰好自己的状态，偶尔还是会露出一丝破绽的。这无疑对他们的行动很有帮助。 　　小孩因为路上吃了太多点心，中午并不饿，开始的时候都不想吃东西，宁承佑哄着他吃了两口，他就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宁承佑：“那好吧，等下午饿的时候再吃。” 　　小孩：“嗯。” 　　安安静静地快速吃完午饭，下午再上路的时候开车的人就换成了严简，临上车之前他问程越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坐在前面，程越往他那边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陪你呀……” 　　严简唇角勾起，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轻声道：“算我求求你，好不好？” 　　宁承佑注意到听完这句话之后程越的脸有点发红，程越自己倒没感觉到自己脸红了，仍然强撑着微微昂起头，被严简拉着的手无意识地晃了晃，语气大方道：“既然你都求我了，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到前面陪你吧。” 　　要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脸颊的红晕范围又扩大了一些，听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 　　严简面上笑意加深，帮他打开副驾驶车门，让他坐进去，随后自己才回到驾驶室。 　　看别人谈恋爱着实有点上头，特别是程越这个别别扭扭好像开窍了又好像没开窍的模样，莫名有点搞笑，看得宁承佑几乎压不住笑意，只能低头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可一低头，却对上了小孩的脸。 　　小孩跟他一起围观了严简与程越的互动，情绪却没有他这么激动，眼中带着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好在现在至少懂得不懂就要问了，跟他对上视线以后就提出问题：“哥哥，你在笑什么？” 　　宁承佑刚要开口，蓦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欠小孩一个关于“喜欢是什么”的答案。 　　这两个问题好像可以一起放在这个场景中回答？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是完全可以的，正好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自己面前，不用白不用。 　　可是现在还不能讲，眼下他们在车上，原西林还在呢，距离隔得太近，他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小孩讲这些，而且辰辰现在保持着孩童模样，即使宁承佑知道他实际上是个只比自己矮了那么一点的少年，一看到这张稚嫩的脸，宁承佑讲这些的时候还是带了点罪恶感，于是跟小孩说：“等晚上我再告诉你。” 　　小孩并不是很急，所以同意了：“好。” 　　车行驶了一个下午，严简开三小时以后，程越接着开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天有将要黑的征兆，为了避免夜间赶路遇见什么意外，等到了一个经过福福先勘察过后相对安全的地方，宁承佑就让他把车停下来，先找个地方过夜，等明天天亮再走。 　　几个人在周围找了找，找到一栋房子，简单收拾一下以后勉强能落脚。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一夜，明天再赶路。”宁承佑说。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原西林也点头说好，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只是他这副模样因为太过平常，非但没有打消宁承佑他们的疑虑，反而让他们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因此对原西林更加警惕。 　　房子里本来有房间，但都已经废弃，又脏又破，短时间内根本没法儿收拾干净，他们就只能在收拾好的一楼客厅凑合过一夜。 　　车开进院子里，宁承佑自告奋勇带小孩睡车上，前半夜他守夜，后半夜就由严简来，其余人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 　　简单的对付了一下晚饭，聊了一会儿，在车上颠簸了一天的人们就依次躺下进入了梦乡，宁承佑注意到原西林是第一个闭上眼睛的，就是不知道谁没睡着。 　　他悄悄地把福福和Tiger放了出来——因为他和小孩的契合度高，所以两人的精神体可以随意进出彼此的精神域，两个小家伙今天一天都待在他的精神域里，除了福福被他放出来一小会儿代替他盯着原西林，Tiger直到现在才出来透气——让它们去检查原西林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原西林竟然真的进入了睡眠状态，看样子睡得还挺熟。 　　宁承佑也搞不懂原西林究竟在干什么了，不过警惕点总归没错。他让小家伙们守着夜，自己用精神力覆盖整栋房子，确保有任何动静自己都能第一时间知道，随后才钻进车里，跟小孩继续下午那个问题。 　　车座已经被收了起来，他在车地面铺上一条毯子，用来睡觉，还有一条用来盖。小孩就是坐在毯子上等他。 　　宁承佑进去的时候，小孩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衫，无师自通地在身上裹了张毯子，看见他以后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可能是车顶的灯太亮，落在小孩身上时就像小孩本身在发光一样，照得宁承佑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看到了小朋友头顶的光环。 　　他原地调整了一下才过去，小孩要把毯子分给他一半，被他笑着拒绝：“没事，我不冷，你先盖着，等睡觉的时候我们再一人一半。” 　　小孩：“那好。” 　　帮小孩把毯子拢好，他说：“现在我可以把下午那件事解释给你听了。” 　　小孩点点头。 　　宁承佑对小孩说：“我那时候是在笑他们两个明明互相喜欢却没坦白、程越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我不太明白，”小孩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宁承佑口中听到“喜欢”这个词，却仍然不解其意，“喜欢？” 　　“对，他们彼此喜欢，”宁承佑说，“正好趁这个机会，我把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也跟你讲讲吧。” 　　“你不是问我什么是喜欢吗？上次我没有直接回答，是因为一时间没想好怎么说，这回有他们两个当成参考，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宁承佑问小孩：“辰辰，你能看出严简对程越和对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小孩想了想，他的特长之一就是观察别人，基本上每个人都观察得很仔细，因此能够轻松地看出严简对待程越的不同之处：“他待在程越身旁的时间最多，总是看着程越，会对程越笑，但很少对别人笑。” 　　宁承佑循循善诱：“所以你觉得他是不是对程越比对其他人要特殊很多？” 　　小孩不确定地歪了歪头，绿眸疑惑地盯着宁承佑：“这种行为叫做特殊？” 　　宁承佑点了点头：“没错，当一个人对待另一个人跟对待其他人都不一样的时候，那就说明那个人在他那里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如果这种特殊大多体现在好的一方面，这就代表他喜欢那个人。” 　　“严简之所以总是待在程越身旁，时不时让程越靠在他怀里睡觉，总是注视着程越，不管后者有没有在跟他聊天，而且自己本身虽然是比较冷酷的性格，却会对程越露出笑容，这都是因为他喜欢程越。” 　　宁承佑：“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待在他身边，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他，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身上，他遇到问题时会第一个冲上去，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时也会第一个想要分享给他，看着他因为自己讲的笑话或者故事开怀大笑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很开心。” 　　“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你的注意，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情你都会觉得可爱，就连生气也是一样。”宁承佑望着小孩，后者一边听，一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毫不怀疑，如果此刻身边有纸笔，恐怕小孩会直接把他的这些话写下来背诵一遍。 　　这么认真的小朋友实在太可爱了，宁承佑心念微动，忍不住摸了摸小孩的头，接着道：“还有更深一点的——” 　　小孩：“比如？” 　　“——比如你会想抱他，或者让他抱你，”宁承佑捻了捻手指，忽然很想把小孩抱入怀中，“还会很想亲吻他。就像那次晋海对许潮生做的那样。” 　　小孩指指自己的嘴角：“吻这里？” 　　“不一定” 　　宁承佑的视线顺着小孩的指尖移动到他的嘴唇上，小孩的嘴唇偏薄，唇色最开始的时候非常苍白，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开始有了血色，在灯下呈现出红润的色泽，看起来触感很像宁承佑给小孩买来尝鲜的果汁软糖。 　　想到这里，可能是被氛围感染，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丝甜味，混杂在淡淡的草木香气中，很浅，却存在感十足。 　　仿佛受到了这股甜味的蛊惑，宁承佑声音很轻地说：“还有其他地方。” 　　小孩：“其他地方？哪里？” 　　宁承佑盯着小孩一开一合的唇，缓缓低下头：“我示范给你看。” 　　“好。” 　　小孩刚说完，唇上突然传来温热触感，他愣了愣，垂眸看到宁承佑贴近的脸。 　　宁承佑的大脑仿佛被温热黏稠的糖浆裹住了，一心只想探明那股奇妙的甜味到底来自哪里，直到吻住小孩，他才如愿以偿尝到了那一丝甜味。 　　跟想象中一样好。他闭着眼睛迟钝地想。 　　随后又觉得有点遗憾，早知道这么甜，应该早一点尝才对。 第71章 教我 　　尝到一点甜头的宁承佑本能地想要再索取更多，于是开始试着深入，但还没来得及，就被不适应的小孩给推开了。 　　后背撞到车厢壁的微痛感让他清醒了过来，正好看到小孩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嘴唇上残留的柔软触感和淡淡甜味都在提醒他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宁承佑呼吸一滞，大脑顿时当机了。 　　他有点乱，片刻的意乱情迷造成如今的局面，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是说不出来，另一个是没什么话可说。 　　不该这样的，宁承佑想，我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事？是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吗？ 　　不对，他仔细闻了闻，那股若有似无的甜味似乎早就已经消失了，甚至可能都不曾存在过，只在他的想象中出现。所以他的行为不能用被影响来解释，他完完全全是自主自控，自己做的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应该向辰辰道歉，可话还没出口，却有另一种情绪涌上心头，很奇怪，虽然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但是却没有后悔的感觉，甚至伴随着歉意而来的还有一丝欣喜。 　　有点开心。 　　宁承佑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感觉那颗一直沉寂的心脏此时的跳动频率有些不同寻常，似乎有无数只小鹿在他的心脏上面跳踢踏舞，砰砰跳得他都快要受不了。 　　“那个……”宁承佑脑子里乱成一团，心也撞得他手足无措，提起话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甫一触及小孩的脸，就看到那被自己吻得发红的唇瓣，顿时心头又热了起来，身体蠢蠢欲动，随后被他自己强行摁住。 　　我这是怎么了？ 　　宁承佑捏了捏鼻梁，精神丝都要纠结成一团乱麻了。 　　他最终选择先道歉：“辰辰，对不起，哥哥刚才……” 　　该怎么说？是说我不该冒犯你，还是说不该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吻你……这两句话好像是同一个意思，应该用哪一句比较合适？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来，小孩就说：“没关系。” 　　宁承佑捂着半张脸：“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就跟鬼迷心窍一样，情不自禁得就……” 　　他无声地骂了句脏话，当然是骂的自己。 　　小孩比他要冷静得多，好像完全没把这件事当回事，甚至还主动帮他分析：“哥哥刚才示范之前说，这种亲吻是对喜欢的人做的？” 　　宁承佑大脑还在试图重启，状况外地点了点头。 　　小孩说：“那你亲我代表——” 　　宁承佑：“嗯” 　　小孩：“你喜欢我。” 　　宁承佑头点到一半突然卡住。 　　你喜欢我。 　　宁承佑大脑刚刚重启成功，听到这四个字，混乱的心绪突然好像找到了源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段时间的种种异常和疑惑一瞬间都得到了解答，刚才的纠结犹豫，复杂的心情也找到了源头。宁承佑拨开心头笼罩的云雾，抓住了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的答案—— 　　原来我喜欢他。 　　双S级的向导远高于其他人的精神力代表着在他们身上不会出现被信息素蛊惑而对他人做出亲密行为的情况，从来只有他们利用精神力控制别人的份，这种带有很大偶然性的突发状况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所以当这种事情发生，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对此心甘情愿，迫不及待，甚至蓄谋已久。 　　宁承佑甚至在碰到小孩的嘴唇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已经这样做了无数次，也许是在他自己都没记住的梦里，也许是他过于活跃的大脑自己制造出的虚假记忆。但幻想中的一千次，终究也比不上现实中的一次，只有真真正正触碰到，品尝到，他才切实地体会到了那种美妙感觉。 　　也只有在真的打破了那层桎梏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种情况叫做喜欢。 　　刚才他看程越和严简那么长时间，还笑话人家两个笨，一个表现得这么明显就差表白，另一个却完全没意识到，俩人宛如在同一幕戏里拿到了截然不同的剧本，鸡同鸭讲，可居然还能继续演下去，给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增添了不少乐趣。 　　可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他不也还是一样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被小孩一语道破的。 　　宁承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还说程越严简笨呢，我才是有史以来最蠢的笨蛋，怎么会连这种事都没发现呢？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不会掩饰和逃避。 　　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面对任何事情，宁承佑都会选择正面应对。 　　他清了清嗓子，眼睛快速眨动几下，望向小孩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你猜得没错，辰辰，我确实是喜欢你。” 　　小孩：“就像你说的，严简喜欢程越一样？” 　　这也许算是一个表白，虽然地点和时间点都不是很合适，就连草稿也没有打，可是管他呢，宁承佑豁出去了，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就顺着继续下去，大不了等他们这次任务回去以后他再补给小孩一个正经的告白。 　　宁承佑：“差不多，但也不完全相同。” 　　“为什么呢？”小孩接着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宁承佑没想到小孩思考的问题是这个，在他看来，喜欢上小孩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他有无数个原因可以讲，但小孩却不理解。 　　于是他开始尝试解释。 　　“我最开始的时候是真把你当成个小朋友来对待的，因为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就那么一点大，站起来还不到我的腰，我那时候以为你就是个真正的不到十岁的小朋友，所以那段时间对你就仅仅是对一个小孩的怜爱，”宁承佑说，“毕竟我又不是变态，不可能会对一个小孩子有任何想法。” 　　“后来发现你其实是大人，为了不让你觉得反感，我试着转变自己的态度，不再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来对待你，转而以成年人的方法跟你交朋友，只是有时候仍然忍不住会用原来的方式，因为你那样实在太可爱了。” 　　宁承佑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揉小孩的头发，伸到半空以后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于是尴尬地咳了一声，动作不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 　　“你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宁承佑微微皱着眉说，“可能是第一次跟你进行临时标记的时候，也可能是之后的其他时间，所以我也无法具体地跟你讲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你太可爱，可能是因为你染上我的信息素以后太过可口，也可能因为你尝起来太甜，”反正已经把最难的部分说出来了，宁承佑索性直接放弃抵抗，直白地说，“有很多种可能，每一种都足以让我为你心动。” 　　“喜欢，很复杂。”听完他的话，小孩得出了以下结论。 　　“喜欢更像是一种个人感觉，它看不见也摸不着，一切都只能凭自己的主观感觉去感受，确实很难。” 　　小孩赞同地点点头：“很难。” 　　宁承佑勾了勾唇，没有反驳，对于小孩来说，这种感情要理解起来的确比较复杂，但宁承佑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懂，而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只要他听进去了，那目的就算达成了。 　　小孩确实听进去了，一双眼睛直视着他，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久到宁承佑感觉空气都快要陷入凝滞，虽然他表面上努力做出不紧张的样子，可毕竟是头一回跟人表白，心里也是比较紧张的，这种等待的时间对他来说更是要命，他脑子里一时又变得乱糟糟的，连自己还要说什么都给忘了，只会望着小孩漾着水色的绿眸，焦急地等待。 　　等了半天，小孩终于开口：“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孩眉眼低垂，碧瞳被盖住一半，光从睫毛间隙照进去又被折射出来，形成了微小的光点，一粒一粒飘下来，随着风吹进宁承佑心里，神奇地安抚住了宁承佑心口那只乱跳乱撞的老鹿。 　　“——所以我无法给予你回应，”小孩经过认真思考，对宁承佑说，“很抱歉，我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喜欢的情绪，也没有办法体会这种感觉。” 　　“没关系，”宁承佑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而且辰辰，喜欢你保护你，这是我想要去努力做的事，你不用为无法给予回应而感到抱歉，这都是我心甘情愿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 　　宁承佑设想过最坏的结果是小孩因为他的喜欢而厌恶远离他，那样才真正会让他心痛不已，像现在这样，小孩仅仅是不懂不理解，却不曾排斥他的结果已经足够幸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他没想到小孩还能给他额外的惊喜。 　　面前人垂下身侧的手动了动，宁承佑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行动，迅速握了上去，等到感觉到掌心微凉的触感时才醒过神，一看，自己的手正紧紧握着小孩的手。 　　宁承佑想松开，却又舍不得放手，情急之下，就在小孩也低头看过来的时候问他：“夜里好像有点凉，你冷不冷？” 　　问完没等小孩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看你的手这么凉，肯定是冷了，让我来帮你暖暖手吧。” 　　随后他便堂而皇之地握住小孩的手不放了。 　　他的手确实很热，暖意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小孩，后者静静注视两人交握的手，半晌，抬头问宁承佑：“这个也可以教吗？” 　　宁承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啊？” 　　“我想知道，”小孩问，“喜欢，也可以教吗？我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回答到一半宁承佑突然反应过来，“你想学？” 　　小孩：“嗯，想学。” 　　他抬起没被宁承佑握住的另一只手，轻轻扯了一下宁承佑的衣角，眼睛微微向上望向宁承佑，无意中透露出无辜的意味，接着问： 　　“哥哥，你可以教我吗？” 第72章 可以 　　岂止是可以！听完小孩这句话，宁承佑觉得就算让他现场边对付一个连的丧尸边编写一本“关于喜欢”的教科书都能行！ 　　宁承佑默默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真实的疼痛，才敢确认眼前这一幕是真的发生了。 　　不是在他梦里，而是现实。 　　小孩真的用这种眼神，这个动作对他撒娇了！ 　　宁承佑高兴得不得了，兴奋到差点昏了头，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辰辰刚才的表情和声音，自己把自己给想醉了，要不是车外的人现在都在睡觉，方圆百十里除了丧尸都没有人烟，宁承佑真想此刻下车去向每一个人分享这份喜悦。 　　迟迟没有等到他的答复，小孩又拉了拉他的衣角：“哥哥？” 　　宁承佑回过神：“嗯？” 　　小孩：“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什……哦！”下意识问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答小孩的问题，立马道：“当然可以！” 　　小孩礼貌道：“谢谢哥哥。” 　　“不用谢不用谢，”宁承佑正兴奋着，语速也快了不少，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呀，很乐意为你做任何事。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接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这也是喜欢的具体表现吗？”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对，没错，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剩下的还有很多。”宁承佑大言不惭道，“不过，只要你跟着我学，很快就能学会。” 　　小孩：“好。” 　　他其实还想再加上一句谢谢，可是宁承佑刚才说了不要他表现得这么客气，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宁承佑不知道小孩的心理活动，他刚才心脏都快激动得跳出来了，好容易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使自己慢慢冷静下来，然后捂着藏了砰砰跳的心的胸口向小孩确认：“辰辰，你刚才是在对我撒娇吗？” 　　小孩很干脆地承认了：“是的。” 　　宁承佑按了按心口，惊喜到有些茫然，他原以为小孩是无意识做出的这种举动，原来竟然是特意的吗？ 　　更开心了怎么办？ 　　但很快他又有了疑问：“可是辰辰，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撒娇？”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教过小孩这件事——也可能是没来得及教。 　　“从电视上，”小孩坦白道，“动画片和电视剧里都出现过这种行为，很简单就能学会。” 　　宁承佑：“你知道它一般是用在什么时候的？” 　　“知道，”小孩一本正经地跟他分享自己学到的知识，“在想请别人帮忙的时候。” 　　“不过必须是关系很好的人，”小孩补充说，“动画片里是朋友，电视剧里则是朋友或爱人。” 　　宁承佑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压着声音问小孩：“那对辰辰来说，我是什么呢？” 　　小孩回答得很快：“朋友。” 　　不等宁承佑心跳速度降下来，他又道：“好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这就够了。宁承佑想，小孩都已经把他当作了唯一的好朋友，遇到问题的第一个求助对象也只有他，还主动学习了撒娇的方法，用到他身上。这就足够了，就算他无法让小孩学会喜欢，无法让小孩喜欢上他，他也已经没有遗憾了。 　　宁承佑忽然很想抱一抱小孩，于是他张开双臂，微笑着望着小孩，后者仿佛读懂了他的眼神，不等他开口就点了点头，随后身体前倾，靠进他的怀里。 　　空落落的怀抱被已经长大的少年填满，宁承佑满足地收紧手臂，埋头在小孩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辰辰。” 　　小孩不太明白：“谢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宁承佑笑着说，“我以为你会觉得讨厌，并且远离我。” 　　小孩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这是小孩最熟悉的姿势——说话时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听起来有点闷闷的：“为什么要讨厌你呢？你没有伤害我，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我想太多了，怪我，”宁承佑承认错误的态度非常良好，“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么想了。” 　　小孩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反倒安慰他道：“不要被不确定的问题困扰。如果下一次你再有这样的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 　　宁承佑差点被他这副少年老成的语气给逗笑，心里因为这个拥抱升起的旖旎心思被打破，可偏偏他的态度还很认真。于是“容易被不确定地问题困扰”的大人只好听话地说：“好的，我知道了。” 　　小孩对他的认错速度和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从他的怀里出来，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宁承佑趁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现在距离晚餐已经过去了很久，都已经快到交接班的时间了。 　　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于是宁承佑赶紧让小孩睡觉，等小孩躺下以后，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巡视一遍，一直守着的福福和Tiger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放了心，坐在车边边盯着原西林边回忆方才，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直到该换班去叫严简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神秘的笑容，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程越给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小声嘟囔了几句，被严简低声哄了几句，才翻了个身重新睡了过去。 　　宁承佑毫无愧疚之意，对着睡熟的程越用口型说完“对不起”，之后还是一脸神秘的笑容。 　　严简话少，即使觉得他笑得奇怪也没说什么，哄好程越后就起身跟着宁承佑走了出去。 　　宁承佑把福福和Tiger留给严简：“我去睡了。” 　　严简点了一下头：“嗯。” 　　交接完毕，宁承佑理了理头发，回到车里找辰辰去了。 　　小孩还没睡着，可能是先前他们俩聊了太久，把睡意给聊没了，等宁承佑进车里的时候，小孩睁开眼，身体往一边挪了挪，给他留出空间。 　　“快睡快睡，”宁承佑脱下外套，躺到小孩给他留出的位置上，伸手帮小孩拉了拉毯子，自己拽了外套盖在身上，“明天还要赶路，赶快睡觉吧辰辰，不然路上该难受了。” 　　小孩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宁承佑侧身面对着小孩，望着小孩的侧脸酝酿睡意，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梦里也有小孩的身影的话，那今天就圆满了，没想到意识沉下去没多久，他真的就看到了小孩。 　　不过不是梦，宁承佑眼前的白光渐渐散去，小孩的面容与周围的景物一起出现，耳边重新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宁承佑意识到，自己这是又一次进入了小孩的精神域。 　　“又进来了？”宁承佑虽然说的是个问句，可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小孩也意识到了，和他一起俯身藏在草丛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宁承佑：“既然来了，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不过你的精神域倒真有意思，居然还有存档的功能，”宁承佑捂了一下耳朵，发现根本挡不住警报声，这声音就像是直接从他们神经里发出来的一样，捂也捂不住，他抬头望一眼又蹲下来，问小孩，“我们上次被弹出去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吧？” 　　小孩：“是的。” 　　警报声还在继续，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宁承佑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经意间瞥见小孩，发现后者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立刻问：“怎么了辰辰？很难受吗？” 　　精神域里的他们都只是意识的投射，不会真的生病，小孩这种表现只可能说明他的意识受到了影响，而且还是不好的方面。 　　“没事，”小孩说，“只是有一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宁承佑猜测，“头疼吗？” 　　小孩：“一点点。” 　　宁承佑立马用精神力帮小孩调节，因为现在他们是在小孩的精神域里，他不会受到精神壁垒的阻挡，轻而易举地就将小孩紊乱的精神力给梳理好了。 　　但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发现小孩又皱了一下眉。 　　宁承佑猜：“又疼了？” 　　小孩：“嗯。” 　　“怎么会这么快？” 　　耳边警报声仍然在响，宁承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声音？” 　　他帮小孩用灌注精神力的指尖揉着太阳穴，小孩：“我不知道。” 　　“那就试一试。” 　　宁承佑也不知道精神域里的警报该怎么解除，索性就用上了现实中的办法——直接砸掉，只不过把现实中的武器换成了精神力。 　　他用精神力对准试验楼上那个警报器，迅速一击，警报器应声而碎，那阵声音也戛然而止。 　　“成功了，”宁承佑回头问小孩，“还疼吗？” 　　小孩把按额头的手放下来：“不疼了。” 　　猜对了。宁承佑竖起手掌，拍一下小孩的掌心，权当是庆祝。 　　但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看到一队人朝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虽然这里是小孩的精神域，但由于之前受到的损伤，小孩除了自己的意识以外无法控制任何东西，自然也不能预料事态发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鉴于之前听到那两个“npc”聊天的事，宁承佑这次谨慎了许多，看清对方的前进方向以后就拉着小孩的手慢慢往后退，速度逐渐加快，幸好实验楼附近的灌木丛树丛很多，他们得以一步步退到拐角处，随后一个闪身，避开了那些人的视线。 第73章 抱 　　拐角是个非常普通的拐角，在树丛的掩盖下十分适合躲藏，所以他们没有被发现。那些人走过去翻了翻距离他们有段距离的灌木丛，什么也没有发现，随后就离开了，没有接着搜查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算是逃过一劫。 　　拐角往里是一条走廊，没什么人，为了避免那群人再返回，宁承佑决定继续往里走。 　　他牵着小孩边走边问：“这又是哪里？” 　　“这里是实验楼的侧门，”小孩说，“平时用来运送垃圾的。” 　　宁承佑皱了皱眉：“那味道肯定很难闻。” 　　虽然他们现在处在小孩的精神域里，压根闻不到任何味道，宁承佑还是象征性地皱了皱眉，拉着小孩靠近自己，美其名曰：“我们离近点儿就闻不到那股味儿了。”顺便还可以想象小孩身上的信息素味道，甜美。 　　小孩想象力没有他那么好，认真闻了闻，诚实道：“没有味道。” 　　宁承佑：“……” 　　宁承佑牵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辰辰，这种事情，要用自己的意念去感受，你再试试？” 　　小孩听话地又试了一遍：“还是没有。” 　　宁承佑：“你还真的试呀？” 　　他被小孩的认真逗笑了，勾了一下小孩的鼻子，忍不住揽住对方，感慨：“宝贝儿你也太可爱了吧，我说什么就信什么。” 　　小孩点了点头：“你让我信你，有什么不对吗？” 　　宁承佑愣了愣：“没有，非常正确。” 　　他竖起大拇指，自卖自夸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值得信任的人了，辰辰，只有我是最值得你信任的。” 　　“我永远不会骗你。” 　　“嗯。”小孩点点头。 　　他们继续往里走，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什么人，小孩说这儿是运送垃圾的通道，结果一路上他们没见到一个人，难道是因为今天没有垃圾可以运？ 　　前方又是一个拐角，宁承佑谨慎地停下脚步，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随后才探头看。 　　没有人。 　　他低声跟小孩说：“可以走。” 　　两人快速通过这一段，依旧没碰到什么人。 　　最后他们来到一扇玻璃门前，躲在门旁边的墙角，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有许多仪器正在运作，穿着实验服的人在各个仪器间穿梭，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大概是在做什么实验，宁承佑不太懂，低头想问小孩，却感觉小孩状态有些不对。 　　“辰辰？”宁承佑拍拍小孩，“怎么了？” 　　小孩脸色不是很好，仿佛又回到了刚进来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门内的景象，呼吸也有些急促，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样。 　　宁承佑意识到不对，连忙放出自己的精神力，精神丝缠绕上小孩的指尖。 　　由于标记的缘故，他的精神力对小孩非常熟悉，也很亲近，温柔地对小孩处于紊乱边缘的精神力进行疏导，两股精神力互相试探着缠在一起，不多时就亲亲热热地你来我往了。 　　感觉到小孩的精神力稳定下来，宁承佑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好点了吗？”他问。 　　小孩垂眸：“嗯，好点了。” 　　宁承佑：“刚才是怎么了？” 　　小孩：“有点……混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表情有点茫然，抬起头与宁承佑对视，视线扫过实验室的时候，精神力又有些不稳。 　　宁承佑注意到了他前后的变化，判断小孩的状况应该跟这个实验室有关系，或许里面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也可能是实验室本身对他而言就代表着什么。 　　可能是因为之前进去受到过折磨，所以小孩留下了心理阴影。 　　宁承佑一想到小孩曾经被抓进去试过不少次药，不知道受到多少次折磨，就想立刻把这个基地给毁了。 　　就连这个架构在小孩精神域里的基地也在这个范围内，被他列为了早晚要毁掉的名单中的一员，怎么看怎么恶心，要不是因为现在还没搞清楚小孩精神域怎么恢复，他早就帮小孩重塑精神域，把这里当成垃圾一样扔掉了。 　　之所以没对这里下手，是因为他有一种预感，精神域里的这个基地也许就是解决小孩精神域问题的关键，所以需要非常谨慎地对待。 　　因此，就算他再怎么看不顺眼，也得等把问题解决了之后再说，现在只能先忍着。 　　宁承佑抱住小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孩的视线：“别怕别怕，辰辰，哥哥在呢，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有我保护你。” 　　“你不是这里的十八号了，现在你只是我的辰辰，我的宝贝。” 　　“你记得吗？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的精神域里的场景，不是真的，只有我们两个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真的。 　　小孩阖上眼，与宁承佑的精神力相融的精神力似乎收到了主人的讯号，艰难地抽出几根精神丝，往玻璃门的方向延长。 　　小孩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了？宁承佑见状，连忙控制自己的精神力跟上去。 　　在他们两人的精神力触碰到玻璃门的那一刹那，门应声而碎。 　　宁承佑惊讶地挑了挑眉，回过头，小孩睁开眼，看向天花板。宁承佑抬头一看，发现原本完整无缺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瞬间福至心灵——难道要破解小孩精神域的关键就是毁掉这里？ 　　这个可是他的老本行，分分钟搞定。 　　宁承佑有些跃跃欲试，但还不忘询问小孩的状况：“怎么样了辰辰？” 　　他扶着小孩站起身，听见小孩说：“你说得对，这里都是假的——” 　　宁承佑点点头：“没错……” 　　小孩释放出更多精神力：“既然这样，那就毁掉吧。” 　　宁承佑自然尊重小孩的决定：“好。” 　　而且他并不打算袖手旁观，要跟小孩一起来。 　　他把自己的精神力与小孩的精神力凝成一股，两人的精神力一起化为无形的刀锋，冲入实验室内，将那些仪器和来往的研究人员都砸了个稀巴烂。 　　虽然有点多此一举，但宁承佑还是抬手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小朋友不要看这种场面，不然晚上会做噩梦。” 　　小孩没有反驳，也没有拉开他的手。 　　精神力扫荡非常迅速地结束了，他们停下的瞬间，被他们砸碎的实验室立刻清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宁承佑松开捂小孩眼睛的手，抬头一看，头顶的裂缝变大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否正确，也不了解这个裂缝的产生代表着什么，但只要能让这里发生变化就好。 　　宁承佑跟小孩对视一眼，抬脚欲往里走，但不等他们踏入空荡的实验室，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回过神，他们就回到了现实。 　　“又出来了，”宁承佑睁开眼，立刻转过身去看旁边小孩的情况，问，“怎么样？” 　　小孩慢了他两秒醒过来，迟钝地摇摇头：“没事。” 　　宁承佑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小孩的眼睛也很清楚，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但他仍然不放心。 　　精神域里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宁承佑现在回想起来，对天花板上那条裂缝依旧心存疑虑。虽然他认为那有可能代表毁掉那里就能挽救小孩的精神域，但也无法排除另一种坏的可能性，那就是，毁掉那里或许也代表着小孩精神域的崩溃。 　　精神域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几乎能和生命比肩。对于他们来说，一旦精神域崩溃萎缩，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变成一个废人，智力直接受损，大脑萎缩，基本生活无法自理，还要面临时不时的剧痛，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宁承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小孩身上。 　　那得多疼啊。他都不敢想。 　　宁承佑忽然想起来在精神域里小孩好像已经可以自由使用精神力了，于是让小孩：“辰辰，你现在试试，能不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小孩：“好。” 　　稍微酝酿了一下，小孩成功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但在现实中明显没有在精神域里那么灵活自如，最后险些没能收回去，还是宁承佑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忙才成功。 　　宁承佑望着他因为最后的失误而显得有点失落的眼睛，安慰道：“没事儿，你只是因为好长时间没有使用精神力，现在变得有点生疏了而已。只要接下来多练习，很快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再说了，还有我帮你呢，”宁承佑拍着胸脯跟他保证，“相信哥哥，我一定能帮你重回巅峰。” 　　“不是巅峰，”小孩对自己的评价就客观多了，“只有正常水平。” 　　宁承佑：“那就超越自我。” 　　“我们肯定能做到。” 　　小孩最终选择相信他：“好。” 　　安慰好小孩，宁承佑就开始干正事了。 　　“辰辰，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精神域。”宁承佑坐起身，扶着小孩也起来，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深入之前先询问小孩的意见：“可以吗？” 　　小孩点点头：“可以。” 　　由于小孩精神域的特殊情况，宁承佑不敢直接贸然穿透小孩的精神壁垒，只能用自己的精神力在外围探查，试探着靠近。 　　小孩的精神壁垒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隐蔽坚硬，对他这样一个已经跟小孩本人建立了临时标记关系的外来人员也不再排斥，在他的试探下，一点一点地接受了他的精神力，但依然不让他进入精神域。 　　不过好在宁承佑检查了一下，发现小孩的精神域没有丝毫要萎缩崩溃的倾向，反而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这无疑是个好现象。 　　看来他们在精神域里做的是对的，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毁掉那个基地。 　　宁承佑收回自己的精神力，忍不住抱了一下小孩。 　　“我想我们已经找到帮你治疗精神域的方法了，”宁承佑说，“马上，或者再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彻底好起来。” 　　小孩没有他那么激动，但显然也是很期待的，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缓缓抬手，主动回抱了宁承佑。 第74章 记忆 　　他抱我了！ 　　宁承佑脑子里回放着这句话，后背被小孩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留有余温，叫他忍不住想反手触碰感受，可是碍于车内众人，又不太方便，只好尽力忍住这股冲动。 　　白天的小孩只能保持孩童模样，板板正正地坐在他身边，眉眼低垂，演绎一个乖巧可爱但粘人的小朋友。 　　宁承佑觉得他的粘人程度有些不够，他巴不得小孩一天到晚跟手机挂件似的就挂他身上，一刻也不分离，那才叫好。 　　可惜小孩性格使然，做不出那样的举动。 　　唉，小朋友太独立也是一种苦恼。宁承佑一只胳膊垫在小孩背后，形成保护的姿态，顺便隔开小孩后背与车厢壁，防止因为车辆突然前进或刹车产生后坐力使小孩撞到车壁。 　　他对孩童模样的小孩无法生出任何绮念，尽管知道仍然是小孩本人，但内心根深蒂固的道德感并不允许他对这个模样的小孩产生任何想法，当然也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他对待小孩就像对待大多普通孩子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昨晚才刚刚对着原本模样的小孩表过白。 　　车上的时间百无聊赖，没有人讲话，众人都昏昏欲睡，宁承佑揽着小孩也靠在车厢上，半垂着眼问：“辰辰，你困不困？” 　　要是在前一段时间，小孩昨天大半夜都没睡觉，现在当然会困，都不用等他来问，说不定上车的时候就已经沉沉睡去。 　　但最近小孩的身体和精神力都在逐步恢复，相比之前好了不少，加上身为一个哨兵，他的身体素质一直都很不错，所以即使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精神依然很不错。 　　“不困。”小孩说。 　　“真的？”宁承佑用怀疑的语气微微扬声道，“你昨天陪我守夜守到凌晨，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现在真的不需要再休息会儿吗？” 　　他余光看见对面的原西林在他提到“守夜”时掀动了一下眼皮。 　　宁承佑悄悄捏了一下小孩的小拇指，小孩心领神会道：“真的不需要……” 　　话音未落，便掩唇打了个哈欠。 　　小孩：“……” 　　宁承佑眨了一下右眼，笑着说：“这叫真的不困？辰辰，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小孩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表情略微不自然地抿了抿嘴，默默垂下头，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不足一厘米的长度，小声说：“……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困而已。” 　　宁承佑：“所以你还是有点想睡觉对不对？” 　　小孩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挫败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不忘强调：“也只有一点想睡。” 　　“那就睡。” 　　宁承佑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用自己的外套将他罩住，摸摸他的后脑勺：“好了，睡吧。” 　　小孩埋首在他肩膀，听话地闭上眼睛。 　　宁承佑把手伸到外套里面，拍了拍小孩的手臂，当作击掌，然后速度很快地马上又抽出来，搂着小孩，不好意思地冲其他人笑了一下。 　　听到小孩“睡着”以后，程越才敢开口，他小声问宁承佑：“队长，你刚才说辰辰昨天晚上陪你一起守夜了？” 　　宁承佑：“嗯，我跟严简换完班回去以后他才睡着。” 　　“那也太晚了吧，”程越说，“你怎么不让他先睡啊？” 　　“对啊队长，”张北也说，“小孩儿可不能熬夜的，对身体不好。” 　　宁承佑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他不愿意睡，我也总不能逼他吧？” 　　程越：“为什么不愿意睡？是因为在外面不适应吗？” 　　宁承佑仗着小孩现在不能说话，开始胡说八道：“大概是因为我还没睡，他想等我。你们都知道的，辰辰性格比较粘人，没有我陪着，他连睡都睡不着。” 　　程越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真的？” 　　宁承佑装作没有看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好了好了，小声点，他已经睡着了。” 　　说完他对原西林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西林，小孩昨天睡得晚，今天就得多休息一会儿，麻烦你稍微担待一下。” 　　“没事，”原西林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小朋友要多休息才能长身体，大家都可以理解。” 　　“理解就好，”宁承佑假装叹气，装模作样地用听起来像苦恼的语气道，“我家这个小朋友就喜欢跟我待在一块，昨天晚上，就算晚上不睡觉也要跟着我，怎么哄都哄不走。” 　　他话说得虽然像那么回事，但细细品味之后，就能发现其中隐隐包含的炫耀意思。旁边的程越白眼翻了一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原西林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视线落在他怀里的小孩身上：“小孩子习惯跟最熟悉最亲近的人待在一起，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环境里，安全感本来就不多，晚上睡觉时又会变得更加低，这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寻找那个对自己来说最亲近的人，跟那个人待在一处才会安心，然后放松下来。” 　　宁承佑嘴角控制不住地泄出一丝笑：“这我知道，我当然是辰辰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看得出来，”原西林说，“宁队长很讨小孩子喜欢。” 　　宁承佑摇摇头：“那倒也不用，我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我就只喜欢辰辰而已。” 　　这个话题只是用来引原西林开口，好方便他们从中套话，宁承佑说完之后又很自然地提起别的事，车里的人顺着跟原西林继续聊下去。 　　从聊天的过程中，宁承佑再一次感受到了原西林的深藏不露。 　　对方好像无时无刻不处于全副武装的状态中，闲聊时表情和言语也都是滴水不漏的，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伪装能力当真厉害。 　　不过他到底还只是个凡人，无论再怎么武装，都还留有那么一丝漏洞可以钻。在宁承佑提到父母家人的时候，原西林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 　　这个动作并不明显，可却没逃过宁承佑的眼睛，身为向导，他对人的表情观察得最为仔细，很容易就捕捉到了原西林那一瞬间的迟疑。 　　看来这是个突破口。 　　宁承佑抓住这一点，乘胜追击。 　　小孩适时地动了动，仿佛睡着时无意识的挣动，宁承佑冲原西林抱歉地笑笑，先暂停聊天，把外套往上拉拉，轻轻拍拍“熟睡中”的小孩的背，等小孩安静下来，才把手放下来。 　　“我是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家人的，”宁承佑先起个话头，说，“我不知道父母是谁，听军部附属福利院的院长说，我是在八个月的时候被遗弃到他们那里的，然后就由国家抚养长大，十二岁的时候觉醒成为向导，直接进入了军部，对我来说，院长、老师，还有军部的长辈就是我的家人，他们对我都挺好的，很照顾我，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爱护培养。就是因为有他们，才有今天的我。” 　　“原来队长你是在军部长大的啊？”程越说，“怪不得我爸老是说军部有个特优秀的哥哥，还让我向他学习来着，搞了半天，那个哥哥居然就是你吗？” 　　宁承佑思考了一下：“在我的印象里，军部那时候会被这么形容的小孩子应该只有我一个。” 　　程越：“原来我们那么早就可以认识啊。” 　　“不止你们，”张北指了指原西林，状似不经意地说，“西林当时也应该跟你们差不多大。” 　　原西林点了点头：“是，我比宁队长大了六个月。” 　　程越立马道：“那你爸妈是不是也跟你提起过队长？是不是说他很聪明很优秀什么的，听起来叫人特别想生气的那种。” 　　宁承佑注意到，当程越说到父母两个字时，原西林的视线停滞了一下，随后才道：“提过，他们还说想介绍我们认识，但后来因为一直很忙，就没顾上。” 　　宁承佑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笑着说：“看来我们三个是有缘无分啊。” 　　原西林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勉强，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 　　原来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父母的？宁承佑猜想，要不然怎么会在提到父母的时候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呢？ 　　不过原西林的失态也仅仅只有几个瞬间，持续不到一两秒也就消失了，如果不是宁承佑观察力敏锐。根本发现不了。从这个角度讲，他还是很厉害。 　　又接着聊了一会儿，很快到了交接的时间，原西林自告奋勇要去开车，宁承佑给张北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了他的意思，主动跟原西林商量，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方便时刻关注原西林。 　　原西林一走，车里的空气都显得活泛多了。 　　程越问宁承佑：“队长，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有必要骗你们这个吗？”宁承佑反问。 　　程越：“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是真的的话，那队长你也……太难了吧。” 　　“八个月就把你丢了，你的亲生父母也太狠心了。”程越义愤填膺道。 　　宁承佑：“都过去了，没什么，我都不记得他们。”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惨，相反，比起大部分孤儿来说，他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那个了，更惨的现在在他怀里坐着呢。 　　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就不是自己从前的时光，而是小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小孩跟自己一样，也是从小无父无母，被他人抚养长大过得却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他身边的人都非常善良温和且慷慨，所以养出了这样一个他，可是小孩呢？ 　　小孩比他还要小一点，经历的却一点也不比他少。换算一下时间，当他在这边高高兴兴地上学的时候，小孩也许就已经开始在基地里摸爬滚打。他学习新技能新知识是为了提高自己，充实自己，而小孩则完全是为了活下去。 　　在他所不曾涉及的时间里，小孩一个人经历过多少困难，恐怕连小孩自己都不一定算得清楚。 　　套话跟心疼两不耽误，宁承佑用精神力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仗着原西林看不见，用精神联结向小孩传话：“真想抱抱你。” 　　小孩不太熟练地同样用这个方式回话道：“不是已经在抱了吗？” 　　宁承佑有些失笑，把小孩往怀里揽了揽，没说什么“不一样”之类的话，只道：“哦，没错，我差点忘了。” 　　小孩好像有点无语，半晌，在宁承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才说：“记忆力减退或许是一种疾病，需要尽早治疗。” 　　这下轮到宁承佑无话可说了，忍了又忍，才强颜欢笑道：“不用，真的，辰辰，我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 　　语言是十分苍白的，单凭这样的解释显然有些徒劳，宁承佑想了想，急中生智道：“比如我现在还记得昨天晚上我跟你说了喜欢。” 　　小孩：“……” 　　宁承佑：“我可以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来证明。” 　　小孩：“不用了，我相信你。” 第75章 魔术 　　这个“相信”的真实度有多高，恐怕只有小孩自己才知道。 　　好在宁承佑信了，于是就没有强行利用精神联结再向小孩表白一次。 　　过了一小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宁承佑就叫小孩：“辰辰，可以醒了。” 　　然而小孩却打了个哈欠：“可是我现在感觉有点困了。” 　　“困了？那就睡吧，我过一会儿再叫你。”宁承佑拍拍他。 　　“好，”迷迷糊糊的小孩也很懂礼貌，“谢谢哥哥。” 　　“不客气，快睡吧。” 　　话音刚落，宁承佑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微微一沉，偏头一看，小孩已经抵着他的肩膀睡了过去。 　　还真是个小孩子，睡着的速度这么快。 　　宁承佑将外套给他盖好，继续搂着他。 　　程越歪头看看小孩，小声问：“都这么长时间了，辰辰还在睡吗？” 　　他有点儿担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不然怎么会睡这么久。” 　　明晓也投来疑问的眼神：“是啊队长，从我们回来的时候辰辰就在睡，现在怎么还在睡？” 　　秦堰扶了扶眼镜：“有什么不对吗？需不需要我帮辰辰检查一下？” 　　眼看这群人马上就要上前亲自察看情况了，宁承佑连忙摆摆手：“没事儿，不用担心。” 　　他也不瞒他们：“跟你们说实话吧，刚才原西林在的时候，辰辰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他一直听着我们讲话呢，我还一边跟他聊天来着。不过现在渐渐有点困了，刚刚才睡着。” 　　“哦，”程越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辰辰是在装睡啊。” 　　“是啊，”宁承佑轻声说，“原西林的警觉程度很高，辰辰又不会说谎，他本身就已经不是个小孩子，神态动作什么的自然也跟真正的小朋友不搭边，我怕他一不注意就在原西林面前露出破绽，引起原西林的怀疑，所以就让他装睡一会儿。这样一举两得，既能让他避开与原西林的直接接触，又能通过这种行为，进一步让原西林相信他就是个普通但粘人的小朋友。” 　　程越竖起大拇指：“队长真厉害。” 　　宁承佑谦虚道：“没有，也就只有一般厉害而已。” 　　程越：“……” 　　玩笑开完，宁承佑立马正色起来，问他们：“你们刚才有没有观察原西林的表情？” 　　程越刚才的注意力被他带跑，一心都在回忆从前的事，当然没有时间注意原西林的表情，于是摇了摇头：“没有。” 　　秦堰和明晓都是后上车的，没赶上那个时间，也都摇头：“没有。” 　　只有坐在程越左手边的严简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观察了。” 　　宁承佑问：“有没有发现什么？” 　　“有，”严简说，“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表现很正常，神态也比较松弛，后来当队长提到亲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接着，当他自己提起父母这个词语之前，同样的眼神闪烁再次出现，两次的时间持续都很短，都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转换了眼神。” 　　宁承佑：“我跟你的观察结果一样，我也注意到了他这两次异常的眼神波动。” 　　“可这代表着什么呢？”程越有些不解，“不到一秒钟的眼神变化，还都是在提到跟家人有关的话题的时候，难不成他对这方面有什么执念？” 　　“也有可能是无法释怀，”秦堰说，“别忘了，我们这一次就是要跟着他一起去祭拜父母的。” 　　明晓：“不是说那只是个噱头吗？实际上他有可能是跟那个什么博士去接头的。” 　　“是，根据我们猜测，他这次的确有很大可能性是去跟那个我们至今还不是很了解的组织接头，”宁承佑解释说，“但我们刚才的意思是，他可能至今仍然对他父母的离去无法释怀。” 　　程越不太懂：“那……跟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有，”宁承佑说，“如果我们能确定这件事是真的，时至今日，他仍然放不下父母去世的事，那这就是一个突破口，依靠这个突破口，说不定我们就能套取很多有用的信息。” 　　严简低声补充：“就相当于我们找到了他的心理薄弱点，对准薄弱点加以攻击，会比用正常手段简便许多。”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程越说，“就是利用他的心里弱点，往这方面去套话对不对？” 　　宁承佑：“差不多就这意思，你明白就好。” 　　“那能确定这就是他的弱点吗？”程越又问。 　　“八九不离十，”宁承佑说，“不过还得继续试探，虽然微表情基本骗不了人。可毕竟原西林一直伪装得很好，说明这个人心机很深，也说不准这些表象是不是他故意装出来骗我们的。” 　　程越：“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宁承佑笑了笑：“怎么？害怕了？” 　　程越表情一僵：“那倒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怕他？” 　　但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默默攥紧了，精神域里的兔子开始上蹿下跳，精神显而易见地变得紧张起来。 　　“不怕，”就在这时，严简握住程越的手，低头在程越耳边说，“我会保护你。” 　　耳尖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悄悄蒸红了，程越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捂耳朵：“……我……不不用你保护。”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得有点高，把睡了一会儿的小孩都给叫醒了，后者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半睁着眼，表情茫然无措，像是在问怎么了。 　　宁承佑连忙低头去哄：“没事没事，那两个哥哥刚才在聊天，吵到你了吗？我让他们小声一点。” 　　程越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跟小孩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太大声了，吵到你了吧？对不起，我错了。” 　　小孩揉了揉眼睛。意识清醒了不少，听见宁承佑问“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的时候摇了摇头：“我不困了。” 　　随后又转头对程越说：“没事，我本来就已经快要醒了，你没有吵到我。” 　　太乖了太乖了，听他这么一说，程越在心里默默流泪，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宁承佑看程越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分有危机感地把小孩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宣示主权一样，用眼神警告程越：别看了，再可爱他也是我的。 　　程越不服气地撇撇嘴，可惜先前做错了事，底气有些不足，没敢反驳他，精神体在精神域里郁闷地兜着圈。可没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勾了一下。 　　侧面的人从后面拥住他，贴着他的耳朵，程越感觉自己的精神域里出现了一头庞然大物，是一头狮子，长长的鬃毛，锋利的獠牙，面容威武身材雄壮，是严简的精神体，正一步一步地朝他的精神体走去。然而两个原本应当算是天敌的小家伙的碰面却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惨烈场景，他的精神体没有后退，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白白的小兔子蹲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显眼极了。 　　狮子走上前，庞大的身形将小兔子完全笼罩起来，下一秒，它低头对上兔子红彤彤的眼睛，却弯曲前腿，也跟着趴了下来，歪头贴着地面，爪子伸到兔子面前，轻轻拨了拨兔子的耳朵。 　　精神体与本尊互相之间是存在感应的，兔子的长耳朵被拨弄的同时，程越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被碰了碰，随后精神域里的狮子小心翼翼地让兔子爬上自己的前臂，翻了个身，将兔子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跟兔子玩耍。现实中，严简环抱着程越，嘴唇轻轻擦过程越的耳朵，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有他主动把精神体放进程越的精神域里安抚程越的精神体，程越确实觉得好多了，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严简没有松手的意思，仍然抱着他，“还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程越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要。” 　　严简脸上笑意加深：“好。” 　　余光看到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宁承佑下意识挡住小孩的视线，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少儿不宜”，小孩一开始还没看到，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看看程越和严简，又看看自己，问宁承佑：“哥哥，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宁承佑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来，“我手有点麻而已。” 　　小孩：“哦。” 　　现在原西林不在，估摸着时间还得一会儿，宁承佑问小孩：“辰辰，你想不想变回去？” 　　小孩点点头：“想。” 　　“那就变回去，”宁承佑说，“反正距离他回来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好。” 　　说完，宁承佑就帮着小孩解衣服，早上他们起得匆忙，穿得也比较宽松，加上现在小孩身上还有宁承佑的外套，要变回去其实还挺方便的。宁承佑让其他人先背过身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好了。 　　“可以转回来了。”宁承佑说。 　　其他人纷纷转回来。第一眼落在小孩身上，程越还是有点不适应： 　　“不管再看多少次，我还是觉得这样很像大变活人。” 　　小孩没听过这个词，询问宁承佑：“那是什么？” 　　宁承佑解释：“就是一个魔术，能凭空把一个人变出来或者变没有。” 　　“魔术？”小孩指着自己，“跟我一样的？” 　　“不一样，但有一点像，”宁承佑说，“除了变的人没有你好看以外，还有这种魔术通常就是一种障眼法，大多数都是靠道具完成，等回去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小孩：“好。” 第76章 宝宝 　　这两个人之间最近有点奇怪，一聊起来，氛围给人一种不允许外人插足的感觉。 　　程越狐疑地皱起眉，捅了捅身后的严简：“我怎么感觉队长跟辰辰……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严简看了宁承佑一眼，心里对那边的情况有些了然，但佯装不知，反问道：“怎么不对劲？” 　　程越轻轻“嘶”了一声：“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很不一样……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 　　严简摇摇头：“没有。” 　　“没有吗？”程越有点怀疑，“那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不知道，”严简嘴角挂着笑，循循善诱道，“你觉得他们是哪里不对劲呢？” 　　程越：“我也不太清楚……” 　　“感觉……”他仔细观察宁承佑的表情和眼神，语气不太确定道：“就是觉得，队长对辰辰好像有点，太不一般了——”他想着想着，灵光一现：“——就好像对自己的恋人一样。” 　　“不对，我看有的人对恋人也没他对辰辰这样好。” 　　严简：“那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程越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对我……啊？什么？你说什么？我刚在思考问题，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严简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跟你说的有些人对待恋人相比较。” 　　“这有什么可比性？我们又不是……”程越讲到一半突然卡壳，因为精神域里的狮子突然站起来一口叼住了他的精神体，随后飞快地跑出了他的精神域，一转眼就跑到了严简的精神域里。 　　“你这是干什么？”程越不解道。 　　严简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道：“没事，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如果能像这样随意进出彼此的精神域代表什么。” 　　程越：“代表我们是好兄弟？” 　　严简：“……” 　　他难得一次无话可说，精神体在精神域里抱着兔子滚了好几圈，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咬牙笑着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程越一脸哥俩好地拍拍他的手臂：“我就说嘛，咱俩从小一块长大，绝对的好兄弟。” 　　严简报以微笑，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几个人听力都不错，车里又不是什么隐密空间，自然都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宁承佑没想到程越居然比辰辰还懵懂，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为严简深深鞠了一把泪，他没想到程越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居然还觉得俩人这样是好兄弟地表现。看来这循序渐进的法子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搞不好就从情人变兄弟了，自己还没处说理。 　　宁承佑递给严简这个同情的眼神，还好他已经跟辰辰讲清楚，表过白了。想到这里，宁承佑忍不住为自己庆幸。 　　虽然小孩现在也还没有答应他，但至少他已经开了个好头，让小孩知道了他的心意。当然最重要的是小孩太好，即便不懂，也没有随意贬低排斥他，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发生改变。 　　宁承佑情不自禁地握住小孩的手，后者转过头：“有事吗？” 　　“没有，”宁承佑捧着小孩的手，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感觉你的手有点凉，我给你暖暖。”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小孩的体温确实有点偏低，加上现在车窗开着，车行驶过程中难免有风灌进来，体温恢复的速度就慢了点，这样贴在宁承佑温热的掌心里还挺舒服，于是他就没有把手抽走，就这么让宁承佑轻而易举地得逞了。 　　坐在对面的明晓望望那边，又望望这边，最后挎住秦堰的手臂，让秦堰靠在自己肩膀上：“我也有男朋友。” 　　秦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有反抗，随她去了。 　　原西林要去的地方是G城，距离中央城比较远，跟宁承佑他们之前去接那个教授去的C城倒是很接近，这又是一个“巧合”。 　　他们在路上走了三天，没遇到什么意外，因为有几个哨兵灵敏的五感帮忙，所以他们少走了很多弯路，并且在途经危险时及时进行了躲避，这一路走得倒也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地就来到了G城前一站。 　　宁承佑记着临走前许潮生的嘱托，到E城的时候停了一下，回到原先许潮生短暂居住的那栋房子，找他要找的东西。 　　这边遭到过丧尸的袭击，他们临走之前虽然处理了一些，但人走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当然也就无法控制。再加上这段时间经过了这么久，那里现在什么情况，宁承佑还真不能确定。 　　因此，他决定只带严简一个人，让其他人留在车上，待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位置，等他们回来。 　　严简先下车，宁承佑起身的时候，小孩也站了起来。由于原西林也在车厢里，宁承佑一开始认为小孩是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粘人”这一属性，所以也跟着演，笑着拉着小孩的手，将小孩交给其他人：“辰辰乖，哥哥现在有事要做，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 　　一般来说，如果小孩真的是在演戏，听到他这话就应该顺水推舟点头了，可是宁承佑说完以后，小孩却摇了摇头。 　　他这才意识到小孩好像并不是在演戏，而是动真格的，真的想跟他一起去。 　　见他不答应，小孩还学着自己之前看到过的电视画面，用另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角晃了晃，眼睛自下而上看他：“哥哥？” 　　被他这么一看，宁承佑险些脱口而出“好”，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收敛笑意，蹲下身来：“辰辰，外面很危险，哥哥可能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我可以，”小孩坚定道，“我会保护好自己。” 　　宁承佑又劝了几句，小孩还是坚持要跟他一起出去。 　　从理智上说，宁承佑当然相信他能保护好自己，毕竟之前小孩一手一只变异动物的画面他也不是没看过，可是从感情方面想，他并不想小孩陷入危险当中，这让他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境地。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些疑惑，他觉得小孩今天的表现莫名有些反常。明明平时小孩不会这样的，以前在这种紧要关头，小孩从来不会这么固执，都是听从安排，绝对不会添乱。 　　这次虽然说也算不上是添乱吧，可是这股倔劲儿又是从哪儿来的？还学会对他用上撒娇这招了。 　　这攻势让宁承佑着实有点招架不住。 　　他正犹豫着，就在这时，小孩忽然身体前倾，跟要说悄悄话一样，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刚才看到那个人使用通讯器了。” 　　宁承佑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搂住小孩，表情无奈地摇摇头：“宝宝怎么这么粘人呢？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只能带你这一次，我们说好了，下一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他对车内众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看来我得把辰辰带上了，不然他马上就要哭了，一哭起来这一车的人都不一定哄得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还是我把他带走吧。” 　　“去吧队长，”其他人朝他挥挥手，“注意安全。” 　　宁承佑转身下车，跟严简一起走出十几米，直到确认在这里讲话不会被听到，才问小孩：“辰辰，你刚才说你看到他使用通讯器了？” 　　“嗯，”小孩点点头，“就在你们即将下车的时候，他拿出通讯器快速按了几下，不到五秒钟，就收了起来。” 　　“动作还挺快，”宁承佑感慨道。 　　严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在说谁？原西林？” 　　“对，”宁承佑说，“辰辰说刚看到原西林在你下车，我转身的时候，用通讯器发了什么。” 　　严简：“发了什么？” 　　小孩回忆了一下：“没看清楚，但不长，因为他只用了不到五秒就把通讯器收了起来。” 　　宁承佑：“能看到就够了，至于发的什么内容，我们之后再研究。” 　　严简点了点头，随后问小孩：“所以你叫住我们就是因为这个？” 　　小孩承认得很干脆：“是的。” 　　“真棒，”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头，“不愧是我的小宝贝。” 　　小孩眼神有点疑惑：“小宝贝？宝宝？是说我吗？之前你也这么说过，但我并不是小孩子。” 　　他微微皱着眉头，碧绿的眼睛和表情一起竭力表达着自己的困惑。 　　宁承佑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泛起了笑容，就连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严简也少见地勾起了唇角。 　　看到他们的表情，小孩更是不解，歪了歪头：“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宁承佑清了清嗓子，“辰辰，这个称呼并不是单指小朋友的。” 　　他解释说：“宝宝，宝贝，小甜心……这样的称呼也可以用来当作关系亲密的人之间的爱称，就像我喜欢你，所以你是我的宝贝小甜心，我会称呼你为宝宝。” 　　旁边的严简挑了挑眉，好像明白了什么。 　　宁承佑：“这样解释的话，你听得懂吗？” 　　小孩：“听得懂。” 　　他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问：“那我也需要称呼哥哥为宝宝吗？” 　　宁承佑猝不及防地被空气呛了一口，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用，这个就不需要了，你就按原来的，叫我哥哥就够了，我喜欢这个称呼。” 　　小孩：“哦，好。” 第77章 会 　　边走边聊，等快要到那栋房子的时候，宁承佑停了下来。 　　小孩也很警惕地放轻了呼吸。 　　他们先猫着腰观察了一下，宁承佑放出福福前去探路，确定前方并无异常之后才继续前行。 　　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有不少丧尸经过，因为草丛地上有很多丧尸活动的痕迹，看来在他们离开以后，循着人类的气味来到这里的丧尸有很多。 　　宁承佑在进那栋房子之前做好了面对一屋子狼藉的准备，但推开门以后，出乎他的意料，这里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脏乱不堪，完全没有被丧尸洗劫过的痕迹。 　　他有点惊讶，本来还想捂住小孩的眼睛，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挺干净的。”他抱着小孩走进去，看到院子，里面只是比他们头一次来的时候稍微脏了一点——毕竟人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这么久没人收拾，脏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并不凌乱，他又回头看看，大门上也并没有被丧尸抓挠的痕迹。 　　宁承佑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奇了怪了，难道我们离开以后就没有丧尸进来过？可刚才我们过来的路上明明发现丧尸经过的痕迹了啊？难不成它们从这儿过去，却没注意到这栋房子？这怎么可能呢？” 　　严简同样皱紧了眉：“即使人已经离开，这里也应该会留下味道才对，但丧尸经过却不进来，的确不符合常理。” 　　小孩也点了点头，拉了拉宁承佑的手，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宁承佑就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在院子里自由行动，顺便弥补一下这两天一直待在车上的憋闷。 　　由于许潮生临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们那东西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宁承佑用之前给小孩的那个通讯器给对方发了消息之后对方也没有回，所以他们暂时就只能靠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这里找。 　　先从一楼开始。 　　小孩在院子里走，宁承佑的视线便始终分一半落在他身上，以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院子里一棵小树苗面前，似乎在打量它。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宁承佑走过去，俯身问道。 　　小孩指着树苗：“这棵树苗看起来很熟悉。” 　　宁承佑：“熟悉？” 　　他仔细地瞧了瞧树苗，除了这是棵新生树苗，而且看起来有点像柳树以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他倒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院子里有这棵树苗，而且树苗看起来还很小，像是刚种上去没多久，地下的泥土都还是松软的，绝对是在他们走之后才种下的，或许就在几天前。 　　可他们都走了，许潮生也没有在这里留下人手，这棵树苗又是谁种下的呢？ 　　总不可能丧尸还有种树这项技能吧？ 　　“你之前见过这样的树苗？”宁承佑问。 　　小孩垂着眼：“不太确定……如果——” 　　他抬手想去摸，动作却被宁承佑制止了：“先别碰，万一有病毒怎么办？” 　　宁承佑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自己戴上，蹲下来问小孩：“是要摸什么特征或者记号吗？” 　　小孩点了点头：“如果是我想的那种的话，那它上面应该会有一个数字编号。” 　　编号？宁承佑伸手去摸，从树的根部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捋，最终在树苗主干分出的一根树杈的底部发现了一个类似记号的东西，很小，形状却很工整，像是被人刻上去的。 　　“6……73”由于角度比较刁钻，宁承佑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才确认上面刻得是什么。 　　严简这时也走了过来：“你们发现了什么？” 　　宁承佑侧了侧身：“这个树苗好像有点古怪，上面有个编号，辰辰还说他见过这种树。” 　　他问小孩：“辰辰，你是在哪儿见的？” 　　确认了上面有序号，小孩心里的猜测就落实了，告诉他：“在基地里。” 　　“是医生的习惯，基地里的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编号，就像我们一样。” 　　宁承佑吃了一惊：“基地？那这棵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严简：“这棵树看上去像是刚种下不久的，或许在我们离开之后有人来过这里。” 　　“那个医生有这种每到一个地方就在哪个地方种棵树的习惯？”宁承佑忽然觉得有点搞笑，一本正经道，“那我热烈欢迎他拜访我国的撒哈拉，在那里，他一定会成为传播绿色与和平的使者。” 　　小孩被他逗得表情差点没绷住，抿了抿嘴才说：“不，他并不是走到哪里就种到哪里。他只会在自己觉得值得停留的地方才会种下这种树，类似于一种标记。” 　　宁承佑眉头微皱：“也就是换句话来说，他很有可能来过这里。” 　　小孩点了点头：“没错。”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严简对视一眼，又看向小孩：“按照这种说法，这里很有可能已经被他当成了居住地？” 　　“很有可能。”小孩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棵小树苗，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宁承佑瞬间警惕起来，虽然他在他们靠近之前就已经用精神力勘察过这里，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可听小孩这么一说，他却不得不再度打起十二分精神进行戒备。 　　有了这个前提，他再去看这里，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许潮生当时离开以后，他们就没有再回到这里，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那些人是怎么收拾东西的，但那么多人，那么短的时间，想也能想到那会是多么凌乱的场面。 　　可是现在看来，这里却一点也不乱。 　　不仅不乱，除了落了点灰尘以外，院子里还非常的整洁。 　　宁承佑站起身，顺便把小孩也抱了起来，将福福和Tiger从精神域里放出来，走在前面，他们三个则跟在后面，一起进屋去察看。 　　屋内比外面还要干净些，地板光可鉴人，他们头一回来的时候坐的那个沙发也仍然摆在原处，上面没有被坐过的痕迹。 　　这里既像有人，又像没人。 　　一切都还没有明晰，他们无法确定这里是否真的被“博士”给“征用”了，再加上他们只有三个人，万一这件事是真的，他们又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直接上去跟人硬碰硬着实不太现实。况且外面还有好几个同伴正在等候他们回去，原西林这个危险分子也在其中。他还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宁承佑决定速战速决，尽快找到许潮生让他们找的东西，之后立马撤退，不做停留。 　　正巧这时候小孩身上的通讯器隐隐震动了一下，声响很轻，只有贴身保存的小孩感觉到了，马上掏出来看，发现是许潮生回复了信息。 　　“二楼储物间门后墙边紧贴地面的从左数第二块瓷砖后。” 　　宁承佑按照信息里的指引，顺利地找到了许潮生要找的东西，是一个用黑色布袋装着的东西，看起来很神秘，摸着像是个小盒子。 　　总不可能又是个通讯器吧？ 　　许潮生的回答则是：“打开你就知道了。” 　　然而宁承佑现在没有时间打开，一拿到东西，他就迅速地恢复了现场布置，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痕迹，随后召回在周围巡视的福福和Tiger，抱着小孩，带着严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栋房子。 　　在他们走的时候，小孩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树苗，宁承佑注意到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没事，”小孩收回视线，很平静地说，“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宁承佑快速地边走边说：“介意跟我聊聊吗？我是说等回去以后，现在这种情况可能不太适合，但那之后肯定就合适了。” 　　“到时候你说，我听，可以吗？我能拥有这个荣幸吗？” 　　小孩一向坦诚：“可以。” 　　“好嘞。” 　　宁承佑加快速度，不过就在快要接近他们的车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冲严简招了招手，让他跟自己一起先躲在两棵大树后，低声道：“你记不记得，辰辰刚才说看到原西林在我们临走的时候用通讯器发了个什么？” 　　严简点了点头：“你是说……” 　　“如果他真的是跟那个博士发的，而就我们刚才的猜测来看，博士现在还很有可能就在这片区域，”宁承佑说，“你觉得，他会不会过来？” 　　严简：“如果是我的话，我会。” 　　宁承佑：“我也会。” 　　“所以得谨慎点，”宁承佑探头去看那辆车，从外面来看没有异常，就是不知道内部如何。 　　就在他准备先派福福过去的时候，小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也会。” 　　宁承佑愣了一下：“辰辰是想说，你在那种情况下也会过去？” 　　小孩：“嗯。” 　　“我们真有默契，”宁承佑笑眯眯地说，“就连选择都是一样的。” 　　他举起手，手掌对着小孩，经过一段时间的耳濡目染，小孩已经明白这是击掌的意思，于是也抬起自己的手，对着他的掌心轻轻拍了一下。 　　宁承佑满足地开始进行计划。 第78章 暴风雨 　　精神体在这种时候就往往能派上大用场。宁承佑与福福建立了视觉共享，福福看到什么，他就能同步看到什么。 　　福福在草丛中蹦蹦跳跳，他的视线也就跟着一起上蹿下跳，宁承佑只能放出杀手锏——Tiger，让后者跟着它，才勉强拉回了这只信马由缰的小狐狸。 　　两个精神体并肩前行，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们的车。宁承佑他们躲在树后，紧张地等待结果。 　　车里并没有传出奇怪的动静，宁承佑让福福先绕到车头看驾驶室，结果发现那里并没有人。他又让福福和Tiger一起回到后面。 　　Tiger现在还是小猫的样子，跟福福一样大，两个小家伙直起身体往里看。借着福福的视线，宁承佑终于看到了车里的景象。跟他们走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他的队员们神态自然地坐在里面，正在聊天，原西林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移动，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但视线却时不时扫过其他几个人。 　　没有出现陌生人，看样子，那边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现。 　　宁承佑微微松了口气：“没有发现异常，我们过去吧。” 　　“好。” 　　他们从树后现身，往车的方向走过去。 　　不过，虽然现在并没有在车上发现医生的人的踪迹，但宁承佑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心里仍有疑问，想知道原西林在他们离开之前到底发了什么，那个医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现在又在哪里？ 　　既然小孩说在院子里发现的那棵树苗代表医生很有可能把这里当成了驻扎点，那他这时候为什么不在这里？是找到了其他地方所以抛弃了这里？还是说，他此时正在某个地方潜伏着，正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待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无数问题在宁承佑脑海中盘旋，他眉头紧锁，直到回到车上也没松开。 　　“队长回来啦，东西找到了吗？”程越第一个发现他们，探头出来问道，他很快发现宁承佑的表情有点不太对，“怎么了吗？队长怎么是这副表情？是没找到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其中包括原西林。 　　宁承佑还没打开那个盒子，自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也不想告诉原西林，于是顺着程越的话说：“没错，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许潮生要的东西。” 　　严简懂得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小孩也跟着露出遗憾的眼神。 　　“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许潮生没说吗？”程越问。 　　宁承佑：“没有，他只说让我们帮忙找一下，却没有形容那个东西有什么特征，我们刚才进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怕你们这边出什么意外，就先回来了。” 　　程越：“怎么回事？” 　　严简道：“我们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就把房子从里到外翻了一遍，但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值得被千里迢迢赶回来寻回的东西，于是只能无功而返。” 　　宁承佑坐进车里，叹了口气：“这下可没法儿跟许潮生交差了。” 　　他故意用带着淡淡失落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小孩坐在他腿上，被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手指，接着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 　　小孩迟疑了一下，领会到他的意图，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安慰他一样，声音有些僵硬地说：“哥哥，别难过。” 　　宁承佑顺势反手握住小孩的手：“我知道，是我的疏忽，临走之前光顾着快走了，没想起来问许潮生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辰辰你不用安慰我。” 　　小孩没说话，手却又拍了他两下，做足安慰的戏码。 　　本来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其他人还有可能会产生怀疑，可现在连小孩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都信以为真了。毕竟在他们眼里，小孩从没说过谎，所以现在也不太可能会骗人。明晓说：“我觉得应该没事吧，队长你也不用这么自责，许潮生应该不会怪你的。” 　　“对呀对呀，”程越附和道，“是他请你帮忙，你又没说一定能做到，这种事情哪有绝对的，肯定存在失败的可能的，队长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张北也说：“许潮生没有告诉你那东西是什么，你也忘了问，这属于你们两个共同的疏忽，队长你不用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再演就要过头了，宁承佑见好就收，又叹了口气说：“算了，等回去以后再跟他解释吧，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下次单独再来帮他取。现在还是正事要紧，我们接着赶路。” 　　“嗯！” 　　表演结束，他们开始继续赶路。宁承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演技有没有骗过原西林，后者自始至终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表情也没有发生变化，坐在那里就跟老僧入定似的，叫人很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在和小孩打配合演戏的时候派出福福盯着原西林，却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后者有什么反应，原西林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把他们聊天的声音当成了背景音，面无表情地在想着自己的事。 　　宁承佑不会读心术，没法直接听或看到别人的想法，因此对于原西林的表现，他虽然有疑问，但还没有找到头绪。 　　他有点偏向于对方是在憋一个大招，就是不确定会是什么。 　　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宁承佑也越发警惕，他总有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因为现在的原西林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同寻常，这样的表现虽然严格意义上不能被称为坏事，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好事。因为一般来说，只有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世界才会是最平静的，而原西，的这种表现让他不得不联想到这一层，心情很难平静得下来，总担心原西，下一秒就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他让福福和Tiger先跑到前面探路，以便及时发现问题。 　　察觉到他此刻神经紧绷，小孩也跟着变得严肃。 　　宁承佑握着小孩的手在掌心，轻轻敲自己的指节，低头看一眼时间，手表上面显示的是“十三点二十四分”。 　　已经是下午了，他们距离G城只剩下最后几十公里，前方一般人看不到的精神体“探路员们”没有传来坏消息，但宁承佑仍然不曾松懈下来。 　　也许原西林会在这最后的一段路途中做什么。 　　他正想着，眼前忽然亮起一道白光，一瞬间将车内照得亮入白昼，随后就消散而去，没过几秒，又忽然听到“轰隆”一声。 　　“打雷闪电？”程越说，“是要下雨了吗？” 　　严简看了看窗外，说：“很有可能。” 　　沉思被打断，宁承佑循声向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天空已然布满了乌云，黑压压一大片，将他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都掩盖住，几乎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架势，刚才的雷声和闪电很显然就是从乌云中来的。 　　变天了。 　　就在宁承佑看的这么一小段时间里，云层竟然又往下压了几分，仿佛快要坠落到地上一样，给人一种伸手就能触摸到的感觉。 　　小孩也跟着宁承佑一起往外看，瞧着云层不断翻涌流动，并且还有越来越低的趋势，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云彩。但很可惜，所谓触手可及的云层只是人类的眼睛给大脑造成的一种错觉，实际上云层距离他们还有十万八千里，所以他没有能够摸到。 　　这么“幼稚”的瞬间，宁承佑当然没有错过，他就在旁边，看着小孩把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嘴角渐渐勾起。 　　“云现在距离我们还很远，这样是摸不到的，”宁承佑抱着小孩让他离窗口近一点，指着云彩告诉他，“等我们回去以后，我带你去坐摩天轮，那样会离得近一点。” 　　小孩问：“坐在那上面就可以摸到云？” 　　宁承佑：“那当然……还是不能的。” 　　“不过那边有那种长得很像云彩的棉花糖，到时候你可以尝尝。” 　　小孩点了点头：“好。” 　　“马上就要下雨了，”宁承佑回头对车里的人说，“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会儿雨？看这样子，这场雨应该不会小。”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闪电加雷声“轰隆隆”地滚了过来，云层也变得越来越厚了，肉眼看起来，天空好像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程越也说：“对啊，下大雨就不好开车了，不安全，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停下吧，等雨停了以后再继续走。” 　　他问严简：“严简你觉得呢？” 　　严简：“这样很好。” 　　他们从窗口叫前面的人，副驾驶的明晓听完也道：“我没有意见。” 　　秦堰也没有，张北更是听完以后就开始往窗外望，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落脚。 　　宁承佑看向小孩：“辰辰你觉得呢？” 　　小孩：“我没有意见。” 　　“好，”宁承佑的视线转向最后一个人，微笑着问，“原西林你呢？你同意我们先停下避一会儿雨吗？” 　　被提到的瞬间，原西林抬起头，表情看起来很正常，扯了一下唇角算是回应宁承佑的礼貌微笑：“我同意。” 第79章 有人 　　这场雨来得十分迅猛。他们刚找到落脚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在最后一个人跳下车，脚步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刹那，屋子里瞬间亮如白昼，随后一声响雷忽然平地炸开，豆大的雨点接踵而至，几乎没给人留任何喘息的机会，顿时就倾盆而下。 　　幸好他们跑得及时，万一要是再慢那么一分钟，恐怕就得被浇成落汤鸡了。 　　“幸亏我们走得及时，”宁承佑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雨说，“要不然现在肯定就倒霉了，这么大的雨，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哪儿还能走得动。” 　　其他人也都深以为然。 　　“就是这下子可能会耽误一定的时间，毕竟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它不停，我们就走不了，所以到G城会稍微晚一点，”宁承佑回头说，“原西林，你觉得可以吗？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原西林已经收拾出了一片空地，将自己的衣服铺上去，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他叫自己，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道：“没事，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那就好。” 　　宁承佑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后也开始收拾起来。 　　这儿就是一个两层的大仓库，墙角还残留着一些麻袋，以前应该是用来装什么货物的，病毒爆发以后，人死得死，跑得跑，再不就成了行尸走肉，能带走的都已经带走了，该毁掉的也都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些搬不动带不走的建筑留在这里，饱受时间的蹉跎。 　　所幸这里虽然又脏又破，却没有被丧尸染指，里面没有在某些地方偶尔会见到的血腥场景，倒显得这里干净多了。他们大致整理了一下屋子内部，把地上的脏东西都清理干净，好歹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空地，勉强可以在那儿打个地铺凑合一夜。 　　把垫子铺上，宁承佑让小孩跟其他人先在那儿坐着，自己去转了转，从楼梯拐角找到了几根手臂粗细的木头，还有半袋子稻草。 　　“外面下雨，一会儿估计会冷，我们先生点儿火吧，”宁承佑把东西拎回去，说，“毕竟在这种地方，也没别的取暖方式了。” 　　“好。” 　　程越问：“队长你在哪儿找到的？” 　　宁承佑指指楼梯：“楼梯拐角那儿，就这么几根，我摸着是干的，应该能点得着。” 　　他带了打火机，先点燃稻草，随后又用稻草引燃了木头，把几根木头架在一起形成比较坚固的结构。火一开始烧得很慢，加上他有意控制，不想让木头烧得这么快，所以火焰不算太大，温度也不是很高。不过就目前这个时候来说已经足够了。 　　宁承佑伸手试了一下，“还是挺暖和的。” 　　他问小孩：“辰辰要不要试一下？” 　　小孩坐的位置属于目前的火焰波及不到的地方，宁承佑怕他感觉不到温度，会冷，就招呼他坐过来一点。 　　“好。” 　　小孩走过来，学着他的样子伸手靠近火堆，不过显然不知道应该跟火焰保持安全距离这个道理，手伸得很近，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把小孩的手拉回来。 　　宁承佑举起小孩的手检查了一遍，因为被他拉回来得及时，小孩还没有接触到火焰，白皙的手指上连红痕都没有。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受伤。” 　　“火焰的温度很高，贸然靠这么近的话会被烧伤的，”宁承佑对小孩说，“辰辰，烧伤可是很疼的。” 　　小孩却并不害怕道：“可我不怕疼。” 　　宁承佑摊平手掌，将小孩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我知道，辰辰很勇敢，不怕疼，这样的确很厉害。可是辰辰，有的时候，人是可以不那么勇敢的。” 　　“你是可以害怕的。怕疼，怕火，怕陌生人，怕病毒……都是被允许的，你没有变得无懈可击，藏起所有弱点。因为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你有我呢。” 　　宁承佑将小孩的手拢在掌心里，“我不会让你疼。” 　　小孩直视着宁承佑的眼睛，这双茶色的眼瞳中包含着很多情绪，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宁承佑耳边，小声问：“这也是喜欢吗？” 　　宁承佑一愣，随即点头：“对。” 　　小孩：“我明白了。” 　　宁承佑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不过小孩既然没有说，他也就没问。 　　火慢慢的烧得旺了，宁承佑调整了一下，压了压火势，随后又起身，“这几根木头恐怕不够烧的，我再上去看看还有没有。” 　　刚走没两步，他忽然停下来，转身问小孩：“辰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小孩正好也坐得无聊：“要。” 　　“那就来吧。”宁承佑伸出手，牵着朝他走来的小孩，去往楼梯的方向。 　　二楼比一楼面积要小很多，只有三四个小房间，里面分别都有桌椅，有一间里面还有一台复印机，地上还有散落的纸张，大概之前是被用来当办公室的。 　　宁承佑打开抽屉，里面装着好几沓空白的复印纸，他把纸拿出来，又拎了三把椅子，准备拿到楼下劈开当柴烧。 　　小孩跟在他旁边，也拿了一沓纸。纸比较轻，在小孩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宁承佑就没有阻止。 　　拿完东西，俩人又一块下了楼。 　　“把这椅子给劈开，也能烧。” 　　明晓：“但我们没有工具。” 　　“这个简单。” 　　宁承佑把椅子往地上一扔，一脚下去，被他踢中的那个椅子就自动散架了，他再弯腰掰掰，就把一张完整的椅子在一分钟之内变成了一堆木柴。 　　明晓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剩下两个也被他如法炮制，“劈”成了待烧的柴火。 　　“行了，这么多估计就够用的了，”宁承佑拍了拍手，说，“如果不够的话上面还有，再去拿。” 　　“行。” 　　火堆边坐久了，竟然还有点热，宁承佑注意到小孩的脸有点红，便提议：“辰辰，要不我们去门口坐会儿吧？” 　　小孩：“好。” 　　他领着小孩到门口坐下。这个仓库比地面高出了三级台阶，顶上还有门檐，因此大部分雨进不来，只有偶尔的几滴会被风吹进来。 　　宁承佑怕忽冷忽热的会把小孩给弄感冒，就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并顺手将自己的外套盖到了小孩身上。 　　“雨越下越大了。”他望着外面说。 　　雨水自半空就形成了一道道密集的帘幕，互相交错着流下，落下来的时候几乎看不到缝隙，伴随着时不时的电闪雷鸣，可真是个十足的坏天气。 　　小孩也深以为然，抬头看向仍然没有解压的黑沉天空，不自觉地抿了抿嘴：“我不喜欢这种天气。” 　　这还是小孩头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恶，宁承佑有些惊喜，放轻语气问：“为什么呢？愿意跟我说说吗？” 　　“因为这时候的天很黑，并且时不时会有闪电。”小孩正说着，又有一道闪电飞速掠过这片区域，宁承佑注意到小孩在周围亮起的那一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那道闪电过去，小孩才把眼睛睁开。 　　宁承佑皱了皱眉，随后就听见小孩说：“在那里的时候，有一间这样的惩罚室，里面很黑，顶上以及四周安装了无数盏灯，会不定时一齐亮起，一两秒钟后再关上。跟这种天气很像。” 　　哨兵的五感异于常人，相对而言，也比一般人更加脆弱，眼睛更是最薄弱的感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受伤，这种间断性用强光照射的方式极有可能导致哨兵失明。这个惩罚室无疑就是针对哨兵的身体特点来设计的，设计者的险恶用心显而易见。 　　宁承佑意识到小孩刚才在闪电来临的时候那么熟练而又迅速地闭上眼睛的举动一定跟那个惩罚室有关系，心脏顿时拧了拧。 　　他搂紧小孩，低头亲了亲小孩的眼睛，“那是挺讨厌的，我也不喜欢这种天气。”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小孩没有排斥他的亲昵，说，“虽然我仍然不喜欢这种天气。” 　　宁承佑笑了笑：“没错，都过去了。这个天气也会过去的，很快，或许今天晚上，或许明天，雨就停了，到时候如果太阳能出来，天边就会出现一道彩虹，有七种颜色，你说不定会喜欢。” 　　小孩举目远眺，但眼前的乌云仍然密集，太阳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一丝光也没透露出来。 　　小孩：“我见过彩虹，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确好看。” 　　宁承佑跟着他一起看向天边，说：“不光好看，而且在我们这里，彩虹是代表好运的，见到它就代表你即将遇到好事。” 　　小孩：“这我倒没有听过，是真的吗？” 　　宁承佑：“嗯……只要你相信，它就是真的。”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即使不是真的，他也能将其变成真的。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小会儿，宁承佑忽然看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抱着小孩站起身来。 　　小孩也注意到了，歪着头仔细辨认，问：“哥哥，那里是不是有人？” 第80章 陌生人 　　“那里是有人吗？”小孩指着那个方向问。 　　小孩五感其实已经基本恢复了，但仅仅在恢复正常模样的时候才能完全发挥出来，变小之后的他就像被强行压制的火堆，仅仅能发挥出正常人的水平，五感水平跟宁承佑差不多，看得也是同样的东西。 　　隔着雨幕，远方影影绰绰的，分不清是人还是被风吹动摇摆的植物，但植物显然不会移动。等稍微近了一点，透过层层叠叠的雨滴，人的身形也就显露了出来，宁承佑仔细看了看，才敢确认：“没错，有人。” 　　“是人还是丧尸？” 　　宁承佑一只手摸到腰侧的枪，沉声道：“不确定。” 　　暴雨会让人的行动变得艰难，也就导致在雨中行走的人从远处看起来肢体不是很协调，跟丧尸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十分相似，因此，在没有看清对方的真实模样之前，宁承佑无法从外形上判断他们究竟是人还是丧尸。 　　他往后退了一步，对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张北正好抬头看见，第一反应也是按住了枪，随后立马站起来：“队长，有什么情况？”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都跟着戒备起来。 　　雨中的那几个“人”还在向这边移动，粗略数了一下，总共有四个，宁承佑掏出枪，对准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头也不回地对其他人说：“保持警戒，有四个人正在朝我们这里移动，不确定究竟是丧尸还是普通人类。” 　　所有人立刻握紧枪。 　　“先别动，等他们靠近，”宁承佑说，“如果是丧尸就直接开枪，如果是人类，等我命令。” 　　“是！” 　　队员们都绷紧神经，静静等待他的命令，宁承佑把小孩放下来，他站到门侧，让小孩站在他的身后：“辰辰，你先别动，等我们一会儿。” 　　小孩点点头，一只手被他牵着站好：“嗯。” 　　宁承佑还抽空用余光瞥了一眼原西林，后者身上没有武器，又是个普通人，听到有情况之后就很配合地挪到了墙角，一点儿没有添乱的意思，走之前还顺便把火堆稍微移动了一点，让它偏离大门，避免这么明显地被外面的人看到。 　　看起来似乎非常懂得审时度势，对自己的认知也非常清晰，是个很好的护送对象——如果他没有跟“医生”勾结的话。 　　宁承佑收回视线，把他交给了因为害怕把毛弄脏不愿意出去的福福，自己则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四个移动的“人”。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他渐渐看清了他们的样子。那四个人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看起来异常狼狈，身上穿着普通衣服，被宁承佑瞄准的那个最高的一只手拽着一个人，剩下的那个则走在他们前面，四个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往他们这里走过来。 　　丧尸是做不出这种互相扶持的举动的，它们没有意识，只会互相撕咬，唯一可能出现的和谐局面就只有一起啃食追逐猎物。所以宁承佑判定他们四个是人类。 　　应该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人类。 　　等他们走得更近一点，宁承佑才发现那个个子最高的居然是个西方人，典型的西方面孔，还长着一头金发，只是被雨水打湿了，之前距离远的时候他没能看出来。 　　西方人？ 　　宁承佑下意识看向小孩，后者大方地被他打量：“怎么了？” 　　“没事，”宁承佑下意识摇头，“就是……基本可以确定那四个是人类了。” 　　就是感觉有点巧。宁承佑心想，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外国人？如果想过来，不应该直接去中央城才对吗？到这种荒郊野岭干什么？ 　　他把枪放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放下来。但宁承佑仍然保持着警惕，在那几个人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大声喊：“别动！”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立马停了下来。 　　能听得懂话，看来确实是人类。宁承佑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个子比较高的那个西方人抹了把脸，“我们，很久走了，我的同伴累了，想要进去说，可以吗？” 　　说完又大声补充：“我的，中文不好，sorry.” 　　他身边的三个人都是亚洲面孔，但出口的中文也是磕磕绊绊的，说不清楚，相比较而言，他一个西方人说的反而是清晰的。 　　外面还在下大雨，出于人道主义，宁承佑他们无法对这四个人视而不见，但该有的程序仍然不能少。 　　宁承佑刚要开口，忽然想起刚才那个西方人说自己中文不太好，于是顿了顿，用英文跟他们说：“特殊时期，希望你们配合一下，你们可以进来，但在此之前，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我需要知道你们有没有被咬伤或感染。” 　　“没有！”那个人这两个字说得特别清楚，只稍微带着一点点口音，斩钉截铁道：“我们都，健康，没有被咬伤或感染。”最后一句话是用英文说的，看来他的中文的确不太好。 　　“你们自己说的不算数，”宁承佑让秦堰过来，对那个西方人说，“我们得亲自检查一下才能确定。” 　　那人爽快道：“可以，你们可以随便查。” 　　那四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上前来，宁承佑先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武器，从那个西方人身上搜出了一把枪，又在他的三个同伴身上分别找出了两个匕首和一把手枪，以及四个装满子弹的弹夹。 　　他们自己倒没有半点被搜到隐私的尴尬感，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宁承佑把自己的武器拿走，还非常配合地高举着双手，态度十分坦然，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宁承佑掂了掂手里的枪，向那四个人投去审视的目光。 　　那个西方人很自然地迎着他的视线，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知道的，因为那个该死的病毒，全世界都不怎么太平，普通人总得带一点防身的东西才敢走出家门。”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出门。”宁承佑说，“那样显然更安全。” 　　“哦对！”西方人表情非常夸张地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宁承佑冷哼一声，没再搭茬。他要是信这套说辞就有鬼了，普通的防身武器和军队级别的专用武器之间的区别他还是分得出来的，从看到这个人的枪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这是把本应属于M国特种部队士兵的枪，不过他们显然也想隐藏身份，所以把枪上的标志给取掉了，一般情况下别人看不出来，但对于宁承佑来说，这种欲盖弥彰的伪装手法就显得比较拙劣了。普通武器跟特制武器拿在手中的质感完全不同，普通人怎么会有可能搞到这种东西？ 　　这个人嘴里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假的，不能信。 　　他不动声色地把搜来的武器收起来，让秦堰到门口给这几个人做检查，自己在一旁观察，顺手往后一捞，就把一直待在自己身后的小孩给捞了出来。 　　他们站在门外，宁承佑坐下来，让小孩坐在自己旁边，小孩看了看那几个陌生人，问：“是他们？” 　　宁承佑点点头：“对。”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小孩问。 　　“不知道，”宁承佑耸耸肩，“刚才有点乱，就没有问出来，等一会儿我再问一遍。” 　　“嗯。” 　　小孩偏头看了看为首的高个子西方人，宁承佑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便问：“怎么了辰辰？” 　　“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他们，”小孩声音放得很轻，不太确定地说，“他们看起来很熟悉，但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鉴于上一个被小孩说熟悉的还是许潮生那栋小楼里新种的小树苗——代表着那个医生很有可能来到了这里——宁承佑默默拉高了警戒值，同时安慰地摸了摸小孩的头：“想不起来就慢慢来，不要勉强自己。” 　　这里没有什么专业设备，秦堰就只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体表面。 　　检查完以后，秦堰说：“没有咬伤的痕迹，也没有发烧的迹象，被感染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不能完全确定。” 　　“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吗？”那个西方人问。 　　检查的时候，宁承佑并没有让他们进门，就让他们站在门口，现在检查完了，也没有理由再不让他们进门了。 　　“可以，”宁承佑抱着小孩站起来，对他们说，“不过你们只能待在这边的区域。” 　　宁承佑以仓库里的柱子为界线，给他指那边的方向，“不许越过，否则后果自负。” 　　他敲了敲自己腰侧的枪。 　　男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再次举手作投降状：“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做任何小动作，等到雨停我们就会离开。” 　　宁承佑“嗯”了一声，正要转身，却感觉那个人的目光落在了小孩身上，还挑了挑眉。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孩子，”男人说，“真是让人意外。” 　　宁承佑立刻拉下脸来：“不好意思，这跟你没有关系。” 　　男人从善如流地收回视线：“好的。” 　　“另外，我的名字叫詹森，”他微笑着说，“如果你们想要知道的话。” 　　宁承佑扯了扯嘴角：“多谢告知，虽然我们对此并不感兴趣。” 　　詹森：“好吧。” 　　他转身招呼自己的同伴往宁承佑给他们划定的区域过去，宁承佑目送他们安安静静地走远，这才回到自己人那边。 第81章 伤疤 　　“这些人看起来很不简单。”张北低声说。 　　因为对方的身份不明朗，担心对方会是五感发达的哨兵，宁承佑给自己这边加了个精神屏障，确保低声说话那边听不到，才把从那四个人手里搜到的武器拿出来，“简单的人会有这些武器吗？” 　　其他人纷纷拿起翻看，明晓把枪握在手里，惊讶道：“这是M国的？” 　　宁承佑：“对。” 　　程越：“他们是M国的人？那怎么会来这儿？” 　　“不清楚，”宁承佑说，“但肯定是有问题的，我们得多注意点。” 　　“嗯。” 　　说着，宁承佑注意到小孩的眼睛仍盯着着那边那几个刚来的人，“怎么了辰辰？你有什么发现吗？” 　　小孩：“我还是觉得他们看起来很熟悉。” 　　宁承佑也跟着他往那边看：“感觉很熟悉，就是想不太起来是吗？” 　　小孩：“对。” 　　宁承佑：“那我试着帮你回忆一下？” 　　小孩：“好。” 　　宁承佑清了清嗓子，“你记得詹森这个名字吗？” 　　“不记得，”小孩说，“我以前认识的人都没有名字，我们只有代号。” 　　对，宁承佑差点忘了这个设定，小孩原来是在基地里，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个代号可以用来称呼。而且小孩的社交范围也非常狭窄，基本上每天接触的除了和自己同样被关在里面的哨兵就是医生以及其他的“管理人员”，不大有可能接触到外人。 　　所以小孩说的熟悉，会不会代表着詹森他们也是基地的人？ 　　宁承佑灵光一闪，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重点。 　　“这样说的话，辰辰，”宁承佑低声问，“他们会不会是那个基地里的人？” 　　“你想啊，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待在那里，没怎么出去过的吗？既然这样，那能给你留下印象的肯定大部分都是基地里的人，而且你对他的名字没有熟悉感，很可能是因为你们以前都只是用代号来称呼，这个名字是他之后才用的。” 　　他这么一说，小孩又转头仔细看了看，“很有可能。” 　　宁承佑：“那你再想想，你觉得他原来是跟医生一伙的，还是跟你一样，是被迫待在那里的？” 　　小孩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了。” 　　“那我们就暂时先把他们归为敌人，”宁承佑说，“还跟刚才说的一样，提高警惕，时刻抵挡，毕竟有备才能无患嘛。” 　　小孩对此没有异议：“好。” 　　外面还在下雨，过分清凉的空气从门口窗口不断涌入，小孩的衣摆被吹得飘起来。宁承佑问他：“冷不冷？” 　　问的同时，他伸手握住小孩的手，感觉有点凉。 　　小孩实话实说：“有一点。” 　　宁承佑把先前几乎被压灭的火堆再次堆好，火苗燃起，周围的温度也就跟着提升了不少。 　　“这下好点了吗？” 　　“嗯，”小孩点点头，“好点了。” 　　墙壁上的窗户半开着，漏风漏雨比较严重，宁承佑拿起一根比较长的木棍，走过去把窗户都关上。门就没法儿关了，因为这儿就一门洞，压根没有可以关的大门。他左看右看，想起楼上有东西，就叫上张北跟自己一起去上面抬了一张桌子，和两块宽木板，勉强把门洞给堵上，能让风少漏一点进来，不过上下中间和边上仍然留着一些缝隙，挡也挡不住。 　　“算了，这就留着通风吧，”宁承佑摇摇头，回到小孩身边，“一点缝都不留也不太好。” 　　他搓搓手，问小孩：“不冷了吧？” 　　小孩身体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脸颊也因为火焰带来的温度而多了份红晕，“不冷了。” 　　宁承佑注意到小孩又往那几个人的方向看了几眼，便也跟着看过去，谁知正好撞上詹森他们几个换衣服的画面。 　　他愣了愣，手比大脑反应更快，下意识捂住小孩的眼睛，“不能看。” 　　同时朝那边的人喊：“你们在干什么？” 　　詹森裸着上身，转过头来：“我们的衣服被淋湿了，所以需要换一下，怎么了吗？” 　　宁承佑也说不好是怎么了，他一看到小孩在看别人，身体就直接越过大脑挡住了小孩的眼睛，想都没想就这么做了，做完以后才来得及思考原因——大概是因为小孩刚才看詹森的眼神太过专注，让他有些吃味。再加上小孩从一开始就说对詹森他们有种熟悉感，这让宁承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所以身体下意识想阻止小孩跟詹森接触，哪怕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盯着看而已。 　　他有的我都有，不如直接看我的。宁承佑很想这么对小孩说。可碍于在场人太多，他最终还是没有能说得出口。 　　“这里还有其他人，希望你们可以尽量注意一点。”宁承佑只能这么对詹森说。 　　他指了指小孩和明晓：“而且我们这里还有女性和小孩子。” 　　“好的，”詹森比了个“OK”的手势，“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但这里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遮挡，所以……能不能请那位女生转个方向？非常感谢。” 　　无辜被拉出来的明晓表情有点懵，显然没跟上进度：“啊？什么？” 　　“没事，”宁承佑微笑着对她说，“就是需要你先转个身，因为那边有人在换衣服。” 　　“哦好。”明晓很配合地转了个身，背对詹森他们。 　　宁承佑对詹森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好了。” 　　詹森颔首，转身继续去换衣服去了。 　　在这期间，宁承佑的手一直挡在小孩面前，等他们说完话，小孩拉下他的手：“为什么不能看？” 　　宁承佑搜肠刮肚：“因为……因为人家会不好意思啊。你想啊，如果在你换衣服的时候，有人看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小孩面无表情：“我没有任何感觉。” 　　宁承佑：“……”他差点忘了小孩对这种情况根本没有敏感度了。 　　小孩补充道：“我之前换衣服的大多数时候你都在看着我，但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宁承佑再次被会心一击，“垂死挣扎”道：“那是不一样的。我和你的关系跟他们怎么能一样呢？” 　　小孩皱了一下眉，“因为我们的关系比他们更亲密？” 　　“对，没错，”宁承佑说，“就是这个原因。” 　　小孩若有所思道：“关系亲密原来还要包括看对方换衣服？” 　　宁承佑深吸一口气，把尘封已久的良心又加了一层盖，顺着忽悠下去：“没错。” 　　小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但我不是在看他换衣服，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小孩又说，“我是在看他的耳朵。” 　　“耳朵？”宁承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耳朵怎么了？” 　　小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后面：“他的耳朵后面，有一个跟我一样的伤痕，就在这里。” 　　小孩耳朵后面有一道形状纠结的疤痕，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除，是由原来自己剖出埋在那里的定位芯片所造成的。 　　宁承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正如小孩所说，那个詹森的耳朵后面也有一个跟小孩差不多的伤口，只不过詹森的伤口看起来要新一点，上面还带着红色的血痕，似乎是前不久刚刚挖开的。 　　“看上去确实差不多，”宁承佑眯了眯眼睛，“但也不能确定他那儿就是因为挖出埋在里面的定位芯片造成的，说不定是别的原因呢？” 　　小孩：“丧尸不会留下这种痕迹。” 　　宁承佑点点头：“是，丧尸一般要么是咬，要么是抓，而且一下就能牵连一大片，留下的不会是这种印记。” 　　他又反复看了几眼，发现詹森耳后的那个伤痕看上去十分规整，像是用刀一类的锐器划开的，完全不可能跟丧尸有关系。 　　不一会儿，小孩又有了发现：“其他人耳朵后面也有。” 　　宁承佑看了一下，的确，对面的四个人耳朵后面都有比较明显的新鲜伤口，目测位置基本都在同一个地方。 　　一个人的话是巧合，可四个人都有的话就不一定了，总不可能他们四个人都意外伤到了那里。 　　宁承佑想了想，低声问小孩：“辰辰，在那个基地里，是所有人都会被埋入定位芯片，还是只有和你身份一样的才会有？” 　　“只有和我一样的人才会有，”小孩说，“管理员，教官，医生都没有，他们负责监控我们的动向。” 　　“我被扔在这里以后，为了不让他们找到我，所以就自己把它给挖了出来，掰碎扔掉了。” 　　“做得很好。”虽然小孩言辞中没有要求表扬的意思，但宁承佑还是习惯性夸奖道：“我们辰辰的警觉性和反应能力都很棒。” 　　小孩抿了抿嘴，克制地微微抬起了头。 　　宁承佑轻轻抚摸着小孩耳后的伤疤：“还疼吗？” 　　小孩摇摇头：“当时挖出来的时候有一点疼，不过现在早就已经好了。” 　　宁承佑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个时候应该说疼才对。” 　　小孩不解：“这不是说谎吗？” 　　“这不算说谎，”宁承佑说，“算撒娇，目的是为了向别人寻求安慰。” 　　小孩歪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可我现在不需要安慰。” 　　宁承佑失笑：“那好吧，既然你现在不需要，我就先帮你存着，等以后你需要了再给你。” 　　小孩：“好。” 第82章 雨停 　　说是存着，然而宁承佑还是没好好存住，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给了出去。 　　他们晚上是搭了帐篷睡的，总共三个帐篷，他们俩跟秦堰张北一起，严简程越跟明晓还有原西林一个，剩下一个被詹森借了过去，他们商量了一下，两边各出一个人守夜，前半夜他们这里前半夜张北，后半夜明晓。 　　不在原西林面前，小孩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过不管他变大还是变小，那个伤疤都依然存在，宁承佑在睡觉之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给小孩盖上毯子，俯身在小孩耳朵后面的那道疤痕上轻轻吻了一下，吻完用听起来并不感到抱歉的声音说：“不好意思，没忍住。” 　　小孩平躺着，面朝上望着他，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地方，“安慰？” 　　宁承佑两只手撑在小孩身侧，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不算。” 　　“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安慰先存着，等以后你需要的时候我再给你。”宁承佑说。 　　小孩：“那这算什么？” 　　宁承佑摸着下巴：“这算什么？让我想一想——” 　　他就势躺下来，跟小孩并肩，视线在房顶上绕了一圈，侧过身来面对着小孩：“——这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补偿？”小孩也转过身，跟他面对面，火光从侧面照过来，映在小孩脸上，衬得小孩的脸颊红扑扑的，跟害羞了一样。 　　宁承佑疑心他是生病了，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和脖子，确认体温没有异常之后才放心。 　　宁承佑：“没错，补偿。” 　　“补偿什么？” 　　“补偿你在我没有出现的那段时间里所经历的事，”宁承佑一手穿过小孩的脖子后面，将小孩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亲了亲小孩的额头，“很抱歉，我来得有点迟，错过了那么久。现在只能一点一点补给你。” 　　小孩逻辑清晰道：“那些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也没有必要为此负责。” 　　“辰辰，”小孩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总能恰到好处地戳中宁承佑的心脏，他揉了揉小孩的脸，笑着说，“可我想要负责，并不是对这些事，而是对你。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小孩莹绿色的瞳孔倒映出宁承佑的模样，仿佛正面和侧面同时燃起了火堆，橘红色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旺，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意直接到达了他的心脏。 　　感觉有点奇怪，他不着痕迹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能感觉到那里面原来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脏此刻正在和往常一样跳动着，可外围的壁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凿出了一道小口，顺着这个小洞，一丛扎满了花朵的鹿角缓缓探入。 　　“辰辰？”宁承佑发觉小孩眼神有些放空，就叫了他一声。 　　小孩回过神：“嗯？” 　　宁承佑：“怎么走神了？在想别的事情吗？” 　　小孩没有否认：“还没想清楚。” 　　“那就先搁着，等会儿再想，”宁承佑说，“整理一下思维，说不定等会儿就可以想清楚了。” 　　小孩：“好。” 　　话音刚落，他又对宁承佑说：“我可以理解。” 　　宁承佑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上一个问题，“可以理解就行。” 　　但正经不过三秒，他又暗搓搓道：“不过那样的话，只亲一下可能不太够，我可以分期付款，以后慢慢还吗？” 　　小孩：“以后是多久？” 　　“就……先预定个五十年吧，”宁承佑说，“如果不够的话，到时候再续。” 　　他说着，又亲了一下小孩的额头：“就从现在开始，这是今天的份，晚安。” 　　小孩摸了摸额头，宁承佑的体温偏高，吻也带着属于他的温度，落在小孩额头上，触感非常清晰，即使他已经离开，余温也仍留在那里。小孩眨了眨眼，帐篷顶上的灯被宁承佑按灭了，可他却错觉自己仍然能看到亮光，光里那试图穿过心房外壁垒小洞的鹿角悄无声息地深入了一点，鹿角上绑着的花朵掉下一朵落在地上，成了最先踏进这座从来没有被外人涉足的心房的访客。 　　而后亮光消失，他偏过头，入眼是宁承佑的睡脸，后者闭着眼睛单凭感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顺手将人揽入怀中：“赶快闭上眼睛睡觉吧。” 　　小孩点了点头，盯着他看了两秒，“晚安，我睡了。”说完就低头闭上眼睛。 　　宁承佑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本能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晚安宝贝。” 　　外面这场雨一直持续下到凌晨才停，雨声安静下来，静得不得了，他们就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相安无事地睡到了第二天，等他们早上起来的时候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很小，宁承佑洗把脸的功夫，小雨逐渐又转变成了大雨，虽然不像昨天那样电闪雷鸣，但对视线也能造成一定的阻碍。 　　他站在门口看了眼外面，这里原本就全是草地，被雨水浇灌了将近一天，地上的泥土已经湿润到了极点，放眼望去，三步一个小水坑，五步一个大水坑，别说车，人走着都挺费劲，指不定哪一脚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 　　天倒是比昨天亮了不少，至少看着有个白天的样子了，虽然太阳依然被云层遮掩住，不曾露面，可起码他们不用摸黑了。 　　宁承佑就着外面的光看小孩自己洗漱，给小孩擦了擦脸，然后牵着小孩走回去。 　　“看样子今天也够呛，”宁承佑回到室内，坐下来说，“外面雨虽然比昨天小了点，但路却比昨天难走多了，雨水把土地都给浇透了，到处都是坑，走一步能带半腿泥上来，我觉得车不一定能开得动。” 　　光是刚才站在门口那一小会儿，就有不少雨滴被风吹到了他身上，要是真走出去，绝对第一步就被浇个湿透。 　　后半夜守夜的明晓同意他的看法：“没错，我五点多的时候出去看了一下，虽然雨到两三点的时候差不多就停了，但地面已经湿透了，走路比较困难，看我的腿，”她指了指自己的裤脚，痕迹溅到了膝盖的位置，“这是迈一步的结果。” 　　“更不用说现在雨又开始下了，地上的水本身就没排干净，就又加了这么多，要是我们真的出发的话，我觉得路上车开着开着可能会陷进去。”她说。 　　宁承佑也这么觉得，于是他问原西林：“原西林，你觉得呢？” 　　原西林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说过话，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外面的雨景，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宁承佑叫自己才回过神：“嗯？什么？” 　　他捏了捏鼻梁，面上现出一丝略带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刚才我在想事情，没听清楚，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他们现在还处于互相试探的阶段，既然原西林对他们仍然保持礼貌，那宁承佑也少不得要跟对方客气客气，于是道：“没事儿，那当然可以。” 　　他指向外面，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再次问他：“你怎么想？” 　　“我觉得……”原西林看了一眼门外，点点头，“雨的确很大，在这种天气开车会有很大风险。” 　　宁承佑：“对，所以我们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想现在出发，还是等等雨停了以后再出发。” 　　原西林：“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是希望能够早一点出发的，可是如果你们觉得这样不安全的话，再等一等也可以。” 　　话说得基本上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表面上把选择权直接交给了宁承佑他们，由他们来决定是否现在出发，并且尊重他们的意见，既然他们不想在这种天气出发，那他就算很想走，也会听从他们的安排，绝不勉强他们。但实际上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们身上，让他们决定，后果和可能需要承担的风险自然也转移给了他们。如果宁承佑决定走，那自然合他心意，哪怕路上车陷进去，或者再次被大雨堵在路上，又或者因为视线受到遮挡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丧尸，导致车内的人受伤，那就是宁承佑的事情，与他无关， 　　而如果宁承佑决定不走，那就更不关他的事了，他强调了自己是想走的，却被“强行”留了下来，其所以他人还会因为耽误他的时间对他心怀愧疚，自觉想办法补偿他的损失。 　　如果能抛开他们的立场问题，而且还能找到时间的话，宁承佑倒真想跟他了解并学习一下说话的艺术。 　　然而想归想，他一点也没有想付诸行动。 　　“依我看的话，”宁承佑说，“我们可以再等等，上午暂时先呆在这里，等到下午再看，如果那时候雨停了，我们就出发。” 　　想要等土地干透是不可能的，他们最多只能找个不下的时候快点出发。 　　原西林：“可以，我同意这样。” 　　宁承佑问其他人：“你们呢？” 　　其余人异口同声道：“同意。” 　　“那就这么定了，”宁承佑说，“我们等下午雨停了再出发。” 　　“好。” 第83章 捏捏脸 　　早上虽然不出发，但早饭还是要吃的。 　　由于条件简陋，他们就将昨晚没烧完的木头点着，续上火，煮了点白粥，配上带来的罐头一起吃，味道还成，虽然算不上美味，但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能要求太高，能吃得下去就行。 　　宁承佑把自己的罐头拨了一小半给小孩：“辰辰多吃点，好长身体。” 　　“不用，”小孩举起自己手里的示意他看：“我有的。” 　　宁承佑夹起一块肉喂他：“多吃点也没关系。” 　　食物到了嘴边，小孩下意识张开嘴把东西吃了进去，宁承佑欣慰地笑了：“你看，这不是吃得很好吗？” 　　他问：“好吃吗？” 　　小孩嚼吧嚼吧咽下去，“嗯。” 　　宁承佑：“别光吃这个，喝点粥搭配着，不然味道太咸，对你来说有刺激性。” 　　哨兵的五感极为发达，尽管宁承佑已经为小孩做了调整，让他能够达到一般人的状态，可是仍然不能碰太过刺激的食物，不然的话就会损伤味觉。小孩对于生活和生理方面的知识都比较匮乏，所以他就得帮忙留意着，要不然小孩说不定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好。” 　　小孩点点头，听话地喝了一口粥，然后才继续吃下去。 　　宁承佑简单粗暴地把东西吃完，剩下的时间就都用来看小孩了，还主动接过了喂小孩喝粥的“任务”。小孩一开始没同意，想自己喝，但宁承佑说：“反正我都已经吃完了，现在也没什么事干，你就让我帮你分担一点，你自己不是还得吃罐头呢吗？再端一碗粥就端不下了，所以还是把它交给我吧，我来喂你。” 　　小孩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同他所说的，这样做的话会更方便，于是说：“那好吧。” 　　宁承佑跟中了奖似的，立刻笑眯眯地端起碗：“好嘞，来，啊——” 　　他的表情和动作跟是在喂小娃娃一样，不过小孩没有见过别人喂小娃娃的样子，以为这样很正常，就乖乖地张开嘴吃了下去。 　　接下来宁承佑都不需要开口，只要把勺子递到小孩嘴边，后者就自动张嘴吃。 　　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东西，寡淡的白粥也被衬托得无比美味，更不用说再加上罐头，浓郁的香味顺着风都飘到了对面去。宁承佑始终留意着那边的动静，余光注意到那四个人自从他们开始做饭的时候就不断地往这边张望，看起来像是有点坐不住，当他们开始吃以后就更是坐立难安，四个人八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其中一个还动作隐蔽地擦了擦自己的口水。 　　当然，这个“动作隐蔽”只是他自己这么觉得，别人看得很清楚。 　　宁承佑唇角勾了勾，照这样下去，那边迟早会有动静，就是不知道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一边喂小孩，一边猜那边还要多长时间才会出声。 　　他在心里计时：1、2、3…… 　　还没数到第十个数，对面就有一个人“噌”得站了起来。 　　宁承佑默默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高看他们了，本来以为得再过个十分钟他们才会站起来，结果现在连一分钟都不到就有人迫不及待了。 　　那个人站起来的一瞬间，宁承佑身边的队员们立刻警惕起来，动作一致地摸向腰间的枪。 　　就连宁承佑自己也条件反射性地把小孩往身后拦了拦，另一只手搭在腰间，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请你们不要误会，”那个站起来的人举起双手，“我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还有没有多余的食物。” 　　他露出一个窘迫的表情，揉了揉自己的胃部：“我们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宁承佑放下欲摸枪的手，“从昨天就没有吃东西？你们出来都不带补给的吗？” 　　那个人说：“本来带了，但因为离开得太过匆忙，加上对行程的错误估计，就没有带太多。结果前天我们就吃光了最后一点食物。” 　　原来是饿了一天一夜，怪不得刚才看他们的眼神那么明显，想必是身体自己的本能反应，想掩饰都无法掩饰。 　　但宁承佑并没有因为他们说的这么可怜就大发善心。“我们的食物也并不多，如果给了你们，那我们过几天可能也会弹尽粮绝——” 　　那人皱起眉头，似乎还叹了口气：“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说完那人正准备坐下，就听见宁承佑接着道：“——不过虽然不一定够，但是考虑到前面不远就有一座城市，里面应该会有一些食物，之后可以去拿。所以如果你们有这个诚意，分给你们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那人：“诚意？” 　　宁承佑：“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可以提供你们食物，你们又可以帮助我们做什么呢？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要是想得到，也总得付出点什么才对。” 　　他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留下了回旋的余地，那人眼中便又燃起了希望，不过他同样很警惕，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我要和我的同伴商量一下。” 　　宁承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可以，请。” 　　那人就去跟他的同伴商量了，宁承佑看了两眼，觉得他们还得再商量一会儿，于是回头继续喂小孩喝粥。 　　小孩吃东西的速度跟一般人比起来算快的，一口肉一口粥，没一会儿就吃光了。宁承佑给他擦了擦嘴角，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小孩说。 　　宁承佑：“饱了就好。” 　　他开玩笑似的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肚子：“让我看看，嗯，确实吃饱了。” 　　见小孩没什么反应，只是仰头望他，但并没有阻止他动手动脚，宁承佑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捏了捏小孩的腰和手臂，“不错，比前段时间胖了点儿。” 　　摸着比之前有肉了，肋骨也没之前那么明显了，肚子从原来扁扁的模样变成现在这种带着点儿圆润的弧度的样子，小孩的身体能发生这种变化，宁承佑给他做的一顿顿饭功不可没。 　　手感也挺好，摸起来软软的，让宁承佑想起他原来同事养过的一只小猫咪，虽然因为工作问题，没养多久同事就忍痛把那只猫送人了，但在猫还在的时候，他有幸见过几次，有一回还撸了一把。那是只小猫，大概还不到半岁，对人类的警惕性并不高，被主人带出去的时候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向四周张望，一点儿都不害怕那些挤破头来围观的人，戒心也不重，宁承佑用一条小鱼干就成功“骗取”了它的信任，随后它边抱着鱼干吃，边向宁承佑露出了雪白的小肚皮，宁承佑就趁机摸了摸。 　　就跟小孩一样，一颗糖加几句好话就被哄得一步步掉进了宁承佑的坑里。 　　但那也是没有办法。宁承佑默默地想，谁让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呢？既然小孩已经踩中了他的陷阱，那就别想再跑了，他不会放手的。 　　宁承佑眼里露出一丝笑意，终于放过了小孩的肚子，帮小孩把衣服拉好，“继续保持下去，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辰辰了。” 　　当事人还没做什么表示，一旁的程越“扑哧”一声先笑了出来，他正吃着东西，差点喷到对面人脸上，咳了几声，依然控制不住地笑着：“哈哈哈白白胖胖？队长，你这是养孩子，还是养小猪啊？” 　　说完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宁承佑：“什么小猪，我这就是个形容手法好不好？也不一定非要又白又胖。” 　　他看着小孩，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柔和下来，摸摸小孩的脸，虽然最近长了点肉，但小孩的脸还是显得很小，尤其在这种状态下，宁承佑一个手掌就能把他的小脸给盖完。 　　“不管胖还是瘦，都没关系，”宁承佑说，“只要健康就好。” 　　“辰辰说对不对？” 　　小孩：“对。” 　　宁承佑捏了捏小孩的脸颊，软乎乎的，手感一级棒。 　　小孩始终不理解他对摸自己的脸的喜好从何而来，也学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并没有任何感觉。 　　宁承佑看他一脸探究的表情，感觉捏自己的脸就跟做什么重要实验似的，忍不住笑了：“辰辰，你在干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捏我的脸。”小孩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 　　宁承佑：“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小孩诚实地摇摇头：“没有，我捏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感觉。” 　　“辰辰啊，”宁承佑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可真是个宝贝。” 　　小孩抿了抿嘴，“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宁承佑说，“我会教你，以后你慢慢就明白了。” 　　小孩：“好。” 　　他们这边聊了这么长时间，对面的讨论声才刚刚停止，宁承佑刚跟小孩说完话，余光就看到有个人站了起来。 　　他转头一看，并不是刚才跟他们交涉的那个人，而是是昨天那个西方人，叫詹森的。 　　詹森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他们说：“我们考虑好了。” 　　宁承佑挑挑眉：“所以你们决定拿什么用来交换？” 　　詹森：“如果你们愿意提供我们食物，我们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 第84章 交代 　　这倒出乎了宁承佑的意料。他原以为对方手里应该会握着一些筹码，拿来交换的应该只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很可能是那些宁承佑和小孩早就已经猜到了的事情，比如他们来自哪里，什么身份，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下一步打算去何处。 　　当然他们也可能用一些物品来交换，譬如现在被宁承佑暂时保管的武器——这些东西放在现在这个环境里还是比较有用的——或者他们自己还藏了点什么，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上来就是一句“我们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 　　难免让他觉得吃惊。 　　他跟小孩对视一眼，后者眼神也有些意外，原因大概跟他一样，没想到詹森他们竟然这么容易就“为五斗米折腰”了。 　　宁承佑又回头看其他队员们，结果所有人的表情都跟他一样，看来大家都没料到对面会这么简单地屈服了。 　　顿了顿，宁承佑问詹森：“你确定？” 　　詹森：“确定。” 　　怕宁承佑不信，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们大概已经看出来了，我们几个都是哨兵，对你们很有用的，你们放心。” 　　宁承佑：“这倒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 　　詹森：“那问题是什么？” 　　宁承佑：“问题是……” 　　他捏了捏鼻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詹森说：“难道你们不相信我们？” 　　宁承佑：“……” 　　他身后的程越心直口快道：“我们有相信你的理由吗？” 　　程越用的是中文，詹森没听懂，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宁承佑刚想翻译一遍，身边的小孩忽然道：“他说，我们并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詹森挠了挠头：“难道我们的诚意还不够吗？我们可已经把全部的武器都交给你们了。” 　　“还需要我们用其他的方式来证明什么吗？”詹森问，“小朋友，你说。” 　　小孩看了一眼宁承佑，在后者鼓励的眼神中点了点头，随后问詹森：“我们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英语可以说是小孩的母语了，因此他这一整段话都说得十分流利。詹森听完后挑起一边眉毛，说：“我以为你是这个国家的人，原来你和我一样吗？” 　　小孩还没开口，宁承佑就抢先回答：“不，他和你们不一样。” 　　“好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詹森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他向前走一步，弯下腰，手撑着膝盖，跟小孩平视，笑着说：“不过我倒挺想知道这个小朋友是哪里的人呢，他看起来和我一样，应该不是你们的亲人吧？” 　　“与你无关，”小孩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是我在问你。” 　　“OK，OK，”詹森直起身子，撇了撇嘴，“我不问就是了。” 　　话音刚落，他又说：“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我和这位小朋友长得挺像的，他长大以后应该也会和我一样英俊。” 　　宁承佑笑了笑：“是吗？但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我的小朋友长大以后一定比你英俊得多。” 　　詹森灰蓝色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那就只能等到他长大以后我们再来验证了。” 　　宁承佑：“不用了。” 　　詹森：“什么不用？” 　　宁承佑：“你们没有机会等到他长大了。” 　　詹森：“为什么？” 　　东拉西扯的，没一句讲的是重点，宁承佑算是看明白了，他压根就不想回答问题，所以一直扯开话题，想逃避，蒙混过去。 　　宁承佑：“你一直在模糊重点，却始终没有回答刚才我们的问题，看来你们并没有什么诚意，我觉得我们还是没有必要进行合作了。” 　　听到这话，詹森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已经做好了约定。” 　　“那只是你单方面这么认为，”宁承佑说，“我们说的是，只有你回答清楚我们的问题，我们才会考虑要不要把食物给你们。” 　　詹森皱起眉头：“如果我们回答了，你们就会给我们食物？” 　　宁承佑：“我们会考虑。” 　　他在“考虑”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詹森显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就是说有可能即使我们回答了，也无法得到食物？” 　　宁承佑：“没错。” 　　詹森：“这对我们不公平。” 　　宁承佑笑了笑：“但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现在手里有物资的是我们。” 　　他瞥见詹森握紧了拳，脸上笑容不变，伸手把小孩揽到自己身边，顺便敲了敲腰侧的枪，“提醒你们一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也有哨兵，虽然只有三个，但跟你们不同的是，我们还有向导。” 　　“所以如果想要动手的话，我劝你们先思考一下，打不打得过。” 　　他空出一只手，举起来向那边示意：“我甚至可以让你们一只手。” 　　詹森的脸色有点不好，在宁承佑主动挑明之前，他显然没有发现宁承佑他们竟然也都不是普通人，这就说明那几个哨兵的等级很有可能跟他一样，甚至比他还高，况且还有向导在这里。有向导的哨兵跟他们这种没有向导的哨兵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詹森自己虽然没有接受过向导的精神抚慰，但对此也有所耳闻，要是宁承佑说的是真的，他悲催地发现，他们四个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更不用说在现在他们没有武器，还精神力受损的情况下。 　　如果真的赤手空拳上阵，就算对面全都让他们一只手，他们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话说到这份上，宁承佑一点都不急，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又帮小孩拍了拍身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尘，故意用正常音量对小孩说悄悄话：“辰辰，等会儿要是发生什么，你记得抓紧我的手，牢牢跟着我。” 　　小孩很配合地说：“好。” 　　对面听得很清楚，于是就坐不住了。 　　詹森：“请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宁承佑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不是应该问你们才对吗？” 　　“说不定，一会儿什么也不会发生呢？”他扬了扬眉。 　　詹森眼珠转了转：“稍等，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宁承佑：“可以。” 　　随后那四个人就又开始嘀嘀咕咕了。宁承佑看着他们商量，一点也不急，反正现在他们也没法儿走，就当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商量出了结果，詹森重新站了起来，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停留了几秒，绕了一圈之后回来，灰蓝色的眼睛动了动，叹了口气：“好吧，你赢了。” 　　“我可以告诉你们，”詹森说，“不过这个故事说起来可能有点长，而且我现在饿了，大脑可能不太清醒，要是记错了什么，可不能怪我。”还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神态模仿得挺到位，只可惜硬件条件不行，偏硬朗的长相从根本上就断绝了他走无辜路线的可能性，这种表情在他脸上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抢劫一样。 　　詹森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抹了把脸，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笑脸，虽然看起来仍然不像是个好人，不过好歹没那么凶了。 　　他接着对宁承佑他们说：“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如此。”他身后的三个人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在明示了。 　　宁承佑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来两小包压缩饼干扔过去，“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吃点儿这个垫垫肚子，等大脑清醒了再说。” 　　“好的！”詹森接住抛过去的饼干，也不嫌少，立刻拆开跟三个同伴一起分吃了，不到一分钟，两袋饼干就连渣子都没剩下。 　　看来真的是饿极了。 　　不然也不可能连见到压缩饼干都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这玩意儿又干又没味儿，宁承佑向来都把它当压箱底的，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绝不会吃它。更不舍得喂小孩吃这个。 　　“吃完了？”宁承佑对转回来的詹森说，“那请问你们现在头脑清醒了吗？” 　　詹森笑容看起来有点憨，眼神却透着股精明味道，搓搓手说：“吃完了，不过头脑还是有一点点不太清醒，如果这时候能有一杯酒的话……” 　　宁承佑脸色沉了沉：“你们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詹森“嘶”了一声，举起手：“好吧好吧，我说。” 　　“我们来到这里其实确实是有目的的，”詹森说，“我们不是这里的人。” 　　宁承佑坐下来，让小孩坐到自己腿上，冲对面点了点下巴：“嗯，继续。” 　　詹森：“好的。” 　　还没开始呢，他又竖起食指，问：“既然没有酒，那能给我一杯水吗？” 　　宁承佑还没回答，怀里的小孩就拿起一杯水，放到地上给那边推了过去。 　　詹森喜笑颜开，冲小孩竖起大拇指：“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小天使。” 　　小孩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喝完，回答问题。” 　　言简意赅，宁承佑乐呵呵地想，真是个酷小孩。 　　他附和道：“没错，喝完就立刻回答问题，不许再瞎扯。” 　　詹森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我喝完一定说。” 第85章 不够 　　“先从我们来的地方说起吧，”詹森喝完了水，总算没别的事了，于是开始兑现自己的承诺，“我们四个人虽然原本不属于同一个国家，但现在却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宁承佑和小孩异口同声地问：“来自哪里？”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会相信，”詹森说，“尽管我们是从那里出来的，但是我们却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跟小孩的说法一致。宁承佑看向小孩，后者也恰好望向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一下头。 　　越来越接近了。 　　不过为了当着原西林的面进行掩饰，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接着问：“怎么可能？” 　　“我说的是真的，”詹森说，“我从小就在那里，只知道那是个基地，其他一概不了解。” 　　“基地”这个词一出来，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宁承佑微微坐正，“那是什么基地？用来做什么的？” 　　詹森：“名字不知道，我们并没有被告知这些。好像用来搞一些研究的，具体项目我们也不清楚，因为我们没有参与其中。” 　　“你知道它在哪里吗？”宁承佑问。 　　“不清楚。”詹森回答。 　　小孩：“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詹森也坐了下来，“我们是被带到这里来的，从另一个国家，出来的时候都被打了麻醉，飞机飞到一半我们才醒过来，所以没有看到具体的地点。来到这边儿之后还没来得及落脚，飞机就发生事故，紧急迫降坠毁了。结果降落之后又来了丧尸群，我们把丧尸解决掉，后来又被带到另一个跟基地长得差不多的地方，前几天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前面跟小孩的经历非常相似，重合度很高，就是那个麻醉的事宁承佑没有听过，小孩一直没提到过。他拍了拍小孩，附耳过去低声问：“辰辰，你被带出来的时候也被打了麻醉吗？” 　　“嗯，”小孩回答，“而且我注射的量要比他们多，睡着的时间也比他们久，飞机发生事故前几分钟我才醒过来。” 　　宁承佑大概可以猜到原因，无非是因为小孩的等级比他们都要高，只有注射更多的麻醉剂才能控制住他。 　　宁承佑默默收紧了手臂，将小孩抱得更紧。 　　“还有别的问题吗？”詹森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温馨氛围，开口问。 　　宁承佑还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小孩呢，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他给打乱了，气得磨了磨后槽牙，忍了又忍，才按捺下来，回答：“有，当然有。” 　　“我还想知道你们那个基地总共有多少人？这些人都是和你们一样的哨兵吗？有没有负责人？负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们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基地？你们每天都在里面干什么？” 　　宁承佑连珠炮似的问题让詹森有点招架不住，他挠了挠头，诚恳道：“不好意思，请你先等一等，慢点儿问，这么多问题，我只能一个一个回答。” 　　宁承佑：“行吧，那你先回答这些。” 　　“基地总体上来算大约有七八百人，并不都是和我一样的哨兵，还有普通人以及向导，”詹森说，“不过数量最多的是我们，普通人大多都是去做研究员管理员教官之类的，还有非常非常少的一部分向导，整个基地里应该最多不超过十个。但是我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真正地见过这些向导，据说他们都被安排在了距离实验室最近的地方。至于负责人的名字，我们也都不清楚，那里没有人叫他的名字，大家都直接叫他医生，” 　　听到熟悉的“医生”称呼，宁承佑心里只剩下“果然”两个字。他挑了挑眉，故意将医生挑出来问：“医生？好奇怪的称呼，难道他是在里面开医务室的吗？” 　　“不不，不是，”詹森说，“这只是别人对他的一个称呼而已他并不在里面开医务室，事实上那个基地里根本没有医务室这种地方，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家要这么称呼他。也许是因为他总是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很像医生。” 　　宁承佑：“原来是这样，但是，没有医务室的话，你们如果生病受伤了怎么办？” 　　詹森笑了笑：“我们是哨兵，我们的自愈能力很强，所以不需要医生。” 　　说这句话时詹森是笑着的。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灰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狠意，转瞬即逝。 　　宁承佑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也在心里确定了一个事实——从对负责人的称谓和对基地的描述上来看，詹森他们果然是跟小孩从同一个基地里出来的。而且至少从现在看来，他们对于这个基地也是怀着恨意的，就是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了。 　　他捏了捏小孩的小拇指，小孩感觉到之后转过头来，宁承佑跟小孩咬耳朵：“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小孩点了点头：“对，他们也是那个基地的人。” 　　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大致身份，宁承佑心里有了底，便想着挖更深一层的信息。 　　他对小孩说：“那我接着问。” 　　小孩：“好。”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詹森就很上道地继续讲了。 　　詹森：“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这个基地里了，具体什么原因，因为当时太小，所以并不清楚。” 　　宁承佑：“小时候？几岁?” 　　“我记得我大约是在六岁那年进去的，”詹森说，他指着右手边的一个同伴，“金是七岁。” 　　指左手边的同伴，“王是五岁。” 　　最后是王旁边的那个，“李是最小的那个，他进去的时候才刚刚四岁。” 　　“你们的父母呢？”张北问，“是他们把你们送过去的吗？” 　　程越附和道：“对啊对啊，难道你们的父母都这么狠心吗？” 　　詹森笑了笑：“我们没有父母。” 　　明晓：“那是谁把你们送进去的？” 　　詹森：“我们在进去基地之前一直生活在一家孤儿院里。” 　　秦堰：“你们都住在同一家孤儿院吗？是孤儿院的人把你们送进去的？” 　　詹森：“没错。” 　　宁承佑注意到他在介绍自己的同伴时竟然都是直接介绍名字，这一点和小孩不太一样，小孩当时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只有编号，并没有名字，“辰辰”这个称呼还是宁承佑他们后来给小孩取得，而这个詹森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看他的样子也不是临时瞎编的，说明他是一直有自己的名字的。 　　那小孩为什么没有呢？难道他们同一个基地的待遇还不一样？ 　　这就比较奇怪了。 　　宁承佑试探着问：“虽然没有父母，但你们几个都有自己的名字，是孤儿院的人帮你们取的？” 　　詹森：“对。哦，还有，到基地里的时候我们并不被允许使用自己的名字，医生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编号，只能依靠那个编号来称呼。” 　　宁承佑还没问呢，他自己就先说了出来，宁承佑于是就接着他的话继续问：“所有人都是像你们这样的的吗？” 　　“不是，”詹森说，“由于我们在外面生活过，是之后才被送进去的，所以我们有自己的名字，而且记得很清楚，只是在里面无法使用，出来以后仍然可以。不过听说还有一些是还在婴儿时期就被带进了基地，甚至有些人是直接在基地出生的，那样的就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个编号用来称呼。” 　　“至于在里面都做什么，”詹森托着下巴，挑起一边嘴角，“当然是什么都做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训练，无休止的训练，从早到晚，说是要让我们学会服从，其实就是磨灭我们的个人意志，想把我们训练成人型武器。这个阶段持续到我们十二岁，觉醒成为哨兵以后，我们就开始有任务了。” 　　“什么任务？” 　　“什么任务都有，”詹森说，“你所能想象得到的，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有你想象不到的，我们都做过。” 　　宁承佑：“杀人？” 　　詹森笑着伸出手，“比那还要可怕。” 　　他的本意大概是想隐隐向宁承佑他们示个威，可宁承佑却下意识看向小孩，发现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詹森，全神贯注地听对方讲话，心里有一瞬间微微泛酸，但听过詹森的话后很快就被心疼所取代。 　　他原本以为小孩是跟詹森这种一样，是长到几岁后来才被送进去的，却没想到原来小孩有可能是直接在基地里出生的，连一秒钟都没有看到过外面的世界，怪不得他对什么都感到陌生，怪不得他的精神域一开始是一片空白，因为他原本就什么都不曾见过。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朋友，他在那种地方孤孤单单地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十八岁的少年，是怎么做到的呢？ 　　十八年的时间，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他只要想到，那么小的一个辰辰，明明可以拥有很好的未来，却在还未曾见到这个世界之前就被拉进了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甚至没有选择的资格，更不懂得自己会迎来怎样的命运，就先一步被葬送掉了自己的笑容。 　　以至于宁承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小孩真真正正地露出笑容。 　　他一只手揽着小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亲亲小孩，告诉他以后有自己，又觉得不够， 　　怎么都不够，怎么能够呢？ 第86章 许愿 　　詹森接下来又说了一些关于基地的事，态度很诚恳，好像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真心实意来寻求合作的，虽然实际上他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现在因为宁承佑他们手里有对方所需要的食物，论实力的话，对方也比不上他们，所以他们占很大优势，不用怕对方耍什么花样，只需要留个心眼，注意一下就行。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还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基地的隐秘说了出来——虽然宁承佑早已经从小孩口中了解了一些，跟他讲的差不多，但这些代表的是他的态度，所以他们也就照单全收了。有的是宁承佑没听过的，他悄悄向小孩求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然后他又回头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其他人也表示同意暂时跟詹森他们合作。队员们都同意了，宁承佑接着又问一直呆在最后面角落里的原西林，后者表示自己没有意见，都可以。宁承佑点了点头，最终决定跟他们合作。 　　“能说的我都说了，”詹森说，“你们愿意相信我们的诚意了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朝宁承佑伸出手，想跟他们握手言和。 　　宁承佑没有站起来，“你们的诚意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所以我同意跟你们合作了。” 　　“好，”詹森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用不太熟悉的中文说，“谢谢你们。” 　　说完他还想走近跟宁承佑握手，被宁承佑摆手拒绝了。宁承佑指指怀里的小孩，“不好意思，现在我不太方便握手。” 　　“没事没事，”詹森神情自然地收回手，好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好。” 　　宁承佑：“没关系。” 　　宁承佑忽然想起来：“你刚才说你们是从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逃出来的？” 　　这是小孩没有经历过的，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脱离了那些人，所以他也坐直了，听詹森讲。 　　詹森：“对，我刚才说了，医生在这里也建了一个基地，只不过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比较简陋，各方面的措施都没有做好，这才让我们找到机会逃出来。” 　　小孩：“在哪里？” 　　一听到小孩的声音，詹森的表情就肉眼可见得变得柔和起来，他看向小孩，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好奇，似乎想问什么，不过还是忍住没有开口，而是选择回答小孩的问题：“就在前面一座城南面一点，离这里还挺近的。”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要怎么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宁承佑回头一看，是一直把自己当隐形人的原西林。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声，但他也不打算参与其中，只是象征性点了点头，随后就作壁上观。 　　詹森后退一步，好像刚注意到原西林的存在，眯了眯眼睛，又皱了皱眉，就在宁承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的时候，他说：“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亲眼看看。” 　　原西林勾了勾唇角：“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串通起来设了个陷阱来害我们的？” 　　詹森表情已经恢复自然：“我已经把我们的武器都交给了你们，你们的问题我也都已经回答，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然我马上就带你们去那个基地，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宁承佑注意到原西林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就听见原西林说：“那也可以。” 　　眼看他们俩说着说着马上就敲定了，宁承佑连忙出声打断：“等等等等，你们先停一下——” 　　詹森：“怎么了？” 　　宁承佑转念想了想，原西林的表现显然是在故意激詹森说出立即带他们去的话，显然这才是圈套，说不定等他们去的时候，陷阱早就在脚下等着了。但他也没在怕的，于是开玩笑似的说：“你们就这么说好了，也不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吗？” 　　原西林：“哦，不好意思宁队长，我一时忘了。” 　　宁承佑微笑：“没事儿，现在想起来也不算晚。” 　　原西林：“那宁队长的意见是?” 　　“去，当然要去，”宁承佑笑眯眯地说，“还是你提醒我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只有亲眼见了才知道。” 　　“不过现在就走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外面还那么湿，眼看着还快到中午了，不如我们吃完午饭再出发吧？正好途中经过g城，你顺便去祭拜父母。” 　　原西林还是那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可以。” 　　宁承佑又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行。” 　　“那就这么定了，先吃午饭，吃完以后休整一下就出发。” 　　“好。” 　　既然已经说定，宁承佑便将食物也算了他们的一部分，中午多煮了一点，又分给他们一人一个罐头。幸好走之前他考虑到人多，多带了一点食物，不然还真不一定够分的。 　　那几个人也确实是饿狠了，刚才的几块压缩饼干对他们而言估计就是几块开胃菜，还没尝出味道呢就没了，宁承佑吧罐头给他们以后，不等锅里的粥煮好，他们流已经打开罐头开吃了，一个两个都吃得西里呼噜的，仿佛在吃什么人间美味。 　　既然他们愿意，宁承佑就没有提醒他们，反正大家的饮食习惯都不一样，他们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还记挂着小孩的事，于是趁着饭没做好，牵着小孩回到门口的位置，席地而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小孩说：“辰辰，来，坐。” 　　小孩有些不明所以，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他的脸，问：“有什么事吗？” 　　宁承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云层已经很淡了，有隐隐的金光从云后透露出来，雨后的清风正在吹散天边的阴霾。 　　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他转头回答：“没什么大事，不过——” 　　他伸手捂住小孩的双眼，神神秘秘地对小孩说：“——辰辰，你先闭上眼睛。” 　　“怎么了？”小孩说着，乖乖闭上了眼睛。 　　宁承佑：“你先不要睁开，等我说可以的时候再睁开。” 　　小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宁承佑计算着时间，天上的太阳很快露出了半个头。 　　他附在小孩耳边轻声说：“辰辰，我给你变个魔术。” 　　小孩：“魔术？” 　　“没错。” 　　他松开手，告诉小孩：“可以了。” 　　小孩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边悬挂着的一条弯弯的彩虹。 　　大雨过后出来的彩虹颜色十分鲜艳，小孩数了数，它的七种颜色从高到低排列成一道拱桥的形状，每一种都清晰可见，它长长的，横跨了整片大地，从一端连到另一端，仿佛一座桥梁，等待着人们踏上去，走向另一片土地。 　　宁承佑笑着说：“我这个魔术变得怎么样？” 　　小孩诚实道：“下过雨之后好像本来就会出现彩虹——” 　　宁承佑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就是魔术吗？”小孩问。 　　不小心翻车了的宁承佑立马转移话题：“算了算了，我们不提魔术，那不重要。” 　　小孩：“哦。” 　　“彩虹，我跟你说过的，看到它就代表会有好运，”宁承佑指着天边那道弯弯的彩虹说，“现在它出来了，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小孩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愿望。” 　　宁承佑：“再想想吧？我们好不容易才能看到彩虹，想想你有什么想做但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或者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说出来，向彩虹许个愿，说不定就能实现呢？” 　　小孩：“我的确有想要做的事。” 　　宁承佑立刻问：“什么事？” 　　他表现得有点儿过于急切，小孩看了他一眼，又用余光扫了一下屋内的人，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凑近宁承佑耳边小声说：“我想要毁掉那个基地。” 　　这样谨慎的动作自然是为了防备原西林，以及刚来的詹森他们，宁承佑很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小孩的主动靠近感到受用，心情更是因此愉悦了无数倍，连带着看外面泥泞的眼神都好了不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宁承佑收紧搂小孩的手，说：“这个愿望很简单，不用向彩虹许，我也可以帮你实现。” 　　小孩微微抬起头看他，“我想自己做。” 　　“那我可以帮你打下手，”宁承佑并没有否定小孩的决定，只是用很诚恳地语气说，“你看，我也很能打的，到时候你在前面，可能有时候会顾不上自己身后，我可以跟你背靠背，帮你解决一些你可能看不到的麻烦，你觉得呢？” 　　这个提议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小孩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可以。” 　　宁承佑微笑着举起手：“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已经做了很多次，小孩自然知道他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于是很爽快地跟他击了个掌：“好。” 　　约定好两人一起行动，宁承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自己的手指被勾了一下。 　　是小孩干的，宁承佑低头的时候，前者刚好跟他对视，表情严肃，眼神隐蔽地瞟了一眼原西林的方向。 　　宁承佑能感觉到小孩神情的非同寻常，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小孩往他怀里歪了歪，视线重新看向外面，轻声说：“我看到他往水瓶里倒了东西。” 第87章 倒下 　　“我看到他往水瓶里倒东西。” 　　小孩这句话一出口，宁承佑就下意识想回头看，但他竭力遏制住自己的身体本能，接着问：“什么时候？能看到是什么吗？” 　　小孩摇摇头：“就在刚刚我们击掌的时候，没有看清楚，他做的很快，我只能看到他的动作。” 　　宁承佑抬起手，假装给小孩掸肩膀上落的灰尘，实际上却是用余光仔细观察屋内，他的队员们都围着火堆，詹森他们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两波人一边等着午饭，一边聊天，注意力几乎完全在对方和那锅马上就要沸腾的粥身上，原西林则完全没有存在感地坐在墙边，除了严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其他人都没怎么注意他，他基本上处于无人监管状态。而他们做饭用的水瓶，很巧合地就在原西林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站在原西林的角度看，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动手脚的时机，如果不是小孩恰巧发现的话，恐怕他们会毫无察觉地喝下被加了料的粥，再然后，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毕竟原西林不可能是单纯为了调味才往水里下东西，能被他这样投进去的反正绝不可能是糖。 　　宁承佑收回视线，捏了捏小孩的手心：“辰辰好棒，居然能看到他动手脚。幸好你发现了，要不然我们吃了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孩：“只是碰巧。” 　　“那也很厉害，”宁承佑毫无原则地吹捧道，“看来彩虹果然能给人带来好运，瞧，这不就来了。” 　　“上次原西林悄悄给人发消息也是辰辰你发现的，这样来看，你果真是我们的小福星。” 　　宁承佑亲了亲小孩的脸颊，“让我来蹭一蹭好运。” 　　小孩没有被他的吹捧冲昏头脑，始终保持着冷静，问他：“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宁承佑耸耸肩：“现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因为他们还没有搞清楚原西林到底想做什么，而且也不知道那个医生现在在何处，原西林给他们下药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按捺不住准备露出真面目了，还有小孩之前看到的他悄悄发送的消息，是给谁发的？发了什么？ 　　他们通通都不知道，只有猜测，没有实际证据，所以不能着急，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静观其变也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天空中，太阳逐渐露出了全貌，下够了雨的云层被风轻易就给吹得四处散开。空气中的温度逐步上升，水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一点一点蒸发掉，彩虹也随之消失。 　　为了显得有始有终，也为了把戏做足，宁承佑再次捂住小孩的眼睛，“我再给你变一个魔术。” 　　小孩已经熟悉了他的套路，乖乖地坐好不动，等他把手从眼睛上移开才睁开眼。 　　宁承佑：“看！彩虹被我收起来了，现在天上已经看不到了。” 　　他唯一的观众看了看空荡荡只余太阳和零零散散云朵的蓝天，被他用眼神示意，决定配合他的演出：“那它去哪里了？” 　　宁承佑假装在胸前的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拇指和食指交叉着做成“心”的形状伸出来，“它已经不见了，不过没关系，我把我的心送给你当作补偿吧。” 　　小孩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宁承佑充分贯彻了“只要我不尴尬，就不会有人尴尬”的思想，强行把“心”放进了小孩胸前的位置，还拍了拍，说：“好了。” 　　同时他也决定：以后再也不从十年前的偶像剧里学习招数了。实在太土，土到连辰辰这么单纯可爱的小朋友都无话可说了。 　　不过他还是顽强地走完了整个流程，然后牵起小孩的手：“彩虹看完了，现在我们过去吃饭吧。” 　　小孩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回走，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碰了一下自己左边胸口前的小口袋，思考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恢复面无表情。 　　宁承佑没看到小孩的这段变化，否则该乐得找不着北了。 　　看到他们回去，其他人暂时中断聊天：“队长，你们怎么过来了？” 　　宁承佑弯腰吸了一口气，带着小孩坐下来，“当然是为了吃午饭啊？辰辰都饿了。” 　　小孩其实还好，他早上吃了不少，现在不是特别饿，不过也还是要吃的。 　　张北：“呦，辰辰饿啦？再稍等一会儿啊，马上就好。” 　　他说着，从身后拿来水瓶，往锅里又倒了小半杯，“水有点少，我再加点儿。” 　　宁承佑视线微微一凝，跟小孩对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道：“闻起来挺香啊。” 　　“那可不，”张北说，“这可是我精心熬制的——白粥，里面不止是米和水，还有满满的战友情。” 　　不止，还有别人加的料呢。宁承佑在心里补充。 　　他余光始终注意着原西林，后者很淡定，即使看到张北把加了料的水加进锅里也没什么反应，神情始终都没什么变化，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要不是小孩看到他动手，说不定他们还真的就被骗过去了。 　　张北用勺子在锅里搅了搅，“好了。可以喝了。” 　　“这第一碗就先给我们辰辰吧。”说着，他就盛了一碗，作势要递给小孩。 　　宁承佑眼疾手快地赶在他递过来之前挡住他，“辰辰不急，第一碗太烫了，等一会儿再给辰辰盛。我看那边的看起来已经馋的不行了，就先给他们吧。” 　　说着，他给张北使了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队长为什么突然转性变得大方了，但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张北还是从宁承佑的这一举动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他不动声色地跟宁承佑对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张北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瞧我，光想着辰辰饿了，都忘了刚出锅的粥有多烫了。” 　　他转手把粥递向詹森那边，“既然这样，那就先给你们吧。” 　　詹森自然是求之不得：“谢谢。” 　　张北摆摆手：“不用客气。” 　　给他们四个人一人分了一碗，他们立刻就开始吃，丝毫不在意刚煮熟的粥有多烫，连勺子都不用，仓促吹了几下就把粥喝了下去，看得其他人颇为震撼。 　　程越惊讶道：“他们不是哨兵吗？怎么能吃这么快？不怕烫吗？”哨兵的五感敏锐程度通常情况下应该不足以支撑他们吃这个东西，甚至连之前那个罐头都不一定能吃，这得是多大的刺激啊？能受得了吗？他怀疑地看着那四个人。 　　詹森刚好吃完，抹去嘴角的痕迹，笑着说：“当你生活在我们那个地方的时候，你就知道，食物的味道并没有什么，只要能饱腹，吃什么都没关系。我们的味觉早就坏掉了，吃点这个没什么。” 　　程越：“原来是这样。” 　　张北做饭的量向来控制的很精准，锅里的粥基本就只有每人一碗，詹森那四个人喝完，剩下的就是他们这边的了。 　　宁承佑这回没有再阻止张北盛粥，他在脑子里飞快想着解决办法，能既不打草惊蛇，让原西林认为他们都喝下去了，又避免喝下这不知道被下了什么东西的粥的方法。 　　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宁承佑看着张北把每个人的粥都给盛了出来，递到他们每个人面前。 　　因为之前宁承佑给的眼神示意，张北并没有立即催促他们喝粥，而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粥低头细细地吹着，同时用余光望着宁承佑，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宁承佑则回头看了眼原西林，后者的粥也在面前放着，没有动过的痕迹，察觉到他的视线，原西林回望过来，问：“怎么了？宁队长。” 　　宁承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够不够吃的。” 　　原西林：“够。” 　　宁承佑:“那就好。” 　　说完他把头转回去，通过精神联结向小孩传话：“先吃罐头，粥慢慢吹着，不吃。” 　　小孩同样用精神联结回复他：“好。” 　　宁承佑自己也是如此，这样做的同时，他悄悄探出一缕精神丝，在每个队员肩膀上拍了一下，提示他们那碗粥有问题，不要真的喝下去。 　　之所以没有阻止詹森他们喝，宁承佑是想给自己留个参照，好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发作，以及发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慢悠悠地吃着，好一会儿才吃完一半罐头，为了不引起原西林怀疑，宁承佑故意当着他的面喝下一口粥，然后背过身借着擦嘴的动作吐在了纸巾上，悄悄扔进了火堆。 　　但喝一口能用这个法子，总不可能这一整碗都这样，那火堆非给扑灭不可。宁承佑敛了敛眸，就在这时，他的衣袖突然被小孩扯了一下。 　　小孩抬起头，好像有话要说，宁承佑忙问：“怎么了？” 　　“里面好闷，”小孩睁大眼睛，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他的衣袖，说，“哥哥，我想去外面吃。” 　　宁承佑立刻反应过来：“好，我陪你去外面。外面都出太阳了，里面还烧着火，肯定闷。” 　　他问其他人：“你们要不要一起出去？” 　　程越站起来：“还有我，我也要出去，这里面实在太闷了，受不了。” 　　“行。” 　　宁承佑端起自己和小孩的粥，“我们走吧。” 　　他们一起出去，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宁承佑设了个精神屏障，把福福和Tiger放了出来，福福在他们身后帮他们看着原西林，Tiger则在旁边刨土。 　　宁承佑假装喂小孩吃东西，实际上等原西林一不注意就把碗里的粥倒进了刚挖好的坑里，接着他和程越的粥也很快如法炮制，被全部掩埋了起来。做完以后，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还尽职尽责地举着空碗喂了一会儿小孩，指导感觉差不多了，才放下小孩的，转而端起自己的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姿势。 　　做完这些之后，程越才悄悄问：“粥里有什么问题啊?” 　　宁承佑不瞒他，用精神力向他传话：“辰辰看到原西林往水里下了东西。” 　　程越略微睁大眼，急切的用精神力追问：“那我们的是倒掉了，可其他人怎么办？” 　　宁承佑看了眼室内，明晓不知道跟詹森他们说了什么，竟让他们把自己的精神体给放了出来，分别是两只花豹和两匹狼，里面一时间热闹极了，其余四个人便趁着这时把粥给悄悄处理掉了。 　　他还注意到原西林，对方因为只是个普通人，无法看到精神体，所以无法参与进其他人的话题，按照他的惯常表现，宁承佑原以为他会仍然保持面无表情，却没想到在听到旁边的人聊天之后，原西林眼神突然波动了一下，握了一下拳，随后才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看来他其实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懈可击。 　　宁承佑挑了挑眉，又等了一会儿，才牵着小孩一起回到室内。 　　他们都“吃完”了，也跟着加入了谈话，宁承佑还顺便观察了一下詹森他们的精神体，表面上看起来挺正常，但是藏着不少暗伤，需要好好治疗一下，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观察结果说出来而是打算先留着，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或许可以拿来当筹码。 　　一堆人兴致勃勃地聊了很久，直到詹森率先打了个哈欠：“我好像有点困了。” 　　宁承佑握着小孩的手一紧，紧接着听到詹森的同伴同样发出了困倦的声音，而且不等再说什么，他们的精神体就被收了回去，紧接着本人就随地躺了下来，不一会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这大概就是那个药的作用。 　　“这睡得还挺快。”宁承佑说。 　　他试着叫了几声，发现无论怎么样都叫不醒他们，心里暗暗有了计较，跟小孩对了一下眼神，然后捏了捏鼻梁，回头跟原西林说：“原西林，你看他们都睡着了，叫都叫不醒，我们的出发时间可能要往后推迟了。” 　　原西林：“没事，那就等他们行乐再出发。” 　　宁承佑：“行。” 　　说完他也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怎么也困了。” 　　他拉了拉毯子，问小孩：“辰辰，你困不困？” 　　小孩揉了揉眼睛，一副强撑着的样子：“有一点。” 　　“那我们也先睡会儿吧。” 　　宁承佑伸手把小孩搂在怀里，抬手想跟其他人打招呼，可刚要张口，手却忽然垂了下来，紧接着整个人身体一歪，就这么倒了下去。 第88章 昏倒 　　宁承佑搂着小孩倒了下去，其他人也很快步了他的后尘，一个个“睡了过去”。 　　他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听见几声倒地的声音，知道那是自己的队员们，于是静静地等着。半晌，大概过了五分多钟，他听到原西林的声音：“宁队长？” 　　宁承佑屏住呼吸，因为原西林不光叫，还站了起来。他听到衣物摩擦的声响，紧接着是对方的脚步声，很轻，也很慢，似乎只是在踱步，没一会儿，宁承佑便听见他又叫了自己一声。 　　理所当然的得不到回应。宁承佑侧躺在地上，听着原西林总共叫了三声“宁队长”，一次比一次声音大，应该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真的中招。而他自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整个屋子里都静悄悄的，除了他的声音以外再没有别的声响。 　　这种静谧持续了一小会儿，宁承佑很快就听到原西林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左边，接着，紧闭的眼帘上投下一片阴影，宁承佑意识到是原西林蹲了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近距离确认吗？宁承佑尽量控制身体不动，顺便用精神力“拍了拍”小孩，让后者也继续装睡，不要动。这是小孩的强项，他安静地蜷缩在宁承佑怀里，自然地闭紧双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精致可爱的漂亮娃娃。让原西林根本就没对他生出疑心。 　　宁承佑也能感觉到，原西林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他身上，由于他是侧躺的姿势，原西林只能看到他的一半脸，所以伸手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变成平躺的姿势，这样一来，宁承佑的整张脸就都暴露在了原西林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感到原西林的视线在他脸上来回扫，似乎是在寻找他的破绽，边看，原西林还试探地叫名字，不光他的，还有其他人的，不过其他人的演技只会比宁承佑更好，他自然还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发现。等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叫了个遍，原西林的声音短暂地听了一下，随后，他好像转变了策略，叫了一声辰辰。 　　宁承佑精神紧绷了一瞬，小孩刚才在他怀里，但因为他变成了平躺的姿势，没法再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小孩，小孩现在就从他的怀里暴露了出来。他担心小孩听到自己的名字会下意识做出反应，被原西林发现。 　　在原西林叫完辰辰之后的两秒钟时间，他差点屏住呼吸，但很快，他静下心来，觉得自己应该对小孩多一点信心，他自己都能做到的事，小孩肯定可以做得到，他得相信小孩。 　　这样想着，宁承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静等了一会，果然没感觉到小孩的任何动静，也没再听到原西林叫谁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演技是否骗过了原西林，但小孩在宁承佑这儿算是过关了，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把小孩抱起来转圈。但眼下他就只能按捺住高兴的心情，用精神力传话给小孩：“辰辰伪装得真棒，临危不乱，堪比职业演员。” 　　小孩很快回复他：“这是我以前学过的。” 　　宁承佑：“能学得这么好也是很厉害的。” 　　小孩想了想，觉得这句话没错，“我是第一个学会的。” 　　宁承佑：“瞧，我就说我们辰辰是天才。” 　　小孩理解天才是什么意思，但并不觉得自己是，刚要反驳，却忽然又听到了原西林的声音。 　　不是精神力传来的，而是在现实世界里，直接传进他们耳朵里的。 　　他们立刻停止交谈，专心致志地听原西林讲话。 　　原西林似乎是在跟人讲话，第一句话就是“你好”，停顿了一下才说下一句，“我已经办好了。” 　　这间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因此不难判断出他应该是在跟某人打电话，宁承佑想起那个通讯器，看来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在车上那个讯息，也许就是发出去找人协助的。 　　那么，跟他通话的人会是谁呢？ 　　暂时屏蔽视力让宁承佑的听力变得更加敏锐，虽然不一定能赶得上跟他同等级的哨兵，但用来偷听原西林讲电话却是非常够用的。不过这也应该并不能被称之为“偷听”，因为原西林并没有避开他们，而是在他们面前直接打的电话，大概是在心里终于确定了宁承佑他们被迷昏了，所以他说起话来就没有避开他们，也就给了宁承佑机会。 　　他听不清楚对面的声音，电话里的声音经过电流传来以后明显有些失真，听不清到底是谁，但根据他听到的熟练英语来看，那个人很可能是个外国人。 　　跟教授的特征对上一个。 　　宁承佑问小孩：“那个医生会说中文吗？” 　　小孩：“不会，但是他能听得懂。” 　　这就对了，怪不得原西林跟他打电话时直接用了普通话，原来是因为人家听得懂。 　　他继续听着，原西林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那个人显然也是，在略微说了几句话以后，宁承佑就听见原西林对那个人说：“你们过来吧，这里不光有中央城的人，还有几个前不久刚从你那儿逃出来的不听话的，我们把他们一起带回去。” 　　电话那头的话宁承佑这回听清楚了，对方只回了个“好”。 　　要来了吗？会是那个医生亲自来吗? 　　宁承佑听到原西林挂电话的声音，紧接着，原西林的脚步离开了他身边，走到了一个位置，然后停了下来。宁承佑吃不准他是在干什么，现在又不能睁眼，于是他再次把辰辰唤了出来，让精神体小狐狸代替自己盯原西林。然后就发现原西林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不知道现在动的话原西林会不会发现，宁承佑试着动了动掩在小孩身下的右手，带有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小孩，随后立刻归回原位。 　　很好，没有被发现。 　　原西林闭目养神了多久，宁承佑就借福福的眼睛盯了他多久，直到耳朵捕捉到渐行渐近的车声，宁承佑警惕起来，随后就见原西林睁开双眼，起身走向门口。 　　有人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为了谨慎起见，宁承佑还是立刻让福福回到了精神域，福福刚一回去，车声就停了，从声音上听起来，应该是停在了门前，不一会儿宁承佑就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还有几个人下车的声音。 　　宁承佑听见原西林喊了一声“医生”，神经立马绷紧。小孩显然也听到了，因为他感觉到小孩的身体动了动。他忙用精神力稳住小孩,动作很快地摸索到小孩的手，虚虚拢在手心里。这招还算管用，小孩只动了一下就没再动。 　　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他们都在里面？” 　　原西林：“是的。”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说得还是英文，宁承佑确定他没有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也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但这声音给他的感觉却莫名非常熟悉，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这就是那个“医生”？ 　　不等他想办法验证，小孩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之后瞬间紧绷的身体就给了他答案。 　　宁承佑通过精神力安抚小孩，同时问：“辰辰，这个声音是不是那个医生？” 　　小孩迟疑了一下，“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似乎正在往屋里走，在得到小孩的肯定答案之后，宁承佑脑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很想纵身跃起把那个医生给好好打一顿。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之后就被他给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行。他这样告诉自己，现在他们并不了解对方的底细，更无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贸然跟对方交手不一定能讨到好处。而且从刚才下车的动静听起来，对方不止来了一个人，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不能轻易动手。 　　他对小孩也是这么说的，看得出来，小孩对医生的出现多少有点在意，回想起小孩曾经无意间说过的想亲自报仇的话，宁承佑深感担忧，怕小孩真的立即跳出来去向医生报仇。 　　倒不是怕对方，而是担心小孩会受伤。 　　他很了解小孩的性格，比较执着，认准的事就必须要去做，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可眼下小孩身上的伤刚好没多久，精神域问题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解决，如果任由小孩去硬碰硬，身上不知道又会再添多少伤痕。宁承佑舍不得。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宁承佑一只手握着小孩的手，想借此让小孩冷静下来，一边时刻关注着那些人的动静。 　　他听见原西林对那个医生说：“这几个是跟着我从中央城出来的，那边四个则是你的人。” 　　原西林一一介绍他们的名字和身份，宁承佑感觉到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很快飘去了别处。 　　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那几个叛徒就不需要再介绍了。” 　　原西林：“好。” 　　接着，他再次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说：“看来原先生这一路上有很多收获。” 　　原西林：“算不上收获，不过是碰巧而已。” 　　原西林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医生笑了两声：“我最近研究了点东西，但因为缺少试验品所以暂时停滞了，现在正好他们出现，那就把他们都带回去，请他们帮我试验一下吧。” 　　原西林：“真巧。相信当他们知道自己可以帮您的忙的时候，一定会感到非常荣幸。” 　　宁承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感到荣幸，但他觉得自己现在挺想打爆原西林的脑袋的。亲耳听到对方的言语跟之前的猜测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想查清真相的话，那现在就要再多加一条——“把原西林绳之以法”。 　　原西林与医生的谈话并未持续多久，对方显然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寒暄的人，很快就停止聊天，叫人：“把他们都搬上去。” 　　“是。” 　　宁承佑保持着昏死的状态，任由那些人把他们挨个抬上车，搬到小孩的时候对方似乎顿了一下，医生：“有一个小孩子？” 　　原西林：“是的，这是刚才那个宁承佑收养的孩子。” 　　医生停下一会，就在宁承佑实在忍不住想直接去抢人的时候，医生才开口：“很好，这样不同年龄的样本也有了，原，你做得很好。” 　　紧接着，躺在车厢底的宁承佑感觉到小孩被“扔”了进来，他眯起眼睛看向外面，见没人注意他，连忙把小孩扒拉过来，放在自己身边，随后才再次躺好。 　　直到把他们所有人都搬进来，原西林和医生才回到车上，车子随后开始启动，开向那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们所处的地方跟原西林他们并不在一起，宁承佑便悄悄往里挪了挪，让小孩躺在自己右侧更里面的位置，避免被外面的人挤到。 　　由于跟那些人处于同一辆车上，他谨慎地没有发出声音，想通过精神力跟小孩聊一聊，避免小孩还沉浸在回忆中，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事。但他试着给小孩传了几句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全都像石沉大海一样，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听见。 　　宁承佑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小孩，发现小孩的眉头舒展着，眼睛自然闭合，表情也很正常，他留心去听，还能听到从对方那儿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难道是睡着了？ 　　宁承佑不太确定，又用精神力叫了几声辰辰，结果依然是得不到回应。 　　他半信半疑地停了下来，打算等一会儿再试试。不过还没到过一会，一股浓重的疲惫感突兀地袭上他的大脑，宁承佑暗叫不好。 　　我不会是中招了吧?他怀疑道。 　　可是不应该啊？我不是把粥都给倒了吗？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轨迹，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停在了自己为了迷惑原西林而喝下又吐掉的那口粥上。 　　不会这么巧吧？他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是那个时候残留在口中的药物现在起作用了？ 　　但昏沉的大脑不允许他再想更多，意识彻底沉没的前一秒，他只来得及握住小孩的手。 第89章 不见了 　　“队长” 　　“队长？” 　　宁承佑是被一阵呼唤声给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得像纸一样的天花板，和天花板上悬挂的一盏亮度惊人的灯。他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下意识眯起来，抬起手臂挡住，好一会儿才完全适应。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边正围着好几个人，都是他们队的队员，程越严简张北明晓秦堰他们都在，刚才叫他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见他醒来，所有人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程越：“队长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们就要去把这里给爆破了。” 　　秦堰问：“怎么回事？我没有检查出你有外伤。” 　　宁承佑用手撑着地面坐起身，“不是伤，我之前为了不让原西林怀疑，喝了一口粥又吐掉，可能是那时候没吐干净，咽下去了一点儿，后来药效发作，我就在车上昏了过去。” 　　“对了，”他抬头向四周扫了一圈，眉头渐渐皱起，语气低沉地问，“辰辰呢？” 　　所有人的表情立刻就都变了，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宁承佑按了按太阳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回程越才小声说：“不知道，我们到这里之后就发现他不见了。” 　　宁承佑：“不见了？” 　　张北：“对，原本在车上的时候还好好的，等下车以后，我们继续装晕，被送到这里，之后等那些人离开，我们再一睁开眼，就发现他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呢？他能去哪儿？” 　　宁承佑立刻用精神联结寻找小孩，给小孩传话，然而无论他怎么叫，怎么找，传过去的话语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他能感觉到两人的精神联结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是小孩不回他，可能是刻意，也有可能是被迫噤声。想到后一种可能，宁承佑面色一沉，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想出去找人。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们原来是被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四面都是白墙，其中一面上有一个不太起眼的红色按钮一样的东西，顶上就是那盏险些刺瞎人眼的灯，而这个房间看起来，没有出口。 　　“我们睁开眼睛之后就发现被带到了这里，在你醒来之前找了一下，没找到出口，再加上你没醒，我们不太敢贸然行动，而且，”程越指指他们其中的几个人，“这个光对他们的眼睛造成了影响。” 　　宁承佑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几个哨兵的眼睛都半眯着，显然是受到了这盏灯的干扰，或者说这里就是专门为哨兵设计的，他忽然想起小孩的精神域，在那里也有一个房间，跟这里很像。他眯了眯眼，动用精神力给他们调节了一下感官，“这里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哨兵的，看来原西林已经把我们的情况都报告给了那个医生。” 　　经过他的调节，几个哨兵才觉得好了一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让宁承佑更加为小孩感到担忧，他们尚不知道小孩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强行带走的，如果是自己走的，那是为什么呢？他想做什么？要是被带走的，那对方为什么要带走他？原西林并不知道小孩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无从向医生汇报，他有什么理由带走小孩呢？难道是他发现了小孩的特殊？宁承佑想起在自己昏迷之前听到的医生和原西林的对话，医生似乎有把小孩当成年龄小的试验品的打算。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紧，问他们：“从你们被带到这里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你们被搬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其他人回忆了一下，程越说：“时间不长，估计有半个小时左右，我没有听到，除了他们走动的声音。” 　　严简：“没有，只有脚步声。”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半个小时，对于小孩的失踪来说已经足够久了。 　　宁承佑：“没有任何诸如挣扎声音之类的？” 　　“没有。” 　　这样说来，小孩是自己走的可能性很大。宁承佑皱紧眉头，可是为什么呢？ 　　明晓：“本来我以为我们到地方就能行动了，但是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队长你的下一步指令，我就以为你是打算让我们先蛰伏着等待时机，等到了这儿才发现不对劲，怎么都叫不醒你，这时候才知道你是昏倒了。” 　　宁承佑捏了捏鼻梁，“抱歉，是我太过轻视那个药了。” 　　“没事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个药只在嘴里呆一下就能起这么大作用，又不是你的错。” 　　宁承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止不住地去想，如果他没有昏迷的话，是不是就能劝住小孩，不让他自己单独去涉险？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给他喝。 　　他看向四周，这里的陈设跟他在小孩精神域里见过的场景渐渐重合，再加上他们之前听詹森说过的，这里的一切基本都是仿照那个基地建立的，只是相比较之前那个稍微简陋了一点，他灵光一闪，走到那面带红色按钮的墙前，回忆着小孩当时的方式，伸手按了一下，随之后退一步。身后的队员们见他这么做，也全都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 　　“队长，你知道这儿怎么开？”程越问，“我们之前也想按这个按钮来着，但是又担心它是个什么机关，所以打算等你醒了之后商量商量——” 　　他话还没有说完，宁承佑没有回答，就见面前的墙突兀地凹出了一个门的形状，接着缓缓打开。 　　宁承佑等不及门全部开启就率先跨了出去，所幸外面没人，他出去之后，其他人也跟着迈了出去。 　　张北：“队长，你怎么确定这是开门按钮的？” 　　等出去以后，宁承佑一边循着方向向外走，一边跟他们解释：“我进入过辰辰的精神域，里面有一间跟这里一样的房间，他就是这样打开的。” 　　提到小孩，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得变得柔和了许多，但很快又因为小孩的失踪转化为了浓浓的担忧。 　　“原来是这样，”程越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队长你进入过辰辰的精神域？” 　　宁承佑简短地“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头顶，没有监控。看来詹森他们说得是实话，这里因为刚建立不久，设施还没有完善好。也就是说，他们有了钻空子的机会。 　　他边走边尝试跟小孩联系，可是却一直得不到回复，这让他越来越担心，怕小孩是被医生控制住了。原本在他精神域里待着的Tiger也消失了，只剩下福福一个在里面打滚，宁承佑焦急的情绪对福福也造成了影响，小狐狸也急得不行，几次想从他的精神域里强行冲出来。宁承佑干脆把它放了出来，让它先凭借娇小的体型和精神体不易被发现的特性去寻找，况且，主人建立标记之后，精神体之间也会有感应，主人跟精神体之间向来不能隔得太远，他们两个一起找说不定会快一点。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出去，宁承佑发现这里这里没什么人，不知道是都被集中起来去做什么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们顺利地从被关押的地方跑出来，出去之后，外面依旧空荡荡的，宁承佑敏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被关在里面，不管怎么说，对方都应该派几个人来看守，以免他们逃跑。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出来，并且跑出这么远，却连一个人也没见着，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提高警惕，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结果却摸了个空。 　　旁边的人看到他的举动，小声说：“对了，忘了告诉你队长，他们把我们的武器全都搜走了，就在你昏迷的时候。” 　　宁承佑磨了磨后槽牙，把手放下来，专注于精神力。 　　他仍然在尝试联系小孩，虽然一直没有成功，但他仍然抱有微弱的希望，希望小孩愿意回复他。 　　小孩会在哪儿呢？ 　　宁承佑一边走，一边仔细想。既然小孩并没有像他们一样被抓到这里，那肯定就是去了其他地方，他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在小孩精神域里见过的场景，而在那时，小孩只带他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小孩最开始所在的“住所”，另一个就是那个实验楼。 　　对，实验楼。宁承佑反应过来，小孩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应该就是实验楼。因为那里是医生最经常待的地方，如果小孩想找医生报仇，那他就肯定会去那里，就算，更坏的结果，小孩是被抓走的，如果要在小孩身上做实验的话，他也一定会被带到那里。 　　现在距离小孩离开他们的视线将近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如果要做实验的话，应该还没开始，他们还有时间。 　　宁承佑转了个方向，“往那边走。” 　　其他人跟上来，“那边是什么地方？”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实验楼。”宁承佑沉声道。 　　去往实验楼的路上，他们同样没有见到几个人，一共就遇到了四个，都急匆匆地往一个方向跑去，压根没有看到他们，只有一个人比较警惕，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叫人就被现在十分烦躁的宁承佑给捏晕了过去。 　　直到走到实验楼那里，人才渐渐多起来，许多人在正门那里进进出出，为了不引人注目，宁承佑带领队员们从那个运送垃圾的通道悄悄潜入，很快，他们来到了他记忆中的那扇玻璃门前，可当看清里面的场景时，宁承佑却愣了一下。 　　小孩就在里面，但不是他昏倒之前的孩童模样，而是恢复了原本的少年模样，正在与一群人缠斗，战况颇为激烈。小孩身上披着不知道谁的衣服，肩膀手臂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关键上面还有血！ 　　宁承佑呼吸一滞，来不及说话，立马抬脚踹向那扇玻璃门，一脚把门给踹了开来，发出巨大的响声。但里面的打斗并没有因为这个声音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甚至连精神体都在战斗，Tiger与几个同样属于大型猛兽的精神体缠斗着，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但他们没有注意，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宁承佑他们冲过去的时候，立刻有基地的人冲上来，阻止他们前进，宁承佑只好先解决掉他们，就在这时，他余光看到了原西林，以及他身边的陌生老年人，立刻意识到那个人恐怕就是那位医生，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甚至对他笑了笑，然后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示意他看正在打斗的几个人。 　　离得近了，宁承佑感觉到了小孩的情绪，小孩此刻正处于不正常的愤怒以及极度亢奋状态，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几乎降到了零点，什么都不管，只会攻击他视野范围内的所有生物。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 　　宁承佑心急如焚，一边分心战斗，一边试图用精神力隔空对小孩进行抚慰，但他的精神力接触到小孩时却碰到了精神壁垒。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明明已经建立了临时标记，小孩怎么会排斥他的精神力？ 　　宁承佑在打斗的间隙观察小孩，恰巧赶上小孩偏头躲过对手的一击，一道细细的银光一闪而过，宁承佑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孩脖子上扎着一个细细小小的针管，但针管里的液体，已经没有了。 第90章 等我 　　那个该死的医生给小孩下了药。 　　这是宁承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他的第二个想法是，我得赶快过去。 　　辰辰现在需要他，宁承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跟队友们对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他们很快领会到他的意思，由他们掩护着，自己尽快突破重围。来对付他们的显然不是这里的精英，不一会就被他找到了破绽，突破了出去。宁承佑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奔向小孩那里。 　　他跟小孩之间的距离相隔并不远，只是由于这里是实验室，各种实验仪器之类的很多，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中被不经意间推倒，弄得乱七八糟，所以对他的前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阻碍。宁承佑急得不行，干脆先把自己的精神体放了出去，让福福凭借娇小的身体先跑上前去。 　　辰辰，等我。宁承佑无声地对小孩说。 　　就在他快要跑到小孩身边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几声轻微的动静，宁承佑皱了一下眉，在那声音即将靠近他之前回身抬手一挡，然后一脚把想要偷袭的人给踹了出去。后者似乎没想到他反应的速度这么快，手里的针管没来得及扎下去就随着身体的摔出而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晶蓝色的液体迸溅出来，玻璃管碎裂所发出的轻微声音被打斗声所掩盖。宁承佑转了转手腕，“想搞偷袭？” 　　对方不答，刹那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纵身跳起想再一次发动袭击。宁承佑眯了眯眼睛，在对方冲上来的前一刻迎上去，一把接住对方的手，用巧劲一扭，就将针管的方向转向了对方自己的脖子，然后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中用力扎了下去，将一整管针剂全部打进了对方的身体里。就在这时，他余光注意到那个医生表情明显变了一下，随后转头跟原西林说了什么。宁承佑冷笑一声，但因为暂时没有时间跟他们纠缠，只能随手扔了个东西过去企图对他们造成影响，随后抛却自己看到的画面，全身心投入眼前的战斗。 　　好在战斗没有持续多久，一管针剂打下去，偷袭的人很快捂着脖子倒了下去，不到两秒他的表情就狰狞了起来，眼睛也逐渐充血，宁承佑看着他脖子上的针管，忽然记起刚刚在小孩脖子上的已经空掉的针管，看起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刚才也是想偷袭他一样偷袭的小孩吗？这个药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小孩之所以失去理智，是不是就是这个药造成的？宁承佑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不再恋战，一脚把那人踢晕了过去，拔腿继续往小孩的方向跑去。 　　小孩那边的战斗还在持续，医生似乎把基地里的大部分人手都用在了对付他上，用车轮战的形式，这边刚倒下，那边就立马补了上去，再加上小孩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虽然处于亢奋之中，但极度的亢奋很大程度上也更加消耗体能，导致他的反应速度逐渐变慢，肉眼可见得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宁承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福福已经跑到了Tiger旁边，但正在跟其他精神体战斗的Tiger却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它一样，嘶吼着将一个花豹甩到了福福面前，与此同时，花豹精神体的主人也被小孩给踹出了人群，又被恰好赶到的宁承佑一脚踢出老远。就在这时，小孩似乎有所感应，望向宁承佑的方向，赤红的双目与宁承佑进行了短暂的对视，面上的表情却是宁承佑从未见过的陌生。 　　看到他们俩终于碰到一起，一直被称为“医生”的男人非但没有感到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就好像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他静静望着身处混乱中央的宁承佑和小孩，对身旁的原西林说：“林，好戏即将上演。” 　　原西林也跟着笑了笑，但却没有跟他一样自信满满，而是望着宁承佑的方向略有所思。 　　宁承佑赶到的时候，小孩脸颊上挂着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原本昳丽的容貌因此更添了一分野性，看得宁承佑心脏砰砰直跳，如果不是现在时间不对，他一定把小孩揽过来好好亲一亲，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扑灭了他不合时宜的幻想，小孩显然受了不少伤，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人救出去，剩下的事以后再从长计议。 　　看到出现在自己视线中却不对自己动手反而攻击了自己的敌人的宁承佑，小孩有些不解，下意识歪了歪头，他抬手想要抹去脸上的血，但立刻又有敌人冲上来，他不得已停下去对付他们，但下一秒，面前的敌人突然后仰“飞出”了战场，他愣了愣，随即感到自己的脸颊被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一股暖意略过，黏稠的血液被擦去，露出干净白皙的皮肤，他听到那个人轻轻呼出一口气，说：“还好不是你的血。” 　　方才那段时间一直仿佛有一层薄膜覆盖在他脑子里，他越是挣扎，就挤压得越是厉害，始终不愿意让他看到里面的东西，但从这个人来了以后，那层薄膜就倏忽停止了继续挤压，甚至在那股暖意略过以后，那层坚硬的薄膜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意识到刚刚擦过自己脸颊的是那个人的手指，很温暖的手指，伴随着抚摸，还有更温暖的东西悄悄覆了上来，看不见也摸不着，可他能感觉到，并且对此非常熟悉，就好像以前早已经经历过许多次。 　　他怔了怔，暴躁的情绪奇迹般平复下来，浓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面前人的表情突然一变，紧接着出手，后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人想要偷袭自己。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面前人焦急地问：“怎么样辰辰？哪里不舒服？那些地方受伤了？” 　　辰辰？是在叫我吗？他漫无目的地想，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不错，那就允许他这么称呼自己吧。 　　可他是谁呢？我应该认识他吗？为什么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 　　“辰辰？” 　　“辰辰” 　　他看着这个人的嘴唇一张一合，语气焦急，视线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在即将倒下的前一秒，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伴随着身体接触，环绕在他身边的那股熟悉的精神力也猛地增加，大脑中突兀地闪现许多画面，他意识回笼，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宁承佑，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还没等他发出声音，下一瞬，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辰辰！” 　　宁承佑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心里顿时一空，他下意识摸了摸小孩的侧颈，感觉到脉搏有力的跳动才略微放了点心，幸好，只是昏迷而已。同时他也没有错过小孩昏倒前一瞬明显清明的眼神，这无疑代表着小孩已经恢复了意识，想起他来了。 　　确认小孩没有事，宁承佑就打算撤退，他不再恋战，一手搂着小孩，召回正试图安抚Tiger的福福，将跟主人一样昏迷过去的白虎收进自己的精神域里，随后和福福一起往其他队员的方向突围。 　　眼看着他们其中一个昏迷不醒，那些人似乎觉得自己有了可乘之机，势头更甚之前，但尽管如此，他们一群哨兵面对宁承佑这样一个双S级别的向导，也还是招架不来，甚至无法打成平手。再加上小孩现在在自己怀里，宁承佑又没有了后顾之忧，下手就更加精准狠厉，他一个人，再加上几个队员的配合，很快就将那些人打得节节败退，局势渐渐逆转。 　　宁承佑感觉到一股强烈到不容忽视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他循着感觉望过去，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在今天上午刚刚给他们下过药，见他看过来，视线竟也不闪不避，就这么坦然地与他对视，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了叫人觉得恶心。宁承佑劈手夺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敌人的枪，用精神力把对方甩向一边，随后举枪对着原西林开了一枪。听到枪声，原西林的表情变了变，立即侧身扑向一边，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颗直直冲着他的额头去的子弹。 　　那一枪原本就不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所以即使被他躲了过去，宁承佑也不觉得遗憾，反而抽空又对着他开了几枪，枪枪对准他的要害，但真正扣动扳机时却又稍稍偏了一点，这就导致原西林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躲避成功，连续三四颗子弹下来，对方的脸早已黑透，因为他也意识到了，宁承佑这纯粹是在耍着他玩，故意想看他出丑，可偏偏为了自己的命，身体本能控制着他不得不躲，才害得他这么狼狈。 　　见他表情变了，宁承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不打算在这里解决原西林，因为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掌握一些其他的信息，再加上他们距离中央城那么远，将军还不知道原西林做的事，如果他擅自解决掉原西林，万一对方溜了后手，等他回去以后非但讨不到好，反而会引起将军的怀疑。而且现在小孩的状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需要尽快找个地方给小孩做检查，就更不能耽搁了。所以还是得从长计议，至少不能在这里现在杀掉原西林。 　　不过，虽然不能杀，但是给原西林添点堵，戏耍对方一顿，他还是可以办到的。在成功激怒原西林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给其他队员发送撤退的信号。 　　他们且战且退，一行人渐渐退到门口，就在即将成功突围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宁队长，你考不考虑换一个效忠的对象？” 　　听声音和不甚熟练的口音，宁承佑认出这句话来自那个“医生”，至于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百分百是从原西林那里听说的，他并不感到惊讶。 　　见他不答，那人向前一步，抬手示意自己的人先停下来，接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宁承佑不欲与他废话，“不好意思，没兴趣。” 　　说完他面对着对方，抱着小孩一步步后退，队员们也跟着一起边走边防备对方搞突然袭击。 　　谁知道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要继续攻击下去的意思，而是摆了摆手，微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的确会再见，宁承佑冷笑一声，只不过下一次再见，你还有没有命开口就不一定了。 第91章 苏醒 　　一直到他们离开基地，里面的人都没有追出来。 　　“他们什么意思？”程越气喘吁吁地跟着其他人跑，体力有些跟不上，“怎么没追出来？” 　　严简走过来揽着他，摇了摇头：“不清楚。” 　　宁承佑现在已经把单手揽的姿势换成了双手抱，小孩安安稳稳的躺在他怀里，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用精神力感应了一下，对方确实没有派出任何追兵，“确实奇怪，但现在我们先不要管他了。” 　　他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程越立刻道：“我没有，不过他受了点伤。”说着，他指了指严简。 　　“严重吗？”宁承佑问。 　　严简：“没事，只是一点擦伤，一会儿就好了。” 　　宁承佑点点头，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没有了。” 　　身体上虽然没什么伤，但刚经过一场混战，几个哨兵的气息显然不太平稳，精神正处于非常兴奋的阶段，状态明显不是很好，很需要安抚，加上小孩现在仍然处在昏迷当中，需要停下来进行检查和治疗，所以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宁承佑略一思索：“好，那我们先找个地方，给辰辰做个检查，另外给严简明晓还有张北梳理一下精神力。” 　　“好。” 　　原来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去了，不知道对方的人会不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必须找其他地方。而且他们的物资都没带，还要尽量找点补给。众人找了半天，才终于摸到了一个类似小镇的地方，在这里，他们找到了一家小超市，人早就都跑光了，只留下了一屋子积了灰的物品，其中有些吃的，二楼有个小浴室，里面的水管居然还能出水，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地方比较脏，但大部分都是浮灰，他们分工大致清扫了一下，在一楼收拾出一片地方，又找了个水壶到二楼清洗干净，从超市抽屉里翻出几支能用的打火机，生火烧点水喝。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他们随随便便往地下一坐，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 　　宁承佑脱下自己的外套，虽然外面脏了点，但里面还是勉强可以的，他把衣服摊平在地上，把小孩放下来，头枕着自己的腿，然后释放精神力。一检查，他发现小孩的情况跟自己猜想的差不多，精神力处于非常躁动的状态，虽然之前的安抚对小孩起到了一定作用，但那时环境太过混乱，只勉强压制住了，治标不治本，现在才过了没多久小孩的精神力就隐隐又有了陷入狂躁的迹象，甚至比之前还要严重。这都拜那个医生的药所赐，宁承佑握紧拳，他一定会讨回来，但得等小孩好了以后。 　　他低头看向小孩，感受着小孩体内越发紊乱的精神力，拧了拧眉，现在这种情况，一般的精神抚慰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只有标记才有用，甚至于他们已经进行过两次的临时标记都不一定管用，因为小孩本来就有旧伤，精神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又被暗算，精神力失控的情况甚至比之前还要严重，宁承佑也无法担保临时标记一定有用。况且他们已经标记过两次，直到现在仍然处于标记状态下，可宁承佑却仍然无法唤醒小孩，只能勉强用精神力压制，无法完全疏解。 　　所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深度标记。 　　也就是身体与精神的同时结合，向导用这种方法对陷入狂躁的哨兵进行精神抚慰是最有效的，当然，前提是他们的契合度足够高，这样一来，他们的后半生也就此绑到了一起，成为最亲密的搭档和爱人，要么一起长命百岁，要么，如果一个遭遇不幸，另一个顷刻就会陷入狂乱，自毁精神域，追随另一个人的脚步前去。 　　宁承佑请秦堰过来给小孩再次进行检查，但秦堰毕竟跟小孩的契合度很低，被小孩本能地排斥了，没法做更深入的检查，就但拿眼前来看，他也赞同宁承佑的看法，只有深度标记才能完全治好小孩。 　　宁承佑和小孩的契合度自然是足够的，他内心里也抱着能跟小孩最终达成深度标记的想法，毕竟他喜欢小孩，当然想跟小孩一直在一起。可他没想到要这么早。他才刚跟小孩表白没多久——那么仓促的表白，他还打算等回去以后再补一个正式的给小孩——小孩甚至还没搞懂什么是喜欢，现在就进行深度标记，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尽管并不觉得自己算是个正人君子，但真要这么做的话，宁承佑心里还是有点犹豫的，可眼下要救小孩也只有这个方法，即使不由他来，也需要有别的向导。他只要想想小孩会跟别的向导进行深度标记这种可能，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有发生的可能。 　　所以必须自己来。至于怎么来，得等小孩醒来再说。 　　因为即使是普通的临时标记也需要小孩醒过来配合，更别提深度标记这种，宁承佑自己想再多都没用，必须要征求小孩的意见。小孩这种昏迷状态，他只能尽力用精神力帮对方暂时稳定住，同时不断小声呼唤对方的名字，以期能让小孩快一点醒过来。 　　在等待小孩醒的过程中，宁承佑顺便帮三个哨兵疏导了一下精神力，让他们都平静下来，不再受方才的战斗的影响。 　　程越帮严简处理好身上的伤，跑过来看了看小孩，“辰辰怎么样了？还好吗？” 　　宁承佑：“不太好，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人不知道又给他下了什么药，他的精神域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这下变得更加严重，精神力接近狂躁状态，稍不注意就会彻底崩溃，我只能先用精神力替他压制住。” 　　“啊？这么严重？”程越急道，“那怎么办啊？”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询问情况。 　　宁承佑捏了捏鼻梁，“恐怕只有深度标记才行。” 　　“深度标记？” 　　在场的人都是哨兵向导，自然知道这四个字背后代表着什么。秦堰点点头，表示他说得是对的。 　　他们也都知道，唯一能跟小孩进行深度标记的只有宁承佑。 　　众人的视线一时都集中到了宁承佑身上， 　　程越：“那还等什么？快去啊！你们不是已经有过两次临时标记了吗？队长应该早就等不及要跟辰辰进行深度标记了吧？” 　　的确是早就等不及了，但宁承佑迄今为止仍然想保持表面的正人君子模样，他不想强迫小孩，于是摇摇头：“得等辰辰醒过来，问问他的意见，再做决定，我们不能随便替他选择。” 　　程越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对哦，我差点忘了。可要是不立即标记的话，辰辰不会有事吗？” 　　宁承佑：“不会，我用精神力暂时压住了，短时间内不会爆发。” 　　“哦哦。” 　　众人安安静静地等待小孩苏醒，宁承佑帮小孩擦掉脸上的血渍经过一番打斗，小孩身上也有些脏，宁承佑帮他拍了拍衣服，没能成功拍掉，却发现小孩的体温比刚才高了一点，仿佛要多方验证他的感觉，下一刻，小孩皱紧了眉头，前额渗出汗珠，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辰辰！” 　　小孩在宁承佑怀里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宁承佑凑近了才听清楚他说的是头疼。原本在中央城的时候，因为进行了临时标记，宁承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听小孩说头疼了，现在在那个针剂的作用下，这股疼痛居然卷土重来了。 　　宁承佑心疼死了，立刻把他抱起来，紧紧搂住，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释放出更多的精神力，不住地亲吻他的额头，用简单的亲密行为进行安慰，“辰辰别怕，我在，哥哥在，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疼的时候就要叫我，我帮你，马上，马上就不疼了啊。” 　　小孩挣扎的幅度稍微小了一点，口中的呢喃也听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就从呼痛变成了“哥哥”。 　　安抚起到了作用，小孩的头疼持续了一会儿，渐渐停了下来，接着，手指动了动，缓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聚焦在他脸上，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哥哥”。 　　“你终于醒了！”宁承佑狠狠地亲了一下小孩的脸颊，慌忙问，“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孩眨了眨眼，记忆逐渐回笼，听清楚宁承佑说了什么之后摇了摇头，原本想说话，但宁承佑却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嘴唇，“你先别说话。” 　　刚才烧好的水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小孩的声音哑得不行，想必嗓子应该也很干，宁承佑赶忙给他倒水，先吹吹，试一下感觉温度可以了，才往小孩嘴里喂，“慢慢喝，先喝点水再说话。” 　　小孩确实渴了，不用他说，便就着他的手喝下了一整杯水，喝完以后感觉嗓子好了一些，对宁承佑说：“我感觉已经好了，不疼。” 　　“那就好那就好，”宁承佑抱着他，“对不起，我不该轻敌，导致自己昏迷，让你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去，也没有兑现陪着你的诺言，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我的错。” 　　小孩抿了抿嘴，“不怪你，是我自己……” 　　宁承佑亲了他一下，让他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其他人早就非礼勿视地背过身去了，小孩仰着头，感受嘴唇上温热的触感一点即过，心脏突兀地跳快了半拍，他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宁承佑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亲了他一口让他噤声之后就接着说：“你是想报仇，对不对？” 　　小孩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错呢？”宁承佑轻轻抚摸他脸侧的细小伤痕，“他之前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找他报仇是应该的，不光是你，连我都想揍他一顿，不，好几顿。况且你也并没有连累我们，你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离开的，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做这一切，没有要求我们去救你，我们是自己心甘情愿去的，跟你没有关系。” 　　“辰辰，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记住，”宁承佑将他慢慢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偏头又亲了他一口，“你不再只是一个人了。” 　　“你有我，有这几个哥哥姐姐，我们都很喜欢你——虽然我的喜欢跟他们的并不完全一样——所以我们愿意帮助你，成为你的助力，我们可以帮你看着后背，成为你的盔甲和武器——”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也要相信我们。” 　　“好不好？” 　　宁承佑直视小孩的双眼，头一次如此郑重地问他：“好不好？” 　　小孩眨了两下眼睛，点点头：“好。” 　　宁承佑知道小孩这次是真的懂了，于是放了心，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但当他再次吸气的时候，却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92章 结合热 　　之所以说这股味道奇怪，是因为宁承佑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闻到过类似的味道，现在突然闻到，难免叫人疑心。 　　他又吸了两口气，感觉这味道在自己鼻尖萦绕不散，并且还有越来越浓的架势。 　　是一股甜味，清甜，一点也不腻，连宁承佑这样一个不嗜甜的人都忍不住想多闻一闻，仿佛有种能让人上瘾的魔力。 　　宁承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下一秒，他低头注意到小孩突然间染上潮红的脸颊，吓了一跳， 　　“辰辰怎么了？”他摸摸小孩的脸，热度惊人。 　　小孩一脸茫然，“怎么了？” 　　宁承佑贴着他的脸，“你的脸很红，是不是生病了？” 　　小孩半眯着眼，说话间呼出的气息都带有热度，迷茫道：“很红？” 　　他抬手想摸自己的脸，却无意间碰到了宁承佑的手，颤了一下，却主动抓紧了宁承佑的手，让宁承佑的手紧紧贴着自己的面部，头也跟着歪了过去，仿佛宁承佑掌心里有什么宝物吸引着他。 　　宁承佑当然知道自己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可小孩这种表现实在奇怪，让他接着联想到那股莫名其妙传来且现在仍然存在的味道，福至心灵，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曾经贴着小孩的侧颈闻到过一种味道，跟现在这股香甜气味简直一模一样。 　　侧颈那里有腺体，腺体会散发出信息素，而信息素的外泄往往是结合热的开端。 　　宁承佑脸色突得一变，这才意识到小孩现在的表现像极了结合热即将来临的样子。 　　小孩握着他的一只手，还嫌不够似的，摸索着把他另一只手也抓住，紧紧贴着自己的脸，轻轻呼出一口气，“好热。” 　　宁承佑：“热？” 　　小孩点点头，“越来越热了。” 　　他的脸也越来越红了，空气中弥漫的香甜味道也愈发浓郁，种种迹象都表明，小孩即将爆发结合热。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承佑忽然感觉自己的侧颈处也有些发热。 　　哨兵的结合热会在成熟期之后定时发作，时间一般是十八岁以后，这段时间通俗意义上被称为是哨兵的发情期，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基本上每年两次，持续一个星期，在这期间，如果没有与之相契合的向导帮助他度过难关，那他就只能选择自己忍着，或者打抑制剂，在没找到契合度高的向导之前，打抑制剂一直是哨兵们的必修课，因为他们太过敏感，很容易被影响，并且破坏力巨大，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稳定住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针对哨兵体质研制的抑制剂非常有效，但如果长期打抑制剂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会缩短他们的寿命。所以，哨兵需要找和自己契合度高的向导，只有没有经过标记的哨兵才会有每年两次的“发情期”，而那些成功找到和自己契合度高的向导，与其彻底进行了标记的哨兵则不会，不光没有发情期，而且对他们的身心都有非常大的好处。 　　换而言之，只有深度标记才能彻底解决结合热。 　　加上他们现在手头也没有抑制剂。毕竟出来之前谁都没想到小孩会突然爆发结合热，所以什么都没有准备。 　　“什么味道啊？”一旁的程越也闻到了小孩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但还没等他仔细闻，严简就把他拉了过去，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唔唔”两声，严简低声解释：“是信息素。” 　　“谁的信息素？”明晓问。 　　秦堰此时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往后面挪了挪，“辰辰。” 　　宁承佑点了点头，立刻抱着小孩起身，将自己和小孩与他们几个拉开距离，“是辰辰身上的，他应该是要爆发结合热了。” 　　“结合热？！” 　　众人的表情变了变，秦堰和程越两个向导立刻起身，尽量使自己远离小孩身边，虽然他们没有检测过跟小孩的契合度，平时感觉也不是很高，但等级高的哨兵的信息素天然会对向导产生一定的影响，他们必须跑远一点。 　　哨兵也是一样，他们甚至比向导还要不稳定，因为他们各方面都非常敏感，一旦被影响，很有可能会跟着一起失控。幸亏宁承佑及时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这才让他们稳定下来。 　　“结合热？” 　　小孩这个当事人对眼前的状况还有些懵懂，宁承佑因为要抱他，所以把手收了回去，让他没什么可以抓的了，于是他就依着本能搂住宁承佑的脖子，一下一下地用脸颊蹭宁承佑的脖子，嘴里模模糊糊地说：“哥哥，我确实，有点热。” 　　“热是吗？”宁承佑低头试探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问，“这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小孩半眯着眼睛，“好了一点点。” 　　他用的量词向来精准，说是一点点就是一点点。宁承佑也心知肚明，亲密接触可以暂时缓解结合热的症状，但始终治标不治本，最开始的时候或许能起到一定作用，但越往后就越没用，到中期的时候可能非但没有效果，反而会让人更加难耐。 　　小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只手从宁承佑脖子上脱离，颤抖着去扯自己的衣服，“热。” 　　他的衣服上还有沾上的血污，即使现在不脱，宁承佑过会儿也是要帮他换掉的，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宁承佑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扯自己衣领的动作，“辰辰，稍等一下。” 　　小孩微微抬起眼，表情有些疑惑。 　　宁承佑却望向其他人，问：“张北，你刚才去楼上那个浴室看过了？水干净吗？” 　　被点名的张北慌忙点头：“干净的，我还把里面收拾了一下。” 　　宁承佑：“好。” 　　他搂住小孩，又亲了一下小孩的脸颊作为安抚，随后语速飞快地对众人说：“辰辰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即将爆发结合热，我们又没有抑制剂，所以只能靠标记。一会儿我带他到楼上去，你们出去找个地方，不要太近，免得受到影响。” 　　他动作很快，说话间就已经快要走到楼梯口了，但想了想又回头跟其他人说：“把衣服留下两套。” 　　上去之后要做什么，大家都心领神会，就连程越都在严简的解释下明白了，尴尬地瞥了两眼宁承佑和他怀里的小孩，“队长你……小心一点。” 　　宁承佑笑了笑：“好，我会的。” 　　“快走吧。” 　　其他人迅速拿上部分东西离开，宁承佑等他们走了以后才过去拿衣服，顿了顿，把热水也给带上了。 　　小孩意志力很强，现在仍然清醒着，只不过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细小的精神触手试探着探出头，逐渐向四周延伸，它的主人试了一下，没能成功把它们收回来，于是皱了一下眉，拉了拉宁承佑的衣服。 　　“嗯？怎么了辰辰？”宁承佑问。 　　小孩一根手指勾着他的衣服，示意他看周围，宁承佑早就发现了小孩的精神触手，不过因为它们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就没管，没想到小孩会在意。他听见小孩用带有一丝委屈的声音说：“哥哥，我收不回来。” 　　宁承佑当即就感觉自己的的胸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原则标准都被撞碎掉了，只觉得小孩说什么他都能答应。“辰辰别急，我帮你。” 　　“帮我？”小孩昂起头，似乎不太理解宁承佑的意思，他额角渗出汗，呼吸愈发粗重，勾住宁承佑衣服的手指换成了整只手，无意识地抓得紧紧的。 　　宁承佑尽量用精神力去安抚他，“对，我帮你，等一下，等我们进去之后我就可以帮你了，就不会让你那么难受了。” 　　小孩：“好。” 　　边说话，他就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门虚掩着，他踢开，里面被张北收拾得比较干净，摆设也很齐全，基本没有遭到破坏，宁承佑把小孩放下来，这时的小孩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信息素完全不受控制，张牙舞爪地向外扑出来，瞬间就充满了这间小小的浴室。 　　小孩倚靠在他肩膀，牢牢抓住他的衣服，神情迷茫，“哥哥？” 　　他记得宁承佑刚才说的话，可陌生的环境和感觉让他不自觉地生出防备，“我们要做什么？” 　　熟悉的清甜味道盈满鼻腔，让宁承佑的理智变得岌岌可危，不过他还保留着一丝清明，记得把门关好，不让信息素蔓延出去。 　　宁承佑面对面抱着小孩，低头吻住他的唇，一只手轻轻抚摸他颈侧腺体的位置，哑声道：“现在，我来帮你。” 　　门关上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慢慢地裹住了铺天盖地的甜味儿，如果味道能够具现化，很像是一个拥抱。 　　尽管宁承佑关门关得很及时，但还是不小心漏了一些信息素出去，这些味道顺着风渐渐飘散，有几缕飘到了队员们那里。 　　程越下意识想捂鼻子，但其他人都没有动，他也就把手给放下了，为了掩饰尴尬，他问：“这闻了……没事吗？” 　　严简摇摇头，坐得离他近了点，“没事，我们这里跟队长有点距离，传到我们这儿已经很淡了，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程越：“那就好。” 　　他坐了会儿，还是有些坐不住，悄悄问严简：“队长他们……得多长时间啊？” 　　严简微微勾起唇角：“不确定，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模拟试一下。” 　　程越：“怎么试？” 　　严简挑了挑眉，程越一下子明白了，一张脸登时红了个彻底，猛地站起来，“我才不跟你试！” 　　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问怎么了，程越说不出口，气哼哼地踢了严简一下，转身就走。 　　不过他气性大，忘性也大，非常好哄，严简追上去，没过一会儿就给他哄得消气了。 第93章 下一步 　　从下午到晚上，太阳都已经落到西边地底好久，即将再次从东边升起的时候，他们方才云收雨歇，彻底结束。其实一般来说，哨兵和向导会让发情期持续个几天，最后再进行标记，但可能由于小孩的体质原因，发情期并没有像大多数哨兵一样那么长，再加上宁承佑的克制，虽然他们的过程堪称激烈，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持续个好几天乃至一个星期，只用了一个下午加晚上就成功完成了深度标记。 　　结束以后，宁承佑事先准备的热水已经彻底凉透，他只好让小孩先等一等，自己出去，重新烧。好在现在是夏天，不冷，就是身上黏腻难受，需要洗洗。 　　小浴室里充斥着他们两个的信息素，开门的时候跟着宁承佑一起涌出去，清新的空气替换进来，宁承佑拎着热水进去，先亲了亲小孩，随后将水倒入浴缸。 　　等洗完澡换好衣服，房子里的味道差不多散干净，外面的天也已经大亮。 　　宁承佑先给自己和小孩弄了点东西吃，补充体力，然后才给秦堰发消息，让他们回来——他们走之前为了方便联络带走了一个通讯器，宁承佑就用小孩那个给他们发消息，发完消息之后他把通讯器还给小孩，突然想起来：“你在那里的时候一直随身带着通讯器吗？” 　　小孩脸上还残余着未散去的潮红，闻言点了点头：“嗯。” 　　宁承佑搂着他，帮他理了理衣领，拍了拍他放通讯器的口袋：“以后也要一直带着。” 　　他和小孩已经建立了深度标记关系，解决了结合热的同时也消除了那个不知名药剂的影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小孩现在除了稍微累了点以外没有任何问题，另外，有了宁承佑这样一个绑定向导，小孩以后也不会那么轻易受伤，他会把小孩保护好。 　　唯一的问题就只剩下精神域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在浴室里的时候宁承佑试着进入小孩的精神域，按理说那种状态下的小孩应当是最没有防备的，再加上他们建立了那样的亲密关系，彼此的精神域应当完全对对方敞开，畅通无阻的。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小孩的精神域仅仅是对他少了一丝防备，却并没有完全对他敞开，简单来说就是：他依然进不去。 　　这种情况很少见，他原以为从上次他们毁掉那间精神域里的实验室时就已经算是解决了问题，但没想到原来还有后续，小孩的精神域依然不肯彻底放下防备。 　　这是因为什么呢？宁承佑皱起眉头，还有什么被他忽略掉了呢？ 　　精神域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太重要了，这里出现问题，不亚于在心脏里装了个不定时会爆炸的炸弹，宁承佑无法不紧张。 　　小孩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事，披着宁承佑给他搭的毯子乖乖地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宁承佑脸上。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宁承佑看过去，“怎么了辰辰？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小孩动了动，抬手点点自己的侧颈，“你这里，破了，我咬的。” 　　宁承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随后想起来那里是腺体，咬破是标记的一部分，“哎没事，一点都不疼，这是标记必须的步骤嘛，再说了，我不是也咬了你吗？”说着他就凑过去要看小孩的脖子，处在意乱情迷当中时人总会忘记很多事情，他不记得自己当时用了多大力道，怕给小孩咬得太厉害。掀开一看，小孩侧颈同样是一道咬痕，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狰狞，但为了成功标记，他当时应该咬得挺深，齿痕边渗出了些许血液，此时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痂。 　　“还疼吗？”宁承佑问。 　　小孩偏了一下头，“不疼。” 　　宁承佑低头亲了一下那疤痕，他控制着力道，很轻，只是用嘴唇碰了碰，同时闻到了淡淡的小孩信息素的味道，他一时间又有点蠢蠢欲动，只能强迫自己离小孩远一点，但很快，他注意到小孩嘴角破了一点——显然是他的杰作——于是鬼使神差的，他指着那里对小孩说：“这里破了。” 　　说完不等小孩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肯定会疼的吧，那哥哥亲一亲，亲亲就不疼了。” 　　话说得像哄小朋友似的，但他的动作却不是能对小朋友做的。 　　宁承佑身体前倾，先用嘴唇在小孩伤口处磨蹭两下，随后准确无误地吻住小孩的唇。 　　他们昨晚已经吻过无数次，但宁承佑却总觉得不够，小孩的嘴唇对他而言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他着迷，沉醉于或深或浅的亲吻中无法自拔。小孩对他并不设防，轻而易举就被他撬开了牙关，舌尖相抵的刹那，从灵魂深处升腾起一股战栗感，胸腔的鼓噪愈发明显，宁承佑拥住小孩，几根悄悄溜出来的精神丝跟小孩的精神丝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地在悬崖边缘试探的时候，忽然听到大门口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卧槽！” 　　宁承佑立刻跟小孩分开，下意识把小孩拦在自己身后向外看去，发现是程越他们，刚才那个声音无疑就是程越发出来的，后者在他回头的时候已经转身往外走了，边走边捂着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看见。”结果光顾着捂眼，没看到脚下的台阶，一脚踩空，幸好严简及时接住了他。 　　宁承佑失笑，冲他们摆摆手：“都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 　　程越好不容易站稳，仍然用手半挡住眼睛，往前迈一步，结结巴巴地问：“不，不打扰你们，吧？” 　　宁承佑：“不打扰。”他侧身把小孩露出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做。” 　　是个人都能看到他们刚才在干什么，程越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信他的话，但也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不让其他人尴尬，所以也就跟着一起转移注意力，然后就注意到小孩仍然偏红的脸。 　　程越有些担忧地问：“辰辰的脸怎么还是这么红啊？不会有事吧？” 　　宁承佑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和脸颊，“没事，估计是刚才热的，等过一会应该就好了。” 　　小孩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是对的。 　　他们两个如此坦然的样子感染了其他人，队友们肉眼可见得放松下来，气氛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尴尬了。宁承佑问他们有没有吃早饭，没有的话就自己煮点东西，他们正好确实没有吃，就找来东西煮早饭。 　　吃东西的过程中，程越时不时会往他们这边瞟一眼，目光带着点儿探询意味，但当宁承佑看过去时他又很快会将视线挪开，假装自己啥也没有做，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就连小孩也发现了他的视线，小声跟宁承佑说：“他为什么看我们？” 　　宁承佑笑了笑：“可能是好奇。” 　　小孩：“好奇？” 　　“对，”宁承佑说，“他以前没见过我们这样，所以好奇。” 　　小孩：“我们，很奇怪？” 　　宁承佑：“当然不，我们怎么会奇怪，明明那么般配。”他压低声音，开玩笑似的对小孩说：“是他没有见过世面。” 　　小孩觉得这个形容词似乎不太好，但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宁承佑在开玩笑，于是跟着“哦”了一声。 　　他手指动了动，忽然有点想碰一碰宁承佑，什么都可以，衣角，手指，手臂，没有具体的目标，也没什么一丝，就只是单纯地想碰一碰而已。他不知道这是深度标记后哨兵对向导的本能的渴望，相反还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很快，宁承佑通过与他相连的精神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哥哥在这儿呢。” 　　小孩学着他的样子收紧手，内心冒出一股满足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宁承佑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 　　程越转头就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把头又转了回去，宁承佑余光看到他的动静，忍不住笑出声：“程越，你怎么了？” 　　程越：“什……什么怎么了？没怎么。” 　　宁承佑：“那你一直往这边看？” 　　程越：“我没……”否认到一半他回过神，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我就是……觉得有点不适应。” 　　“不是说你们不好的意思！”他立刻声明。 　　宁承佑挑了一下眉，“为什么不适应？” 　　程越的目光在他和小孩身上来回转，反问：“你们这就算……完全结合了？” 　　宁承佑：“嗯。” 　　“太突然了，”程越小声说，“我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们不用管我，让我自己缓缓就好了。” 　　宁承佑跟严简对了一下眼神，笑着说：“好，我们不管你。” 　　程越稍微放松了一点，正好严简拍了拍他，他就顺势去跟严简聊天了。 　　除了程越以外，其他人对目前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他们昨晚就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亲眼看见的时候除了开始有点惊讶，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 　　等他们吃过早饭，宁承佑就开始跟他们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他们上一个计划原本是顺其自然地潜入医生的基地，先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医生有没有研制出疫苗，然而被意外给打破了，所以现在需要重新想。 　　在商量之前，他们还跟将军进行了一次通话，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目前的状况详细地汇报给了对方，将军听到原西林的所作所为时非常诧异，语气持怀疑态度：“你说的都是真的？” 　　宁承佑：“您如果不信，可以再派人过来。” 　　将军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他之前的确没对原西林起过疑心，所以在自己的逻辑里自动把原西林的所有行为都合理化了，现在产生了怀疑，回头一看，就发现了不少破绽。况且宁承佑他们队里的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程越还是他的亲儿子，他不可能不信。 　　宁承佑问他下一步有什么指示。 　　将军：“原西林就先不要管了，那个基地更加重要。既然你说那位医生很有可能已经研制出了能克制病毒的疫苗，那就麻烦你们再去一趟那个基地，找到疫苗，将其带回来，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我这边会派人支援你们。” 　　这个指示跟宁承佑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宁承佑答应了下来。 第94章 进入基地 　　挂了和将军的通话，宁承佑最后听到一丝轻轻的叹气声，来自通讯器那头的将军，他不动声色地把通讯器收起来，看了看旁边的众人：“都听见了吧？” 　　刚才跟将军通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围在一起，自然也听清楚了最后的命令。 　　“听见了。” 　　“那我们就计划一下，找个时间再去一次，”宁承佑说，“这一次的目标是疫苗，如果没有找到的话就撤，将军那边会派人过来接应我们。” 　　“明白。”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宁承佑忽然勾出一个笑，“但在找疫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基地给点着也是有可能的，那就得看我们的手稳不稳了。” 　　众人纷纷笑起来。 　　宁承佑注意到小孩若有所思的表情，捏了捏对方的手，轻声说：“这一次可不要乱跑了，你想报仇的话，我陪你一起。” 　　小孩抬眼与他对视，“好。” 　　他握紧小孩的手，小孩也默默收紧手指，“一起。” 　　“一起。” 　　找个时间在几人经过商讨之后变成了下午开始，他们都不想夜长梦多，自然想要快点把事情给解决了，于是宁承佑给将军发了条消息，说他们打算今天就去，将军回复说好，他也会立刻派遣支援。 　　宁承佑抓紧时间让小孩睡了个觉，自己在小孩睡梦中给小孩又梳理了一遍精神力，确认除了精神域打不开意外没有别的问题了才放心。 　　等中午吃过饭，众人就开始出发。宁承佑跟小孩走在一起，两人连步伐都是一致的。 　　深度结合以后两人可以第一时间感受到彼此的情绪，也能够探知对方的想法，他能感觉到小孩对他全然的信赖与依靠，不同于之前，他们之前虽然亲密，但小孩总是竖着一层天然的屏障，拒绝别人进入他的内心，即使是宁承佑，也顶多在边缘悄悄试探，还要时刻注意不要太过深入，试图用潜移默化的方式让小孩渐渐习惯他，当然，达成的结果不错，小孩对他的亲密举动并不反感。他原以为自己还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彻底走到小孩心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这么一搞，直接让他从起点瞬移到了终点边。十万八千里顷刻间缩短了十万七千九百九十九，剩下的路程形同虚设，只要他在努把力，一步就能跨过去。 　　辰辰都说了他和我一样了。宁承佑不失得意地想，这句话相当于表白了吧？四舍五入，就是辰辰说“我喜欢你”了，宁承佑越想越高兴，以至于出任务的路上嘴角都放不下来，看向小孩的目光热烈直接，恨不能直接黏在小孩身上，活脱脱一个陷入热恋的傻子。 　　队员们纷纷表示实在没眼看，默默离他们俩一步远的距离。 　　宁承佑不管他们，牵着小孩的手，低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结合的时候，他的精神力给了小孩很好的帮助，成功抚慰好了小孩因那个药剂引起的精神力躁动，顺便修理了小孩原来的精神暗伤，小孩此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轻松，心情也跟着变好，一一回答宁承佑的问题：“我感觉很好，没有不舒服。” 　　宁承佑：“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问：“你的精神域也没事吗？” 　　小孩这回不确定了，他们俩在结合的时候都没能进去，他也不知道算是好还是不好，只能说：“不知道。” 　　但紧接着补充：“不过我的头不疼。” 　　“不疼的话说明应该在稳定期，”宁承佑做出判断，“是个好兆头，等回去的，回去我让秦堰帮你用仪器检测一下。” 　　小孩：“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接近了那个基地。 　　上次来的时候宁承佑昏迷着，没能看到外面的景象，走的时候为了尽快离开，避免对方出尔反尔追上来，他们也没来得及好好观察，隔了一天之后再过来，宁承佑他们躲在建筑后面的树丛中，很容易就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从大门看起来这里不算大，门是用一座工厂的大门改造的，从外面看起来丝毫不起眼，没有人会想到这里面居然藏着一个实验基地。博士选中这里显然是经过考量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都已经逃去中央城了的缘故，这片区域连丧尸都很少，他们走了一路，只碰到零星几只，怕枪声会引起注意，宁承佑用一把匕首把它们放倒了。 　　到了跟前，宁承佑问小孩：“辰辰，你上次是什么时候下的车？” 　　小孩指了指大门：“就在即将进去的时候。” 　　宁承佑：“之后去了哪儿？” 　　“我先在一旁躲了几分钟，然后跟着车悄悄进去，直接去了实验楼。” 　　宁承佑沉吟片刻，“你记得里面的守卫情况吗？” 　　小孩：“只记得门口和实验楼，其他地方没有去。门口有四个人，是哨兵，路上会有教官组成的巡视小队，到实验楼那里人会比较多，每个楼层除了研究员就是哨兵，数量基本都在三十以上。” 　　听完小孩的话，宁承佑心里大致有了底，“我知道了。” 　　他看了看正门，的确能看到门旁边的保安室里有几个人，并且都是全副武装的。 　　“正门比较冒险，我们不从这里进，”宁承佑说，“得绕点路。” 　　十分钟后，他们找到了基地侧面的一个监控盲区，通过树丛的遮掩，成功翻了进去。 　　进去之后，入眼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宁承佑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小孩精神域里呈现出来的住的地方，也是昨天他们被关进去的地方。 　　他磨了磨牙，最终还是把这里先放在一边，先去实验楼。 　　在小孩的带领下，他们成功躲过巡视的小队，避开摄像头，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实验楼，再一次来到了那个运送垃圾的小通道前。 　　但这一次宁承佑没有再让小孩走进去。 　　他拦住小孩，示意其他人也都停下，“先等一等。” 　　小孩用眼神问他：等什么？ 　　宁承佑拉着他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正好藏在一个大号垃圾箱后面，“等人。” 　　小孩：“谁？” 　　“嘘，”宁承佑竖起食指，“快过来了。” 　　谁快过来了？小孩刚想问，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他看向宁承佑，后者向他做了个口型：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宁承佑握住小孩的手，在心里倒数，等那个声音来到他们藏身的垃圾箱旁时，小孩用眼神询问；出手吗？ 　　宁承佑摇摇头：还不是好时机。 　　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他们听到垃圾逐渐倾倒完的声音，宁承佑举起手倒数，听到垃圾倒完之后，脚步声刚一响起，他就瞬间暴起，从那人背后捂住对方的口鼻，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一扭，那人就直接晕了过去。小孩也跟着站起来，他扒掉这个人的面罩，问：“这是研究员吗？” 　　小孩：“是的。” 　　宁承佑点点头，抬手就要扒这个人的衣服，但还没等他下手，余光就看到那人推的小车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拉开一看，竟然是一整箱全新未拆的研究员服装。 　　“这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宁承佑把箱子打开，拿出套给小孩，自己拿了一套，又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人，一人一套之后还有剩余，他原样装好，重新封进了箱子里。 　　既然有了新的，那人身上的就也没有用了，他利落地把那个人的衣服扒下来扔进垃圾箱，人则被他补了一刀，确定没个一晚上不会醒之后，也跟着扔进了垃圾箱。 　　研究员的衣服里还自带一个门卡，就更给他们行方便了，宁承佑他们飞快套上衣服，推着垃圾车，再一次顺着那条通道进入实验楼。上次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并没有摄像头，很可能是因为基地还很新，没来得及安装，再加上昨天他们刚搞过破坏，这条通道里乱糟糟的，有不少前面实验室的杂物。宁承佑他们一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走到尽头时，发现昨天那个实验室已经空了，没有人，除了被他们打碎的仪器和许多杂物以外什么也没有。 　　看来他们需要到楼上去看看。 　　就在他们准备换个方向去楼上的时候，另一边突然走过来几个人，都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研究员服装。宁承佑皱了皱眉，下意识想拿武器，摸到腰间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武器，犹豫的片刻，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 　　宁承佑立刻凝聚起精神力，打算给他们一击，但不等他动手，就见那几个人对他们招了招手。 　　他动作顿了顿，转头跟小孩对视一眼，他们没有从对面身上感觉到危险，说明对方并没有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那就过去看看。 　　他们对了一下眼神，推着垃圾车走过去。 　　在那群人面前站定，就听见一个人用英文问：“你们是来打扫这里的吗？” 　　宁承佑点点头。 　　“这里先放着，你们跟我来。”那人说着，转过身。 　　宁承佑示意身后的人跟上，推着垃圾车跟着那个人一起走了。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带他们去哪里，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也只能这么做。 　　那人的脚步很快，带领他们走进电梯，上三楼，然后来到又一个实验室。 　　这里比一楼要大许多，由很多个小的实验室组成，他们很快被带到一间实验室门口，领路的人回头对他们说：“你们分成两组，一组打扰这里，一组去旁边，二十分钟之内打扫干净。”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宁承佑他们几个。 　　等他彻底离开，宁承佑回看课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他们几个，就冲其他人点了点头，“进去看看。” 　　“好。” 　　宁承佑顺手牵住小孩，把门打开。 第95章 詹森 　　打开门的一瞬间，宁承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即使他现在戴着面罩，那股血腥味还是传到了他的鼻腔中，不难想象此时这间实验室里真实的味道有多重。 　　他本能地握紧小孩的手，虽然结合以后小孩的情绪基本上就会一直保持稳定的状态，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伸出一根精神触手虚虚圈住小孩，时刻关照小孩的状态。 　　“小心一点，”宁承佑对后面的人说，“这里有很重的血腥味。” 　　其他人也闻到了，走在最后的张北顺手带上了门，这下这间实验室里似乎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但是不对。宁承佑凝神细听，分明察觉到这里还有其他的声音，不是他们发出的。 　　宁承佑：“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孩：“好像有人在说话。” 　　宁承佑：“对，就是人声。” 　　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了一下，指着眼前的一个小房间说：“在这里面。” 　　小孩也点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 　　这间实验室不大，分为两个区域，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外面整齐地摆放着实验所需的仪器桌椅，很多试管被分门别类的摆在架子上，上面都贴着标签，应该是里面液体的名字。他们还没有进入那个小房间，自然也就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但那人声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他们每个人都听到了。 　　那人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连不成语句，甚至连清晰的字都吐不出来，只是一阵又一阵的呓语。 　　“是先进去看看，还是先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我们要的东西？”宁承佑征询大家的意见。 　　浓重的血腥味和特意紧闭的房间都昭示这里面所发生事情的不平凡，或许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受害者此刻留在里面，联想到把他们带来的那个研究员说的话，里面的人怕是已经被当成了需要清理的“废品”，下场就跟刚刚那个被他打昏的那个研究员倾倒的垃圾一样。 　　严简：“不如我们分开，留几个人在这里找，其他的则进去查看情况。” 　　宁承佑：“这样也行。” 　　他看了小孩一眼，想起来小孩也曾经被拿来做过实验，留下了心理阴影，不知道里面的画面会不会刺激到小孩，所以决定让小孩留在外面就好。 　　“张北，你带着秦堰和程越还有辰辰在这里找，我跟严简明晓一起进去。”宁承佑最终做出分配。 　　张北：“好。” 　　其他人也都同意这个分配。宁承佑感觉自己的手被晃了晃，一转头，对上了小孩的眼睛。 　　“哥哥，”小孩说，“小心一点。” 　　宁承佑握着小孩的手紧了紧，拍了拍小孩的手背，“嗯，辰辰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下意识想亲一下小孩的脸来安慰，但由于现在他们都带着面罩，不方便，只好作罢，退而求其次，只简单地抱了小孩一下，然后克制地松开手，“你也要小心，有任何不对就立马叫我，精神力也可以，直接喊也行，总之不要再自己单独面对了，好吗?” 　　小孩：“好。” 　　宁承佑：“还有，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小孩顿了顿，“好。” 　　宁承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们腻歪这么久成功让其他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喊着让他们不要再黏糊了，“我隔着面罩都能闻到浓烈的恋爱的酸臭味，队长，辰辰，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好歹关照一下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感受。” 　　宁承佑“大发慈悲”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做个好事，不刺激你们了。” 　　他松开小孩的手，刚迈开一步就又转过身，“在外面等我。” 　　小孩点点头，“嗯。” 　　这下他才算彻底结束，背过身的瞬间变了眼神，收起面对小孩时的笑脸，带领队员向小房间前进。 　　这里空间并不大，没走几步他们就来到了小房间门前，宁承佑顺手拿过旁边操作台上的一个解剖刀作为武器，与严简和明晓对视一眼，“准备好了吗？” 　　他们两个也分别从操作台上去了一样能拿来当武器的东西，“准备好了。” 　　宁承佑便将门推开，里面的场景慢慢在他们眼前呈现出来。 　　一股更为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气味，像是化学试剂，宁承佑下意识捂住鼻子，再一看旁边两个哨兵，他们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堵上。 　　于是进门之前，宁承佑先调整了一下他们的嗅觉。 　　一进去，他们就感觉到了里面与外面的区别，不光是味道，里面的陈设也与外面有所不同，如果说外面只是冷冰冰的科研实验室，那里面简直相当于刑场。 　　一样的灯光，一样的操作台，但里面多了两张床，外面的台上铺的桌布洁白无瑕，一尘不染，里面的却布满鲜红的血液，不少地方甚至已经凝成了黑色，看来上面的血迹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在洁白的灯光下异常明显。 　　宁承佑注意到他们进来以后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外就没有听到过别的声音，他扫了一圈，这里除了他们刚才进来的门之外并没有别的出。所以人呢？ 　　他警惕地释放出精神力，随即感觉到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张床里面有生命体征存在。 　　不止如此，那张床上的床单上有很多血迹，被子也以一个不正常的姿势堆在一起，很难不叫人怀疑。 　　他朝严简和明晓招招手，指了指那里，二人会意，和他一起警惕地朝那个方向前进。 　　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宁承佑缓缓举起手中的刀，他们的脚步放得都很轻，但在安静的实验室里，三个人走路的声音也已经足够大，那边的人显然更紧张了，紧张到藏不住呼吸声，泄露出了一丝，恰好被宁承佑捕捉到。 　　严简和明晓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三个对了一眼，分散开来，宁承佑按照原来的路线走中间，他们两个则分别朝头尾走去。 　　距离不远，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床边，这时那道呼吸声已经越来越急促，宁承佑点点头，一手按着床，纵身一跳，同时将被子一把拉了开来，用刀直直地指着躲在床边的那个人。明晓和严简瞬间冲过来，一左一右按住那个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居然没有反抗。他穿着类似病号服的衣服，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伤痕，白色的衣服有一半都被染成了红色，被他们三个人包围住，那个人连动都没有动，只是在被明晓和严简按住的时候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也仅仅是挣扎，连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仿佛已经放弃挣扎。 　　宁承佑用刀尖抵着他的脖子，顾及到这里是基地，压低声音用英文道：“抬头。” 　　那人轻微地动了动，慢慢把头抬起来。 　　在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宁承佑三人都吃了一惊：“是你？” 　　这个人赫然是之前跟他们达成合作的詹森。 　　听到他们的声音，詹森撩起眼皮——他的眼睛好像被打过，肿成了熊猫眼，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缝——上下扫了他们一眼，又闭上了，一个字也没有说。 　　宁承佑对他说：“詹森，我们的合作现在还没有结束吧？” 　　听到这句话，詹森骤然瞪大眼睛，结果一下子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终于开了口：“是你们？宁……队长？” 　　仍然是熟悉的中英混合式口语，宁承佑点点头：“是我们。” 　　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了？” 　　詹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到底也算认识的人，宁承佑收回抵着他脖子的刀，和严简一起把他扶了起来，但詹森根本站不稳，只能坐在床上。 　　“昨天我一醒过来就被带到了这里，如你们所见，”詹森坐着缓了缓，才说，“他们刚在我身上进行了几次实验。” 　　宁承佑：“因为你逃了？” 　　詹森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明晓：“这算是惩罚？那他们在你身上做了什么实验？” 　　詹森：“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试验品……没有，没有资格了解这些。” 　　“不过，你们……放心，”他艰难道，“不是有关DE30的试验，如果是的话，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变成尸体了。” 　　宁承佑：“你的同伴呢？” 　　詹森垂下头，“死了。” 　　“抱歉，”宁承佑说，“我不知道……” 　　詹森：“没事，至少我还活着。”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詹森开口问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抬起头在三人之间来回看，注意到他们三个身上穿的衣服，表情下意识严肃起来：“你们跟医生是什么关系？” 　　他浑身紧绷，作出要攻击的架势，还把自己的精神体也放了出来，一只伤痕累累的老虎努力地吼了一声，连站都站不稳。 　　显然是错把他们当成了敌人。 　　“仇人关系，”宁承佑说，“我们都等着找他报仇呢。” 　　听完以后詹森神色放松了一些，但仍保留着警惕，“那你们的衣服？” 　　宁承佑：“想要进来，总得需要做点伪装吧？” 　　詹森点了点头，“那正好，我也要找他报仇，我们可以一起。” 　　宁承佑：“你现在能走路？” 　　詹森脸色僵了僵，“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行吧，”宁承佑说，“看在我们还有合作的份上，我们就再帮你一次。” 　　他对明晓说：“麻烦把秦堰他们叫进来，留一个人在外面守着。” 　　明晓：“好。” 　　她走出去，很快就把秦堰带了过来，一起进来的还有程越和小孩，张北在外面守着。 　　宁承佑让秦堰帮詹森简单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便快步走到小孩身边，握住小孩的手，“在外面有什么发现吗？” 　　小孩：“没有，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宁承佑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小孩的视线，不让他直面那些血腥场面，“那我们一会儿去别处看看。” 　　“嗯。” 第96章 认出 　　“他是谁？”小孩问。 　　宁承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小孩问得是詹森，“是詹森，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原来跟你一样在基地里的哨兵，昨天跟我们一起说要来这里结果被药倒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小孩点点头：“记得。” 　　宁承佑解释：“他受了伤，我让秦堰帮他治疗一下，等会就好。” 　　小孩越过他往那边看：“他是被拿来做试验品了？” 　　他语调平静，用的也是肯定的语气，这里的场面又这么明显，宁承佑噎了一下，无法用其他的借口哄他，只能承认：“对。” 　　他在心里暗道失算。他本来是想让明晓把其他人叫进来，让小孩和一个人留在外面放哨，那样即使孤单了点，也好过进来面对这样的场景。血腥味，被血浸透的床单，满满的试剂和针管，还有詹森身上的伤，他不确定哪一样会引起小孩的心理阴影，又或者每一样都会。他不该让小孩进来看到这些的。 　　宁承佑感到万分后悔，尝试拉着小孩的手假装若无其事地往门口的方向走，“辰辰，里面有点闷，不如我们出去等吧。” 　　他拉了一把，小孩没有动。 　　宁承佑：“辰辰？” 　　小孩转过头：“我想留在这里。” 　　宁承佑：“可是……” 　　“哥哥是在担心我吗?”小孩突然问。 　　他指指自己的头，“我感觉到了，通过这里。” 　　精神联结对哨兵和向导来说是双向的，但要是小孩不提，宁承佑险些忘了小孩也是能感知到他的情绪的。他怔了怔，握住小孩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没错，我是在担心你。” 　　小孩对这类情绪掌握得还不是很好，于是虚心求教：“为什么要担心呢？” 　　宁承佑往前走一步，面对面轻轻拥住他，坦白道：“我担心你看到这里面的场景，会害怕。他们不是也在你身上做过实验吗？我怕你看到这里以后会联想到从前。” 　　“我不害怕，”小孩抿了抿嘴，说，“我分得清过去和现在。” 　　宁承佑仔细观察一番他的脸色，发现果然没有任何害怕的痕迹，精神联结那里也很正常，这才放心道：“好，知道我们辰辰最勇敢了，什么都不会害怕，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是我自己想多了，竟然误以为辰辰会害怕，该罚该罚。” 　　说着，他举起小孩的手作势要打自己手心，落到半空中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样打辰辰也会疼。” 　　不行。 　　那就换个方式。 　　宁承佑松开小孩的手，用自己的右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跟鼓掌似的，发出“啪”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听见了，除了正在给詹森处理伤口的秦堰以外，其他人纷纷看过来。但宁承佑的脸皮就是有那么厚，顶着这么多道视线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对小孩说：“这样够不够？不够就再罚我亲你。” 　　这下连秦堰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拿药的手微微颤抖。 　　程越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队长，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正常了？” 　　宁承佑没理他，隔着面罩飞快地蹭了蹭小孩的脸颊，“现在条件不太行，只能先这样，等出去我再补给你。” 　　小孩这时候才得以开口：“我没有要罚你，不需要罚的。” 　　宁承佑略一挑眉：“那怎么能不用呢？我觉得必须要罚，不罚是不行的，就这么定了。我们出去之后再把剩下的惩罚做完。” 　　小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上赶着要接受惩罚，不过宁承佑提的惩罚内容……他想了想，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宁承佑没有给他发现不对的时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问他们虽然外面没有他们要找的试剂，但其他的都是些干什么的。 　　小孩没察觉到他的意图，顺利地被他带跑了思维，说：“是一些普通的药剂，又能短时间内提升哨兵敏捷度和伤口愈合能力的，有营养液——是这里哨兵们的主要食物——还有其他的一些。” 　　宁承佑：“他们还搞这些？” 　　小孩：“他跟很多人和组织都有合作，帮他们研究制作东西，出售之后换取钱财来继续研究自己想要的。” 　　原来基地的经营费用都是这么来的。 　　宁承佑：“都有用吗？比如那个提升哨兵敏捷度和伤口愈合能力的东西。”问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如果有用的话，为什么小孩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会纳闷狼狈？ 　　但出乎他的意料，小孩竟然点了点头：“有用，以前出任务受伤之后，会有人被注射这个东西，效果很好，他的伤没过几分钟就好了，身体也变得更加强壮。” 　　宁承佑不太敢相信：“有这么好？你用过吗？” 　　小孩接着说：“但是效果只能维持不到一周，一周之后那个人的身体再次出现了未愈合的伤口，甚至比之前溃烂得更加厉害，体能也下降了一大截，第二天就被送进了实验室，再也没有出来。” 　　顿了顿，他补充：“我没用过。” 　　听了小孩的形容，宁承佑本来心都提起来了，幸好小孩最后正面否认了这件事，不然他都想现在冲到医生面前跟他决斗，“那就好那就好，没用过就好。” 　　“这儿的人水平也太差了，研究个东西也研究不好，”程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忍不住开口吐槽，“副作用这么大都敢往人身上用。垃圾。” 　　宁承佑对他最后两个字表示赞同，“因为他们不在乎在这些人身上出现的副作用，这些哨兵在他们眼里，只是武器而已，武器坏了可以维修，也可以扔掉换新的，他们采只是采取了第二种方式而已，在他们眼里看来，是没有错的。” 　　“嗯，”小孩说，“他们的确是这样的。” 　　宁承佑抱着小孩拍了拍，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秦堰叫他：“队长，好了。” 　　宁承佑只能冲小孩眨了眨眼，争分夺秒地再次蹭了一下小孩的脸，随后转身：“都弄完了吗？” 　　“弄完了，”秦堰擦擦手，“伤口都包扎好了，我帮他梳理了一下精神力，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可以独立行走了，但是注入他体内的药剂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因此暂时没法想办法化解，也不清楚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宁承佑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问詹森：“感觉怎么样？” 　　詹森挠挠头，不太敢碰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声音沙哑地说：“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们。” 　　宁承佑：“不用客气，这是我们作为合作伙伴应该做的。” 　　詹森抬起头，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目光却停留在了宁承佑左侧，眼神凝滞一秒，开口是难以置信的语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承佑左侧只有小孩，毫无疑问，他这句话是对小孩说的。宁承佑一转头，才发现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面罩摘了下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很显然，詹森认出了他。 　　詹森艰难地睁大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满脸震惊：“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怎么看到了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 　　他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一定是看错了，他不应该……”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夸张，但是我告诉你，你没有看错，”宁承佑说，“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詹森猛得抬起头，小孩向前一步，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詹森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以为你已经……” 　　“已经死了吗？”小孩反问，“我没有。” 　　詹森：“是的，你没有，我很庆幸。” 　　宁承佑感觉不太对，望着他问：“你为什么会认为他已经死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詹森：“我们的飞机当时出了故障，医生说需要迫降，降落到地面以后，一群丧尸被我们吸引了过来，它们的数量很多，我们无法完全消灭，只能边抵抗边撤退。” 　　“我跟他的距离有点远，他一向是基地里最优秀的哨兵，医生就在他身后，让他保护，然而就在我们马上就能摆脱那群丧尸成功撤退的时候，我看到医生掏出一个针剂扎在了他脖子上，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然后他就开始变得失控，被医生推进了丧尸群里。” 　　“我对他最后的印象，就是他跌进丧尸群的背影。我以为他不可能活得下来。” 　　他合上双眼，复又睁开，面对小孩，动作缓慢地垂下头，微微弯腰，“很抱歉，我当时没有去救你。” 　　小孩面色不变：“没事。” 　　虽然本人表示没事，但在宁承佑这里却不可能没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小孩被“丢下”的完整过程，原以为医生只是把小孩扔在一边不管不问自己走了，结果他居然是给小孩注射了不明药物之后亲手把小孩推进了丧尸群。前一种都已经足够过分，后一种更是残忍得叫人难以理解。 　　宁承佑攥紧拳，竭力平复呼吸。他一定要让医生付出代价！ 　　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小孩歪头看他一眼，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哥哥？” 　　宁承佑呼出一口气，握住小孩的手：“我没事。” 　　看到他们俩的动作，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只有詹森一个人感到意外，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闻了闻，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你们……已经进行了深度标记？” 　　宁承佑：“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詹森连忙摆手，“没有任何问题，我就是觉得有点惊讶。” 　　“他，”詹森指指小孩，“在基地里是最厉害，但也最特殊的存在，从来不跟其他人有过多接触。当然，医生他们也不允许我们私下里多接触，但我们私下里还是会悄悄联系一下。他就不一样了，他基本从来不理会这些，每天除了日常训练和出任务都不怎么跟人说话，我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他打量着小孩：“没想到他现在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而且居然会跟人深度标记。” 　　他的眼睛停留在小孩身上的时间有点长，处于刚刚深度标记过的时期，宁承佑占有欲达到了空前的高度，顿时就不高兴了，往左侧迈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是人都会变得，别看了。” 　　詹森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恶意。” 　　宁承佑：“有恶意的话你早就被我扔出去了。” 　　詹森：“好吧。” 　　说完他又开始东张西望，明晓问：“你看什么呢？” 　　詹森伸长脖子：“那个小朋友呢？你们没有带上他吗？” 　　宁承佑回头跟小孩对视一眼，气定神闲道：“这里这么危险，怎么能带他？我把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詹森：“哦。” 第97章 实验室 　　他们的时间不多，必须赶在有人发现异常之前出去，刚才那个人让他们打扫两间实验室，并没有说自己会不会回来检查，加上给詹森包扎伤口什么的也用了很长时间，实验室是空置的，随时可能有人过来，他们更需要小心提防。 　　宁承佑：“好了，我们在这里已经停留太长时间，再待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先出去吧。” 　　“好。” 　　詹森也站起来：“我也跟你们一起吧，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但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宁承佑：“行。” 　　他们推的清洁车上还有几套新的服装，但看詹森这个样子，宁承佑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于是，半分钟以后，四个身着研究员服装的人推着一张床出门，后面跟着三个推垃圾车的人，同样穿着研究员服装，他们推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色被子，细看直线，会发现那个人的眼皮在微微地颤抖。 　　七个身着研究员服装的自然是宁承佑一行人，至于床上躺着的，当然是他们现成的病人——詹森。他身上那么多伤口，脸色又恰好很苍白，当仁不让地扮演了这个角色。。 　　但这个病人显然不怎么老实，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没干过类似的事，他伪装的技术很差，眼皮乱动也就算了，还闭着眼睛，用气音问：“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宁承佑把被子拉到他的鼻子下面，挡住他的嘴，借低头的动作掩饰回答：“你不动就不会有问题。” 　　詹森立马不动了。 　　宁承佑：“虽然不能动，但话还是要说的，我们当中只有你最熟悉这里，还需要你来指路。” 　　詹森撩了撩眼皮，掀起一条缝，“你们想去哪里？” 　　小孩：“找医生。” 　　宁承佑：“对，我们要找他，你知道他一般都在哪里吗？” 　　詹森：“在他的实验室里。” 　　迎面走来一队人，宁承佑立马拉拉小孩的衣袖，两人一起低下头，詹森也是哨兵，五感发达，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及时闭上了嘴。这里的研究员之间的联系看起来也不是很紧密，根本不了解彼此，所以他们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顺利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偷渡”了过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对这幅场景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即使看到他们也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等走过一个拐角，宁承佑用精神力感应到那些人并没有跟上来，已经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听到詹森的声音：“医生的实验室在最底层，地下一楼。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你们是打算直接找他报仇？” 　　宁承佑望向小孩，口中回答：“是，也不是。” 　　詹森被富有国家特色的官方用语给弄昏了：“这是什么意思？” 　　宁承佑莞尔：“报仇是一方面，但我们同时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他顿了顿，问：“詹森，你知道医生都研究出了什么吗？” 　　“他研究了很多东西，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詹森再次掀开眼睛，“你不如问他。”他指的是宁承佑身边的小孩。 　　小孩面无表情道：“我已经说了。” 　　宁承佑：“对，辰辰已经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都告诉我了，现在需要你再说一些，毕竟自从你们来到这个基地之后他就不在这里了，对这里的了解比你要少很多。” 　　詹森：“好吧好吧，你们都想知道什么？医生最近研究了什么呢？让我想想……给我个方向呗，就这么干想还挺难的。” 　　小孩言简意赅道：“DE30。” 　　詹森立刻反应过来：“你们是说疫苗？” 　　宁承佑：“对，我们想知道他有没有研制出疫苗，如果有的话，疫苗现在在哪里？” 　　詹森这时不再立即回话了。 　　拐角这里包括方圆十米之内都暂时无人靠近，还是一个监控死角，代表他们还可以在这里停留得久一点。宁承佑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并没有向我们透露过任何有关于他的研究项目的事，我们只有在被做了实验，后期感觉到身体所产生的变化之后才能大概猜测出那些被注射到身体里的药剂是用来做什么的，”詹森边回忆便缓慢地说，“至于疫苗，我当然也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一直以来都会在一些人身上做一种实验，那些人进入他的实验室之后再出来，就变成了毫无意识的丧尸，很快会被处理掉。我有一次听研究员边处理变成丧尸的人边聊天的时候提起过疫苗这个词，那时候他们说是失败了，还需要继续研究，距离现在并不算久，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果已经研究出来了，应该就是存放在医生的实验室里。” 　　宁承佑：“那我们就下去找吧。” 　　他们找到了电梯，但宁承佑担心里面会有监控暴露他们的行踪，所以还是选择了后面的楼梯。不过要是走楼梯的话，推床肯定是件不可能的事，再加上他们这么多人，如果一起走的话很容易引人注目，于是他们想了想，干脆兵分两路，宁承佑、小孩，还有张北三人一起走楼梯，秦堰和明晓推床，严简和程越负责垃圾车，一起行动，到地下一层会和。 　　宁承佑牵着小孩，速度很快地奔下楼梯，不到一分钟就下了三层楼梯，停在地下一层的入口。 　　“电梯没有那么快，我们先在这里等会儿他们。”宁承佑说。 　　他们站在楼道门里面，从门缝往外看，能看到一部分外面的景象。就看到的部分而言，这里跟上面大体上没有区别，都是偏冷白色调的风格，宁承佑还看到几间透明的玻璃房间，里面似乎是活物，还会动，大概是用来做实验的，不排除是人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又隐隐有些担心小孩，怕小孩会被外面的环境刺激到。 　　“辰辰，要不然……”话说到一半，跟小孩对上眼之后，宁承佑忽然停住了。 　　小孩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下文，歪头问：“要不然什么？” 　　“没什么，”宁承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等会你一定要跟紧我，像这样抓住我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不管怎么样，我保护你。”话音未落，他握紧小孩的手，大有把自己当成安全绳的意思。 　　活了十八年，向来独来独往，在遇到宁承佑之前，小孩还从未有过被人保护的经历，遇到宁承佑以后，他的这种经验每天都在增加。但是感觉并不坏。 　　小孩曲起手指，“好。” 　　等了一小会儿，他们听到了电梯到达的声音，宁承佑一开始没急着动，怕是基地的人，直到用精神力感应到来的人是严简他们才放松下来，朝张北招招手，拉着小孩走出去。 　　严简他们还在电梯里，詹森正坐起来，看见他们，指着床问：“这床怎么办？” 　　宁承佑：“拉出来，就扔电梯门口，连垃圾车一起。” 　　“我们已经到了，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来打掩护了。” 　　“好嘞。” 　　詹森利落地踢了一脚床，直接把床给踢了出去，他力道控制得很好，仅仅让床滑出电梯，却没有撞到对面的墙，不至于引起别人注意。 　　程越望着他：“你的伤都好了？” 　　詹森笑得亮出一口大白牙：“没有，但我不怕疼。” 　　这话让宁承佑想起了小孩，小孩也一直都说自己不疼，但其实没有谁不会疼，只是习惯了而已。 　　他默默抓紧小孩的手，一根精神触手盘在小孩手腕上，懒懒地蹭了蹭小孩的手臂。 　　小孩看他一眼，一缕精神丝被他勾了出来，跟他的精神触手缠在一起，两人顿时齐齐一个激灵，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但是也着实有点刺激。宁承佑差点忍不住想直接亲上去，还好最后关头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及时停了下来。 　　宁承佑轻咳一声：“走吧，詹森，带我们去医生的实验室。” 　　“他的实验室在最里面，外面这些都是观察室，”詹森低声向他们介绍，“用来存放他的实验品，方便观察记录。” 　　他们走马观花一样路过好几间观察室，包括之前宁承佑他们隔着门缝看到的那几间，里面有的有生物，有的则是空的，生物有一部分是动物，一部分则是人，活人。 　　他们都被捆着，半边身子已经出现了丧尸化，胸口仍然有起伏，虽然还算是活人，但也已经没有办法活下来了，或许明天，或许今晚，就会死或者变成丧尸。 　　即使现在把他们放出来，也救不了他们。 　　宁承佑在心里对他们说了句抱歉，随后转过眼，不再去看他们。 　　地下一层的空间很大，詹森带领他们走了好几分钟，才停在一面墙前，“到了。” 　　明晓：“到了？” 　　他们望着这面白花花的墙，“到哪儿了？” 　　詹森笑了笑，刚要动，小孩快他一步，已经找到了墙上隐藏的按钮，一把按下，一扇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实验室到了。” 　　詹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里面就是了。” 　　“这个点我不确定他在不在这里。”詹森说。 　　宁承佑：“不在，我能感应到。” 　　张北：“那我们直接进去？” 　　他刚要迈步，就被小孩拦住了，“别动。” 　　詹森也道：“医生平时很谨慎，他的实验室可能有机关。” 　　张北：“哦哦。” 　　宁承佑问小孩：“辰辰，你知道机关在哪儿？” 　　小孩点点头：“知道。” 　　他指着门口：“那里有红外线。” 　　宁承佑：“这个简单。” 　　他探出精神丝，准确无误地找到报警器所在的地方，切断了线路，“好了，已经解决了，还有其他的吗？” 　　小孩：“应该没有了。” 　　詹森：“没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依次进入，最后一个人进去之后，门又缓缓关闭。 第98章 意外 　　医生的实验室比起上面的可干净多了，几乎一尘不染，操作台上亮得都能反光，上面摆放着装有五颜六色液体的试管，还有显微镜等仪器。 　　但宁承佑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可以被用来欣赏这里环境的整洁程度，他们需要以最快的时间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疫苗，然后等待实验室主人回来，进行他们想做的事——报仇。 　　里面的空间还不小，宁承佑便告诉所有人：“大家分头找。” 　　“好。” 　　宁承佑和小孩负责正中央最大的那个操作台，两人分别从两头开始。 　　从这里的整体情况可以看出医生是一个很爱干净，甚至有些许强迫症的人，他操作台上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连试管的口都歪向同一个方向，每一个试管上都贴的有相应的标签，写明它的名字以及用途。这给宁承佑他们省了不少功夫，他只消一看，就知道它们是用来干什么的。而且这里是医生的私人实验室，也不需要担心标签的真假，毕竟他总不可能闲着没事写假标签来骗自己。 　　一个一个按着标签找过去，宁承佑找到了好几种自己之前从未见过听说过的试剂，看样子都是医生研究出来的。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标着能提升向导等级的试剂，应该就是许家人给许潮生用的那一种，从侧面证明了跟许家人做交易的也是医生。 　　只是始终没有找到疫苗。 　　走到中间，宁承佑跟小孩汇合，问：“你找到了吗？” 　　小孩摇摇头：“没有。” 　　宁承佑：“我也没有。” 　　两个人都没有找到，疫苗压根不在这个操作台上，宁承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等会儿看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吧。” 　　小孩：“嗯。”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走过来，宁承佑问：“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 　　宁承佑皱眉，“都没有？” 　　“没有。” 　　宁承佑：“那他把疫苗放哪儿了？” 　　程越嘴快道：“会不会是他根本就没有研究出来？” 　　宁承佑也有点怀疑，但仅凭没找到就判定对方没研究出来，实在有些草率，他摆摆手，“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他把东西放在了比较隐蔽的地方，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再找找吧。” 　　众人点点头：“好。” 　　宁承佑叫住詹森：“你知道医生一般习惯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吗？” 　　詹森：“这种问题为什么一定要问我？”他指了指小孩，“他应该也知道吧？” 　　宁承佑转头问小孩：“辰辰你知道吗？” 　　小孩：“不知道。” 　　宁承佑回过头：“听见了吗？辰辰说他不知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你，不然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詹森：“……” 　　詹森妥协道：“好吧，我告诉你们。” 　　“医生的实验室里有一个保险柜，重要的东西一般会放在那里。” 　　“保险柜？”宁承佑张望四周，“你怎么不早说？” 　　詹森无辜：“你们也没问啊。” 　　所以你就看着我们这么多人在其他地方做无用功？ 　　宁承佑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了再把詹森揍回病床上的冲动，明晓翻了个白眼，冲詹森比了个中指，其余人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都不是很好。 　　“这种事情，不需要我们问，你应该在一开始就说出来的。” 　　詹森自知理亏，低着头说：“好的我知道了，下一次我一定提前跟你们说。” 　　宁承佑：“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先把眼前的事干完再说吧。” 　　“保险柜在哪儿？” 　　詹森脸色一僵。宁承佑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有种不太好的猜测：“你不会不知道吧？” 　　詹森尴尬地笑了：“这……我也只是了解到他的习惯是把贵重物品放在保险柜里，至于保险柜在哪，我也没有见过……” 　　众人：“……” 　　明晓对宁承佑说：“队长，我能打他一顿吗？” 　　程越跃跃欲试：“带我一个。” 　　詹森虽然不怎么会说中文，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中判断对方的意图，发觉到他们想动手之后，立刻高举双手：“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没有骗你们。” 　　宁承佑磨了磨牙，“不打，现在不是时候，要是在这儿打起来很容易引起基地里的人的注意，不保险。” 　　“而且，”他话音一转，“这儿的场地太小，不太够发挥。等回去的，我给你们申请训练场，合法打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明晓和程越满意了：“好。” 　　詹森则一脸绝望。 　　“行了行了，赶快开始找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嗯！” 　　操作台这里肯定不会有保险柜，宁承佑在检查试剂的时候就弯腰看过了，底下什么都没有，空得很，藏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于是他领着小孩脚步一转，往墙边走去。 　　“辰辰，以你对这里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把保险柜藏在哪里？”宁承佑问。 　　碧绿的眼睛盯着墙面，片刻之后，小孩伸出手，掌心贴着墙面，“可能在这里。” 　　“哪里？”宁承佑将手覆上他的手背，“这里吗？直接按？” 　　“应该在墙里。”小孩抿了抿嘴，补充说。 　　也就是不是他摸的地方。 　　宁承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贴着他的手背，笑着说：“那我们就一起找找看。” 　　小孩看看他，没有把手抽出来，像是默认了他的动作。 　　宁承佑面上笑意更浓，就着这个姿势，手把手和小孩一起找起来。 　　其他人见他们这么做，也有样学样，在墙上摸索起来。 　　会在哪儿呢？ 　　宁承佑便摸边想，他掌下是小孩的手，柔软的触感总是容易让他心猿意马，在现在这个不恰当的时机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只能借想其他事转移注意力想着想着，他的注意力还真的被转移了，开始全神贯注地找。 　　摸到墙角的地方，宁承佑和小孩自上而下细细摸索，当手来到其中一个位置，小孩突然顿住。 　　宁承佑：“怎么了？找到了吗？” 　　小孩：“有可能。” 　　宁承佑连忙松开手，看小孩屈指在墙面敲了敲，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中空的。 　　宁承佑跟小孩对视一眼，都感觉八九不离十，他头也不回地喊一声：“我们找到了。” 　　“找到了？” 　　其他人纷纷聚拢过来，每人都上手敲了一下，确定这部分墙里肯定有东西。 　　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有一个问题摆到了面前：怎么打开呢？ 　　宁承佑仔细摸了摸，也不知道这儿是怎么装的，压根摸不出来有任何缝隙， 　　小孩也试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他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宁承佑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这里：“有人来了。” 　　他迅速拉过小孩躲到一边，其他人也纷纷藏起来，詹森更是直接钻到了操作台底下。 　　没一会儿，就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时传来的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宁承佑凝神细听，从中听出了原西林的声音。他面色沉了沉，很好，这样一来也省得他再去找人了，一下子就能全部解决。 　　跟原西林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一个老年人的声音，根据这个可以判断对方应该就是医生。宁承佑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将小孩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要来了。” 　　小孩点点头：“嗯。” 　　宁承佑小声快速道：“等会先不要动，我看准时机先出去，你跟着我，跟紧我，知道吗？” 　　小孩：“知道。” 　　说话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前，谈话声暂停，几秒钟之后，实验室的门打开，宁承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原西林说：“等回去我就……” 　　话音戛然而止，宁承佑知道他们这是发现了实验室有被闯入的痕迹。 　　“谁进来了？！”医生气急败坏道。 　　然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医生的声音再度响起：“是他们回来了吗？他们一定是冲着疫苗来的。” 　　尽管之前已经多方确认过医生极有可能已经研制出了疫苗，可当这个事实从当事人口中说出的时候，宁承佑才真正确定，不由得激动起来——那可是疫苗啊！全球十几亿人的生命都系在上面。 　　他探出精神丝，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原西林，借原西林的视角，看到医生正在整理操作台上的东西，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什么缺漏。 　　宁承佑操纵着原西林走过去，帮他扶起一个试管，问：“这些都是疫苗吗？” 　　医生头也不抬：“当然不是。” 　　“那你不应该先去检查疫苗？”宁承佑回忆着原西林往常说话的方式，“万一他们已经得手了，你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医生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没关系，他们找不到的。” 　　“原西林”：“你怎么这么确定？他们可不是一般人。” 　　“即使找到了在哪，他们也打不开，”医生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刚进门时的气急败坏已经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了，他走到宁承佑他们刚才找到的那个墙角前，拍了拍墙面，“我把疫苗藏进了这里。” 　　“原西林”：“这里就打不开了？” 　　“当然，”医生说，“这里被我用了三层加密，每一层都录入了我的生物信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无法打开。” 　　“也就是说，现在有你就能打开了？”“原西林”问。 　　医生：“当然。” 　　“那就好。” 　　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好？” 　　“原西林”：“既然你能打开就好。” 　　医生靠近墙边，感应到他的虹膜，墙面缓缓升起，露出一个金属柜，他接着输入一串密码，按下手指，打开金属柜的门，第三层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保险柜，他手指动了几下，把第三层也给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小型行李箱一样的手提箱，再把这一层打开，宁承佑借原西林的双眼看到里面冒出一股冷气，一排试管安静地躺在里面，里面分别装有蓝色和红色的液体各一半。 　　这大概就是疫苗了。 　　医生转过身，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不等他说出口，宁承佑就控制着原西林一把抓住他，将他狠狠掼到旁边的墙上。 　　医生这时才反应过来，挣扎着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想毁掉我们的合作吗？！” 　　“不好意思，跟你有合作的人是他，”宁承佑从暗处走出，“不是我。” 　　医生瞪圆了眼睛。 　　宁承佑一手紧握小孩的手，精神触手也牢牢圈住小孩，不让小孩有遭到外界伤害刺激的可能，随后缓步走到医生面前，“提醒你一下，比起那些东西，你应该先检查一下有没有人的。” 　　医生拼命挣扎着，眼看着“原西林”就要控制不住他，其余人也很快从藏身之处现身，严简取代“原西林”制住医生，宁承佑收回对原西林的控制，后者立刻昏迷倒地，被随后赶来的张北控制住。 　　宁承佑上前看了一眼，把箱子重新合上，拎起箱子，对医生说：“多谢。” 　　说完他抬脚就要往医生脸上踹去，落下之前却听到医生说：“你确定你们真的赢了吗？” 　　宁承佑没有停下，一脚把医生踹到再次贴上墙，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收回脚，“你刚才说什么？” 　　医生吐掉嘴里的血沫，竟然笑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宁承佑背后的小孩。 　　宁承佑立刻把小孩挡住，不让他有跟小孩对视的机会，警惕地边护着小孩边后退，“我们先走。” 　　“没用的。”医生呵呵笑了一声，眼睛转向一旁的詹森，低声说了几个听不懂的词语。 　　宁承佑看向詹森，发现后者的表情渐渐变了，眼神也逐渐呆滞。他心道不好，本能地拉起小孩就跑，结果拉了一下，没能拉动。 　　“辰辰？” 　　就在这时，小孩转头看向他，宁承佑清楚地看到小孩眼中流露出和詹森如出一辙的空洞，心脏猛地一跳。 第99章 控制 　　小孩和詹森两人同时露出这种表情，不难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被控制了。 　　而罪魁祸首，很显然就是眼前这个人。 　　宁承佑面色阴沉，大步跨到医生面前，揪着对方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压抑着怒火问：“你做了什么？” 　　医生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在他们的脑子里加了点东西，一点小惊喜。” 　　宁承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小孩精神域的异常情况，声音发狠地问：“你在他们的精神域里动了手脚？” 　　医生咧开嘴：“你们是叫精神域？很好听。” 　　宁承佑没有心情跟他讨论精神域这个名字好不好听的问题，刚要再问，就见他嘴唇动了动，又说了几个他们听不懂的词语。宁承佑警铃大作，“你又做了什么？” 　　医生笑得非常自得：“当然是，请他们陪你们玩一玩。” 　　余光看见小孩动了，宁承佑立马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塞进医生嘴里不让他再开口，然后转身朝小孩的方向跑去，边跑边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口中喊着“辰辰”，试图唤回小孩的意识。 　　可是不知道医生究竟做了什么，小孩的眼神肉眼可见变得更加混沌，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众人，就像在扫视攻击对象。一旁的詹森表现跟他差不多，见势头不对，在詹森向一旁的程越和秦堰动手之前，严简已经利落地把医生绑起来交给了明晓，随后冲了上去，两人打了起来。严简是很正常的，有自己的意识，所以打的时候记得防御格挡，但詹森好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一样，只管闷头进攻，一点也不防御，完全无视了落到自己身上的攻击，不一会儿身上就多出不少伤，然而他居然还在攻击，并且一点也没有降低速度，甚至狞笑着唤出了自己那已经伤痕累累的精神体，一起与严简缠斗。 　　程越和秦堰迅速躲到安全的角落，望着缠斗的两人，程越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疯了吗？” 　　秦堰扶了扶眼镜：“应该不是，他大概是被控制了。” 　　宁承佑没有见过詹森战斗，但是想也知道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会用这种打法，简直不要命，一定是医生搞得鬼。 　　宁承佑心里有些发凉，辰辰也会变成这样吗？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一口气跑到小孩面前，试探地伸出手，“辰辰？” 　　小孩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瞳孔里分明倒映着宁承佑的样子，但眼神里却空无一物，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这样陌生的表情，宁承佑只有在第一次遇见小孩时才看到过。 　　他同时感觉到了自己精神域里Tiger的躁动，往常一直慵懒优雅的白老虎此时正暴躁地转着圈，不停地磨爪子，身子弓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精神体的状态一向跟主人相同，这代表小孩现在也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宁承佑尝试从两人的精神联结着手，小孩依旧没有动，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辰辰？” 　　宁承佑慢慢伸出手，想去触碰小孩。然而他一动，小孩的眼神就是一变，身后医生挣扎着吐掉口中的堵塞物，桀桀地笑着：“我劝你这时候最好不要碰他。” 　　宁承佑要听他的就有鬼了，仍然继续自己先前的动作，同时另一只手扬起对明晓做了个手势。明晓会意，将医生按到地上，踩住医生的脸令其动弹不得，无法再开口。 　　“辰辰” 　　宁承佑的那根精神触手还缠在小孩手腕上，感应到小孩现在精神力非常不稳定，处于将要爆发的边缘。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小孩整个包裹起来，尝试去握小孩的手，结果刚一碰到，就被小孩给大力甩开了。 　　“辰辰！”宁承佑焦急地叫小孩的名字。 　　从这个动作开始，小孩结束了安静的状态，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迅速往后退去。 　　宁承佑一愣，他没想到小孩居然没有像詹森一样开启攻击。 　　他立刻反应过来——辰辰有可能没有被完全控制！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想到这一点，宁承佑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去了一点，但仍然不能完全放松，因为小孩的状态明显仍然不对劲，很可能是正在跟自己作抗争。 　　宁承佑跟上小孩，按住小孩的肩膀，无视小孩欲再次将他推开的手和低沉的威胁声音，直视小孩的双眼，轻轻亲了一下小孩的额头——亲密接触对哨兵来说有安抚作用，或许能帮助小孩。 　　“辰辰，我是哥哥，你记得的，对不对？” 　　小孩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挣扎的力气小了许多。 　　有效果？宁承佑眼睛一亮，他再接再厉，又亲了一下，这次小孩挣扎的幅度又变小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足以证明这样是有效果的。 　　“辰辰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是不是？” 　　小孩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已经积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挣扎得非常艰难。宁承佑只能从精神联结那里感觉到小孩紊乱的情绪和躁动的精神力，知道他现在肯定是没有精力分神来回答自己的，不过他原本也没有指望得到小孩的回应，他说话只是为了帮助小孩转移注意力，让小孩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而已。 　　那边的医生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数，从宁承佑靠近小孩却没有被攻击开始，他脸上原本信心满满的表情就变了，布满细纹的双眼紧紧眯起，从明晓脚下挣扎着死死盯着宁承佑和小孩，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不过宁承佑现在暂时没有时间管他，他满心满眼都扑在小孩身上。 　　实验室的大门被他们再次关闭，短时间内没有人能进来，给宁承佑争取了足够的时间。现在这种情况一定来源于精神域内部，从外面不可能完全解决，他干脆抱住小孩，探出精神丝，尝试进入小孩的精神域。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已经深度结合的哨向伴侣对彼此的精神力完全不会排斥，要进入对方的精神域也很容易，但小孩情况特殊，精神域连自己都不能随时进，现在了解到是医生在里面动了手脚，宁承佑不由得更加谨慎起来，先用精神力试探了一下。 　　这一试，让他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他“看到”小孩的精神域外面包裹着一层层精神壁垒，比起最开始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代表这小孩的精神域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防备，说明这次甚至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宁承佑刚因为小孩仍保留着部分清醒而庆幸就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他不敢再掉以轻心，马上严肃起来，控制精神丝探向小孩的精神壁垒。 　　“辰辰别怕，是我。”在哨兵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强行打破精神壁垒会对哨兵造成很大伤害，严重者还有可能产生精神域萎缩的后遗症，身体和精神同时被摧毁，死都比这样轻松得多。这种具有很大破坏性的攻击行为只能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才能用，宁承佑无论如何都不会用在小孩身上，所以如果他想穿过小孩的精神壁垒，就必须先让小孩放松下来，主动打开精神壁垒让他进去。 　　他浅浅地吻着小孩，精神力包裹住手指轻轻抚摸小孩的头部和后颈，小孩嗓子里发出“呵呵”的声音，眼神清明了一些。 　　宁承佑：“辰辰，你现在能感觉到精神域吗？” 　　小孩意识恢复了大半，“能。” 　　“那你慢慢的，把精神域打开，让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小孩现在仍然不太稳定，所以宁承佑用的语气都是非常温和的，比平常还要轻，同时加以精神力和亲吻，小孩反应了一下，理解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怎么，”小孩眼里还带着三分迷茫，精神丝也茫然地绕成一团，“打开。” 　　宁承佑轻抚着小孩的面颊，“没关系，我来教你。” 　　他引导着小孩慢慢放松，耐心地一层一层地打开小孩的精神壁垒，随着精神壁垒的打开，小孩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得越来越放松，宁承佑同时也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还变得更加亲密了，说不上来什么具体感觉，但很可能他们的契合度在这过程中提高了。宁承佑分神想，等回去以后有时间他们可以再去检测一次。眼下则需要专注于小孩的精神域。 　　眼看着小孩已经平静下来，医生的脸变得更为扭曲，挣扎着吐出几个字：“不……可,不……能……” 　　明晓又是一脚踹下去，宁承佑隔空给明晓比了个大拇指。 　　他很快收回心神，小孩的精神域藏在层层精神壁垒包裹之中，他们需要像抽丝剥茧一样一点一点地打开，等到了最后一层，同时也是最厚的一层，宁承佑揽着已经恢复了八成清醒的小孩，“准备好了吗？” 　　小孩：“好了。” 　　宁承佑握着小孩的手，两人一起穿过最后一层精神壁垒，进入到小孩的精神域里。 第100章 笑 　　因为现在外界情况不稳定，宁承佑并没有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小孩的精神域里，还分了一部分留在现实，时刻关注外界的动静。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入小孩的精神域，却是唯一一次主动强行闯入的，幸好他们采取的方式称得上温和，进去并没有对小孩产生什么影响。他们略微晃了一下神，意识就沉到了精神域里。 　　上一次被弹出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摧毁精神域里那个基地，并且已经拆掉了一间实验室，就是他们在现实中昨天刚刚毁坏的那间，现实与精神域形成了颇为神奇的重合点。这一次再进来，他们对这里都已经很熟悉，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上次拆到一半的实验室。 　　但宁承佑眼下还来不及去关注这个，他一把扶住小孩，“感觉怎么样辰辰？” 　　精神域中呈现出来的只有意识体，宁承佑一碰到小孩，就感觉到小孩的意识体现在依然很不稳定，他的精神丝几乎全部都缠到了一起，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虽然精神力由于一直被压制着的原因没有爆发，但也已经处于危险边缘，只要稍一松懈，它们就能立刻找到机会突破出去。要是不想让精神力爆发，小孩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力强忍。所以小孩现在的意识体呈现出来的脸色也十分苍白，看上去就像马上就要昏倒一样。因此他得扶着。 　　宁承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顾不上去毁基地了，他半搂着小孩，一边将自己的精神力输送过去，一边思考该怎么找解决的办法，同时还要不断地叫小孩的名字，跟小孩说话，好让小孩保持清醒，避免小孩就此失去意识，将两人困在精神域里。 　　用精神力给小孩做了一个简单的精神抚慰，小孩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好了许多，宁承佑这时候才问：“辰辰，在这里你能感受到什么吗？” 　　小孩：“能。” 　　宁承佑：“感受到了什么？” 　　小孩直起身来，指了指面前的实验室：“我需要毁掉这里。” 　　宁承佑：“跟上一次一样？” 　　“嗯，”小孩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不太一样，这里变了一点，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精神力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变乱的，但我还没有找出它到底出在哪里。” 　　宁承佑表情凝重：“你的精神力是在医生念了几个词语之后开始变乱的，詹森也是这样，而且他比你的情况还要严重，你们两个人同时出现这种症状，在场的其他哨兵却没有，说明是医生在你们身上做了什么。能让精神力出问题的，那就只有精神域了。他肯定是在你们的精神域里动了手脚。你不是说他之前在基地里养了一些向导吗？那些向导不是培养来给你们做精神抚慰的，就只能是用来控制你们的，我猜他大概利用那些向导的能力对你们的精神域做了什么，让你们一听到特定的词语就会失去自我意识，变成他的武器。” 　　小孩微微蜷起手指，回想起刚刚自己几近失控的精神力，皱了皱眉，“但我没有任何感觉。” 　　“要是让你有感觉的话，他这个手脚不是白做了？”宁承佑勾起唇角，搂着小孩亲了亲，意识体之间的直接亲密接触比身体上的还要有效，小孩又被安抚了一次，听他说：“但他没有想到我们辰辰那么厉害，意志力那么强大，竟然能够不受他的控制，辰辰真棒。” 　　小孩对于他时不时的夸奖已经免疫了，只点了点头，随后道：“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詹森一样失去了意识，把你们都当成了攻击目标。” 　　“但是当我想要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一个人在说话。”小孩说。 　　宁承佑明知故问：“说什么？” 　　小孩看他一眼：“说，‘辰辰’，我当时没有意识，不知道这是在叫谁，但总觉得声音很熟悉，好像之前听过似的，就在我想的时候，精神联结那里又传来了你的声音。我意识到，是你在叫我。” 　　“然后你就恢复意识了？” 　　“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那时候我只是隐约想起了自己是谁，还没有完全认出你，不过面对你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感觉，”小孩说，“我不想伤害你，” 　　这句话比单纯的喜欢你更让宁承佑激动，说明小孩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所以才不舍得伤到他，他高兴得不得了，当场就狠狠亲了上去。 　　“我觉得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可是你怎么还能……”宁承佑搂着辰辰的腰，语气宠溺，无可奈何中夹杂着甜蜜，“……还能让我更喜欢。” 　　小孩不懂他为何会发出这种感慨，“这样不好吗？” 　　“不不不，很好，”宁承佑说，“特别好，这样让我觉得我能喜欢你到下辈子。” 　　感应到他兴奋的情绪，小孩也受到了感染，难得地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宁承佑眼尖地发现了：“辰辰，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小孩并不否认：“我还在学习。” 　　这说明小孩现在已经逐渐学会感受变化情绪了！ 　　值得高兴的事瞬间又多了一件，宁承佑亲亲小孩：“学得很棒，辰辰笑起来真好看。” 　　小孩被他亲了几下，抬头问：“这种时候我需要做出害羞的回应吗？” 　　宁承佑一愣，反问：“为什么？” 　　小孩：“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 　　他捂住自己的脸，“好像应该这样，但是他们还会脸红，我控制不了。” 　　宁承佑失笑，把他的手拉下来：“不用不用，既然学不会就不要勉强，你不需要学那个。” 　　“害羞是一种……嗯，某些人在特定时刻会产生的情绪，并不是所有人都要会的。” 　　“是这样吗？”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宁承佑看他这个样子，一时间竟然有点想哄他让他继续学害羞的情绪，他很想看小孩害羞脸红的样子，但他马上就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对于小孩来说，能学会笑已经很难了，其他的就等以后再说，慢慢来，不会也没有关系。 　　因为看到了小孩的笑，宁承佑干劲满满，摧毁精神域里的实验室时脸上都挂着笑，精神力轻而易举地就推平了一栋楼。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他们，而且还不知道基地里的人什么时候会找过来，宁承佑跟小孩默契地停止了腻歪——主要是宁承佑单方面的——决定速战速决。 　　在找不到源头的情况下，快刀斩乱麻向来是最简便的方法。宁承佑和小孩以最快的速度飞快地清理掉实验室，接着转向宿舍，如法炮制，将那里也很快处理掉，其他地方就更快，没过多久，精神域里的整个基地就在他们两个的努力下变成了废墟。 　　两人站在废墟旁，宁承佑问小孩：“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孩望着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基地，眼里没有一丝留恋，“感觉轻松了很多，就好像之前一直压着的某样东西消失了。” 　　“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吧?” 　　“没有。” 　　宁承佑看他没有露出丝毫勉强的神色，这才放心。看来医生在他们精神域里动的手脚就是那个基地，把他们困在里面，只要打破，就能够摆脱控制。 　　小孩形容基地的毁灭就像搬走了压在他心中的巨石，他如释重负，精神域里的废墟在转念之间就消失干净，去掉这个建筑，小孩的精神域可以说是空无一物，只剩一片无边无际的土地。 　　光秃秃的土地上只站着他们两人，看着叫人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宁承佑左右环顾，忽然蹲下来，“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他两手合拢，覆盖在土地上，凝神两秒钟，之后慢慢张开手，只见刚才被他盖住的地方突兀地冒出了一朵小花。 　　一朵白色的，茎上只连着两三片绿叶，花瓣还未完全张开，正在迎风摇晃的小花。 　　小孩也蹲下来，“这是什么花？” 　　宁承佑坦然道：“不知道。” 　　小孩：“……” 　　“但是它是原本生长在我精神域里的花，”宁承佑说，“现在我把它种在这里，你的精神域里也有了我的痕迹，这样我就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边了。” 　　“当然，它也可以保护你，只要有它在，就不会有人能在你精神域里动手脚。” 　　端详了一会儿，他“啧”了一声，“不过，感觉只有一朵会不会有点儿孤单？” 　　他挪到小孩身边，握住小孩的手，两只手一起覆到地面上，精神力很快扎根下去，又一朵花从地面上冒了出来，比刚才那个高了几厘米，花瓣也更大一些。 　　宁承佑指着这朵花：“这是我。”指着刚才那一朵，“这是你。” 　　“我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小孩定定地望着两朵花，想伸手去摸，又怕会摸坏，宁承佑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抓着他的手去触碰花瓣，“它们都是用精神力凝结成的，不用担心会坏，你摸一摸，它们会很开心的。” 　　小孩的手一伸过去，花就热情地凑上来，蹭了蹭他的手指。他下意识缩回手，片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仍然受到了小花们的热情招待。 　　他怔了怔，类似喜悦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好像那天雨过天晴看到了此生第一道彩虹，又像最开始与丧尸缠斗数天精疲力尽后昏迷醒来时看到了宁承佑，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第101章 厉害 　　解决了精神域问题，又在小孩的精神域里留下起到保护作用的花以后，宁承佑就带着小孩脱离精神域，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之前留的三分意识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危险存在，回来时也正是如此，睁开眼睛，实验室里的一切都跟他们进去之前一样，只除了先前还生龙活虎地打斗已经被严简掌劈昏迷的詹森。 　　小孩晚了他两秒钟恢复意识，精神域刚清理干净，意识跟身体出现短暂的脱节，身体本能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一步，正好倒进宁承佑怀里。 　　宁承佑下意识抱住他，笑了一声：“辰辰这是投怀送抱吗？” 　　小孩站稳脚步，冷静地阐述事实：“只是没有站稳。” 　　宁承佑；“那现在？” 　　小孩：“现在站稳了。” 　　既然他已经站稳，宁承佑就不好再抱着了，只得遗憾地松开手：“那好吧。”不过马上他就有抓住了小孩的手，“那我们就换个姿势。” 　　实验室里紧张的气氛因为他们两个恢复意识瞬间缓和了不少，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动，众人自然都猜到了他们应该是去了精神域，所以精神刚才都高度紧张，生怕会出什么意外，要不是对宁承佑的本事放心，以及手头都有事做，早就跑到他们身边围着了。如今见他们恢复意识，在听到他们疑似打情骂俏的这几句话之后，明晓甚至有空翻了个白眼： 　　“队长，你们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啊？我们可都还在呢。” 　　宁承佑毫无愧疚的心思，“不好意思习惯了，要不是你出声，我差点忘了你们还在这里。” 　　程越也险些翻起白眼：“我感觉队长你这语气可完全不像是抱歉的样子。” 　　宁承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的感觉没错。” 　　程越：“……” 　　秦堰正在跟严简一起研究詹森的情况，看到他们好好地走回来，问：“辰辰好了？” 　　宁承佑；“嗯，好了，毕竟有我呢嘛。” 　　说完他冲小孩挑了挑眉，后者目光平静，点点头表示他说得是对的。 　　“医生似乎是在他们的精神域里下了类似暗示的东西，通过这个加上某些特定的词语来控制他们，只要将他们精神域里的那玩意儿破坏掉，他就控制不了了。” 　　秦堰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在他们进入精神域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明晓把医生也给打晕了，宁承佑过去看得时候还没醒，他抬脚踢了踢，确定人是真的昏过去而不是装的，还有点儿惊讶：“居然真的晕了，我还以为他会是装得呢。” 　　明晓骄傲地扬起下巴：“当然是真晕，我的无影脚可不是开玩笑的。” 　　宁承佑意思意思为她鼓了两下掌：“厉害厉害。” 　　明晓嫌弃地看他一眼：“真敷衍。” 　　她转头去问小孩：“辰辰，你说，姐姐厉不厉害？” 　　宁承佑：“这种问题我可以代替辰辰回答……” 　　没说完就被明晓挥挥手打断了：“去去，我想听辰辰自己说。” 　　宁承佑也就意思意思挡一下，他其实一直都有意识地想引导小孩多跟别人聊天，接触，能帮小孩加快融入外界的步伐。所以他并不真的阻止明晓跟小孩聊天，说了一句之后就自动让到旁边，等着看小孩会怎么回答。 　　“辰辰？” 　　明晓又叫了一声，小孩才终于开口：“厉害。” 　　明晓脸上的笑容立刻扩大：“还是我们辰辰诚实。” 　　看到小孩真的开口回应了，宁承佑打心眼里替小孩感到高兴，表面上却做出跃跃欲试的样子，想引小孩说更多的话：“其实我也可以……” 　　明晓看出他的意图，配合地飞快地按住他：“不，你不可以。” 　　宁承佑的脚正对着医生的头，那颗半白半黄的脑袋距离他只有不到五公分。 　　“再踢一次他人就要直接没了，”明晓说，“我劝你收回这个想法。” 　　宁承佑佯装叹气收回脚：“好吧，看来我得用其他方式得到辰辰的夸奖了。” 　　明晓：“队长你都多大人了，还争这个？” 　　宁承佑高深莫测地瞥她一眼：“你不懂。” 　　明晓：“……” 　　小孩没有加入他们，也没意识到这其实就是场专门演给自己看的戏，视线在他们俩之间转了两圈，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因为一句“厉害”引发的争执。 　　宁承佑的“戏瘾”也仅仅足以支撑他演到这里，再多就过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毛病，他的本意是逗小孩，又不是让小孩把他当成神经病，前者勉强算是情趣，后者就算了吧。于是他跟明晓对了个眼神，结束了这段戏码。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停下之后，小孩晃了晃他的手。 　　“怎么了？”宁承佑还以为小孩是有哪里不舒服，忙问。 　　小孩的手被他包在手心里，挣了一下，没挣动，只好放弃挣扎，转而直视他的双眼，碧色瞳孔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宁承佑的面容，西方人大多眉骨高耸，显得眼睛尤为深邃，小孩的轮廓比许多西方人要柔和一些，但眼睛仍然保留着天生的深邃，与他对视时，常常会让人产生身不由己马上就会被吸进去的感觉。而这一点体现在宁承佑身上，就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格外想亲一亲小孩。 　　现在也想，但时机不对，所以他只能按捺住冲动，等待看小孩要做什么。 　　“哥哥”小孩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眉头却微微有些皱，似乎是在思考，宁承佑忍不住抬手帮他抚平，“嗯”了一声，“辰辰要说什么？” 　　小孩眨了两下眼睛，“哥哥，也很厉害。” 　　宁承佑一愣：“什么?” 　　小孩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哥哥很厉害。” 　　“刚才你们说，想要夸奖。”小孩解释，“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宁承佑觉得自己瞬间有些飘飘然了，什么医生什么基地的全不放在眼里，来一个打一个，来十个打一排，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有辰辰这句话，就算是地狱他都敢下去走一遭。 　　正当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通讯器突然响了。正事重要，宁承佑只得歇了心思，先打开通讯器。 　　是将军发来的消息，通知他们接他们撤退的直升机已经快要到了，让他们尽快找一个适合降落的地方赶过去。 　　宁承佑把自己这边的坐标发过去，拿起装有疫苗的箱子对所有人说：“直升机马上就到了，我们该走了。” 　　明晓指指地上的医生，“那他呢？” 　　宁承佑想了想，把箱子先教给小孩，然后自己过去把医生身上的绳子给捆紧，拽着绳子把人拎起来，“一起带走吧，说不定还有用。” 　　不过在拎走之前，他先搜了一下医生的身，搜到一个通讯器以及几个随身记事本，甚至还有两个小型炸弹，他的记事本上面记录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经过秦堰辨认，确定是一些做实验用的试剂以及元素的名字。 　　“这上面记录的很可能是他的研究思路。”秦堰逐字逐句地翻看那几个小小的笔记本，眼睛几乎要放光，“或许也有他是怎样的研制出疫苗的。” 　　“那就带着，等回去之后好好研究，”宁承佑说，“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他们抓紧时间把实验室又翻了一遍，笔记本没找到几个，但是在医生的电脑里发现了许多文件，他们二话不说，全给拷走了，其中有一些还是加密文件，只能等回去之后找人破解。 　　“好了，弄完我们就走。”宁承佑说。 　　他如法炮制，把原西林也绑了起来，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拖着三个不省人事的人往地面撤退，走到一半，宁承佑回过头，掏出从医生身上搜出来的小炸弹，拔掉插销，往实验室里扔去，正好赶在门完全关闭的前一秒扔了进去。 　　由于不确定这个炸弹的威力有多大，宁承佑拉起小孩就跑，同时招呼其他人：“快跑！”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跑，一行人刚跑到地面，脚步还没站稳，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微微颤了颤，连带着一整栋实验楼都跟着晃了晃，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着楼体塌陷的声音同时响起，宁承佑自己也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炸弹的威力这么大。” 　　他掂了掂手里的炸弹，“这让我又产生了一个想法。” 　　小孩：“什么想法？” 　　宁承佑：“我们把它用在这栋实验楼未免有点太浪费了，不如等哪天我陪你一起去你原来待过的那个地方，把这份大礼送给那里。” 　　小孩看了看炸弹，“好，但我想那里可能不会喜欢这份礼物。” 　　“它不喜欢也得喜欢。”宁承佑说。 　　“你们别再讨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赶快走吧，”程越冲他们喊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实验楼的倾塌和基地里乱响的警报声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他们再不走的话，恐怕就得先经过一场恶战。 　　宁承佑应了一声，把炸弹重新装好，带着小孩一起冲出去。 　　不出所料，没一会功夫，基地里的人就纷纷聚拢在实验楼附近，因为那边的嘈杂太过明显，反而帮助宁承佑他们掩盖了行踪，让他们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脱身。可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医生忽然醒了过来。 　　宁承佑有点后悔自己没再给他补一刀，以至于让他有机会在醒过来的同时发出一声呼救——尽管他已经即使察觉并堵住了对方的嘴，但还是让他们被基地里的人注意到了。 　　那些人迅速向他们聚拢过来，宁承佑捏紧手里的武器，将小孩护在身后，“快走。” 　　因为他们此时已经来到了门口，仅有一步之遥就可以出去，宁承佑并不怎么担心，他们一行人都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在前面阻挡，很顺利地撤到了基地外，而将军派来的直升机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这边。” 　　宁承佑已经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招呼其他人跟着他走。众人很快锁定一栋楼房，向着楼顶进发。 　　基地里的人也很快冲了出来，追着他们往这边跑，宁承佑回头看看，加快速度往上跑。这栋楼并不是特别高，他们一共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都爬了上去，直升机已经降落在楼顶天台上，前来接应的人招手让他们赶紧上去。 　　宁承佑跑在最前面，先把小孩送进去，然后让其他人依次进入，三个昏迷着的人留在最后，等他进去的时候挨个拎进去，张北跟他一起，两人刚合力把詹森抬进去，回头看原西林和医生的时候，却见原西林猛地起身往前一撞，宁承佑就站在他前面，身体本能地避开他，但没想到他的目标不是宁承佑，而是宁承佑手里装有疫苗的箱子。 　　千钧一发之际，宁承佑想用身体护住箱子，忽然感觉自己身后有一股拉力，一把把自己拉了过去，让原西林扑了个空，张北立刻上前重新控制住原西林。 　　宁承佑心有所感，回头一看，果然是小孩拉的自己。 　　他反身欺上前，狠狠亲了小孩一口：“谢谢辰辰。” 　　小孩松开手，微微抿了抿唇，“不客气。” 第102章 回来啦 　　宁承佑回头看向反抗失败被重新控制住的原西林，后者此时已经不复先前的冷静和沉着，因为之前的拖拽，他身上早就沾了不少灰土，衣服也有几处破损，这副模样，配上微微扭曲的清俊面容，叫人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优雅这个词。不过宁承佑倒没多少唏嘘的感觉，只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不过没过两秒，原西林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抬头与他们对视，“你们是要杀了我吗？” 　　宁承佑不想跟他废话，“回去之后我会把你交给将军，你的惩罚将会由法律决定。” 　　听到将军两个字，原西林的表情又发生了变化，看上去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宁承佑不想让他再耽误时间了，于是迅速将他打晕，和医生一起扔到直升机上，然后让张北进去，自己在最后，关上舱门的那一刻，一个基地的人刚好爬上来，精神体从他身后跃出，是一只矫健的花豹，尖利的爪子眼看就要挂住舱门，宁承佑眼睛微眯，精神力凝成一道鞭子用力一抽，花豹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连带着那人也“啊”的一声，连人带精神体顿时都倒了下去。 　　宁承佑关上舱门，转身搂住小孩，“解决了，我们现在回家。” 　　小孩：“嗯。” 　　他拉着小孩到一边坐下，听见程越问：“为什么还要带上他们?” 　　程越毫不掩饰自己对医生的讨厌，嫌弃都写在脸上了。 　　宁承佑还没开口，严简就替他回答：“带他回去研究。” 　　“研究？”程越瞪圆了眼，“要解剖他吗？那会不会犯法？毕竟他好像不是我们国家的……” 　　宁承佑没忍住笑出了声：“谁说研究就一定要解剖的？” 　　程越：“不用解剖也可以？” 　　严简忍着笑意解释：“我说错了，是带他回去做研究，不是研究他本身。” 　　程越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宁承佑边笑边转头看小孩，一眼注意到小孩眼中淡淡的笑意，顿时连笑程越都顾不上了，“辰辰？” 　　小孩歪头：“嗯？” 　　宁承佑指指他的眼睛：“你笑了。” 　　他亲了亲小孩，“真好看。” 　　小孩罕见地愣了愣，摸摸自己的眼睛，“笑？” 　　宁承佑：“嗯。” 　　小孩的眼睛现在还微微弯着，眼神比起从前也柔和了许多，原来他们开玩笑聊天的时候，小孩总是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在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一幕戏剧，别人热热闹闹的，就他一个孤孤单单坐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小孩听懂了他们的玩笑话，也给出了反应，跟着露出了笑意，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宁承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变得鲜活起来，总算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么一点参与感，多好。 　　他还能更好。宁承佑相信。 　　直升机的速度当然比他们的车要快得多，几个小时就将他们从G城带回了中央城。 　　到达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深夜，很多人都已经入睡，但军部办公大楼仍然从上到下都灯火通明，将军和一行人站在停机坪边缘，宁承佑他们一下去就看到了对方。 　　看到他们出现在门口，将军立马朝这边走过来，宁承佑握了握小孩的手，快步迎上去。 　　“将军，”宁承佑行了个军礼，“我们回来了。” 　　将军同样回了他一个军礼，放下手之后问：“怎么样？你们人都还好吗？” 　　宁承佑：“都很好，基本没有人受伤。” 　　将军：“那就好。” 　　宁承佑把手里的箱子交出去：“疫苗在这里。” 　　将军招招手，立刻有研究员上前来，其中还包括秦堰的父母，宁承佑把疫苗交给他们，他们立刻两眼发光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去研究了。 　　将军往他们身后望了望，宁承佑知道他想看什么，就跟张北和严简一起把里面三个昏迷的人给提了出来。那三个人现在还“睡”得很沉，詹森是因为精神域刚被清理干净，太累了，所以一直没醒；原西林则是因为刚上飞机时被打晕，现在还没到醒的时候；医生在中途醒过一次，还企图控制小孩，但由于小孩的精神域已经被宁承佑清理干净了，他没能成功，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在他昏迷之前小孩就已经脱离了控制，随后他就被宁承佑再次敲晕了。 　　把人提到将军眼前，宁承佑说：“他们都在这里了。” 　　将军看了一眼他脚边的医生，点点头，然后目光复杂地望了望原西林，隐晦地叹了口气：“三个人都是吗？” 　　“这就是我跟您提到过的那个医生，”宁承佑把医生甩到地上，后者因为昏迷什么都感觉不到，摔了个结结实实，“基地就是他创立的。” 　　体贴地略过原西林没有介绍，宁承佑指着詹森：“他叫詹森，自称是中途从那个基地里逃出来的，也是他带领我们进入的基地实验室。” 　　“不过我们无法完全证明他的身份，目前算是存疑。” 　　将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们别在这里了，都先进去，再跟我详细说说。” 　　宁承佑：“好。” 　　不过还没转身，将军注意到宁承佑身旁的小孩，眯着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是？” 　　小孩看看宁承佑，宁承佑说：“他是辰辰。” 　　“辰辰？”将军有点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小孩还是个孩童，走路都需要宁承佑抱的那种，“怎么出去一趟就长这么大了？你给他吃了什么？” 　　宁承佑哭笑不得：“他本来就这么大，具体情况我待会儿跟您说。” 　　之前跟将军联系的时候，这件事因为不算紧急就没说，现在就必须得如实招来了。 　　将军：“把那三个人也带上。” 　　宁承佑：“是。” 　　有士兵上来，用手铐取代简陋的绳索重新把原西林和医生控制住，又给詹森也加了道禁锢，随后架起三人。 　　将军又看了一眼原西林，边叹气边摇了摇头，最后转过身去，“走吧。” 　　三个人被带进三个不同的审讯室里，医生和原西林虽然只是普通人，但为了防备他们，还是给他们上了跟詹森一样的审讯椅，宁承佑他们站在外面一个与三个审讯室都相通的房间里，一边透过单向玻璃观察他们，一边向将军汇报。 　　他从他们最开始被派去接应那个所谓的“博士”，结果却失去对方的踪迹，然后发现小孩开始讲起，说到自己那时候的观察。 　　“飞机失事的地点在城郊，旁边有许多丧尸尸体，还有一部分人类的，都是西方人面孔，我们一开始认为博士可能也在其中，但仔细搜查之后，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后来我们到飞机里面搜了一番，结果发现黑匣子不见了。” 　　他同时详细介绍了自己发现小孩时的情况，“他只有这么高，”宁承佑比了一下到自己腰部下面一点的位置，“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个被父母或其他的什么人遗弃的小朋友，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曾经也是那个基地的，在飞机降落以后被医生舍弃，丢在了那里。” 　　“至于他变成小朋友的样子，我们猜测是因为他的精神域高度受损，所以发动本能来保护自己，将自己变成最无害的样子，能更好地自我调整恢复。” 　　将军：“具体原因不知道吗？” 　　宁承佑摇摇头，“恐怕只有等他醒来以后才能知道了。”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医生。 　　将军：“那现在？” 　　宁承佑：“现在他已经好了，所以能一直维持原本的样子。” 　　将军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孩，宁承佑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悄悄往小孩那里挪了半步，把小孩隐隐挡在身后，迎上将军的目光说：“您放心，他没有问题，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他维护的举动过于明显，将军这才注意到他们之间发生的变化：“你们已经进行了深度标记？” 　　宁承佑点了点头：“当时情况紧急，只有深度标记才能救他。” 　　他详细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汇报给了将军，包括自己还在中央城的时候就产生的怀疑，以及当时做出的先隐瞒将军本人的决定，再到后来申请随原西林一起出城，实际上是为了监视原西林，路上发现原西林的异常，一直到他通过通讯器跟将军取得联系，去基地找到疫苗，最后是现在。 　　将军听完笑了笑：“你们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宁承佑：“毕竟当时我们只是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只能这么做。” 　　将军下意识看了眼原西林的方向，“你们做得很好。” 　　他叹了今天晚上的第三口气，“是我感情用事，偏信了。” 　　宁承佑：“这不是您的错。” 　　将军勉强笑了笑，摆摆手：“不说这个了。” 　　“情况我已经都了解了，你们辛苦，”将军说，“等事情结束，我会申请给你们表彰，但是有奖就得有罚，你们此次隐瞒不报擅自行动，违反了规定，惩罚不能免。” 　　“就罚你们各自禁闭三天，以及半个月的早晚负重五千米，好好反省。” 　　宁承佑、张北、严简、程越、秦堰、明晓：“是！” 　　“至于辰辰，”将军话锋一转，目光柔和了许多，“你不是这里的人，就不罚你了，但你的身份目前仍然存疑，接下来需要配合一下后续的调查。” 　　小孩：“好。” 　　宁承佑抓住小孩的手，回头询问：“调查什么？” 　　将军有点无语：“普通的调查而已，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你就放心吧。” 　　“放心放心，”宁承佑笑着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103章 禁闭 　　好不容易回来，宁承佑只来得及抱一下小孩，都没能把小孩送回家，自己就被送进了禁闭室。临走之前将军在他的再三拜托下实在受不了地跟他承诺：“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人好好照顾他，保证你出来以后他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 　　宁承佑心里万分不舍，然而将军已经烦到把自己的精神体都给放了出来，一头雄狮威风凛凛地挡在面前，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大有他再说一句就直接抽过去的架势。 　　他无奈只能放弃，最后亲了小孩一口，捧着小孩的脸说：“等我回来。” 　　小孩点点头：“嗯。” 　　“一个人要好好的，害怕的话就跟我说，我能听见，不然就直接来我精神域，我总是会在的。如果有人来调查你，要先告诉我，他们问的问题，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等我回来再说。” 　　“好。” 　　宁承佑：“辰辰再叫我一声哥哥好不好？” 　　小孩依言道：“哥哥。” 　　宁承佑埋首在小孩颈间深吸一口气，随后大义凛然地走向随行士兵：“好了，走吧。” 　　将军摇了摇头，无奈地笑：“只是三天而已，怎么搞得好像我要关你一辈子似的。” 　　宁承佑：“我们一日不见……” 　　眼看他还要继续啰嗦，将军的精神体立马向前几步，干脆直接挡在宁承佑和小孩之间，让他看也看不到。 　　再让他这么说下去，三天就过去了，将军不得不开口阻止：“快走吧，再多说一句话，就多一个星期的禁闭。” 　　宁承佑瞬间闭嘴，恋恋不舍地用精神触手挠了挠小孩的手心，随后飞快离开了。 　　三天的禁闭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为他们这次毕竟也立了功，将军并没有施加过多的惩罚，仅仅把他们分别关在最低等级的禁闭室里，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可供休憩，门上开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口，吃的营养剂和水从那里送进来——戴罪之人当然没有资格享受正常的饭食，营养剂这种方便简单但没有任何味道的才最适合他们，偶尔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也是通过这个小口喊守卫过来带他们去，因为禁闭室里没有洗手间，而他们犯错的级别并不至于要罚他们与马桶同居一室。 　　总得来说，在这里面的日子不算太差，这样有人送饭的日子甚至已经称得上好了，对于宁承佑而言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法见到小孩。关禁闭期间将军明说了不许任何人探视。就三天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宁承佑一开始也这样想，但当他真正离开小孩独自待在那个小房间里的时候，刚过三分钟他就后悔了。 　　他躺在房间里唯一的小床上，肉眼可见得只有头顶的天花板，唯一能摸到的只有床上单薄的被褥，摸不到小孩温软修长的小手，也看不到小孩的笑脸，宁承佑只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他尝试过闭上眼睛，让自己睡着，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可明明他都觉得已经过去一夜了，睁开眼却发现天仍然黑着。 　　禁闭室里没有钟表，他的手表和通讯器等可以拿来消磨时间的物件也全部都被没收了，所以他只能凭借感觉来判断时间，这下他才总算理解了古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真实含义，何止是如隔三秋，他觉得都有一百年那么久了。 　　可尽管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小孩，也得忍着，不能去精神域里找小孩，也也不能联系小孩，因为天色太晚，小孩恐怕已经睡着了，他不能打扰小孩休息。所以只能自己忍着，一边想象小孩现在的模样，一边强迫自己入睡。 　　白天的时候他倒是会去找小孩，一般都算准时间，等给他们送午饭的人来过以后，他快速吃完东西，等一小会儿，计算按照小孩原本的习惯差不多该吃完了，就沉下意识，去精神域里找小孩。小孩现在已经可以在精神域中来去自如，感应到他之后，不多时就也进入了精神域。 　　在精神域里虽然可以随心所欲，但宁承佑除了亲亲抱抱之外也没多做什么，之后他和小孩躺在草地上聊天，问小孩外面的情况，从小孩口中得知将军一直在审问原西林和医生，但至今没有撬开两人的嘴，宁承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两个人本来就是硬茬子，要是这么轻易就能审出来，也不会做出那许多事来。除此之外，詹森也仍然在接受调查，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研究院那边也在加紧对疫苗进行研究，经过一众研究员夜以继日的努力，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 　　另外，小孩也属于接受调查的人员中的一个，宁承佑问他将军有没有难为他，小孩摇头说没有，不仅如此，将军还让小孩住在他家里，说是方便调查，但实际上除了例行询问之外什么也没有做，还亲自下厨给小孩加餐。 　　“将军亲自做饭？”宁承佑有些惊讶，同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本来小孩回来以后吃的第一顿饭也应该是由他来做得才对，结果他一回来就被关进了这里，倒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关键这个“别人”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尽管知道将军这么做是在履行承诺帮他好好照顾小孩，没掺杂任何其他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吃味。 　　小孩：“嗯，他和……阿姨，一起做的。” 　　因为不太熟悉这个称呼，小孩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全，一闪而过的犹豫表情可爱得要命。 　　宁承佑顿时忘记了吃醋，一把搂住小孩亲了亲。 　　精神域里虽然能够见面，但始终只是意识体的形式，而无法真实地触碰到彼此，所以宁承佑始终觉得无法满足，幸好只是三天而已。三天时间一到，禁闭室的门一打开，他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将军家里接小孩，结果连军部大门都还没出去就叫将军给拦了下来。 　　“这么急着赶去干什么？”将军说，“你就用这副样子去接辰辰？” 　　宁承佑低头看了看自己，暗道失策，他忘了自己从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换过衣服了，要是顶着这副尊荣去见小孩，别说小孩，就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将军看出了他的踌躇，主动道：“到你原来分配的屋子那儿去洗洗换个衣服，我跟你一起回去。”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早有打算，加上也确实不想让小孩见到这么邋遢的自己，宁承佑只好先按捺住想飞奔去见小孩的冲动，先去整理一下自己。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弄干净，出去的时候，将军正在车上等他。 　　“上来吧。” 　　宁承佑坐上车，将军吩咐司机开车，然后升起前后桌的挡板，递给宁承佑一份文件，“这是这两天的审讯记录，你看看。” 　　文件比较薄，只有不到二十页，宁承佑翻开来看，发现其中大部分是詹森的记录，这位前医生手下投诚的心非常诚恳，事无巨细全部交代，问什么答什么，而且通过了测谎仪的检测。但是医生和原西林就不一样了。 　　这两个人的审讯记录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五张，其中大段大段都是空白，很少回答问题，即使开口说话也是跟问题毫不相干的内容。医生甚至还试图策反审讯人员，但后来在发现审讯人员其实是个向导之后就放弃了，重新摆出拒不合作的架势。 　　宁承佑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对向导有敌意？” 　　“与其说是向导，倒不如说是对所有我们这样有特殊能力的人，”将军说，“在对他的审讯过程中我们感受到他对我们有很大的敌意，既仇视又嫉妒，也许这就是他秘密训练并折磨如此多的哨兵和向导的原因。” 　　宁承佑：“很有可能，或许应该给他做一个心理评估？” 　　将军：“已经做了，但因为他很狡猾，没有一句实话，评估结果没有用。” 　　“他很谨慎，”宁承佑说，“是个智商很高的疯子。” 　　将军点点头，“他的精神状况确实不正常。” 　　两人就医生的情况和对付的方式讨论了一会儿，将军主动聊起原西林。跟医生一样，原西林叶什么都没有说，但不同于医生的奸诈，他是采取了全程沉默的方式，接受审讯时连头也不抬，抗拒意思十分明显。 　　“我对他抱有很大希望，也正因此，现在失望也是很大的，”将军说，“没有想到……我辜负了他父母对我的托付，是我没有教育好他。” 　　宁承佑：“不，这不是您的错，是他自己选择的。” 　　将军摆摆手，“你不用为我开脱，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宁承佑闻言便不再劝了。 　　将军的家离军部不远，车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下车时宁承佑迅速把状态从工作时调整过来，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小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几天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脚步轻得仿佛要飘起来。 　　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告诉小孩，因此，小孩并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当他进将军家里的时候，小孩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听将军夫人说话。宁承佑静悄悄地走过去，夫人看到他，刚要开口，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先别动。 　　夫人会意地笑了，起身跟将军一起离开客厅。 　　小孩似有所觉，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正含笑走来的宁承佑。 　　“我回来了。” 　　见被发现，宁承佑索性不藏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一把搂住小孩亲了一口，熟悉的温度重新回到他怀里，他怀念地吸了一口小孩颈间淡淡的信息素味道，问：“辰辰有没有想我？” 　　小孩顿了顿，伸手回抱他，“有。” 第104章 审讯 　　既然已经回来，那工作也是不能少的。 　　宁承佑把小孩从将军家里接走，只来得及温存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就被迫匆匆赶去上班了。 　　哦，还有每天早晚定时的负重跑五千米，跑完才能开始工作。 　　但是尽管如此，只要能让宁承佑待在小孩身边，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身体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生龙活虎地，别说五千米，就是五万米他都能轻轻松松跑下来。 　　将军针对小孩的调查基本已经结束，加上宁承佑跟小孩已经完成了深度标记，两个人完全绑定在了一起，生死相依，小孩所有的心思情绪变化宁承佑都能感觉得到，既然宁承佑能够担保小孩绝对没有问题，将军就相信他。这当中也有这三天的相处的原因，将军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算是比较准的——只除了原西林——经过几天的观察，自己也确定小孩没什么问题，这一页就这么翻了过去，宁承佑还给小孩在本国弄了个全新的身份，名字就一个辰字，小孩没想好姓，暂时不填，这个身份会加进宁承佑自己的户口本里，到时候两人彻底就变成了一家人。 　　国家早就通过了同性婚姻法，而且哨兵和向导之间本来就是可以结合结婚的，宁承佑和小孩当然也可以。但他们最近事情太多，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筹备，宁承佑就把结婚的计划给搁置了，打算等这段时间忙完再进行。 　　而且他还没有求婚，甚至还欠小孩一个正常环境下正式的表白，路还长着呢，总得一步步来才对，现在主要的事情都解决了，只剩下收尾，等这段时间过去，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忙私事。宁承佑还要带小孩去游乐场，去看电影，去把之前承诺的事一件一件还原，这大概需要很长时间，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们的日子长着呢。 　　回去工作以后，宁承佑想着小孩在家里没事，就又把人给带在了身边，正好这回忙的事都是跟小孩相关的，小孩不止可以旁观旁观，还能参与进来，与他们交流，帮助他们了解更多有关基地和医生的事，同时也能够帮助他们分辨医生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毕竟在他们当中只有他对医生最为了解，另外，詹森也作为观察对象之一辅助他们进行审讯，是他自己主动的，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学了几句中文，声称自己是戴罪立功，小孩偶尔有不知道的，正好由他来补上。 　　小孩没有任何身份，相当于无偿为他们提供帮助，本来是件很好的事，但宁承佑并没有公开小孩的身份，就让有些人对他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加上小孩看起来年纪小，长相又这么出众，他们觉得小孩是来捣乱的，对待小孩的态度就不是很好，宁承佑便向将军申请给了小孩一个顾问的职位，特别给了他旁听的权利，成功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又亲自找那些人挨个聊了会天，态度非常之友善，聊完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找小孩的麻烦了。 　　从那以后，宁承佑就能带着有正式工作的小孩每天出入军部了。 　　至于审讯，小孩自然也要在场。 　　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医生，医生一见到小孩，表情就发生了变化，从面对旁人时的不屑变成了恼怒，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小孩，不过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笑脸，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对小孩说：“你来了。” 　　宁承佑挡住他的视线，让小孩先坐下，没理他，随后开始每天的例行审问。 　　不出所料，连续问了三个问题，医生一声也没有吭，反而一直盯着宁承佑身后小孩露出的一小片头顶看，眼神活像淬了毒。 　　宁承佑眉头紧皱，敲了敲桌子，“你听清楚我的问题了吗？请做出回答。” 　　医生露出微笑：“你说什么？抱歉，我没有听清楚，或许，我个人建议，你应该换一个人来审问，后面那个就可以，你觉得呢？”他眯起眼睛，“我亲爱的十八号。” 　　宁承佑用精神触手蹭了蹭小孩，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冷声对医生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医生“哦”了一声，再次陷入沉默。接下来，无论宁承佑再问什么，他都始终不肯开口，摆明了不配合。 　　宁承佑想着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但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恨不得现在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得益于精神力的强大，向导的脾气向来能够比哨兵控制得好，不过眼下宁承佑实在有点控制不住，只好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辰辰还在后面呢，万一动手的时候吓到辰辰就不好了”。 　　可惜现在都提倡文明审讯，使用暴力是要受罚的，不然医生少不了要挨一顿“毒打”。 　　审到一半，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宁承佑实在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当着小孩的面直接给医生一拳，所以无奈地申请暂停，出去喝口水再继续。 　　“辰辰，我们出去休息一下吧？”宁承佑叫上小孩，“我有点口渴，你呢？” 　　宁承佑主要是怕如果没了自己，让小孩待在里面，医生又会胡言乱语，让小孩不舒服，所以肯定是要把小孩也叫出去的，他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小孩说不渴的话，他就说让小孩陪陪他，不过小孩并没有让他把那句话讲出来。 　　“我也有点渴。”小孩说。 　　宁承佑牵起小孩的手，“那我们一起，走吧。” 　　“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我们等会儿就回来。”他其他同事说。 　　“好的，宁队。” 　　外面跟审讯室相连的那面墙装得是单向玻璃，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里面看不到外面，出去之后，他们可以通过这个观察里面的情况。 　　见他们出来，外面的同事问：“宁队，顾问，你们怎么出来了？审讯已经结束了吗？” 　　宁承佑摆摆手，“没呢。什么都没问出来，我们就是出来透透气，喝口水。” 　　这里所有人都审过医生，跟宁承佑他们的结果基本一样，所以都能感同身受，同情地点了点头，“这家伙的嘴是真的很严，根本撬不开。” 　　宁承佑叹了口气：“没错，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来，宁队，水在这里。”有人拿来水壶和几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 　　“谢了。” 　　“您客气了。” 　　宁承佑给小孩倒了杯温开水，自己直接拿一瓶冰矿泉水喝，边喝边往审讯室里面看，一口气喝完大半瓶才冷静下来。 　　他坐下来，看小孩已经喝完了一杯，问：“还要吗？” 　　小孩：“不用了，我已经不渴了。” 　　宁承佑：“好。” 　　他朝小孩伸出手，类似的动作他已经做过不少，因此小孩很快领会到他的意图，走近他身边，然后就被他一把搂住，带到了腿上。 　　旁边的同事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被宁承佑看了一眼，连忙收起笑容转过身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没人看过来，宁承佑就埋头于小孩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辰辰。” 　　小孩：“嗯。” 　　然而他好像只是叫一叫，接着就没了下文，小孩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他又叫了一声辰辰。 　　小孩仍然给出回应：“有什么事吗？” 　　宁承佑：“没事，我就是……就是想叫叫你。” 　　这么抱了一会儿，小孩忽然开口：“他刚才是说，让我来审他？” 　　宁承佑抬起头，忙道：“他就是有病，我们不理他。” 　　“我可以，”小孩说，“既然他希望由我来，那就我来，说不定这样可以问出些什么。” 　　宁承佑：“他那么狡猾，主动提出让你来审问他，肯定没安好心，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况且谁知道他会不会说实话……” 　　他很想让小孩打消这个念头，找了很多理由出来，但小孩始终沉静地望着他，宁承佑知道，这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意思。说到一半，宁承佑自己也泄了气，不过他还是想最后再垂死挣扎一下，“你没有审问的经验，他话里的陷阱也很多，万一……” 　　小孩歪了歪头：“哥哥不相信我？” 　　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戳中宁承佑的软肋，宁承佑呼吸又是一滞，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我当然知道辰辰很优秀，无论什么都难不倒。” 　　小孩嘴角微微提起一点，“这个我也可以。” 　　宁承佑：“对，没错。”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讲了什么，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试图挽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小孩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哥哥要反悔吗？” 　　他垂下眼，不再看向宁承佑，声音也压下来，“哥哥不是说过永远不会拒绝我，原来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是这样吗？” 　　他这幅样子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宁承佑顿时心疼了：“当然不是，哥哥承诺过的东西任何时候都算数，辰辰想亲自审他就去审，哥哥全力支持！” 　　宁承佑把小孩搂进怀里拍拍背安慰：“别难过别难过，是哥哥不好。” 　　小孩埋首于他怀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哥哥同意了？” 　　“同意同意，”宁承佑那里舍得不同意，“辰辰想干什么都可以。” 　　小孩：“谢谢哥哥。” 　　“不客气……嗯？” 　　宁承佑愣愣地望着突然起身的小孩，“辰辰？” 　　小孩脸上全然不见委屈神色，反而微笑着冲宁承佑伸出手，“哥哥不一起吗？” 　　宁承佑站起来，脑子这时候才转过来弯，合着小孩刚才是在装委屈？ 　　他反握住小孩的手，无奈地在小孩下巴上啃了一口，“辰辰这又是在哪儿学的招数？” 　　小孩说了一个电视剧名字，宁承佑笑着摇摇头：“好吧。” 　　小孩：“哥哥生气了？” 　　宁承佑：“没有，辰辰这么对我撒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知道小孩并不是真的委屈而是演戏的时候，宁承佑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压不下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他想，而且还是他的小朋友。 　　这么一想，他心里面最后的一点郁闷也消散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 　　我可真幸运，能拥有他。 第105章 我不属于任何人 　　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两个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宁承佑尤其，精神触手欢快地围着小孩的手臂拧成了麻花要不是顾忌这里有人在，他能把小孩抱起来亲。 　　直到站在审讯室门前，宁承佑才收敛了笑意，给过分兴奋的大脑降了降温，然后才打开门走进去。 　　他走在前面，但是没有坐在原先的位置上，而是选择站在原本小孩坐的座位，小孩则落座于他那个位置，看见两人的位置发生改变，医生很快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皱巴巴的脸顿时因为笑容变得更加拥挤。 　　宁承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怀好意，但已经答应小孩的事不好反悔，他只好沉住气，等着看医生究竟要做什么。 　　该问的问题宁承佑都事先记了下来，交给小孩，小孩审讯的方式跟他们不一样，不会讲什么循序渐进，也不带任何套路，上来就直接开始问问题，单刀直入，十分简单粗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国家？” 　　医生答非所问：“我很高兴，你们采取了我的建议。” 　　小孩重申了一遍问题，医生仍然不作正面回答，只是望着小孩笑，“十八号，你现在很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承佑打断，宁承佑挪动椅子坐到小孩左手边，轻轻敲了敲桌子，“请回答问题，不要说废话。” 　　医生脸色沉了沉。 　　宁承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退居了二线，低头只管记录，不再打扰小孩审讯。 　　小孩没有被他打搅到，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医生的回答，就低下头看本子：“下一个问题——” 　　不等他说出下一个问题是什么，医生就坐直了身体，面色阴沉地说：“当初我最重视的就是你，没想到，叛徒，你竟然背叛我。” 　　变脸变得还挺快，宁承佑觉得这位医生的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种话的？且不说小孩什么都没做，可就算是小孩做了什么又怎么样呢？他在小孩刚出生的时候就擅自把小孩带进了那个基地，十八年的时间，从来没让小孩过过一天正常的生活，试图把小孩训练成自己的武器，逼着小孩放弃自我意识，让小孩替他做了不知道多少肮脏的勾当，甚至还把小孩推进了丧尸堆里，差点害死小孩，现在居然敢说这种话？他也配？小孩没亲手杀了他都已经够给他面子得了。 　　宁承佑也冷着脸，他有心给医生一个教训，于是探出一股精神丝，对着医生的太阳穴扎了一下。这算是一种最小的惩罚方式，只会让医生觉得自己被小虫子蛰了一下，感觉上又痒又痛，实际上却看不出一点伤的痕迹，很容易叫人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毛病。出于原则问题，他们不能对医生动用私刑，宁承佑这样做无疑是违反规定的，但他实在无法继续容忍下去。 　　大不了等审讯结束以后他主动去找将军“自首”并领罚。 　　被他的精神丝攻击了一下，医生本能地抖了抖，下意识看周围，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小虫子，只能归结于是自己的错觉。 　　宁承佑倒是知道原委，看他跟身上长了东西似的时不时动一下，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小孩能看到宁承佑的精神丝，自然也发现了宁承佑做了什么，转头望向宁承佑，宁承佑在桌子地下摸到小孩的手握住，通过精神联结传话给小孩，“辰辰别在意，现在哥哥没法给他套麻袋揍一顿为你出气，但是小小地吓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小孩眼里浮现一丝笑意，“谢谢哥哥。” 　　自从学会笑以后，小孩露出的笑容越来越多，宁承佑平均每天都要直视几次，但他好像永远也无法对小孩的笑容产生免疫，每一次看见都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但这种反应在审讯室这样的地点肯定是非常不合适的，宁承佑掩饰性地拍拍胸口，抓住小孩的手紧了紧，克制地勾起唇角：“不客气。” 　　“你已经学会了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医生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惹得宁承佑不屑地皱起眉。 　　他毫不客气地回怼：“出乎你意料的事情多着呢，你自己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其中一件？” 　　医生的表情看起来明显是被他噎了一下，开始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你算什么？如果没有我，他根本不会存在！是我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创造了他！我才是他的主人，他应该听我的，他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进行审判？！” 　　宁承佑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你当自己是造物主？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医生愤怒地瞪了宁承佑一眼，试图站起身，然而他早就被禁锢在了椅子上，还没起来就又跌了下去，只能喘着粗气，恼火地望着对面两个人，“我创造了他！” 　　小孩的情绪因为医生的话产生了一些波动，宁承佑拍拍小孩的手背，精神触手熟门熟路地圈住小孩的手臂，安抚小孩，转而对医生说：“他只属于他自己。” 　　医生脸部肌肉抽动着，对宁承佑的话嗤之以鼻：“如果没有我，他早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宁承佑：“说清楚点，你是从他刚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利用他了，别给自己贴这么多金。” 　　医生这回却没被他影响，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小孩，“十八号，过来，来我身边，你应该站在我这里。” 　　“快过来！” 　　宁承佑正想嗤笑，余光却忽然看到小孩站起了身，似乎真的要往那边走。 　　他立马变了脸色，还以为小孩又一次被控制了，但是细看小孩的脸色，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小孩是主动往他那边去的？ 　　为什么？ 　　宁承佑拉住小孩：“不要过去，他会伤到你。” 　　小孩却微笑着摇摇头，拨下他的手，朝医生的方向走过去。宁承佑拉不住，只能选择跟上去。 　　看到小孩向自己走近，医生的表情显而易见地变得兴奋起来，“十八号，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被他们蛊惑的，毕竟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快过来，帮我解开这该死的镣铐，快！” 　　小孩走到距离他还有两步的地方停下来，医生原本兴奋的神色凝滞一瞬，催促道：“怎么了？十八号，过来啊。” 　　宁承佑也看向小孩，只见小孩已经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宁承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他微微弯腰，对着医生露出一个极浅极冷的笑容，医生看得一愣，就听见他说：“你错了，我不是十八号，我是辰辰。” 　　医生瞪大眼睛，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 　　小孩接着道：“我不属于任何人。” 　　医生猛地战栗起来，宁承佑听到了他牙齿嘚嘚碰撞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确定了小孩并没有被控制，并且亲耳听到小孩说出这番话的宁承佑已经心满意足，既欣慰又为小孩感到高兴，还因为小孩复述了自己的观点而美滋滋地想，不愧是他们，真是心有灵犀，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小孩：“我不会救你，也不会有人救你，你不要抱有任何希望。” 　　宁承佑跟着点点头，附和道：“没错，所以你最好全部如实招来。” 　　不知道小孩这段话对医生造成了什么影响，反正一直到审讯结束，他都始终垂着头，没再说一句话。 　　这次审讯又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过宁承佑倒也不着急，现在他们得到了疫苗，全球范围内的病毒也早已经蔓延到了一定程度，不管是继续扩散还是治愈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日方长嘛。 　　而且很巧，他们一走出军部，就接到了许潮生的消息。 　　要不是对方突然来消息，宁承佑险些忘了自己之前帮许潮生取了东西还没给人家呢，于是回了消息，回家利落地揣上东西，赶去了见面地点。 　　许潮生约的地方是家咖啡厅，宁承佑带着小孩刚到门口，服务员就过来问：“是宁先生吗？” 　　宁承佑：“是。” 　　服务员：“请您跟我来。” 　　他们被带到里面偏角落的位置，许潮生和晋海已经等在那里，看见他们，冲他们摆了摆手。 　　宁承佑点点头，走过去，让小孩坐在里面，自己坐在小孩身边。 　　许潮生微笑着说：“宁队长，好久不见。” 　　宁承佑算了算：“也没多久，半个月都不到。” 　　服务员拿来菜单让他们点单，宁承佑给小孩点了份甜品，一杯牛奶，自己要了杯咖啡。 　　等服务员离开，宁承佑才把东西拿出来，顺着桌面推给许潮生：“你要的东西。” 　　晋海一把拿过去，打开给许潮生看。 　　看到里面的东西，许潮生的眼神明显波动了一下，他表情虽然没有很大的变化，但宁承佑能看出来他内心的不平静，“没错，就是这个。” 　　这个东西应该对他很重要。 　　但宁承佑并没有问出口。 　　半晌，许潮生合上盒子，对宁承佑说：“宁队有看过里面的东西吗？” 　　宁承佑诚实道：“看过，但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许潮生微微一笑：“是能救我的东西。” 　　宁承佑皱眉，许潮生又补充道：“不过它还并不完全可以，还要再加点东西。” 　　“我听说你们这次回来，是抓到了那个人？” 　　许家势力不小，想打听什么还是很容易的，宁承佑也并不多加隐瞒：“嗯，正在审讯，但他还未开口。” 　　许潮生：“你们也找到了他的基地？” 　　宁承佑：“只找到了国内的临时基地。” 　　许潮生点点头：“那里有疫苗，对吗？” 　　宁承佑：“现在已经没有了。” 　　许潮生咳嗽一声，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像先前那么虚弱，但脸色还是比较苍白的，晋海看他的眼神仍然充满担忧。 　　“没关系。我只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宁承佑：“什么事？” 　　许潮生：“我需要那基地里的一种药剂，如果你们收缴完毕，我能不能申请一支？” 　　宁承佑：“这要到时候才知道。” 　　许潮生：“好吧，那麻烦宁队到时候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可以吗？” 　　这倒不难，只是提前知会，不算走后门，没有违反规定。宁承佑点点头：“可以。” 　　许潮生如释重负：“多谢。” 　　宁承佑：“不客气。” 　　谈话告一段落，服务员刚好把他们点的餐上来，宁承佑把甜点端到小孩面前，“辰辰快尝尝。” 　　小孩尝了一口，宁承佑：“好吃吗？” 　　小孩：“好吃。” 　　宁承佑：“那我们一会儿打包一份带回去晚上吃。” 　　小孩：“好。” 　　许潮生看着他们俩的互动，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突然顿住，目光转向身旁的晋海。把口中的液体咽下，他问：“这是什么？” 　　晋海毫无愧疚地说：“先生身体不好，医生说您不能喝咖啡，但是牛奶可以少量喝点。” 　　许潮生轻哼了声，“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晋海认错非常熟练：“好的，对不起，下一次我一定提前告诉先生。” 第106章 日常 　　那次审讯之后，医生仿佛被打通了什么关窍，不再像之前那样目中无人，守卫偶尔听到他自言自语，说什么“怎么可能”，又或者是“我没有错”，语序颠倒，没有逻辑，全被当成是胡言乱语。 　　这样一来，审讯的过程竟然顺利了许多。 　　他们把医生言语中不经意之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拼凑起来，知道对方原本的研究基地在A国，来到Z国是因为在原来的国家待腻了，想换个地方，继续实行自己的计划。 　　——至于计划是什么，他们还不是很明朗。 　　此外，他们也确定了一开始那个跟将军联系的博士就是医生本人。 　　宁承佑一开始告诉将军这件事时，将军还不太敢相信，因为对方当时声称自己是A国科学家，因为不满A国的社会制度，厌恶腐败颓烂的领导阶层，明明病毒最先在A国爆发，领导人却不加以阻止，导致病毒扩散，使A国国民以及全世界人民都陷入危险，至今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分享给A国，这才找到跟A国在国际上处于对立阵营的Z国，通过层层审核，联系到了将军。那时候将军虽然心里还有点怀疑，但最终还是对疫苗的渴望占了上风，毕竟虽然他们现在建立了中央城，让人们能够生活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但是有谁能知道未来这里会不会出事呢？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外面的那片土地也曾经是他们的家，很多人都盼望着能够回去。偌大一个国家，这么多的人民，不能只囿于这里。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他也不愿意放过。因此，他秘密地派遣宁承佑率领小队去迎接那位素未谋面的博士。 　　可是谁承想，这居然是一场骗局。原以为的正直研究员，一转眼成了建造秘密基地进行非法人体实验，还偷偷潜入别国的罪犯，居然还跟他的秘书勾结在了一起。 　　将军叹了口气，“是我太心急了，也太粗心了，竟然没发现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唉。” 　　这件事将军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该以亲疏远近论人，一直偏信原西林，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举动有多么值得人怀疑，可归根究底，事情是由医生和原西林联手造成的，将军受了蒙骗，他也是个受害者，和其他人都一样，没必要单独埋怨什么。 　　宁承佑对将军说：“疫苗关乎到全人类的未来，您着急一点也无可厚非，换我我也肯定想不了太多，跟您一样，先把人请到跟前再说。再说原西林，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您心底里对他的愧疚干出这种事儿，是他自己的错，您被他蒙蔽了，够得上识人不清，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人都不是机器，感情不受控制，哪儿能方方面面都计算得那么清楚。” 　　将军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宁承佑：“好，您注意身体，我们就先走了。” 　　将军摆摆手。 　　宁承佑牵着小孩离开，临走前给一旁的程越使了个眼色，后者似懂非懂，倒是程越背后的严简懂了，冲他点点头，宁承佑便放心地走了。 　　连续一个多星期的审讯把他们都累得够呛，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突破口，他们也就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宁承佑本来盘算着回去之后跟小孩再做点什么，但注意到小孩眼底淡淡的青色之后瞬间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一到家就赶紧让小孩去睡觉。 　　“快，你先睡一会儿，等饭做好了我再叫你起来，”宁承佑心疼地亲亲他的眼睛，“看你这几天累得，都有黑眼圈了。” 　　小孩没拗过宁承佑，被后者轻轻松松剥去外衣，塞进了被窝里。 　　“睡吧辰辰，”宁承佑帮他掖好被角，“睡醒之后就可以起来吃饭了。” 　　小孩：“哥哥不睡？” 　　宁承佑：“我晚上再睡，现在不困。” 　　小孩：“哦。” 　　但嘴上虽然这么说，小孩的手却捏着他的衣角没有放开，宁承佑垂眸看了一眼，干脆把自己的外衣也给脱了，翻身上床，“我陪你躺一会儿吧，等会儿再去做饭。” 　　小孩这才松开手，他掀开被子，把人搂进怀里，听见小孩矜持地“嗯”了一声。 　　宁承佑闷笑几声，觉得小孩现在这个样子透着别扭的可爱。他拍拍小孩的背，凑过去亲了一下小孩的嘴角，“睡吧。” 　　小孩闭上眼睛，宁承佑凝视了一会儿他的睡颜，等听到他的呼吸声逐渐绵长之后，自己也合上了眼睛。 　　一觉睡到傍晚，宁承佑醒来的时候，小孩还在睡着，英俊漂亮的面孔放大在他眼前，宁承佑情不自禁地亲了小孩一口。随后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于是动作很轻地把手抽出来，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小孩的下巴，自己起床去做饭。 　　好几天没怎么在家待着，冰箱里的菜大多都蔫了，宁承佑挑挑拣拣，选出一些勉强能吃的，又煮了粥，轻手轻脚地在厨房里忙活好一阵，等饭做好以后，调到保温模式，然后去卧室叫小孩起床。 　　刚起床的小孩表情还有点懵，大约是突然被叫醒，没反应过来，神情便自然地流露出了一丝幼兽般迷茫的模样，眼睛里含着水汽，望向宁承佑时，看得宁承佑心里痒痒的，当即单膝跪在床上，捧着小孩的脸吻了上去。 　　小孩本来迷迷糊糊的，被他给亲清醒了，生涩地配合他的吻，让宁承佑险些无法自控。好在他及时想起自己厨房里温着的晚饭，记着小孩还没吃东西，才勉强忍住冲动，放开小孩。 　　“起来吃饭吧辰辰。”宁承佑把小孩拉起来。 　　“嗯。” 　　他们一起去客厅，宁承佑边走边问：“睡了一觉现在感觉怎么样？不那么累了吧？” 　　小孩点点头：“感觉好多了。” 　　宁承佑也觉得小孩眼中的疲惫感没那么明显了，“等会儿吃完饭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这几天辛苦辰辰了，来多吃点。” 　　他给小孩夹了个鸡腿，“今天我们回来得仓促，没来得及去超市采购，家里就只有鸡腿了，只能拿这个先犒劳一下你，明天我们再去买其他好吃的，哥哥给你做一桌子菜，想吃什么吃什么。” 　　其实宁承佑醒来以后原本是有时间可以出去的，但他怕小孩在自己出去之后突然醒来，找不到自己，会害怕，所以就没出去，用现有的食材做了顿饭。 　　小孩弯了弯眼睛：“好。” 　　然而吃完饭并不能立刻睡觉，同样也不能立刻洗澡，宁承佑拍着脑袋说自己失策了，考虑到饭后适当运动才有助于消化，他把东西收拾完，决定把采购计划提前到今天。 　　左右下午已经睡了一觉，他们现在都不怎么困，出去走走也好。 　　他们选择了距离宁承佑家最近的那家超市，直接步行走过去就可以。宁承佑跟小孩手牵手从家里出发，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 　　入门，最先到的是零食区，宁承佑推着购物车，“上回买的零食差不多都吃完了吧？我们再补充一点儿？” 　　小孩没有意见，零食本来就是给他买的：“好。” 　　薯片、饼干、面包……宁承佑把各种零食都拿了点，购物车里肉眼可见地充实起来，要不是小孩说够了，宁承佑只用零食就能把购物车装满。 　　宁承佑：“不要了？” 　　小孩按住他的手：“不要了。” 　　宁承佑：“行，那就先买这些，等吃完了再买。” 　　小孩：“嗯。” 　　小孩想松开按住他的手，但被宁承佑反手握住，他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小孩走，惬意得仿佛正在景点游玩。 　　买完零食，他们就去了楼下，买蔬菜水果和肉，宁承佑买东西从来不看价钱，一是现在中央城的经济才刚刚发展起来，为了保障人民的日常生活，物价其实很低，二是他本身就不穷，基本工资加上日常出任务的奖金，几年前他都能独自买套房了，现在自然也不差。 　　再说了，给小孩吃的东西，品质和口味才是最重要的，价格什么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推着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去收银台，宁承佑还顺手从收银台旁的架子上拿了两盒安全套，面不改色地放在上面，小孩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他：“那是什么？” 　　宁承佑语气神神秘秘的：“等回去我告诉你，顺便教你怎么用。” 　　小孩：“好。” 　　他们聊天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收银员听到以后差点没忍住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等他们付完钱，把小票交给他们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加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宁承佑：“谢谢。” 　　商场外有很多小摊，宁承佑从中发现了一个棉花糖的摊位，指着对小孩说：“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棉花糖。想吃吗？” 　　小孩点了一下头，宁承佑便立刻跑过去。 　　棉花糖的样子很像云，蓬松轻盈，风一吹就能吹跑，宁承佑举着它就不敢跑了，怕它真跟天上的云似的，随风飘走了。 　　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朝小孩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十七八岁刚开窍的小男生，手里握着棉花糖，眼里只有心上人的模样。 第107章 游乐园 　　既然要放松，当然不能只待在家里放松，那样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就显得毫无意义。 　　宁承佑决定带小孩出去玩。 　　最开始回到中央城的时候，顾忌着小孩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加上身份原因，宁承佑都没怎么带小孩出去过，这回回来，什么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他当然就想着得带小孩去好好玩一玩。 　　听说中央城最近新开了一家游乐园，宣传的噱头用的是全城最高的摩天轮，升到最顶点的时候可以俯瞰三分之二个中央城的风光，尽管知道这个宣传有夸大的成分，宁承佑还是想带小孩去玩一玩。 　　小孩还没去过游乐园呢，就算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去玩一玩，放松放松。 　　于是他打定主意，先去征询小孩的意见，“辰辰，你想不想去游乐园？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很好玩的地方。” 　　小孩对游乐园最深的印象其实是宁承佑口中的棉花糖，现在棉花糖也已经吃过了，游乐园剩下的部分他就不清楚了，听宁承佑说挺好玩，心里有一点好奇，所以回答说：“想。” 　　宁承佑比了个“OK”的手势，搂着小孩亲了一口，让小孩坐在自己腿上，打开电脑：“那我来订票。” 　　新开的游乐园人还不少，宁承佑订了第二天的票，两天一夜，晚上就直接住在园区的酒店，这样看完烟花表演之后就直接去酒店，不用大晚上的再赶路回家。 　　其实算起来，宁承佑也算是头一回去游乐场玩，他没有父母，从小就生活在军部，那里大部分的人都很忙，并没有时间带他出去玩，他的时间都被用来训练和学习，将军倒是偶尔会带他回家，让程越陪他玩，不过程越小时候身体不好，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所以他们最多也就只在将军家里活动，不怎么出来。后来长大，他把自己当成大人一样看待，觉得游乐园那种地方太幼稚，只适合小孩子去，因此就不想去，只有偶尔几次出任务的时候进去过，但也是很快就出来了，完全没有认真玩过任何项目。 　　不过虽然宁承佑对这里也完全不熟，但他总比小孩这样一个长期封闭在基地里的小朋友懂得多，而且，他还会查攻略啊！ 　　出发之前，宁承佑看了一部分游乐园的官方介绍以及游客反馈，把注意事项都记了下来，参考了其他人分享的最佳线路和各个项目开展的时间，大致做了个计划，然后才信心满满地带小孩去往游乐园。 　　这家游乐园坐落在临近郊区的新开发区，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点远，宁承佑开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小孩都快要睡着了。 　　到了以后，他并没有急着叫醒小孩，而是先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随后倾身过去，轻轻含住了小孩的唇，把小孩给亲清醒了。 　　小孩闭了闭眼，手按在他的肩膀，没有使劲，不知道是想要推开还是要继续，看得宁承佑蠢蠢欲动，听见对方问：“到了吗？” 　　“嗯，到了，”虽然有点遗憾，但在这种地方亲密终归不太好，宁承佑只能坐起来，帮小孩解开安全带，“我们可以下去了。” 　　“唔，好。”小孩揉揉眼睛，打开自己这侧的车门，宁承佑先他一步下去，现在已经跑到了他的车门边，等他一打开，就立刻伸出手：“来吧宝贝。” 　　小孩把手搭上去，就势下车。 　　把车锁好，他们就朝入口进发。 　　游乐园的宣传并没有说谎，他们站在外面，一眼看过去，最明显的的确是那个摩天轮，它高高地耸立着，正在慢悠悠地旋转，宁承佑跟小孩深度结合以后视力也上升了一大截，隐约看到最顶端的座舱里有两个相叠的身影。 　　——大概是信了什么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这种话的小情侣。 　　这话当然是假的，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但架不住它所代表的意义十分浪漫，热恋中的情侣向来无法抵挡“永远在一起”这种词语的诱惑，所以往往都会选择这么做。 　　宁承佑向来不喜欢这种，可今天跟小孩一起来到这儿，看到别人都这么做了，他在心里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可耻地心动了。 　　如果是跟小孩在摩天轮上接吻的话，他完全可以。 　　他暗戳戳地给自己订了个计划，首先谨慎地问小孩：“辰辰，你恐高吗？” 　　小孩：“不怕。” 　　宁承佑放心了：“不怕就好。” 　　他指着不远处的摩天轮：“那我们等会儿就去坐那个吧？” 　　小孩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好。” 　　重头项目一向要放到最后再玩，按照宁承佑制作的计划，摩天轮排在倒数第二位，最后一个则是找个最佳观赏位置看烟花，所以现在他们要先玩其他的。 　　一进门，就看到了游乐园主通道上的拱门，为了配合主题，门的主体五颜六色，色彩很有冲击性，但又意外得非常和谐，很多人都在门旁边或者中间驻足拍照留念，并且大部分都是小孩子。 　　宁承佑晃晃小孩的手：“辰辰，要不要过去，我给你拍张照？” 　　他本意是征求小孩的意见，结果小孩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直接应了声“好”就走了过去，站到前一个刚拍完照离开的人的位置，面对宁承佑，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拍了。 　　他站得十分规矩，板板正正的，跟旁边一群手舞足蹈的人类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一本正经的可爱，而且或许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显小，当他站在那里，周围的小朋友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有几个非常开心地跑到他旁边，让爸妈给自己和这个哥哥一起拍一张照片。 　　那些小朋友的父母一脸尴尬地拉着孩子征询小孩的意见，小孩看向宁承佑，宁承佑说：“你要是想和他们合照，我们就拍，要是不想，我们就到另一边去。” 　　小孩自己想了想，“可以。” 　　于是那些小朋友就被父母领着，排队一个接一个地跟小孩合照，小孩拍照并不会摆动作，只会沉默地站着，像景区的一处非官方景点，尽职尽责地送走一队小朋友，宁承佑也趁机收获了不少照片。 　　等那些小朋友走后，宁承佑忍着笑意举起手机，飞快地给小孩拍了一张，接着走过去，小孩还以为结束了，也向他走来，结果刚迈一步就被他喊停：“辰辰别动。” 　　小孩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了下来，等他走到跟前。 　　宁承佑给小孩整理了一下衣领，举起自己的手做了个手势，“来辰辰，跟着我这样做。” 　　用两只手比成心形，放在自己左边心口。 　　小孩模仿能力很强，一看就会，跟着宁承佑一起做出这个姿势，面无表情地比心简直不要太可爱。 　　“好了好了！就这样，别动。”宁承佑激动地后退两步，对着小孩猛拍几张，又把手举过头顶，“辰辰，再这样。” 　　小孩跟着又摆了这个姿势。 　　宁承佑这下总算理解了那些喜欢拍照的人们的心情了，看到美景美人，有谁能忍得住呢？ 　　至少他就没忍住，一口气拍了十几张，才因为担心小孩觉得无聊而停下来。 　　他跑过去，小孩以为他还要再拍，问：“换什么姿势？” 　　宁承佑笑了：“这次不用换姿势。” 　　“我只是想吻你了。”他搂着小孩的脖子亲了一口。 　　小孩任他亲了口，虽然仍然是面无表情地模样，但宁承佑能闻到他的信息素泄露出了一丝，证明小孩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动于衷，顿时乐开了花。 　　这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加上小孩已经跟宁承佑成了伴侣，就算泄露出一丝信息素也没什么，别人只能闻到他与宁承佑交融的信息素味道，非但不会引起别的哨兵和向导的躁动，反而会告诉其他人，他是有伴侣的，变相地宣示了主权。 　　所以宁承佑一点也不担心，相反，他还挺乐意这么告诉别人的。 　　“拍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他牵着小孩，两人并肩往里走。 　　游乐园刚开园没多久，大多数人都对这里比较陌生，都是玩个新鲜，宁承佑他们也一样。跟着人群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跑，看到感兴趣的就停下来进去玩，宁承佑领着小孩把碰碰车旋转木马都坐了一遍，虽然成人的身份让他们出现在那里显得有些许尴尬，两个男人并肩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画面也有那么一点违和，但当看到小孩不经意间弯起的眉眼，宁承佑就觉得值了。 　　之后他们又去了鬼屋，宁承佑在网上查的时候看有人说这里是男朋友展示自己男友力的最佳场所，还能促进两个人的感情，恋人一害怕，就会钻到自己怀里，多好。 　　宁承佑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很快想起来，小孩压根不怕这种场景。 　　小孩从小生活在基地里，再血腥恐怖的花鸟岛女见过，鬼屋跟那些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一点也不可怕。 　　不过即使如此，宁承佑还是想进去试一试。 　　万一呢？他想，能得到小孩的主动投怀送抱，多爽啊！ 第108章 摩天轮 　　刚进鬼屋，宁承佑就有点后悔，他之前没仔细瞧，到里面才知道这儿的场景设置是个医院。一进去，就有迎面而来的npc穿着一身染了红色的白大褂朝他们咧嘴一笑。 　　这身打扮让宁承佑反射性的就想起了医生，随后握着小孩的手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侧身挡住了小孩的视线。 　　后悔，他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大门上那么大一个“尖叫疯人院”的招牌他居然没有看到，早知道这里面是这样的，他绝对不会带小孩进来。 　　基地给小孩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磨灭的，宁承佑还记得小孩以前失控时候的痛苦模样，他绝不想让小孩再经历一次。 　　“辰辰，要不然……我们不玩这个项目了，直接回去吧？”宁承佑试探地问。 　　小孩不解道：“为什么？” 　　宁承佑不敢说是担心这里会勾起小孩不好的回忆，怕这样更刺激小孩，或许小孩原本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被他一提醒，反而开始害怕了，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鬼屋哪有从入口出去的道理。 　　宁承佑于是咬咬牙，大不了一看到那些场景他就先一步帮小孩挡住，“算了，我们走吧，接着玩。” 　　小孩跟着他走了两步，见他神情忽然间变得严肃，并且有意无意地挡在自己与NPC之间，疑惑一瞬，主动拽了拽宁承佑的衣服——他现在已经学会不懂就问，宁承佑为此感到非常欣慰，因为这其中起码有一半他的功劳，没有什么能比看着小孩一天天变好更让人感到开心的事了——问：“怎么了？” 　　宁承佑握着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微凉的手掌，答非所问道：“辰辰，我在这里，别怕。” 　　黑暗的环境里，周遭的一切动静都会被放大，小孩听到不远处人们惊恐的尖叫声，慌不择路的脚步声，还有工作人员伴随着各种音效按照既定路线移动的声音，他并不为此感到害怕，因为不同于从小就在各种灵异故事的熏陶下长大的大多数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东西，根本没有害怕之类的概念，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谓的“鬼”都是工作人员穿各种服装扮演的角色，眼前的场景在他眼里就跟电视剧差不多，非但不害怕，反而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宁承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他只觉得不解：“我不害怕，哥哥为什么这么想？” 　　宁承佑表情僵了一秒，他能感觉得到，小孩心里现在确实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有的只有期待。 　　难道是我搞错了？ 　　他捧着小孩的脸，“真的不怕？” 　　小孩肯定道：“不怕，我在电视上看过这种剧，场景很像，我并不觉得可怕。” 　　宁承佑借鬼屋昏暗的光线看清小孩认真的神色，明白对方真的没有说谎，怔了怔，脑子里缓缓浮现出“关心则乱”四个字。 　　他总是下意识把小孩放在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默认小孩柔软而又脆弱，几乎将小孩当成了瓷娃娃，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害怕，什么时候都需要他的保护，却忘了小孩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是他过度紧张了。 　　也许他应该放轻松一点了。宁承佑想，关心虽然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关心过度，这种关心就会变成对方身上的枷锁，还会让对方因为这份关心而感到困扰。宁承佑不想让小孩感到困扰，所以就需要改变自己。 　　想通了，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揉了揉小孩的头：“对不起，是哥哥想多了，还以为辰辰会怕这些假场景，没想到辰辰这么勇敢。” 　　小孩：“我知道他们都是假的。” 　　宁承佑：“嗯。” 　　宁承佑亲了一下小孩的额头，“他们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 　　说开以后，他们继续“鬼屋之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小孩不怕之后看东西的角度发生了变化，宁承佑再看这些场景的时候已经不觉得像那个基地了，回过头瞧NPC，对方的模样落在他眼中也不再那么面部可憎，甚至于那人脸上的浓厚妆容还为昏暗的鬼屋增添了几分滑稽感，宁承佑看了忍不住想笑。 　　他们俩都不怕鬼屋，全程都走得异常淡定，仿佛两人只是在一条较为黑暗曲折的小路上散步而已，跟身旁动不动就吓得哭天喊地的其他游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鬼屋的工作人员由衷地产生了挫败感——因为无论如何都吓不到他们。两人相同的平淡表情在出去之后还成功地骗到了不少人，让人家以为里面并不可怕，结果进去之后便发出了熟悉的鬼哭狼嚎。那时，两个始作俑者早已走远。 　　宁承佑觉得体验感还行，就是没能得到小孩主动投怀送抱这一点让他觉得有点遗憾。不过他转念一想，小孩不投入他的怀抱，他可以主动去抱小孩呀！现在他们在一起，不是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吗？甚至他还能跟小孩接吻呢！ 　　这么一想，他子那里最后的一丝遗憾都消失了。 　　玩过鬼屋，他们又一起玩了好几个项目，宁承佑是想把园区里所有的游乐项目都体验一遍，反正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但有几个实在是只适合十岁以下的小朋友来玩，他们两个大男人连进都进不去，只好遗憾放弃。 　　中间看了场演出，眼看着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他们终于来到今天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个项目——摩天轮。 　　也是运气好，他们到的时候，摩天轮刚好停下一瞬，他们马上坐上去。 　　舱门关闭，随着摩天轮的旋转，座舱缓缓上升，宁承佑跟小孩十指相扣，一齐朝下看去，大半个中央城的面貌逐渐在两人眼前呈现出来，游乐园官方宣传得没错，从这里的确能看到很远。 　　静静看了一会儿，宁承佑想起自己的“正事”，他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地对小孩说：“辰辰你知道吗？其实关于摩天轮，其实有一个传说。” 　　小孩转头看向他，半边脸被即将消逝的霞光染上一层金色，问：“什么传说？” 　　宁承佑凑到小孩耳边：“据说，如果两个人在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接吻，这两个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小孩：“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他掩唇咳了两声，“我们……要不要试试？” 　　小孩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宁承佑显而易见的不良居心，本着实践精神，爽快地答应了：“好。” 　　宁承佑一瞬间心跳得很快，一把搂住小孩就要吻上去，小孩反问：“不是要到最顶端吗？” 　　宁承佑：“现在开始也可以。” 　　小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宁承佑缓缓倾身向前，先轻轻碰了一下小孩的唇瓣，随后分开，再次贴上去，唇贴着唇，他含笑对小孩说：“辰辰，嘴巴张开一点。” 　　小孩颤抖了一下，启唇张开一道缝隙，宁承佑就顺着这道缝隙滑了进去。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甚至更亲密的事情也已经做过了，但当和小孩唇舌交融的时候，宁承佑还是止不住地感到心动又兴奋。 　　可能是因为身处摩天轮上，环境的刺激让他不停回想着刚才自己亲口说出的传说，真的有种即将梦想成真的感觉，仿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亲吻下去，哪怕再来一次世界末日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拥有彼此就已经足够。 　　这个吻一开始并不带有任何欲念，可吻到中途，一点一点微妙的情绪如同朝江海奔流而去的溪流，汇集在一起，就形成了汹涌的浪潮，宁承佑用牙齿轻轻地磨小孩的下唇，舌尖勾着小孩的舌头与之共舞，信息素一股一股地妄图冒出，被他强行压制住，他尽力克制自己，以免伤到小孩，以至于眼睛都被逼红了。 　　跟他比起来，小孩虽然也有些情动，但因为想得少，没有起什么心思，所以仅仅是脸比之前稍微红了点，信息素泄露处于正常的范围之内，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宁承佑在心里喟叹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将小孩牢牢锁在怀中。 　　摩天轮慢悠悠地上升，经过顶点之后，宁承佑的吻就慢下来，他怕再激烈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可是又舍不得放开小孩，所以就换了个吻法，不再深入，蜻蜓点水一般啄吻小孩的嘴唇。这样轻浅的吻法虽然有点折磨人，但为了不过火，他也只能这么做。 　　直到他们的座舱即将停下的时候，宁承佑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小孩，“好了，现在以后，我们可以用一辈子来验证那个传说是真是假。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给小孩擦了擦嘴角的水迹，看到小孩的嘴唇被他亲得红红的，轻咳一声，手向下握住小孩的手，“走吧。” 　　最后一个项目是烟花秀，宁承佑时间卡得很准，他们从摩天轮上下来以后，刚找到好位置，第一朵烟花就在天空炸开了。 　　宁承佑下意识捂住小孩的耳朵，两人一起抬头看向天空，接着是第二朵、第三多……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争相竞放，绚烂的烟火一时间把半片天都染上了美丽的色彩。宁承佑望向小孩的侧脸，后者正专注地望着天空，烟火将他的面容映得更为好看，察觉到宁承佑的视线，他转过头，看到宁承佑只是望着他笑之后，就也对着宁承佑勾了勾嘴角，露出日渐熟练的笑容。 　　宁承佑心脏砰砰乱跳，凑到他耳边，迎着漫天烟火道： 　　“辰辰，我爱你。” 第109章 回答 　　游乐园绚丽的烟火勾起了另一种不为人知的火，在他们回到酒店之后燃起，直到天将明时才勉强熄灭。 　　事后，宁承佑揽着小孩去洗澡，在浴室里又胡闹了一通，出来之后两人总算平静下来，躺到床上相拥而眠，一觉睡到中午。 　　他订的是两天一夜的行程，慢悠悠起床之后就去退了房，跟小孩一块把游乐园里剩下的项目玩完，时间一到，就一起离开了。 　　回到家，他接到了将军的电话。 　　给小孩拿了包零食，他们一起坐下来接听电话，没想到将军把电话给挂了，转头又发来一个视频请求。 　　宁承佑立马正襟危坐，“将军。” 　　将军微微颔首，“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宁承佑：“没有没有，我们玩了一天了，刚到家，正好您打来电话，一点儿都不打扰。” 　　将军：“那就好。” 　　宁承佑：“您这个时间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他灵光一闪，“有新进展了？” 　　将军坐在办公椅上，按了按眉心，“不错，今天审讯有了新的进展，我给你们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个。” 　　宁承佑问：“什么进展？” 　　听见这话，小孩也来了兴趣，侧身专注地听将军讲话。 　　将军：“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初步判断医生是偷渡到我国的，但是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根据他现在主动招供，他是被A国给驱逐出境的，在那边待不下去，得不到想要的资源，所以才来了这里。” 　　宁承佑：“这里难道有他想要的资源？”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将军叹了口气，接着道，“根据他的说法，和原西林的部分证词，基本可以确定军部内部还有他们的人，不，不止军部，他的基地还有几笔来路不明的巨额资助，支撑着他搞研究换基地，这些钱单凭军部的人是不可能拿到的。” 　　“是那些大家族？”宁承佑想起许家，许潮生说过这件事，他先前也跟将军汇报了，但因为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搁置，现在人证已经有了，物证也很快就会查清，事情终于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将军点点头：“除了之前你跟我提过的许家，应该还有别人有份参与，许家新的负责人前几天已经来找过我，主动请求配合我们，我们顺藤摸瓜，应该一次把他们全部揪出来。” 　　宁承佑知道这件事，还是他帮许潮生约的将军呢。 　　“一定可以。” 　　宁承佑又问：“那军部内部的呢？有几个人？分别是谁？您有头绪了吗？” 　　将军指节叩了叩桌子，“算是有一点，他背后的人我已经有了猜测，在电话里不好细说，等你回来吧，之后也还要继续审问，原西林掌握了很多东西，但是嘴又很严，得一点一点挖出来。” 　　原西林不可能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宁承佑也想过他背后一定有人帮忙遮掩，听将军的语气，已经猜出来那人是谁了，宁承佑大脑飞速运转，也从记忆里抓出了一个可能的人选，算是将军的对头，跟将军很不对付，两人分别代表两派，如果原西林要是想跟高层勾结，除了将军以外，能做到这么滴水不漏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这段时间将军动了这么多人，大费周章的又是派遣救援飞机又是审讯的，那边早就开始蠢蠢欲动，闹出了几次不痛不痒的小动静，很可疑。但现在他们缺少证据，所以他也跟将军一样，暂时略过了这个人，“原西林的确很难搞，他很会伪装，，怀疑他的时候我差点被他的演技骗过去，还自我怀疑过好几次不到最后一刻，真不敢完全确定他是这样的人。” 　　将军闭了闭眼，“怪我……我受他父母的嘱托照顾他，他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我以为我算是没有辜负他父母的期望，把他培养了出来，可是居然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了欺上瞒下、私自勾结国外势力、参与做人体实验这些事，差点危及全人类。这是我的失职。我以为我做得不错，可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失败透顶，我愧对于他的父母。这段时间我去见了他，才发现他是恨我的。” 　　将军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苍老，“他一直恨我，恨所有人。” 　　宁承佑：“为什么？”他福至心灵，“因为他的父母？” 　　将军：“没错。他觉得，是我们害死了他的父母。” 　　听到这里，小孩向宁承佑投来问询的目光，似乎没有听懂，碍于现在正在跟将军通话，宁承佑只能小声跟他说：“等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小孩无声道：“好。” 　　宁承佑挪了挪位置，使自己跟小孩之间的距离缩短，抓了小孩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把玩，随后才对将军说：“我对他父母的去世感到抱歉，同样很敬佩他们舍己为人的高尚品质，换个角度来讲，的确是因为‘我们’，他才失去了父母，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可是这不是他这么做的理由。” 　　“是啊，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触碰底线，”将军说，“你放心，等事情结束，我会申请让军事法庭对他进行制裁，他最好的结果也将是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宁承佑点点头，刚想出声安慰几句，毕竟将军是把原西林从小抚养到大的人，感情那么深，突然发生这种事，将军肯定很伤心，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将军已经再次睁开眼，脸上哀伤的神色很快被掩去，眼底恢复清明，“宁承佑，你们的假期还有几天？” 　　宁承佑知道这是不打算再谈那个话题的意思，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回答：“还有三天。” 　　将军：“好，三天后假期结束就请你们立刻回军部报道，这里需要你们。” 　　宁承佑：“收到！” 　　小孩也回复了一句“收到”，将军最后问候了一下小孩的身体状况，得知小孩很健康之后就放心了，“那就好。” 　　大约是把心里积压的情绪发泄出了一部分的缘故，将军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许多，甚至有心情跟他们开玩笑了；“宁承佑，你可要照顾好我们的小顾问，毕竟前段时间辰辰那么辛苦。” 　　宁承佑跟小孩对视一眼，笑着说：“不用您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毕竟辰辰现在可是我的哨兵啊。” 　　他冲着宁承佑和小孩摆摆手：“行了，没什么事了，你们去休息吧，记得准时回来，我挂了。” 　　宁承佑：“好的。” 　　不等他说完，屏幕就已经暗了下去。 　　通话结束，小孩终于有机会可以问问题了。 　　“哥哥，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小孩问。 　　宁承佑搓搓脸，一秒钟就把在将军面前才摆出来的严肃表情给丢掉了，切换不正经模式，笑眯眯地对小孩说：“辰辰想知道啊？” 　　小孩诚实道：“想。” 　　宁承佑指指自己的脸：“那你亲亲我，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小孩就应了声好，然后凑过来亲他指定的脸颊，结果宁承佑故意在小孩凑过来的时候把脸转了过来，让小孩的吻最终落在了他的唇上，接着，他就按着小孩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小孩对接吻这件事已经愈来愈熟练，愣了一下，就微微张开嘴回应宁承佑，一吻结束，宁承佑已经把小孩揽到了自己腿上，他搂着小孩抹去对方唇上的水迹，含笑道：“辰辰好甜。” 　　他面对的仍然是个不会害羞的小朋友，尽管已经被亲得手脚酥软，信息素都冒了尖，小孩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用含了水光的眼眸望向宁承佑时，差点让后者把持不住在沙发上直接作出不太合时宜的事儿来。 　　宁承佑埋头万分克制地亲了一下小孩腺体的位置，才冷静下来，抬头对上小孩眼神，“好了，现在亲完了，该轮到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了。” 　　小孩的嘴唇被亲得红红的，看得宁承佑又是蠢蠢欲动，可见小孩已经做好了听的准备，他也不好意思再心猿意马，于是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们刚刚在说原西林的事，他你应该还记得吧。” 　　他想小孩也不能忘的，毕竟小孩也跟原西林同行了那么久。 　　果不其然，小孩：“记得。” 　　原西林把原西林父母的事给小孩讲了一遍，其中穿插了一些将军跟另一个党派的渊源，“所以我们觉得，原西林是属于那边的人，将军正在加紧调查，争取在对方想好应对方法之前把对方扳倒。” 　　小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原西林，和医生一样。” 　　宁承佑赞同道：“没错，一样变态，神经病。” 　　小孩：“他们都恨我们。” 　　宁承佑：“没错，他们都是傻……什么？” 　　宁承佑坐直了身体，“恨我们？” 　　小孩：“更准确地说，是厌恶憎恨所有的哨兵向导。” 　　宁承佑仔细想了想，发现小孩这么说没错，医生确实恨他们，人自己都已经承认了，原西林能跟医生合作，自然也是一样的。 　　而且他好像听说另一个老家伙曾经坚决反对将军上位，反对他们这样体质特殊的人担当大任。 　　这样一来，他似乎发现了这三个人的共同点，顺着这一点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 　　宁承佑搂着小孩狠狠亲了一大口：“辰辰，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第110章 查 　　说是还有三天假期，实际上，宁承佑从跟将军通完话之后就开始暗自着手去查，小孩给他提供了这条思路，他就一点不浪费地把劲儿全往上使，三天假期几乎全部充公，跟在军部不放假的时候没有分别。不过宁承佑倒没觉得有多累，毕竟有小孩陪着他，深度标记以后，两人的精神力是能够互补的，即使坐着不动，只要两人待在一起，就能为彼此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当然，每天晚上固定的某项运动也是他们造成状态如此好的原因之一，在那过程中，宁承佑帮助小孩排解调节精神力，重建精神域，与此同时，他自己也能得到良好的反馈，精神力犹如不断有河溪汇入的大海，充斥着温暖与满足。况且就算不提这些额外功能，与小孩进行亲密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宁承佑打心眼里喜欢，并且有越来越对小孩着迷地趋势。不过，就算他再怎么喜欢，也得顾忌着两人·的身体，所以每天只是酌情做个一两次，这样既能纾解内心躁动，满足彼此，又不至于过量导致第二天起不来床，所以两人精神头都非常好，宁承佑跑完每天的惩罚还神采奕奕的，跟同时进行操练的新兵形成鲜明对比。 　　当那群小崽子累得不行，忍不住问他怎么能保持如此充沛的精力的时候，宁承佑就会微微一笑，告诉他们：“当你们拥有和自己深度标记的对象之后就知道了。” 　　小崽子们，卒。 　　三天时间不长也不短，刚好够宁承佑查到一点眉目，回到军部报到的时候，他把自己查到的东西报告给了将军。 　　“难为你们了，”将军打开文件，打趣道，“在假期还记得工作。” 　　宁承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嘛。” 　　他昂起头，抬手朝东方敬了个礼，“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 　　将军笑着摇摇头：“行了，人民会记得你的贡献的，下次假期时间给你翻倍。” 　　宁承佑嘿嘿笑了两声，立正给将军又敬了个军礼，“谢谢将军和人民！” 　　他回到小孩身边，跟小孩并排站，举起一只手比了个“V”字。 　　将军翻看手里的文件，文件上有一个醒目的标题：我们的家园。往下看，发现这个标题所代表的是一个论坛，宁承佑把这个论坛的部分热帖给截了出来，内容很多，但仔细读过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关于普通人和哨兵向导的，更确切的来讲，是普通人在发泄自己对于特殊能力者的不满甚至敌视。 　　将军翻了几页，几乎所有的帖子都围绕着这一主题，有人说哨兵和向导的存在挤压了普通人的生存空间，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各行各业对普通人的需求都减少了；有人说自己害怕特殊能力者，因为哨兵能力太不稳定，就像定时炸弹，万一哪天在自己身边失控，自己不是在劫难逃了吗？这个帖子下面还有评论建议平时应该把哨兵关起来，套上镣铐，直到有问题的时候再放他们出来解决，这样就不会造成恐慌了。儿这样一个荒谬的回答，居然得到了几千人的赞同。 　　还有人诉说了自己对向导的恐惧，他们信誓旦旦地说，向导的精神力那么厉害，一定非常擅长操纵人心，但凡想对自己下手，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并且还有理有据地举出病毒爆发前A国拍的一部系列影片作为根据，那部影片里主角拥有操控别人精神的能力，其中有一个情节是主角在反派的操纵下控制研究人员释放了全球的核武器，差点把整个世界炸成一朵绚丽的蘑菇云。他们觉得，如果任由向导这么发展下去，万一哪天那个向导起了坏心思，做出跟影片里一样的行为，那地球不就完蛋了吗？ 　　由此可见，向导是跟哨兵一样危险的物种，也应当被拔掉爪牙关进笼子里。 　　接下来几页的内容也大同小异，他甚至看到了几个外文发的贴，然而无论是中文还是其他语言，几乎全都表达出一样的含义：有些人真心实意地认为：特殊能力者一定会排除异己，消灭人类。最离谱的是他们中有人提出DE30就是特殊能力者研发出来想毁灭普通人类的病毒。 　　将军看得眉头紧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温热的茶水扑灭了心头的火，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宁承佑：“宁承佑，你是在哪里看到的这些？” 　　宁承佑如实道：“网上，那天跟您通完话之后，我跟辰辰讨论了一下您所说的事，找到了原西林医生和那位之间的共同点，还是辰辰提醒我的——”他不动声色地讲明了功劳的归属，接着说，“——就是，他们都是普通人，并且对特殊能力者抱有很大的敌意，我们觉得这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拥有这种想法的也肯定不止他们三个，所以我就搜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这样的论坛。” 　　“其实如果您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帖子分别是归属于好几个不同的论坛的，但里面的内容都差不多，我就把它们都整理在一起了。” 　　听他这么说，将军回头又看了一遍，发现果然是这样，这些帖子的归属地址分为好几个。 　　宁承佑：“这些论坛的平均人数都在五万左右，即使其中有一部分重合的，这个数量也仍然十分可观。” 　　将军点点头，“是啊，我都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恨我们。” 　　宁承佑：“很多人都是盲目的，只看得到别人想让他看的，自己能够看得到的，您一直忙着处理其他事，对舆论方面疏忽管理，所以才让别人有机可乘。” 　　将军放下文件：“照你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这个‘别人’是谁了？” 　　宁承佑：“嗯。” 　　“其实不用我说。您也应该已经猜到了，”宁承佑说，“就是您那位老对头，郑蟠。” 　　将军轻敲了一下桌面，“是郑部长。” 　　宁承佑无语，这种表面功夫他实在懒得做，可上司坚持，他不得不妥协：“好吧，郑部长。” 　　将军：“你怎么知道是他？” 　　宁承佑握住小孩的手抬起来，“因为我和辰辰一起发现了那个论坛的创始人就是他。”查的时候他就给小孩解释过了将军和郑蟠之间的关系，他们俩之间的地位虽然差别不大，但要论起来，将军是比郑蟠要高的，只是将军主要管理军部，郑蟠则负责其他方面，算不上水火不容，只是郑蟠单方面把将军看成对手，总喜欢跟将军对着干，而且郑蟠本身属于亲A国派，跟将军的分歧本身也很大，因此两人的关系很差。 　　小孩虽然不太能理解这种明争暗斗，但理清人物关系还是很快的，宁承佑一讲他就懂了。然后被宁承佑强行奖励了一个吻。 　　“是他的手下，”小孩面无表情的补充说，“跟他有关。” 　　宁承佑摆摆手：“他的手下就是被他指使的，那四舍五入就是他嘛，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将军：“你们查清楚了吗？” 　　宁承佑：“查清楚了，这个论坛的创始人的地址经查证属于他的一个手下，还有其他几个，也都是同一个IP。” 　　将军得出结论：“他这是为了引导舆论。” 　　宁承佑：“没错。” 　　将军：“是我疏忽了，这么多人都背着我搞小动作，我居然一个也没有发现，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察觉，在这样的引导下，恐怕民众对于特殊能力者的恐惧会越来越深。” 　　宁承佑沉默了一瞬，“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如果加以正确引导，让他们了解这种事物，他们自然而然就不会感到恐惧了。没有及时发现这点，我们都有错，不光只有您一个，但是归根究底，是郑部长的错。您不用过于自责。” 　　他安慰人的能力实在有限，只有在面对小孩的时候才能超常发挥，但还好将军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大，兀自冷静了一会儿，脸色就恢复如常了。 　　“你说得对，与其在这里自责浪费时间，不如先去解决问题。” 　　将军站起身：“仅凭这些证据是不够的。” 　　宁承佑：“我知道，所以我们来您这儿了。” 　　将军理解他的意思，“我给你们权限，你们可以随便调查，怎么查，查谁，都可以。” 　　“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快收集更多证据，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清理门户。” 　　宁承佑和小孩对视一眼，立正敬礼，异口同声道：“是！” 　　将军走到他们面前：“辛苦你们了，调查过程中如果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们协调资源，解决问题。” 　　宁承佑：“好。” 　　宁承佑：“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将军：“嗯，去吧。” 　　跟将军告完别，宁承佑和小孩并肩走出办公室。 第111章 免疫 　　有了将军的许可，宁承佑他们的调查进行得十分顺利，他有条不紊地顺藤摸瓜，利用那个论坛找到郑蟠那个下属的地址，并对其进行追踪，成功掌握了一部分证据，一张围绕着郑蟠及其党羽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织着，等待所有证据搜集完成，就能一举将其捕获。 　　但郑蟠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在那个位置上待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尽管宁承佑他们在将军的掩护下已经做得足够隐蔽，但对方从原西林被抓以后显然就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警惕起来，也开始采取措施。这给宁承佑他们的行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阻碍。 　　好在有将军的全力支持，对方并不敢做得太出格。而且宁承佑向来是谁都不怕的，就算在将军面前都不怵，那些人顾忌他的身份和能力，并不敢对他做什么。 　　不过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是关于小孩的。 　　宁承佑某天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看到号码是军部附属医院的官方电话，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接通以后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是秦堰的声音。 　　“宁队，”秦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与激动，“辰辰现在在你身边吗？” 　　“在啊，”宁承佑招手让小孩过来坐到自己旁边，接着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关于辰辰的？” 　　他把免提打开，手机放在自己和小孩中间，两人一起听。 　　秦堰似乎在那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道：“对，没错，是关于辰辰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平静，这种情绪出现在秦堰身上是极为罕见的，正当宁承佑惊讶的时候，莫嵘的声音紧跟着穿了过来，似乎正在跟秦堰说话，问怎么样了，说了吗。这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表现让宁承佑起了疑心，以为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跟小孩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秦堰：“你还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你带辰辰来医院做过两次检查吗？” 　　莫嵘插嘴道：“就是我给你们做的那两次。” 　　宁承佑：“当然记得，怎么了吗？” 　　秦堰像是要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辰辰呢？辰辰也记得吗？” 　　宁承佑看向小孩，后者点了点头，“记得。” 　　宁承佑：“他说他记得。” 　　莫嵘这时候却偏了话题：“声音听起来还真是个成年人的声音，你没骗我啊秦堰。” 　　秦堰：“我没有必要就这件事骗你。” 　　宁承佑实在受不了他们俩一直卖关子了，焦急地催促：“行了行了，你们俩待会儿再讨论秦堰会不会忽悠人这件事行不行？刚要说什么快点说，我还等着跟辰辰去吃午饭呢。” 　　莫嵘嘿嘿笑，“宁队，着急啦？” 　　宁承佑“啧”了一声，作势要挂电话，“说不说？再不说清楚我挂电话了啊？” 　　“别别，”莫嵘立马收敛，“我说。不对，还是让秦堰说吧。” 　　秦堰接过话头，“宁队，你们身边还有别的人吗？” 　　宁承佑：“没有，我跟辰辰现在在家。” 　　不过为了保险，宁承佑还是启动精神力给自己家加强了隔音，“好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嗯。” 　　秦堰清了清嗓子，“你知道的，根据病毒爆发之后的规定，凡是进行过病毒检测之后的患者，医院都会把血样保留下来，供研究所的不时之需，即使没有感染也需要。因此，前两次检查过后，辰辰的血样一直保存在医院里。” 　　宁承佑心里一紧，下意识找到小孩的手握住，“辰辰的血样……有问题？” 　　听出他话语中的担心，秦堰忙道：“你们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辰辰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宁承佑稍微松了口气，干脆伸手揽住小孩，蹭了蹭小孩的侧颈，才问：“那到底是怎么了？” 　　秦堰：“这段时间，研究所里的人一直在加班加点解析我们从医生基地带回来的那几份疫苗，但他们发现，那几管液体分别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一种对病毒起到抑制作用，而另一种则会加速病毒的扩散。” 　　宁承佑听明白了：“一个是疫苗，另一个不是？” 　　秦堰：“嗯，不仅如此，另一种被我们发现，跟现有病毒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八，也就是说，那些试管里面很有可能就是初始病毒。” 　　“初始病毒？”宁承佑惊讶，“医生拥有初始病毒？” 　　“对。现有病毒在经过长期的进化之后已经发生了改变，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真正意义上的零号病人，所以一直没法儿确认病毒的起源，但现在却在从基地带回来的东西里发现了最原始的病毒样本。” 　　宁承佑皱紧眉头：“这代表医生既是病毒DE30的制造者，也是疫苗的研发者？他到底想做什么？这跟辰辰的血样有什么关系？” 　　秦堰低声道：“根据这段时间的审讯结果来看，医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排除他是为了报复社会所以研制的病毒，不过事关全人类，我们无法妄下决断，我们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将军，相信会得到结果。至于辰辰……辰辰的血样之前因为失误被送去了研究所，经研究发现，他的血液可以杀死病毒。” 　　宁承佑错愕地问：“你说什么？” 　　秦堰重复了一遍：“我说，辰辰的血液可以杀死病毒。” 　　“换句话来说，宁队，你家的小朋友对病毒具有免疫力。” 　　宁承佑反应了几秒才理解了秦堰话中的含义，他怔怔地望着小孩，从后者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惊讶神情——小孩表情向来少，尽管在他身边跟着学了这么久，可还是不习惯露出太多表情，平时仍然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除非被宁承佑逗，否则很少笑，像这样明晃晃惊讶的表情就更是少见，看到小孩这样子，宁承佑竟一时忘记了内心的惊诧，被可爱得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被小孩一叫他才回过神，拍拍小孩的肩让对方不要担心，继续问：“你们确定是真的？” 　　秦堰：“确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辰辰时，辰辰脸上那个咬痕吗？” 　　宁承佑当然记得，当时他因为那个齿痕还差点把小孩当成已经感染病毒的丧尸直接给射杀了，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幸好自己最后关头及时停了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领会到秦堰的意思，“你是说……” 　　“辰辰那时候的确是被丧尸咬了，之所以没有感染病毒变成丧尸，是因为他对病毒免疫，无法被感染。”秦堰说。 　　宁承佑有些诧异，但细想之后，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这样一来，小孩在那之后发的那么长时间的烧也有了解释，是小孩体内的抗体正在跟病毒作斗争。 　　“辰辰，”宁承佑亲亲小孩的侧脸，“这件事你也不知道吧？” 　　小孩摇头，“不知道。” 　　宁承佑：“总不可能是你天生就携带抗体——”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詹森说过小孩是被医生往身体里注射了什么东西之后再推进丧尸群里的，他提出自己的想法，“——难道是那时候？”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小孩仔细思考了一下，“应该是的，他那时还对我说，祝我好运。” 　　这的确是那个疯子在这种情况下会说得话，宁承佑手臂收紧，释放出安抚性精神力，“那看来他就是那时候给你注射了疫苗，我猜他应该是想拿你做个试验，用你来试试自己研制的疫苗。” 　　小孩：“嗯。” 　　宁承佑又亲了亲小孩：“不过他说的话确实不错，你在那之后遇到了我。” 　　他大言不惭道：“哥哥把好运给你带来了。” 　　小孩没有否认他的说法，一根精神丝被宁承佑勾了出来跟自己的缠在一起，绕得十分欢快。 　　“好了好了，”电话那头传来莫嵘哀嚎的声音，“你们秀恩爱也要有个限度吧，好歹顾忌一下单身人士。” 　　宁承佑毫无诚意地开口道歉：“哦，不好意思，忘了我们还在通话中了。” 　　莫嵘：“……” 　　宁承佑笑了两声，“你们打电话过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通知我们这件事吧？” 　　“当然，”秦堰说，“因为现存所有资料都显示，辰辰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接种疫苗并且成功产生抗体的人，所以我们可能需要他来协助我们进行病毒研究。” 　　后面半句话秦堰放轻了语气，就怕宁承佑听了会生气。但出乎他的意料，宁承佑的情绪竟然还挺稳定。 　　宁承佑心平气和地问：“需要辰辰配合你们研究？怎么配合？” 　　秦堰：“不用做别的，只需要不定时提供一些血液就可以，我们需要通过他的血液观测疫苗在人体的情况。你放心，跟日常抽血检查的量差不多，我们绝对不会多取，而且每次的时间间隔都在半个月以上，绝对不会损害辰辰的身体健康。” 　　“除此之外还有吗？” 　　“没了。” 　　宁承佑沉吟片刻，“这件事只有辰辰本人才能给出答案，我不能替他做决定，这样，我们商量一下，之后再给你们答复吧。” 　　秦堰：“好。” 第112章 谢谢你 　　挂断电话，宁承佑把手机放回去，揽着小孩往沙发背上靠去，结果小孩却挣开他的手，转身正对着他，认真地对他说：“我同意。” 　　宁承佑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说要商量，可早在秦堰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从小孩眼睛里看到了答案。小孩听到秦堰的话之后就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对宁承佑做出了肯定的手势，表示自己同意，但由于他们没有开视频，所以只有宁承佑一个人看到了。 　　宁承佑并没有直接说反对或是支持，而是跟小孩细细解释了一下这件事，末了确认似的又问一遍：“你确定吗辰辰？” 　　小孩的回答仍然跟刚才一样，“确定。” 　　“辰辰，你要知道，这不是你必须承担的责任，”宁承佑耐心地说，“虽然好像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上来讲，我应该劝你答应，而不是这样讲，但是辰辰，我仍然觉得不应当，这件事的最终选择权只在于你自己。” 　　“不是应不应该，而是你想不想。” 　　“医生在你身上做过实验，跟这次的性质不同，过程应该也有所区别，但是再次经历这样的场景，我怕会激起你的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宁承佑搂着他坦诚地说，“所以我们不希望你是因为这段时间学了什么存在于大多数人脑子里的那些道德责任感，所以才想着答应。” 　　“比起那些，我更希望你可以开心。我不希望你因为被别人的看法所影响才同意，你明白吗？” 　　他们家的客厅连着阳台，落地窗正对着太阳，恰逢正午，比夏天弱了几分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仍然暖融融的，少了一些热烈，却仍是金灿灿的，小孩背对着太阳，从宁承佑的视角看过去，他就仿佛整个人都叫阳光拥住了似的，耀眼的光芒自身后展开，衬得本人更为唇红齿白，偏偏他神情自始至终都是淡的，连眼神也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不会为世间任何事物所触动。这让宁承佑不由得想，如果西方神话中圣洁的天使真实存在，那就应当是这般模样。 　　但“天使”一开口，便从云端落到了人间，自己帮自己添上了烟火气息，“我明白，但是哥哥，我仍然认为我可以。” 　　小孩冷静地同他分析：“我同意这件事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我也并没有被道德感裹挟，像你说的，我前不久才刚刚接触这些复杂的情感，到现在才只搞懂了其中几个，其余的还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才能完全理解，所以我没有必要考虑这些。同意就是我想做的事，我也非常清楚我答应之后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宁承佑点点头，“那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小孩：“可以。” 　　他偏了偏头，看向客厅外面，落地窗外是耀眼的阳光和对面相同的楼房，金色的光芒给他的眼睫和发梢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他那碧绿的瞳孔也镶上了一圈金边，宛如上等的宝石，片刻后他回头与宁承佑对视，原本没有波动的眼眸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接触过阳光，它里面多了温度，还有一点说不清的东西。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小孩没有立刻说答案，而是这样反问宁承佑。 　　宁承佑认真道：“我会同意。那是因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教会我要有对社会的责任感，要爱这个世界。但你没有，鉴于前面十几年的生活，我觉得你不用对它负责。” 　　小孩却笑了，“以前我一直生活在基地里，没有亲身接触过这个世界，所以对它没有归属感，出来以后也仍然觉得很陌生，并不知道自己跟这里有什么关联。” 　　宁承佑厚着脸皮道：“关联就是我。” 　　小孩抿了抿嘴，承认了他的说法：“没错，遇到哥哥你们以后，我才逐渐熟悉了这个世界。” 　　宁承佑“啵”了他一口，“那真是我的荣幸。”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世界以前的样子，跟现在很不一样。但我没有见过它真实的样子，很多人也都没有见过。” 　　“但我很想看一看。” 　　“既然它变成这样是因为病毒，那只要消灭病毒，应该就能慢慢变回去吧？”小孩问。 　　宁承佑：“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或者说，消灭病毒是把世界变回原样的第一步。” 　　国家已经在尝试扩大中央城的范围，但因为病毒的存在，往城外延伸的速度却没法加快太多，如果有了疫苗，人们能抵抗病毒，甚至杀死病毒，那他们就不用再有任何顾忌，没有了这层威胁，相信在他们的努力下，所有地方都很快就能变回原样。 　　“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小孩望着宁承佑微微惊讶的表情，弯了弯眼睛，“这段时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宁承佑回过神，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辰辰真厉害。” 　　“所以我答应这件事，也是为了我自己。” 　　小孩说：“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更好的样子，而为此我唯一能做的，应该就只有答应这件事。”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宁承佑说，“你已经做了足够多了，对于世界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贡献了。” 　　“算吗？” 　　“当然。” 　　见宁承佑表情还有一丝犹豫，小孩晃晃他的手，轻声问：“哥哥难道不想和我一起看那样的世界吗？” 　　“当然想。”宁承佑揉揉他的头发，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做梦都想。原来我跟你说过我想带你去到处玩玩，在此之前，这个‘到处’就只局限在中央城，因为外面太危险。要是病毒没了，外面就安全了，那我就能带你去全世界各地玩，玩个够，把过去你没经历过的全都给你补回来。” 　　小孩微微眯着眼，很期待的样子，“所以啊，我同意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更快一点跟你一起去环游世界。” 　　宁承佑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败下阵来：“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他们你同意了。” 　　“嗯。” 　　宁承佑不再耽误时间，立马给秦堰他们回复了小孩的答案，秦堰他们就跟一直守在电话旁边一样，一收到回复就马上打来电话，不停地对小孩表示感谢，尤其是莫嵘，话一套一套的，说得叫宁承佑都怀疑他本职工作不是医生而是演讲师了，于是他无情地打断了莫嵘的话，催促道：“行了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们说一下注意事项和之后要做的事吧，我们好提前做个准备，对了，还有什么时候开始？” 　　莫嵘感慨了一下宁队长的无情，接下来倒是收起了不靠谱的样子，跟秦堰一起补充了宁承佑需要的注意事项，小孩要做的事就是跟前面一样，每隔一段时间提供一点自己的血液供他们观察研究，顺便再检测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至于时间…… 　　“我们当然是认为越快越好，毕竟我们手头的辰辰的血样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前的了，现在急需更新，才能作为最新参照。” 　　宁承佑：“现在就要？” 　　秦堰：“倒也不是那么紧急，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明天上午来一趟吧，下午先好好休息休息，听说辰辰这段时间跟着你一直在军部工作，肯定很累，不过记得十点以后不要进食也不要喝水。” 　　宁承佑：“好。” 　　挂断电话，宁承佑吻了一下小孩的唇，郑重道：“我替他们，也替活着和死去的所有人谢谢你。” 　　“辰辰，谢谢你让美好的未来到来得更快。” 第113章 检查 　　第二天他们就去了医院。 　　宁承佑陪小孩一起，两人最先见到的是秦堰和莫嵘，两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直接站在医院门口等待他们到来，一看到宁承佑的车，莫嵘就开始招手，直到他下车走到那两人面前。 　　“宁队长”“队长”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他们又跟小孩打招呼，“辰辰早上好呀。” 　　莫嵘抬手摇了摇，满脸“和蔼”的笑容，他大概还保留着上次的记忆，下意识仍然把小孩当成小朋友对待，见面打招呼跟幼儿园老师教学生似的。 　　宁承佑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后说：“莫嵘把你脸上的笑收收，别吓着我家小孩。” 　　莫嵘这人就爱耍贫嘴：“哟，我打个招呼怎么了？宁队不至于护短护成这样吧？” 　　宁承佑：“打招呼有必要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吗？我护短怎么了？有意见？” 　　莫嵘：“……”没有，有也不敢说。 　　宁承佑回头跟小孩说：“辰辰别理他。” 　　小孩这段时间跟着他，见多了这种场面，分得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眼下他就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因此小孩眨了眨眼，应了声“好”，却并没有把这话当真。 　　莫嵘说不过他，在小孩那里也够不上话，好在自我排解的能力着实很强，立马给自己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别站门口了，我们先进去。” 　　进去就直奔做检查的地方。 　　其实研究所那边本来是想要求他们直接去研究所那边做检查，那样能更快地对比出数据，但研究所的实际装饰比基地还基地，宁承佑便擅自替小孩做主，拒绝了这个要求，说只能接受在医院，给出的理由是小孩怕生。事关观察对象本身，研究所也不敢大意，也怕在陌生的环境里小孩会受到刺激，所以只好同意他的要求。 　　不过，虽然他们没有去研究所，但不代表研究所的人不能来。 　　宁承佑他们一到上面，有许多人就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他们以后，脸上都露出了相同的喜悦笑容。 　　小孩下意识顿住，转头看向宁承佑，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宁承佑会意，笑着跟他说：“别怕，这些人都是研究所的人，大概都是来看你的检查的。” 　　毕竟小孩身份特殊，身为目前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病毒免疫能力的人，地位几乎比大熊猫还高，研究所一开始打算所有人都过来，但在宁承佑的极力反对下只能改变了主意，只派了一半人，但即使是这样，因为医院向来人少，乍一出现这么多人，看起来就十分震撼。 　　小孩懵道：“他们……都是？” 　　宁承佑：“对呀，他们都很想认识你。” 　　正说着，那群人其中有两位眼熟的中年人走过来，宁承佑认出来他们是谁，看了一眼秦堰，随后压低声音跟小孩介绍：“这两位是研究所的所长和副所长，也是你秦堰哥哥的父母。” 　　小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等那两人走到跟前，宁承佑先领着小孩往前迎两步，主动伸出手：“秦所长，刘院士，很荣幸见到你们，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小孩有样学样，只不过没有伸手，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向对方鞠了一躬，说：“您们好。” 　　秦堰今年二十四岁，比宁承佑小一岁，他和宁承佑与明晓不一样，上的是医学类学校，因为明晓的介绍，两人才认识，宁承佑跟他的父母见面次数也不多，不是特别熟，所以只能当正常工作伙伴一样对待。 　　秦所长和刘院士今年也就五十多岁，身体都很硬朗，两人本来保养得不错，头上的白发都不多，脸上的皱纹也少，只是大约是近段时间过于劳心劳神，所以难免露出几分疲态，眼角额头的皱纹都多了不少，使他们看起来更加接近真实年龄。 　　尽管已经很累，但来给小孩做检查的事，他们还是亲自来了。 　　“不辛苦，这都是我们自愿而且应该做的。” 　　秦所长跟宁承佑握手，对小孩点了点头，尽量露出和蔼的笑容：“你们好。” 　　刘院士也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看向小孩，“这位就是辰辰吗？” 　　小孩“嗯”了一声，说：“您好，我是辰辰。” 　　刘院士温和地笑着说：“我早就从明晓和秦堰那里听说过你了，一见到啊，果然跟他们说得一样，既有礼貌又可爱。” 　　小孩被陌生人夸奖，难得生出了一点局促，手指捻了捻衣角，略点了一下下巴，“谢谢。” 　　宁承佑笑看小孩和刘院士的互动，一般只要小孩不表现出反感的情绪，他都不会阻止小孩跟别人交流。 　　刘院士又接着跟小孩聊了两句，面上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柔和。 　　她问小孩认不认识秦堰，因为宁承佑刚跟小孩介绍过，所以小孩知道她是秦堰的母亲，对她自然而然产生了好感基础，很有耐心地说认识。 　　从认识的人身上打开关口，刘院士一点一点地打开了话匣子，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向小孩的身体，“我听秦堰提起过，你之前有段时间因为受伤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她声音放得低，宁承佑听完以后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见后面的人都没注意，才放心。 　　没有人怪他反应过激，相反，刘院士对他如此在意小孩的行为还表示出了欣赏之意，笑着点点头。 　　“对，上一次来到中央城的时候，我是以孩童的样子出现的。”小孩回答说。 　　刘院士关切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小孩闻言仔细想了想，语气不确定地说：“医生在我小时候就在我身上做了一些实验，或许变小就是那些实验造成的后果之一。” 　　末了加一句，“我也不是很确定。” 　　听他讲起小时候，尽管理智知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但宁承佑潜意识里还是下意识抓住了小孩的手，顺着手腕滑下去，与之十指相扣，用另一只手将小孩的手拢起来，保护意味十足，对他轻声道：“都过去了。”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小孩还是告诉自己。 　　小孩低低地“嗯”了一声。 　　刘院士没注意他们之间的互动，她正回忆着小孩的话，从当事人口中得知的事实远比经过他人转述的更有冲击力，身为一位母亲，她尤为心疼小孩的遭遇，“孩子，你受苦了。等会，等会我们给你好好做个检查，肯定能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放心，啊。” 　　边说，她边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小孩的头，宁承佑看到小孩眼神闪了闪，还以为小孩会躲开，正想说句话帮小孩不动声色地避开刘院士的触碰，但没想到小孩挣扎了一下，最终没躲也没避，甚至还配合刘院士的身高，微微低了一点头，让刘院士的手落在自己发顶，轻轻揉了两下，“你放心。” 　　小孩：“嗯。” 　　这还是小孩第一次被宁承佑之外的人摸头，还是小孩自己半主动的，其他人不觉得有什么，可宁承佑惊讶得不行，不是吃醋，他只是没想到小孩能这么快跟一个人熟起来，甚至愿意让对方触碰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表现出来，他只能先压下疑惑，回头再问。 　　刘院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们终究时间有限，不等她再次开启话题，秦所长就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好了，现在先去做检查吧。” 　　“有什么话，下次再聊。” 　　他们这些人都公私分明得很，上一秒还在话家常，下一秒进入工作状态就立刻板起了脸，听秦院长这么说，刘院士立刻肃着脸应声道：“好。” 　　小孩没跟他们接触过，不由得被这种快速的变脸给唬住了，愣了一下，眼神带了点茫然，宁承佑忙揽着他亲了亲他的耳尖，“别怕，他们只是要工作了，需要保持严肃而已，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小孩也反应过来了，揉了揉刚被亲得有点痒的耳朵，“哦。” 　　刘院士也意识到是自己刚才公事公办的表情把小孩给吓到了，控制着面部柔和下来，略带歉意地对小孩说：“抱歉啊辰辰，我们有时候工作起来是会比较严肃，吓到你了吧？阿姨等会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别那么严肃了。” 　　小孩忙摇头：“没事的。” 　　刘院士和蔼地笑着，带领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顺便跟那边的人说了一声，于是满堂的教授院士研究员们瞬间都进行了表情管理，齐刷刷露出微笑，标准的八颗牙齿，看着叫人莫名心慌。 　　这幅画面看起来着实有点滑稽，可是他们一句话没说，宁承佑就从这个举动中感受到了他们对小孩的善意，他相信小孩也一定感觉到了，从这一点上，这里跟曾经的基地就产生了根本上的区别，就此割裂开。 　　由秦所长和刘院士亲自动手，小孩这次检查进行得无比顺利，只是检查的项目比较多，所以整整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检查完。 　　结果要经研究院仔细实验过后才能出来，急也急不得。 　　所以检查一结束，宁承佑就带小孩一块觅食去了。 第114章 结果 　　“辰辰，你觉得刘院士怎么样？”宁承佑问。 　　小孩喝了一口汤，眼睛被水雾蒸得波光潋滟，闻言轻眨了眨，“她，是个好人。” 　　直接发了张好人卡，这倒真符合小孩的夸人标准。宁承佑闷笑两声，“所以，你让她摸你的头，是因为她是个好人？” 　　小孩点点头，又摇了摇。 　　宁承佑：“什么意思？” 　　小孩慢吞吞道：“她是个好人，但是不是因为这个。” 　　他纠正宁承佑的说法：“是她先伸手。” 　　“好，是她先动的手，”宁承佑失笑，小孩总是会在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上较真，直率又可爱。 　　他接着问：“那是因为什么？” 　　“她很……温和，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小孩眼中浮现一丝迷茫，“我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她伸出手，我知道她是要摸我的头，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是又觉得让她摸一摸好像也没有关系。” 　　听小孩这种描述，宁承佑心里产生一个猜想，他猜小孩大约是把刘院士当做了母亲一样的角色，小孩在成长过程中没有父母参与，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地长大，从不曾感受过母爱，虽然他表面上从没产生过这样的意识，但是内心深处，潜意识里，每个人对母爱都是渴望的，所以他才会在见到刘院士这样的长辈时对对方抱有超乎寻常的好感。 　　之前宁承佑被关禁闭的时候，他住在将军家里，对待将军夫人的态度也跟对待刘院士一样，十分温顺，像撞进雌性长辈怀里的小狮子，懵懂地收起爪牙，忘记了所有的捕猎技巧，只会躺在草地上亮出肚皮喵嗷叫。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在渴望别人的关爱。 　　想明白这一点，宁承佑又是一阵心疼。 　　他们原本的位置是面对面，但他悄悄挪了过去，坐到小孩身边，握着小孩的手紧了又紧，一字一顿地说： 　　“以后有我在了” 　　“我疼你” 　　诸如此类的话他其实已经说过很多遍，可是还是觉得不够，每次一想到小孩的以前，还是会遗憾自己来得太晚，没能早一点践行这些话。 　　但好在小孩没有怪他来得太晚，现在仍然愿意接受他的喜欢与陪伴，让他有机会一遍一遍告诉小孩这些承诺，并一步一步，实现所有的诺言。 　　检查结果比预计中出来得要快，第二天没过一半，他们就接到了研究院的通知，说结果出来了，没一会，秦堰直接传给了宁承佑。 　　“检查结果显示他的确对病毒有免疫能力，体内有注射过疫苗的迹象，而且疫苗融合得很好，用他的血来对上病毒，效果甚至比我们这次带回来的疫苗样本还要好，”秦堰说，“队长，我们这回真的好像捡了个小福星。” 　　宁承佑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的说法：“不是好像，辰辰本来就是福星。” 　　小孩不太懂“福星”这个词的意思，疑惑地问：“福星？” 　　宁承佑解释：“就是说，我们能遇到辰辰，很幸运。” 　　他眉眼含笑，不顾还在通话，径自亲了小孩一口，“辰辰是我，”中间故意停顿了一下，“们的小福星。” 　　小孩消化着他的话，摸了摸被他亲过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留下的温度如同涓涓暖流，缓慢而坚定地流向了心口。 　　小孩忽而抬起头直视宁承佑，学着他的话说：“哥哥，你们，也是我的福星。” 　　宁承佑将他揽入怀中，用力亲了亲他的额头：“嗯！” 　　秦堰耐心地等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秀完恩爱，等他们终于安静下来之后又过了一分钟才开口试探：“你们……说完了？” 　　宁承佑：“嗯，说完了。” 　　“好。” 　　秦堰清了清嗓子：“应刘院士的要求，我们顺便检查了一下辰辰身体的其他方面。”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能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在受到伤害之后变回幼年期吗？” 　　“我们再辰辰身上发现了一些改造的痕迹，初步可以判断，是医生在辰辰小的时候对辰辰的身体进行了改造，跟我们之前的猜测一样，他变成那种状态就是在自保，有能帮助他修复身体，积蓄能量，更快地恢复。” 　　“对他的身体有没有伤害？” 　　“没有，”秦堰说，“我们也很意外，但似乎这种改造是为了提高被改造者的身体素质，这样的话，就能帮助改造者创造更多价值，所以姑且认为只有改造本身是危害行为，但改造所带来的后果却是不错的。” 　　“创造更多价值……”宁承佑咀嚼着这句话，嗤笑一声：“他只不过是想物尽其用罢了。” 　　秦堰在电话那头点点头，显然很赞同他的话。 　　“没什么坏处就好，”宁承佑松了口气，“要是对辰辰有什么伤害，我现在就去废了他。” 　　作为几人中最为稳重斯文的一个，秦堰闻言轻咳两声，提醒他：“不要冲动。” 　　“放心吧，我都知道，没冲动，”宁承佑轻轻磨了磨牙，“不然他现在也没法儿好好地呆在牢里啊。” 　　秦堰揉了揉脸，心说您这可不像都知道的样子。但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没吭声。 　　宁承佑：“好了，没别的事了吧？” 　　秦堰：“没了，哦对，你们有空过来拿一下检查报告吧，最近比较忙，我们这边分不出人手给你送过去。” 　　宁承佑答应下来：“好，有空过去。” 　　“没事我就挂了啊。” 　　“嗯。” 　　宁承佑挂断电话，跟小孩一起吃过午饭，卡着医院午休结束的点去了医院。 　　到那儿的时候秦堰和莫嵘刚好要回去，身边还跟了个来蹭饭的明晓，宁承佑和小孩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秦堰问：“来拿检查报告？” 　　宁承佑：“嗯。” 　　明晓跑过来：“辰辰也来了呀？” 　　小孩点点头，被明晓捏了捏脸，“半个多月没见，辰辰还是这么可爱。” 　　宁承佑只是一时失察，结果就让她趁虚而入了，当时脸就黑了，立马把她的手打掉，占有欲十足地道：“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明晓“啧”了一声，没再动手，转而挑衅地对宁承佑比了个中指，后者做出同样的动作反击，两人又在小孩看过去的同时收回了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孩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问：“怎么了？” 　　宁承佑笑着揽过他的肩，将他与明晓隔开，“没什么，明晓脑子这两天不太正常，我们离她远点，省得她一会儿咬人。” 　　明晓翻了个大白眼，“狗才咬人。” 　　宁承佑：“不好意思，我们对你的种族特性不感兴趣。” 　　明晓立马要冲上去：“别拦我！我今天就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宁承佑瞬间后退一步，正好踏上电梯，他努努嘴，示意秦堰：“交给你了。”然后牵起小孩的手，冲明晓嘚瑟地晃晃，做了个鬼脸，赶在明晓冲过来的前一秒关上了电梯门。 　　“她好像生气了。”小孩说。 　　宁承佑笑得像刚偷完鸡的狐狸：“不用管，我们闹着玩的。” 　　不过须臾之后他就收敛了笑意，转头看向小孩的脸，用拇指在小孩脸上被明晓捏过的位置抹了抹，冷不丁道：“辰辰，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惹她……不是，跟她那样闹着玩吗？” 　　小孩诚实地摇头。 　　宁承佑：“因为我吃醋了。” 　　他碰碰小孩的脸，“她捏了你的脸。” 　　吃醋嫉妒这种情绪对小孩来说实在难以理解，他茫然半晌，用自己的方式吃力地理解了一下，虚心问道：“哥哥是生气了吗？那我要怎样做呢？” 　　“不是生气，”宁承佑说，“我怎么可能对你生气。” 　　“我只是吃醋了，所以想亲亲你。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小孩很大方，反正自从在一起之后亲吻的事都已经做惯了，闻言很善解人意地侧过脸，“可以。” 　　宁承佑于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又在他转过脸时吻住了他的唇。 　　电梯到达时一个吻刚好结束，宁承佑放开小孩，抹掉自己和对方嘴角的水迹，两人一起走出去，正巧撞上从另一部电梯上下来的明晓他们。 　　明晓显然还在“记仇”，但因为秦堰在场，她勉强收敛了一点，只对着宁承佑撇了撇嘴，把互怼的保留节目留给下一次了。 　　秦堰把报告交给宁承佑：“上面写得更加详细，你们可以回去慢慢看，辰辰的身体总体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很健康，以后可以继续保持。” 　　宁承佑比了个“OK”的手势，正要离开，忽然看到了旁边检测契合度的仪器。 　　他心念一动，拉着小孩走过去，招呼秦堰：“来来来，给我们重新测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比上次高了。” 　　莫嵘不太信：“上次不就百分之九十多了吗？最高了吧？哪还能再高？” 　　宁承佑：“说不定呢，反正我感觉我跟辰辰最近越来越有默契了，辰辰你说对不对？” 　　小孩回忆了一下，“对。” 　　宁承佑扬起下巴：“看。” 　　莫嵘捂住眼睛：“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你们怎么舍得对一个善良的单身人士说出这种话嘤嘤嘤……” 　　他作势要靠到秦堰身上，结果被明晓眼疾手快地推开，“嘤嘤怪快走。” 　　莫嵘满脸懵逼，待看到明晓与秦堰握在一起的手之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两眼无神道：“我懂了，热闹都是你们的，只有我是多余的……” 　　宁承佑懒得理他，直接跟小孩一块去检测契合度，没一会儿结果出来，显示两人的契合度是“98.8%”。 　　“还差1.2%，”宁承佑搂着小孩，“看来我们回去还得继续努力。” 　　小孩：“努力？” 　　宁承佑亲了他一口，“回去再说。” 　　明晓已经没眼看了，沉痛地拍了拍小孩的肩，一言不发地走了。 　　小孩不明所以：“好。” 第115章 请 　　检测完契合度，小孩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看到了摆放在另一边的精神力检测仪器，指着问宁承佑：“哥哥，那是什么？” 　　宁承佑看了一眼：“是检测精神力的仪器。” 　　“是给向导用的？” 　　“不是，向导和哨兵都能用。” 　　宁承佑扫了一眼那个仪器，转眼对上小孩若有所思的表情，心念一动，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医生，先问了一句：“秦堰，莫嵘，你们下午忙不忙？” 　　“还行吧，”莫嵘说，“昨天和今天上午加班加点地把结果弄了出来，下午暂时没什么事，秦院长和刘院士就让我们先回来了，说等忙不过来的时候再叫我们。怎么了？还有事吗？” 　　宁承佑：“有一点，应该用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秦堰：“什么事？” 　　宁承佑摆摆手：“等会儿，等会儿我跟你们说。” 　　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其实一直挺好奇小孩的精神力等级的。能和他的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就证明小孩的等级不可能低于A级，可是之前因为小孩身体没恢复，查不出来，只能作罢，上次来的时候又因为研究院的人急着回去做实验没来得及，一回两回的，他的好奇心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这回正好赶上小孩的身体恢复了，精神域也重建了，秦堰和莫嵘也有空，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也是时候该给小孩做个检测了。现在小孩能在军部里工作，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虽然他自信能把保护小孩很好，可是他不想给别人留下小孩是靠傍上他走后门才能进军部，没了他就什么都不是的印象，小孩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他在乎，他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小孩。而且最近郑宁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说不准哪天就会从小孩这里下手，宁承佑得先他们一步行动。要想扭转别人的想法，光靠他口头警告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最好还是要小孩拿出点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帮助他们为他们提供医生以及基地的信息是一方面，精神力强大就是另一方面了。如果小孩的等级足够高，那些攻击小孩没有能力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宁承佑打算得很好，不过既然是给小孩做检查，那还是要先征求小孩的意见。 　　“辰辰，”宁承佑站在小孩身边，低声问，“你想不想检测一下自己的精神力等级？” 　　小孩有点意动：“怎么测？” 　　宁承佑指着那台仪器，“很简单的，你只需要坐上那台仪器，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交给秦堰哥哥他们来操作很快就好了。” 　　秦堰点点头，“辰辰别怕，就跟你们刚才测契合度的程序是一样的，一会就好。” 　　“我没有怕。”像是要证明一样，小孩走过去，按照他们的说法直接坐到椅子上，接着抬头看向宁承佑，询问：“这样就好了吗？” 　　他的速度太快，宁承佑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坐了上去，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宁承佑才回过神，然后赶紧和秦堰一起走上前，“等一下，还要稍微调整调整。” 　　秦堰本来想帮忙把贴片贴到小孩额头上，结果他一伸手，小孩就下意识躲了一下。宁承佑见状，马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辰辰不太习惯让别人碰自己的头，我来就好。” 　　秦堰也是一时间忘了小孩不喜欢跟别人有太多身体接触这件事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小孩抿了抿嘴，“没关系。” 　　顿了顿，他补充：“我正在适应，但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秦堰罕见地比了个大拇指；“我想辰辰一定可以成功的。” 　　正如他们所说的，检测的速度很快，结果也在结束一瞬间出现在了屏幕上，赫然是“A＋”的字样。 　　莫嵘吃了一惊：“辰辰等级这么高的吗？这个等级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哨兵了吧？” 　　哨兵的基数大，所以培养方式比向导粗放，如果说向导是小班制教学，那哨兵就是集中大班制，这就导致大部分哨兵的水平都比较平均，基本都能达到B级或者A级，但是再往上就比较困难了，很多哨兵只有在找到契合度高的向导并与之完全结合以后才能提高自己的等级，能达到A＋的确已经是很不错的水平了。 　　但宁承佑觉得这个等级并不是小孩的真实水平。 　　他记得小孩第一次在他面前变回原本模样的时候那股汹涌的精神力和信息素，绝不仅仅是A＋等级能有的。小孩的精神体也很厉害，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自如行走，甚至可以攻击。他见过好些个A＋等级的哨兵，他们都做不到和小孩一样。 　　所以，要么是机器出问题了，要么是小孩的精神力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比较偏向后一种可能。小孩的精神域这段时间正在重建，前天晚上他们进去看了一下，里面已经长出了薄薄的一层草，当初他种下的小花则傲然立于一众低矮的绿草之中，随风摇晃，整个精神域都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气沉沉。 　　小孩的精神域在变好，但是还没有完全好起来，所以小孩的精神力也一样，还没有恢复成最好的状态。不过没有关系，这个等级也已经很高了，足够拿来堵住一些人的嘴，也叫一些人对小孩多了几分忌惮，不敢轻易对小孩下手。 　　他半天没说话，眉头时不时皱一下，叫人摸不清他的想法，身体却还记得帮小孩解脱束缚，摘下贴片。小孩站起身，看到屏幕上的字样，被莫嵘和他两种不同的态度搞得有点疑惑，“这算是好的吗？” 　　宁承佑回神，“当然。” 　　“就跟莫医生刚才说得一样，辰辰，你现在的等级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哨兵了，不是好，而是非常好。” 　　小孩眨了眨眼，听见他接着道：“而且我跟你保证，再过一段时间，你的等级还能继续提升呢。” 　　“我们辰辰最厉害了。” 　　他把辰辰的检测结果原样发给了将军一份，经将军的同意，录入了小孩的档案，在他们有意无意地纵容下，军部多了个A＋级别的哨兵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了。不出宁承佑所料，一个星期没结束，他就接到了来自郑蟠那边的消息。 　　跟以往不同，这次是郑蟠的贴身秘书直接来找他，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郑部长想请您过去喝杯茶。”对方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熟悉手机游戏的小孩，“并且请您务必和这位小朋友一同前往。” 　　宁承佑：“我要是不去呢？” 　　秘书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会回去转告部长。”说完他就要走。 　　想到最近收集到的证据，宁承佑心里清楚对方现在已经处于强弩之末，这时候请他过去，除了试图忽悠他劝他反水之外，宁承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他还挺想看看，郑宁那个老家伙会做什么挣扎。于是他将计就计，叫住对方：“等等——” 　　秘书停下来。宁承佑站起身：“既然是郑部长亲自邀请，那哪有不去的道理，麻烦你帮我们带一下路，我们现在就过去。” 　　秘书颔首：“部长备了车，请跟我来。” 　　小孩跟他并肩而行，小声问怎么了，宁承佑小声说：“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讨厌的人要见我们，我们一会儿去他那儿待会，很快就回来。” 　　小孩通过精神联结问他：“是我们最近调查的那个人吗？” 　　宁承佑：“对。” 　　“等到那儿以后，你不用理会他，所有的问题都由我来回答，也不要吃或者喝他给的任何东西，等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出去吃。” 　　“好。” 　　政府大楼跟军部之间隔了两三个街区，坐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宁承佑在车上争分夺秒地给将军打了个报告，之后被带到了郑蟠的办公室。 　　秘书敲门进去：“部长，宁队长和顾问到了。” 　　郑宁挥挥手：“好，你先去忙吧。” 　　等秘书走了，郑蟠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边走边笑着说：“宁队长最近好像很忙啊，我让秘书去请了好几次，今天他才把人给带回来。” 　　他脸上笑意明显，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这时候都能保持这么好的表情管理，既然如此，宁承佑便也报以微笑，不动声色道：“不凑巧而已，我最近都不怎么忙，真正忙的是将军，听说为了查那些非法入境的A国人，他都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 　　“哦，是吗？那可真是辛苦了。”郑蟠目光闪了闪，宁承佑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不过郑蟠马上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再次开口，矛头却指向了一旁的小孩，“这位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哨兵？我听说他的等级有A＋？真是年轻有为。” 　　他跟将军的年龄差不多，然而因为只是普通人，又喜欢勾心斗角的缘故，看起来比将军老了十岁不止，整张脸都开始松弛下来，满脸的皱纹，眼珠都浑浊了，眯着眼睛打量的样子叫宁承佑看着很不舒服，觉得他肯定在憋什么坏主意。宁承佑揽过小孩，微微挡住他的视线，“没错，跟您介绍一下，辰辰，军部外编顾问，同时也是我的伴侣。” 　　郑蟠点点头，伸出手打算跟小孩握手，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微笑着对小孩说：“你好呀辰辰，我姓郑，你可以叫我郑叔叔。” 　　小孩看他一眼，完全没有打招呼的意图。 　　宁承佑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家小孩比较腼腆，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接触。” 　　“可以理解，”郑蟠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去，“小孩子嘛，没见过的都这样，以后要是见多了就好了。” 　　他招呼宁承佑坐下：“来，坐下喝点茶。” 　　宁承佑没过去，而是上前一步将小孩完全挡在身后：“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 　　郑蟠停下来，终于把脸上的笑给收敛了起来，眼睛微眯：“宁承佑” 　　宁承佑不卑不亢道：“您说。” 　　郑蟠：“我说，你就会听吗？” 　　“这取决于您说得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要你立刻停下你正在进行的调查呢？” 　　“那不好意思，”宁承佑声音不高，但在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显得格外清晰，他对郑宁说，“这件事，我做不到。” 第116章 带走 　　有风吹动窗帘，掀起一道缝隙，光从外面照进来，在郑蟠脸上割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他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半边脸暴露在阳光下，两种相反的光线组合在一起映在同一个人的脸上，配上他此刻略显阴沉的表情，显得尤为扭曲。 　　宁承佑却跟没事人一样，还抽空瞥了眼他办公室的整体布局，确定没法藏人之后才放了一半的心。 　　什么都没有，郑蟠的武力值也压根没法跟他比，他就不用担心对方突然做出什么举动害他被迫动手误伤小孩这种事情会发生了。 　　只是郑蟠的办公室未免也太干净了，让他想找证据都不好找。他打量了一番，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郑蟠的办公桌后面，刚才郑蟠起身的时候似乎关了一下柜子，那里面说不定会有些什么。 　　郑蟠往前走了一步，身体暴露在阳光下的部分增加，然而这个角度和亮度的太阳光更加直观地暴露了他脸上的皱纹，刚才他在暗处的时候宁承佑还没怎么注意，现在一看，沟壑纵横，跟军部楼下养了好几年的那棵树的树皮有一拼。 　　他跟将军不对付的原因之一不会是因为将军看起来比他年轻吧？ 　　宁承佑望着他那张皱皱巴巴的老脸，深以为然。 　　“看来我们今天的茶是注定喝不成了。” 　　“相对于茶，我还是更喜欢喝白开水，更健康。” 　　“是嘛？”郑蟠笑了笑，略显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程云霆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这么为他卖命？” 　　他这样说，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宁承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场面，因此一点也不慌，背着手悄悄把录音笔打开，然后十分坦然地回答：“将军并没有给我好处，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请您不要误会。” 　　郑蟠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脸上仍然挂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嘴角勾起得分明是个嘲讽的弧度，“为了国家和人民？好，很好——” 　　他抬手鼓了两下掌，放下时笑容已然消失不见，“——你指的是你们的国家，还是我们的呢？” 　　宁承佑皱了皱眉，不卑不亢道：“郑部长，请您谨言慎行，我们只有一个国家。” 　　郑蟠冷笑：“‘我们’？宁队长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 　　郑蟠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目光转向小孩，“……这位小朋友听说是个哨兵？只有他和你才能称之为‘我们’，而像我这种普通人，跟你们当然不一样。” 　　他在“普通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宁承佑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宁承佑淡定道：“您想多了，我们是不一样，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您一样心口不一的。” 　　“至于普通人，”宁承佑笑了笑，“我们不都是普通人吗？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郑蟠眯了眯眼睛，刚要开口，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这种时候，来敲门的会是谁呢？ 　　宁承佑下意识看向郑蟠，以为是他安排好的人，身体还悄悄往小孩身边挪了挪，抓住小孩的手腕，时刻准备离开，但郑蟠脸上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敲门。宁承佑有些疑惑，难道不是他安排的人？ 　　小孩旁观着他的一系列举动，手指动了动，在意识里问他怎么了。 　　宁承佑勾了勾小孩的手心，告诉他外面来的人不知道是谁，所以不要动，先静观其变。 　　小孩应了声好，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警惕地望向门的方向。 　　究竟是谁呢？ 　　“谁？” 　　郑蟠问了一句，门外没有人说话，但敲门声仍然在响。 　　这人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敲门敲得不疾不徐的，但却固执地不曾停下，愣是通过声音传达出了一股非进来不可的意思。 　　“你是谁？有什么事？”郑蟠提高声音问。 　　外面还是没有人出声。 　　郑蟠看了宁承佑一眼，后者表示“我也不清楚”，郑蟠将信将疑，目光转回门口。 　　“进来吧。”稳了稳心神，郑蟠最终对门外的人说。 　　门把手转动，门被缓缓推开，下一秒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宁承佑和小孩面前。 　　“张北？” 　　“你是谁？！” 　　宁承佑的声音和郑蟠的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张北看过来，先对宁承佑和小孩点了点头：“队长，辰辰。” 　　宁承佑恍然大悟：“你来这儿……是将军让你来的？” 　　“是的。” 　　张北说：“将军接到你的消息就找了我，这儿不方便说话，等会儿我再跟你们细说。” 　　宁承佑：“好。” 　　他们话里透露出的意思让郑蟠蓦地一惊，心里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强装冷静问张北：“你是谁？” 　　张北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都是跟他一样的哨兵，身上穿着军装，各个都配了枪。看清楚他们的装束，郑蟠更是心惊，双手紧握成拳。 　　“我并没有邀请你过来，你有预约吗？”郑蟠提高声音，“人呢？你们怎么做事的？居然能让别人在不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进入我的办公室！” 　　宁承佑多嘴道：“郑部长，我怎么记得，刚才是您亲口说要让他进来的？” 　　郑蟠瞪了宁承佑一眼，表情已经明显紧绷起来，再不复刚才的嚣张模样。 　　张北平静地开口反问郑蟠：“您是在找他吗？” 　　说罢，一个人被从后面押了进来，手腕上戴着明晃晃的银色手铐，宁承佑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刚刚带他们过来的那个秘书。只是之前带他们过来的时候，这人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叫人琢磨不清，现在却是一脸灰败。 　　郑蟠瞳孔骤然一缩，往前走了两步，又下意识后退，强作镇定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秘书？发生了什么事？” 　　张北朝他敬了个礼：“郑部长您好，您的秘书涉嫌挪用公款、挑唆特殊能力者与大众之间的关系引起对立以及向他国泄露我国军事机密等，将军命我来带他去接受调查，希望您能配合。” 　　郑蟠面色由红变白，“这……你们应该是搞错了吧？他跟我这么久，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怎么会做出这些事呢？” 　　张北：“关于，这个需要等我们调查清楚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做过这些事？” 　　“部分证据由匿名人士提供，证据已经上交给了将军，”张北说，“另外，您作为他的上司，也需要接受调查，请您配合。” 　　郑蟠不可置信：“你们要调查我？！” 　　张北：“是的，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请您不要在意。” 　　“如果我不同意呢？” 　　“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军部，当面向将军提出质疑。” 　　“你！” 　　他们在那边打机锋，宁承佑乐得清闲，除了时不时帮两句腔，剩下的就是看戏。哦，还有点事要做。 　　趁着郑蟠的注意力全在张北那里，宁承佑拉着小孩一步步往后退，悄悄绕到了郑蟠办公桌后面，果不其然，发现了两个上锁的柜子，他正想打开它们，忽然感觉手臂被晃了晃，转头一看，是小孩。 　　“怎么了？”宁承佑问。 　　小孩指指后面书架的一个空格：“那儿好像有东西。” 　　宁承佑跟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满满一格的书，如果仅仅是大致一看的话，不会觉得它有什么问题，可是经过小孩提醒，宁承佑再仔细一瞧，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格子里的书其中有一本是倒着放的。 　　“还是辰辰眼神好，”宁承佑说，“这都能被你发现。” 　　小孩摇摇头，“是他设计得太明显。” 　　宁承佑从善如流：“没错，是他智商不够，才把机关设置得这么明显，我们辰辰看一眼就能发现。” 　　小孩抿了抿嘴，纠正道：“两眼。” 　　不是看一眼就发现了的，而是看了两眼才发现。 　　宁承佑被他的严谨态度打败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用力亲了他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小孩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宁承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是肯定了自己说他可爱的话。 　　虽然知道小孩不一定是因为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才这么说的，但是他这么干脆地承认自己可爱，不仅没有让人感觉到有一丝的不适，反而叫人认为他直率坦然。 　　毕竟他名副其实，本来就十分可爱。 　　可爱得让宁承佑还想再亲亲他。 　　不过还没等宁承佑开始行动，就听到了来自郑蟠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宁承佑去捧小孩脸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郑蟠，后者满脸又惊又怒的表情，眼神里还藏着些许心虚，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遍：“你们要干什么？” 　　宁承佑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发现郑部长书架上有一本书似乎放倒了，强迫症发作，想给您放好而已。” 　　说着，他就伸手过去，捏住了那本书。 　　郑蟠目眦欲裂：“别动！” 　　然而晚了，宁承佑已经把那本书翻了过来，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书架的那一格书突然从中间分开，后面的挡板紧接着倒下，露出内部的小型保险柜。 　　“这是什么？”宁承佑故作惊讶，“郑部长的书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是保险柜吗？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与你无关！” 　　郑蟠想过来，但张北早已先他一步控制住了他，“是什么，等调查之后就知道了。” 第117章 快 　　把郑蟠和秘书带去军部，连同证据一起交给了将军，宁承佑他们就功成身退了。 　　在军部大楼楼下，宁承佑才想起来问张北：“将军怎么会找到你？” 　　“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听将军的意思，好像是因为出了原西林那事儿之后，他不太确定自己身边的部分人是否可信了，他只完全相信我们这几个。队长你和辰辰被带走了，程越和严简资历不够，明晓又一直跟秦堰在医院和研究所之间忙活，合适的闲人只剩下了我一个，没办法，只能我过来。” 　　宁承佑：“将军直接让你过来抓人？” 　　他们的证据虽然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但是还缺少部分关键性的直接证据，所以将军才一直按兵不动。“这次突然行动，会不会太冲动了？” 　　“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将军收到队长发来的消息之后就找到了我，我们当时正好在整理最近搜集到的有关郑蟠的证据，随后把东西一并交给了将军，将军看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带人过来，以刚才说的那些罪名先抓住郑蟠的秘书，确定你们的安危以后，再控制郑蟠。”张北说。 　　“就这些？” 　　“将军还跟我说，你肯定能找到证据。” 　　宁承佑：“将军真是料事如神。” 　　张北深以为然：“的确，来之前将军还特意提醒我郑蟠非常狡猾，让我不要跟他多说，先发制人，直接把人带走，如果对方反抗的话，必要时候可以采取强制手段。” 　　宁承佑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将军。” 　　“所以你们找到了什么证据？” 　　“不就是那个保险柜里的？已经给将军送过去了，哦还有，”宁承佑掏出那只录音笔，“还有这个，里面录了几句话，可以当成郑蟠试图分裂国家的佐证。” 　　小孩望著录音笔，突然开口问：“哥哥，其他证据都已经交给将军了吗？” 　　宁承佑：“嗯。” 　　他跟小孩对视两秒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对了！我忘记把录音笔交上去了！” 　　小孩点点头。 　　宁承佑抓了抓头发，匆匆起身，“辰辰你先跟张北哥哥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把录音笔交给将军，马上回来。” 　　小孩：“好。” 　　张北：“队长放心吧，我保证把辰辰保护好。” 　　宁承佑朝后挥了挥手，大步向电梯奔去。 　　证据补齐以后，将军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调查组——其实宁承佑他们之前就是在做调查组的工作，区别在于之前担心打草惊蛇，让郑蟠提高警惕，都是在暗地里悄悄调查，现在郑蟠既然已经被抓，他们就被摆到了明面上，光明正大地对郑蟠进行调查，再也不会碰到什么阻力。 　　宁承佑担任调查小组的组长，张北还是副组长，小孩仍然是顾问，其余人都是组员，除了严简明晓以外，程越也自告奋勇来加入了他们。 　　他们在郑蟠书架上的保险柜里找到的证据都很有用，包含了他们没有找到的由郑蟠亲自动手的许多证据，得来全不费工夫。宁承佑一开始还有点怀疑证据的真实性，把这么重要的证据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这种行为显然不太科学，但是经过验证，这些证据却都是实打实的。后来他们在郑蟠的秘书那里找到了答案，据他交代，郑蟠向来多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科技，因此从来都是将东西随身携带，他光一个办公室就秘密安装了好几个保险箱，家里就更多了，时不时就会把这些东西换个位置，都是随机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哪里。 　　也就是说，这写证据那天会在那个保险箱里被他们发现，很有可能只是碰巧。 　　侧面证明小孩的运气是真的不错，随便一看就能找到重要证据。 　　宁承佑把这话跟旁人一说，坐实了小孩“小福星”这个称号。现在见面都有人不叫小孩名字，直接叫小福星的了。小孩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在叫自己，被宁承佑提醒之后才知道对方是在跟他说话，随后很礼貌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就被拉过去帮忙了，宁承佑想代替，人家还不让，说只有小福星才能带给他们好运，宁承佑不行。 　　头一回因为运气被人说不行的宁承佑一人给了他们一个暴栗，但倒也没强求，嘱咐他们好好照顾小孩之后就很干脆地放了手。 　　其实这是一种很好的现象，自从有了这个称呼以后，大家跟小孩之间的距离无形之间就拉近了不少，慢慢的，没有人再拿小孩当外人，也没有人再排斥小孩，他们都发自内心地开始喜欢并且接纳小孩，主动且踊跃地跟小孩交朋友，信任小孩，宁承佑对这样的发展十分喜闻乐见。 　　不过也有一点不好，就是自从这个称号传开以后，小孩的受欢迎程度大大提高，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想过来沾点福气，调查组和研究所的人更是借职务之便成天黏着小孩，让宁承佑想跟小孩时刻呆在一块的想法经常落空。偏偏他们还都有正当理由，小孩那么善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宁承佑只能自己喝干醋，喝了一壶又一壶，中央城居民一年消耗的醋差点叫他几个星期就给喝完了。 　　后来实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就开始赶人。从别人一过来就开始盯对方，看对方说的是正事还是闲聊，如果是闲聊，那么就强行加入进去，让对方搭不上几句话就知难而退；如果是正事，那就更好办了，在旁边默默守着，等他们讲完正事，一旦开始闲聊，就采取上一步做法。 　　不过他这么做也不仅仅是因为吃醋，而是他发现小孩看起来有点疲惫，大约是最近来找“小福星”的人太多了，小孩跟着他一起连轴转，又要学习社交，跟这么多人接触，又要参与调查组的工作，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怎么会不累呢？ 　　宁承佑看着心疼，但小孩坚持，他只能尊重小孩自己的意愿。 　　于是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帮小孩减轻一些负担。 　　当然，跟吃醋也并不是全无关系。 　　针对郑蟠的调查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自从发现那个论坛以后，在他身上再发现什么都不会再让人感到惊讶。宁承佑从他其中一个通讯器上发现了他和境外联系的证据，第一时间交给了将军，然后从将军那里得知，A国那边最近正在试图跟他们交涉。 　　“他们私下里一直在搞一些小动作，只不过因为病毒大面积爆发导致全球陷入危机，所有国家都自顾不暇，国际联盟接近分崩离析，没有人有精力时刻关注他们，这就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将军说：“医生在供词中承认他原先接受过A国政府的援助，是他们帮助他建立的基地，连人手都是他们提供的，他们原本是想占有疫苗，但没想到医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要名，也不要利，A国那帮人许给他的东西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而且那些人根本不知道，病毒就是他本人研究出来的。他跟A国政府合作，只是因为他们能够帮助他获取许多资源，供他做实验。” 　　“那他为什么会跑来我国？”宁承佑问。 　　“他说是因为他跟A国政府闹掰了，”将军摊手，“不过我认为这个原因的真实性有待商榷，按照我对A国那帮人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是跟对方闹掰之后跑来的，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出得来，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留住他，万一不能为他们所用，按照他们的做事风格，他们一定会干脆把人解决掉以绝后患，绝不可能放任他潜逃到其他国家。” 　　宁承佑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应该是自己逃出来的……我们其实不用猜了，这儿不是有一个半知情人吗？” 　　宁承佑拍拍小孩：“辰辰，你知道这件事吗？” 　　小孩：“知道。” 　　“那时候他确实是秘密离开的，只带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其余的都丢在那个基地里，还有许多哨兵也留在了那里，我在昏迷之前听见他和几个教官说话，提到尽快离开这几个字，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没听到他们后来说了什么。” 　　“这些差不多就够了。” 　　宁承佑摸了摸他的头发，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来，医生就是在A国政府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的。 　　“选我们国家，他肯定是故意的，毕竟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跟A国有过节。” 　　将军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A国那边现在声称他是正在被秘密通缉的罪犯，在A国犯了很严重的罪，要求我们把他移交给他们。” 　　宁承佑：“研究所那边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针对他的审讯也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把他交给A国倒也不是不行。但是——” 　　他摸摸下巴，“——就个人感情而言，我不想同意他们的要求。” 　　“他们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大国了，我们没有必要忌惮他们，”将军说，“想要像之前那样对其他国家随意发号施令，也要先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将军想了想，对宁承佑和小孩说：“我们还有许多事没解决呢，你们先去忙吧，其他事情就放一放，不急。” 　　宁承佑应了声好，随后就跟小孩一起离开了将军办公室，继续去做没做完的事。 第118章 完 　　A国在那之后又发来不少邮件和通讯请求，目的都是为了让他们交出医生。 　　宁承佑跟小孩讲解这种行为：“他们这样就显得太着急了，如果真跟他们说得一样，医生只是区区一个罪犯而已，压根犯不着他们发这么多封正式邮件来把人要回去，这么急切的行为，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们目前应该还是在试探阶段，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郑蟠跟他们的消息记录中提到了军部抓到医生，也说过我们研究所最近活跃的气氛，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之所以在交涉中称医生是他们的罪犯，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猜，如果过一段时间我们还是无视他们的申请，他们恐怕就会直接向全世界公开宣称我国已经秘密研制出DE30的疫苗。” 　　小孩安静地听着他的分析，问：“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从基因上说，小孩大概算是个A国人，但他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基地里，对A国压根没有任何归属感，而且他并没有A国的身份证明，也就是说他在A国是个黑户，从法律和个人情感上他都不属于A国，所以他对A国的一切都不感冒。宁承佑更是在前不久让他入了自己的户，完全斩断了他与A国的联系，他现在跟宁承佑是一个国家的人，跟宁承佑的立场相同。 　　宁承佑：“目的就是将其他国家的视线也转移到我们身上，毁坏我国的国际形象，把我国与他们割裂开，联合其他国家一起对我国施压。现在由于病毒的缘故，各个国家都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国际联盟也分崩离析很久了，只因为大家都自顾不暇，所以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一个国家先他们一步脱离这种局面，毫无疑问会立刻变成众矢之的。” 　　“他们原本或许是想瞒着所有国家抢先研制出疫苗，享受一番重回世界第一的快感，然后在从其他国家身上狠赚一笔。但是先在这个想法落空了，就只能把全世界的仇恨都转移到我们身上。” 　　小孩：“可是他们并没有办法确认我们真正研制出了疫苗。” 　　“我们有没有真的研制出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他们只需要告诉全世界，我国非法扣押了一位来自A国的科学家，再不小心透露出这位科学家在此之前一直专攻疫苗的研制开发，根本不需要他们明说，其他人就会自动脑补出‘真相’。” 　　宁承佑解释：“他们要的只是我们被围攻，至于消息是真是假，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招数了，只不过近些年来大家都被病毒拖累，没有挡他们路的资本，让他们没有了发挥的余地，现在我们突然有大动作，他们就着急了。” 　　小孩皱眉想了想——他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实在是不擅长，听了宁承佑的解释之后能勉强理清其中的弯弯绕，却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问：“那要怎么解决？真的要同意他们的要求吗？” 　　宁承佑摇摇头：“当然不。” 　　“那怎么办？” 　　“我们不用他们帮我们广而告之，我们自己宣布这个消息。” 　　小孩歪了歪头。 　　宁承佑：“研究院那边已经研制出了初期疫苗，第二期也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快的话后天就能进入第三期，然后很快就能启动临床试验，我们打算在第三期开始的时候公开这个消息，先下手为强。” 　　“自己主动宣布跟被别人揭露的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要抢先占领舆论高地，总好过被他们污蔑。” 　　这是宁承佑和将军以及一众人商议的最终结果，面对A国，他们就一个策略，就是——拖，一开始是无视对方，等过几天，消息多到不看真的会令人起疑的时候再打开他们的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很忙，没来得及看消息，跟他们客套一番，等他们将话题转移到这件事上时就下线，要么就用非常官方的语气回复他们暂时无可奉告。拖到这时候，已经将近把他们给惹毛了，将军最近两天收到的消息语气越来越急迫，也越来越强硬，估计就快要到那种一定要求给个答案的时候了。所以他们才紧急开会，最后商讨出了这么个结果。 　　与其坐以待毙，让A国不怀好意地爆出这个消息，还不如他们自己来亲自来，既打了A国一个措手不及，又能通过疫苗快速与其他国家建立联系，而且还可以借鉴A国的思路，主动说出扣留医生的事，顺便告诉所有国家，医生是从A国偷渡来的，疫苗正是出自他的手，不仅如此，就连病毒也是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儿这样一个人，之前却一直活在A国政府的庇护之下，A国自始至终都没向外透露过他的存在。A国这么做究竟是想干什么……剩下的内容尽在不言中。 　　一举多得，这事儿可不能便宜了A国。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A国。将军破天荒地主动回复了A国的消息，模棱两可的跟他们透露了一部分内容，承认医生现在在这里，由于身份特殊，他们还在审问当中，暂时不能将其送回。 　　将军说的一字一句都经过仔细斟酌，不用担心会出错，这段对话就算被他们放出去也影响不到什么。A国大概是做贼心虚，也可能是将军过于淡定的样子迷惑住了A国政府，对方仍然催促他们尽快把医生送回来，态度却没有前几天那么强硬了。 　　这也是他们的一个策略，先通过放低姿态让对方减少戒心，这样一来，后面公布的时候对对方造成的震撼也就越大。 　　消息是在第三期疫苗开始进入实验阶段时公布出来的，直接挂在本国政府的官方网站首页，用了最大的篇幅，并且同步发往国外每个国家的政府部门，瞬间引起全球震动！ 　　政府官网没能坚持超过一分钟的时间，便在瞬间激增的访问量中“阵亡”，紧接着政府各个部门的电话都不约而同地响起来，接线员忙得晕头转向，不停地重复“是真的”这三个字。将军的线路更是被各个国家的领导人给攻陷了，铃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办公室，邮箱里也塞满了问候的信息，所有邮件都在旁敲侧击地问：“是真的吗？”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毕竟人们与DE30对抗那么久，却被逼得节节败退，失去亲人朋友，舍弃了自己的家园，筑起高墙，才勉强把病毒挡在了外面，即使这样，还要每天担心病毒会不会再度蔓延。全世界所有有关的科学家都在研究这个病毒，但却总是会因为各种意外中断，他们甚至都已经放弃希望了，认为攻克这种病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过了这么久，忽然有一个国家站出来宣布自己已经研制出了病毒，让人怎么能不激动呢？ 　　他们就差没直接开着飞机飞到该国领导人面前问个究竟了，眼下只是持续不断地发送邮件而已，已经足够矜持了。 　　将军依次回复他们是真的，并且附上了研究所出示的权威文件，他们又立刻激动起来，质疑的言辞全部被忘掉，仿佛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一样，纷纷打开请求，有的是想派人来学习，有的是申请远程援助，倒是没有主动提出要一支疫苗过去的。 　　将军把消息放出去的目的就是如此，因此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同意让他们国家的科学家跟研究所远程连线，但是要等到第三期疫苗实验成功之后才能开始，因为现在研究所一直忙着这件事，没有空闲可以用来交流。 　　他们基本都同意了，不过有的还坚持问能不能直接派人过来，被将军坚决而不失礼貌地拒绝了，前者在最初的兴奋过后也反应过来这种行为不太合适，道了歉，就不再提这件事，转而商讨起能不能给他们国家优先连线的机会。 　　他们这样做，直接打了A国一个措手不及，后者原本高枕无忧，正等着他们乖乖把医生送回去，结果一打开邮箱——出于人道主义，将军让人群发邮件的时候加上了他们——就发现了那条消息，紧接着全世界铺天盖地地全是有关Z国成功研发出DE30疫苗的消息。 　　A国立刻给将军去电，想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将军的线路早已经被心急如焚的其他国家给占满了，从早到晚，他们发出的通讯请求和邮件都犹如石沉大海，对方甚至连打开都没有打开。到这种程度，他们怎么能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呢？ 　　可是即使知道，他们也无法做什么，因为Z国宣布完有关疫苗的消息之后，紧接着就披露出更多的内幕，半真半假地透露出了医生这个人的存在，并说明这个人是从A国逃往Z国之后被逮捕的，这让A国失去了最后的筹码，也让其他国家将目光投向了A国。 　　全世界都知道A国跟Z国的关系很差，A国又有着“流氓国”的称号，面对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自然都非常喜闻乐见，墙头草一样，跟着利益走，哪边对他们有利，就站在谁那边。 　　现在Z国持有疫苗，他们想要，自然就站到了Z国一边。 　　总之，现在的国际形势基本一边倒，A国没有了反击的可能。 　　宁承佑看完将军发来的消息，心下一松，不眠不休几天几夜的疲惫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国内外的消息这两天一股脑地往军部冲，他们既要忙着肃清政府内部，又要忙着回应那些人，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几天下来全都头昏脑涨的。 　　他揽着刚洗完澡的小孩往床上一倒，亲了亲小孩的额头，如释重负道：“终于解决了，陪我休息会儿吧。” 　　小孩点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学着他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睡吧。” 　　宁承佑微微勾起唇角，想说什么，然而实在没有力气再开什么玩笑了，只能勉强跟小孩道了声晚安，随即搂着人一起沉沉睡去。 第119章 结 　　他们对大部分国家的说辞是等第三期结束之后就向他们分享，但是也有一小部分，和本国关系一直都不错的，有战略伙伴关系的国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回应，获得了跟Z国研究所连线的优先资格。 　　研究所那边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教学”事业，军部医院的医生也被调去了一大半，秦堰和莫嵘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与之相反，宁承佑他们倒是闲了下来。毕竟除了哨兵向导生理学之外他们对专业医学一窍不通，去了也只能干干打杂的活，然而就连这种工作都由研究所的人自己承包了，理由是怕别人不了解实验，会阻碍他们工作，不需要宁承佑他们帮忙。 　　不需要就不需要，宁承佑乐得清闲。 　　他恢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按时定点打卡下班，小孩也跟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闲一点，宁承佑每天还要在将军的授意下跟各个国家交涉，虽说算不上多累，但上班时间起码是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但小孩和他不一样。小孩担任的是顾问的角色，更准确来说，是之前他们临时组建的小队的顾问，小队是为了审问医生和查郑蟠而建立的，当这两件事完成之后，临时小队的职责也就到了头，这也就代表，小孩这个顾问的职位也形同虚设，因为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事了，虽然仍然顶着顾问的名头，但实际上一点工作都没有，清闲到不可思议。 　　头几天的时候，宁承佑怕他一个人在家无聊，就跟之前一样把他带到军部，宁承佑在军部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他把小孩带进去，他在办公桌后忙，就让小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小孩有时候会用电脑播放一些视频，有时也会玩几个简单的游戏，但大概是怕会吵到他，做这些的时候小孩把声音开得都很低，有时甚至不开声音，只看那些画面。宁承佑偶尔空下来，从工作中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小孩面无表情地看电脑屏幕的画面。 　　莫名的，他忽然感到一阵心疼，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问过小孩的意见就把人带来了这里，他没问小孩是更喜欢待在家里还是办公室里，也没问小孩喜不喜欢这样看电脑，仅仅因为自己觉得小孩呆在家里会无聊就把人带了过来，可是在这里小孩能做的也只是一个人乖乖坐在一旁玩电脑而已，他忙着工作，根本没法时时跟小孩聊天解闷，这样跟让小孩独自在家有什么区别？ 　　宁承佑抹了把脸，站起身朝小孩走过去，“辰辰” 　　小孩转过头，见他走过来，第一反应是抬头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上面显示的是“十点”，小孩有些疑惑：“没有到下班时间。” 　　配合他的表情和所处的位置，简直像是一个小监工。 　　宁承佑被自己的联想险些逗笑，他勾了勾唇，在小孩面前站定，“我知道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但是我刚完成一份工作，有一点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下，辰辰觉得可以吗？” 　　小孩不假思索：“当然可以。” 　　“谢谢。” 　　宁承佑坐下来，把小孩的手放在手心，手指与小孩的手指交叉，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然后问：“辰辰，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小孩：“想做的事？” 　　“嗯，”宁承佑说，“我一开始觉得你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会无聊，所以才把你带过来，可是现在一看，感觉跟你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区别，照样无事可做，我因为要忙工作，也顾不上你，就让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无不无聊？” 　　“还好，”小孩纠正他的说法，“并不是无事可做，我正在看电视剧，所以并没有觉得无聊。” 　　“那就好。” 　　宁承佑看得出来，小孩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因为在小孩的认知里目前还不存在为了让别人心安而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这种行为，小孩并没有为了安慰他撒谎。 　　“而且不是没有区别。” 　　“什么？” 　　“在这里我并不是一个人，因为哥哥你也在，”小孩说，“但如果我呆在家里，你就不会在了，那时我才是一个人。” 　　“相比之下，这里让我感到更舒适。” 　　宁承佑心脏忽然跳得很快，“扑通扑通”，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握紧小孩的手，难得顿了顿才开口：“辰辰的意思是，只要有我在身边，就不觉得无聊，对吗？” 　　小孩想了想，觉得宁承佑这话跟自己想要表达的一丝差不多，于是点了点头，“对。” 　　话音未落，他就被宁承佑整个搂进了怀里。 　　“辰辰，”宁承佑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带着压抑的激动和兴奋，“你知道你这句话很像是在表白吗？” 　　小孩愣了愣，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宁承佑完全没受到影响，就跟没听到小孩的话一样，仍然兀自开心着，“在我听起来，你就是在跟我说，你不能没有我。” 　　“我很开心。” 　　“辰辰，我也一样不能没有你。” 　　小孩感觉宁承佑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他不太能理解，因为他不经常会有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更不用说被一句话引起的，可是宁承佑的开心很有感染力，甚至通过两人的精神联结传到了他这边，让他也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受，有点陌生，但是并不讨厌。 　　仿佛有个人在他胸腔里埋下了一粒花种，随后大把大把的阳光被抛洒进来，温暖与灿烂包围着那粒小小的花种，终于使花种破土而出，抽出枝条，得以亲眼观察感受这个世界。 　　“那算告白吗？”小孩不太明白。 　　宁承佑斩钉截铁道：“当然算。” 　　小孩“哦”了一声，“我以为只有‘我喜欢你’这样才算。” 　　宁承佑心念一动，故意问：“你刚才说什么才算？” 　　小孩不疑有他，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宁承佑美滋滋地道：“我也喜欢你。” 　　小孩眨了眨眼，被宁承佑在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紧接着，嘴角也被亲了一下，宁承佑移动到他的嘴唇中央，缓慢温柔地挑开他的牙关，跟他接了个不长不短的吻。 　　一吻结束，宁承佑维持着搂住他的姿势，不肯放手，用笔尖蹭了蹭小孩的脸颊，随后与他面对面相拥，就在这时，他觉得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草木香味，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宁承佑的信息素味道，宁承佑也闻到了，没想到自己居然高兴地连信息素都泄露了出来，立马手忙脚乱地将其收回去。 　　“抱歉抱歉，我就是……太兴奋了，”宁承佑一边开窗一边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某些不太和谐的事情，然后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办公室里的小隔间——那里是专门用来给人午睡休息的，里面还有一间浴室，如果小孩受到影响的话，那儿是个很好的解决场所，而且还很隔音…… 　　可惜小孩的回答打破了他的幻想，“没有，我没事。” 　　“哦，”宁承佑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一丝丝的小遗憾，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没事就好。” 　　直到房间里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宁承佑才把窗户关上，回到小孩身边。 　　“除了看电视之外，你还想过要做什么吗？”宁承佑接着问，“有没有什么工作是你比较感兴趣的？很想尝试的？” 　　“工作？”小孩的眼神有些迷茫，他指着自己，“我不是顾问吗？” 　　“你当然是。但是现在顾问的工作不是很少吗？我就想着，你要不要再去找其他的工作做一下，算是打发时间？” 　　小孩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自从医生那边的事了结以后，他就很少有工作了，有时候的确会觉得无所适从，“好。” 　　“有什么工作呢？” 　　宁承佑沉吟，忽然灵机一动，“不然你来当我的助理吧？” 　　“很简单的，之前你也做过类似的工作，就是帮我整理整理文件，跟我一起出席一些会议什么的。”助理的职责当然不止这些，但宁承佑从来没要过助理，一个人完全可以胜任所有工作，让小孩当助理只不过是想给小孩找点事做，不让小孩那么无聊，所以只需要分出来一点就可以。 　　“怎么样？这些事你应该都会做吧？” 　　小孩点点头：“会。” 　　“那你觉得怎么样？”宁承佑问，“辰辰，愿意来做我的小助理吗？” 　　“愿意。” 　　小孩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就这么解决了，因为是做宁承佑的助理，所以只需要经过他的同意，不用将军许可就能直接上任，当天下午小孩就“持证上岗”了。 　　宁承佑这里确实没有太多的事要做，跟他自己说得一样，每天就是帮忙整理整理文件，做做开会记录，在他跟其他国家联络时旁听一下，其中最重的“工作”大概就是把宁承佑做的爱心餐给全部吃完了。 第120章 了 　　眼看着几乎所有国家都开始行动，甚至有的国家已经开始跟Z国建立了合作，国际上一反长时间的沉寂状态，每天都在不断更新消息，今天是××国成功与A国签约，明天是另一个国家的科学家成功与Z国研究所连线，A国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们发来通讯请求的时候，宁承佑正在利用空闲时间跟小孩讲有关学校的事。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样的间断的工作对小孩其实没有太多的好处，老是这样把小孩绑在自己身边终究不太好，可是把小孩放到外面他又不放心，后来，他们下班的时候正巧看到军部附属哨兵学校里的学生从学校里走出来，小孩望着拥挤的人流，问宁承佑：“那里是什么地方？” 　　“是学校，”宁承佑回答，他不经意地问，“辰辰对那里有兴趣吗？” 　　他只是习惯性地提问，没想到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小孩说：“嗯，有一点，是跟之前哥哥带我去上的那种课一样的吗？” 　　宁承佑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小孩说得是什么，就是他之前受托给新一届向导学员上课小孩跟着他旁听的那几节课。 　　宁承佑：“没错，不过我之前是给向导上的课，底下的学生都是向导，而这些——”他指了指那边鱼贯而出的学生们，“——都是哨兵，跟你一样。” 　　小孩点点头。说到这里，宁承佑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小孩可以做的事——去上学。 　　他记得，他讲课的时候小孩的表情看起来比底下的学生们还要认真，有时候他提出问题，小孩的反应速度也是最快的。虽然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但小孩的天赋无疑是非常高的。他那时候就在想，如果小孩跟那些学生一样，有一样的生活和教育条件，他从小到大一定都是最优秀的那个。 　　可是阴差阳错，小孩没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从出生他就待在基地那样的地方，在里面学得最多的只有攻击技巧，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的生活，更不要说正常的教育。他是被当成武器培养的，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连生活常识都不怎么了解，跟社会脱节，跟人类也脱节。虽然现在在宁承佑的帮助和陪伴下，小孩基本上成功完成了与现代社会的接轨，但是跟这些学生比起来，他拥有的还是实在太少了。 　　本着别人有的他也一定要有这个想法，宁承佑一直想给小孩把过去的时光补回来。 　　这应该也可以算是其中一段。 　　宁承佑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小孩：“辰辰，你对上学有没有兴趣？” 　　小孩歪了歪头，“上学？” 　　“嗯，”宁承佑说，“就是跟他们一样去里面上课，学一些东西，你有兴趣吗？” 　　“有一点，”小孩说，“他们都会教什么呢？” 　　见小孩有兴趣，宁承佑拍了一下手，“学校里有专门的老师，能教你很多东西，等我查查，回头跟你细说。” 　　现在哨兵和向导都是先分开教学，等他们进入大学的时候，才会在一起上学，跟他原来上过的不一样，所以宁承佑对哨兵学校的基础课程并不是很了解，要先查了才知道。于是他就去找了哨兵学校的资料和他们的课表。 　　他自己先看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随后才跟小孩讲。 　　简单来说，目前哨兵学校是支持兴趣化教学的，也就是说，就算他是一名哨兵，如果他不喜欢武力斗争，他照样可以只选择文化课，只做一些日常训练就可以。小孩需要的就是这种，因为他本身的实战经验已经积累得足够多，不需要跟着那些学生做练习，没什么用——不过如果小孩喜欢的话，练一练倒也不是不行。小孩更需要的是文化课。 　　查的时候他暗暗做好了盘算，如果小孩愿意去上学的话，那等事情都结束以后，他就给小孩办理手续，小孩就可以去上课，他还能申请兼职，去学校当个老师什么的，陪着小孩，多好。反正哨兵学校为了帮助哨兵控制容易陷入狂躁的情绪和精神力，也会聘请许多向导教师以及医生，他一个双S级的向导，学校对此求之不得呢。 　　因为打算做得很好，所以当收到来自A国的消息的时候，他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A国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后一个关键点，只要解决掉A国，距离事情结束就不远了。 　　通讯坚持不懈地响着，宁承佑把手里的资料交给小孩，“辰辰你先自己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等会儿过去给你解释。” 　　小孩：“好。” 　　等小孩回到沙发上坐好，宁承佑就点开了A国的通讯。 　　似乎是这段时间接连传出的其他各国与Z国结盟的消息刺激到了A国，他们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语气暗含威胁，而是变得温和了许多。他们换了个发言人，在视频中一直面带微笑，在此之前，宁承佑还没有见过他们露出如此友善的微笑。 　　他们没再提让Z国把医生送回来的事，先是跟宁承佑互相寒暄了一阵，然后为一些人之前的言语和行为非常诚恳地道了歉，随后才提出这次通话的真是目的——在疫苗研制方面希望得到Z国的帮助。 　　宁承佑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学着之前A国对待他们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用公式化的语气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帮你们转交申请，请你们耐心等候一段时间。” 　　他挂断通讯，把邮箱里最新收到的邮件转发给了将军，附上了刚才的通话记录，这之后就不是他的事了。根据他对将军的了解，A国的申请是会通过的，毕竟现在全世界是一个共同体，没有孤立哪一个国家的道理，这样既会造成破坏世界和平的风险，也严重违背了本国的行事准则。所以他们最终会帮助A国，就像帮助其他所有国家一样。 　　就是协议达成的条件可能会有所差别，比如让A国公开医生创立的原始基地的资料，再签署一些协议什么的什么的。 　　他们想要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是不可能的。 　　做完自己该做的，宁承佑起身向沙发走去，继续给小孩讲解学校。 　　他们商量了半个下午，最终结果是：等疫苗正式投入使用的时候，小孩就开始上学。 　　按照目前的速度，从他们现在的秋季中旬开始，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下一个春天开始的时候。 　　等到春暖花开，他们人生的下一段旅程也就开始了。 　　* 　　经过长达一周的谈判，Z国与A国最终达成了协议。Z国向A国提供技术援助，而A国协助Z国展开对医生的调查，并将对基地的调查结果全部向全世界公开。除此之外，协议还有一些其他内容，但双方都没有公开的打算。 　　至此，全世界所有国家的疫苗研发都走上了正轨。 　　这个冬天是Z国所有人过得最兴奋，最有盼头的冬天。因为在这个季节开始的时候，疫苗进入了研发的最后一个阶段。 　　他们从国家宣布成功研发疫苗的时候就重燃了信心，在盼望中度过这个寒冷的季节，虽然身体感知的温度是冷的，但心却是火热的，走在大街上，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 　　有时候累了，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就会出来到街道上走一走，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到这种神情，就觉得自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临到Z国旧历新年的时候，还下了一场大雪。 　　中央城位于北方，雪本是冬天的常客，可前几年下雪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感觉，只有今年，人们才开始重拾过去，欢迎起了雪的到来，并且热热闹闹地过起了新年。 　　除夕当晚，宁承佑和小孩漫步街头，街道上人很多，非常热闹，商铺都按照Z国的传统风格来装扮，入眼皆是喜庆的红色，火红的灯笼高悬在店门上，气氛被衬托得更加热烈，人们的心也是火热的，过路人面上都喜气洋洋的，广场上还有人搭了个舞台，很多人在唱歌，下面的观众伴随着音乐欢呼，不远处还有舞龙表演。所有人的活力都好像搁置了许多年之后又被重启了似的，一朝喷涌出来，漫天遍地都是生机。 　　宁承佑在中央城过了好几个年头，从来没见过这么欢快的场面。 　　大概是因为春天快到了吧。 　　他们看了一会表演，小孩对舞狮挺感兴趣，看得眼睛都不眨，不一会儿，雪花也从天上飞了下来，洋洋洒洒，打着旋落下人们的头顶、肩膀和手心，不一会儿就在地上堆起了白白的一片，还有几朵雪花干脆在小孩睫毛上安了家。宁承佑伸手拂去，得到小孩一个疑问的眼神。 　　“雪，”宁承佑指指眼睛，“落到上面了。” 　　小孩揉了揉眼睛，“还有吗？” 　　“没有了。” 　　人类向来擅长联想，小小的雪花因为降临在除夕夜，就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含义。 　　“有句古话叫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下得好啊，说明明年一定是幸福的一年。” 　　表演暂告一段落，宁承佑和小孩手牵手，穿过来往的人群，听到这句话，两人相视一笑。 　　晚上，宁承佑久违地被拉进了小孩的精神域——自从小孩的精神域开始重建，他都是跟小孩一起进去的，像这样毫无防备地被拉进去着实很少见。 　　他只觉得意识沉了两秒，等到恢复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小孩的精神域里。 　　精神域里的花开得漫山遍野，每一朵都洋溢着生机与活力，灿烂得各不相同，却又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招展，宁承佑循着花朵的方向看过去，小孩就站在那里，隔着花海跟他遥遥相望，只顿了一秒，宁承佑就动身向小孩奔去。 　　“辰辰”他边跑，边叫小孩的名字。 　　听到他的呼唤，小孩向前走了一步，不等小孩迈出第二步，宁承佑就跑到了小孩面前，一把抱住了小孩。 　　“我怎么进来了？”宁承佑问。 　　小孩：“不知道。” 　　小孩望着花海，说：“我刚刚进来，看到里面变成了这样，觉得好像应该给你看一看，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 　　“原来是辰辰想我了，”宁承佑亲了亲小孩，“这大概算是新年礼物？我看到了，辰辰的精神域很漂亮。” 　　不远处，福福和Tiger在草地上玩得正欢，昭示这两位主人目前心情的愉悦程度。 　　宁承佑蹭蹭小孩的鼻尖，最后的话掩于唇齿， 　　“新年快乐。” 　　“还有，我爱你。” 　　与此同时的外界，伴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研究所通过官网更新了一条消息——“DE30疫苗最终实验圆满成功”。 　　世界正在变好，美好的明天已经来到。 　　（正文完） 第121章 番外一-生日 　　（一） 　　辰辰觉得今天大家都有一点奇怪。 　　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就是觉得大家跟平时都不太一样，尤其是宁承佑。 　　具体还要从今天早晨说起。今天早晨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这几天他们休假，前两天他和宁承佑都是一同入睡，第二天再一起醒来，有时候宁承佑提前醒了，还会故意装睡，等他醒来的时候再假装自己也是刚醒，先来个早安吻，然后才起床。他们偶尔还会搞一些小动作，来缓解身体早晨产生的生理反应，宁承佑总是说，想让他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空荡的床铺。 　　这次食言的似乎是宁承佑自己。 　　辰辰只是愣了愣，但并没有想太多，认为宁承佑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他起床，走出去的时候下意识叫了一声“哥”，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有点不对。 　　宁承佑好像并不在这间房子里。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小孩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他们现在仍然住在宁承佑的那套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另外一间被改成了书房，剩下的就是厨房、客厅和浴室——宁承佑都不在。 　　最后找的房间是书房，辰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皱了皱眉，转身回了卧室。 　　他想起来，宁承佑说过，如果他不在身边，想找他的话，可以打电话。当然，当初说的时候宁承佑后面还加了一句，“不过可能不一定用得上，因为我不会不在你身边的。” 　　但他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他真的有不在辰辰身边的时候。 　　辰辰到卧室找到手机，拨通了宁承佑的电话，一边等电话接通，一边看到原本放手机的地方底下的一张字条。 　　他拿起来，上面写着一句话，是宁承佑的字迹，写着“辰辰，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大概两个小时后就会回来，早餐在冰箱里，你醒来以后直接热一热就能吃了。爱你。”落款是宁承佑的名字，后缀一颗不太圆润的小爱心。 　　刚看完纸条，电话就接通了，宁承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辰辰你醒了？早饭吃了吗？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了？”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辰辰顿了顿，一个都没有回答，反而说：“我醒的时候，你不在。” 　　宁承佑立马反应过来：“军部临时有事，我不是故意的，辰辰，早晨六点的时候将军给我发的消息，我走的时候你还在睡着，所以我就没有舍得把你叫醒，本来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吓到你了吗？我的错我的错，等回去就罚我嗯……罚我睡三天书房，好不好？” 　　辰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一瞬，道：“不用。” 　　“不罚我吗？”宁承佑语气很惊喜，“哦，我知道了，辰辰是舍不得我，不想跟我分开，对不对？” 　　辰辰坐在床边，没承认但也没否认，空气安静了几秒，宁承佑又问：“辰辰，你吃饭了吗？” 　　辰辰：“没有。” 　　宁承佑：“那你快去吃吧，就在冰箱里，热热就能吃了，现在是，嗯，八点，再过不到一小时我就可以回家了，说不定等你吃完就能见到我了。” 　　“快去吧。” 　　辰辰点点头：“好。” 第122章 番外·生日（二） 　　听宁承佑再三强调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他不需要过去之后，辰辰打消了忽然冒出来的前去军部的念头，决定如宁承佑所说，留在家里等宁承佑。 　　他去厨房，打开冰箱，宁承佑做好的早餐放在最上面，位置十分显眼，像是怕他找不到一样。他的早餐被装在保鲜盒里，他把它取下来，保鲜盒的盖子是透明的，因此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早点，左边是八个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蒸饺，右边用鸡蛋和火腿肠摆成笑脸和心形，下面还垫着几片吐司，一顿饭中西结合得十分随意，就跟宁承佑本人一样。不过这些东西的味道都刻意做得比较淡，为了照顾哨兵敏锐的味觉。 　　宁承佑在保鲜盒上也贴了个小纸条，上面写着让辰辰把东西热一热再吃，除了这些吃的以外，厨房里还有牛奶和豆浆，让辰辰想喝哪个就冲哪个。 　　看完纸条，辰辰把它收起来，拿着保鲜盒去热自己的早餐。 　　食物都是已经熟了的，再加热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没一会儿，辰辰就去而复返，端着自己的餐盘和牛奶回到了餐厅。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尽管现在已经不是像从前一样只能喝营养剂度日，那段日子距离他已经很远，宁承佑也无数次嘱咐他吃慢一点，对身体好，他记住了，但这也只是让他的速度比之前稍微慢了一点而已。 　　这么一顿早餐，他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 　　结束以后，宁承佑还没有回来，他就自己把餐具收拾并清洗干净，接着就去了书房。 　　他现在已经是哨兵学校的一名正式学生，假期过去之后就得到学校报道，在此之前，他需要预习一下功课。 　　辰辰翻开书本，对照宁承佑帮他借来的笔记开始预习功课，当他预习完一整页的内容时，门口传来了动静。 　　是开锁的声音，辰辰放下笔，他听出了宁承佑的脚步声。 　　果然，伴随着门被打开，宁承佑的声音也传了进来：“辰辰，我回来了。” 　　辰辰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恰好被走过来的宁承佑抱了个满怀，宁承佑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回来了。” 　　辰辰“嗯”了一声，“军部，发生了什么事？” 　　宁承佑揽着他往书房走，边走边说：“没什么，就一些小事儿，你知道的，A国跟我们国家合作进行的对医生原始基地的搜查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将军有点忙，让我过去跑腿。” 　　“现在腿已经跑完了，所以我就马上回来陪你了。” 　　宁承佑笑着用鼻尖蹭了蹭小孩颈侧腺体位置，“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辰辰点点头。 　　在宁承佑靠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股甜味，就像奶油蛋糕的味道一样，可是当他仔细闻的时候，气味就消失了。 　　见他顿住，宁承佑问：“怎么了？” 　　辰辰如实告诉他，宁承佑眉梢微挑，耸耸肩：“可能是闻错了吧，军部哪儿来的奶油蛋糕，还是说——”他点点辰辰的嘴角，“辰辰想吃蛋糕了？” 　　“还好，我刚刚吃过早餐，现在不饿。” 　　宁承佑笑着摇摇头，“可能是你的信息素味道，你忘了吗？它也是甜的。” 　　可是那不一样，辰辰想反驳，他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他还是能分辨清楚的，但他又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那股味道这时候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无法佐证他的说法，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它的确是存在的。 　　他只能在心里这么想。 　　也正是因此，他错过了宁承佑眼里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等他继续找其他蛛丝马迹，宁承佑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辰辰，我们去看电影吧？” 第123章 生日（三） 　　“看电影？” 　　“对。最近新上映了几部电影，我看评价都不错，等会儿你看看哪个比较感兴趣，我们就出去看吧？” 　　自从疫苗研制成功之后，世界一点点变好，人们的生活也加快了回归正轨的步伐，各种娱乐活动自然而然也变得更为丰富，影视行业在这期间同样重新焕发了生机。或许是那段时间压抑得太过厉害，他们的灵感如井喷式爆发，半年就拍出了超过过去几年的量，这段时间影院几乎每几天就会有新片上映，令人目不暇接。 　　辰辰还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呢，宁承佑倒是去过，不过也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自从病毒爆发之后，所有人就都没有这个机会了，他自然没法去看。 　　“家里不能看吗？”辰辰问。 　　不怪他这样问，他们之前看电影都是在家里，宁承佑存了许多碟片，直接在客厅就可以放，他们两人坐在沙发上，拉上阳台那边的窗帘，关上灯，立马就能营造出影院的氛围，宁承佑还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做一些小动作，可惜小孩习惯每次只专心于一件事，所以他的小动作每每都被打断，但是他却乐此不疲。在此之前，宁承佑从来没有提过说要出去看电影。 　　辰辰不太理解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宁承佑想了想：“家里也可以看，但是在电影院里更有氛围一些。” 　　“我们还没一起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呢。” 　　“好不好？” 　　那股莫名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辰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凝视着宁承佑的双眼，对方眼神坦然，除了对他的喜爱之外就再无其他，又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辰辰目前对人类神情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只能看出宁承佑没有骗他，很喜欢他，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这也算是一种约会的方式，有很多情侣都喜欢去电影院约会呢，我们也去玩玩，好不好？” 　　辰辰的迟疑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被宁承佑说动了，“好。” 　　因为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所以电影院里的人不是很多。他们去到的时候，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堆人正在等待，大多是跟他们一样的两人组合，当然也有以家庭为单位的，父母带着个小孩，从受众方面就可以看出可见近期上映的电影种类之多。 　　辰辰和宁承佑一起一张张海报看过来，宁承佑问：“有没有哪个比较感兴趣？” 　　他扫了一圈，选中了其中一个画面看起来比较清爽的，海报的大部分被一片湛蓝的大海所占领，水天相接，天空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彩，左下角则是沙滩，上面隐约有两个人影并肩行走。 　　他们去前台买了票，宁承佑让辰辰在原地等等，他便拿着票站着不动了，只有眼睛盯着宁承佑的背影看了看，然后移开视线，看向影院里的大屏幕，没一会儿，宁承佑就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另外还有一小束花。 　　宁承佑解释：“影院工作人员说他们今天搞活动，给来看电影的第五十二对情侣送一束花，我们刚好是第五十二对，所以这束花就是他们送给我们的祝福。” 　　辰辰不疑有他，把花接了过去，宁承佑又问：“喜欢吗？” 　　他看看花，勾了勾唇角，“喜欢。” 　　宁承佑脸上的笑容扩大：“喜欢就好。” 　　“一出门就收到了，我觉得这束花说不定是我们的幸运之花呢，拿着它，今天一天都会有好运。” 　　“不，是今后的每一天都有。” 　　宁承佑抬起手臂，示意他挎着自己，辰辰靠近他，鼻腔便被甜腻的奶油爆米花味给充满了，没来得及附和他的话，宁承佑便自己重复了一遍，“辰辰，你说对不对？” 　　手里的花枝随着走动轻轻摇摆了几下，露出最顶上的卡片，上面写着“收到这束花的人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宝贝”，辰辰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对。” 第124章 番外·生日（四） 　　电影的内容和它的海报一样，风景美不胜收，但情节却只有左下角那么一点点，大约因为是文艺片的缘故，里面掺杂了许多无意义的镜头配合说教的台词，冗长且无聊，一个影厅里看睡着一大半，只有三个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清醒。 　　其中两个自然就是辰辰和宁承佑——另外一个是影厅工作人员，只在开头和结束的时候在厅里坐了一会儿，负责关灯和开灯。 　　辰辰保持清醒的理由并不是电影有多好看，事实上，他也觉得电影剧情非常无聊，看了开头三分钟就有些兴致缺缺，感觉自己好像选错了电影，也不知道旁边那部花里胡哨的海报会不会比这一部好一点。但没过几分钟他就不无聊了，他甚至没有什么心思悬在电影上，因为宁承佑。 　　他也是进来以后才知道，宁承佑原本的目的就不是在电影院里看电影。 　　看出他对这部电影也不是很感兴趣，宁承佑就开始帮他寻找乐趣，顺着爆米花桶抓住他的手，时不时放在唇边亲一下，然后投喂他一颗爆米花，接着又跟他十指相扣。宁承佑另一只手拿着的花成了最好的帮手，借着花的掩护，宁承佑成功“偷袭”了辰辰无数次。 　　宁承佑总是很擅长从无聊的观影过程中帮助辰辰找到乐趣。 　　到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影片里的主角背对着大海和落日接了一个长长的吻，屏幕外的他们也接了个吻。 　　走出影厅，宁承佑问辰辰：“你看懂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了吗？我没看懂。” 　　辰辰看他一眼，“你没有看。” 　　他全程都在“骚扰”辰辰，哪有功夫看电影。 　　宁承佑被戳穿了也不尴尬，笑着揽辰辰的腰，“我这不是，情不自禁嘛，你就在我身边，我哪有心思看电影。你应该看了吧？” 　　辰辰“嗯”了一声：“但是没有看懂。” 　　“那就是电影本身有问题，”宁承佑毫不犹豫道，“我看整个厅里就没几个醒着的，说明电影就是很无聊，完全没有要表达的东西，最多算是个风景纪录片。” 　　“说到风景，辰辰，”他想到什么，“你想不想去看真正的大海？” 　　“最近新开放了一批海滨城市，已经基本建设完成了，等过段时间彻底完成，原来住在那里的人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政府还会开放旅游，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海？ 　　辰辰瞥见电影院墙壁上挂着的刚才那部电影的海报，湛蓝色的海面连接天空，他指着海报问：“是这样的吗？” 　　“没错，”宁承佑说，“而且真正的海比海报上还要好看，想亲眼看看吗？” 　　辰辰诚实点头：“想。” 　　“好。”宁承佑比了个“OK”的手势，“我去申请。” 　　“接下来，我们去玩游戏吧。” 　　一直玩到下午，宁承佑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两人一起坐上车准备回家，辰辰注意到他的表情，感觉有些不对，就见宁承佑侧过身，手里拿着一条领带。 　　“辰辰，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但在回家之前，我们来最后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你闭上眼睛，不到我说可以睁开的时候不要睁开。” 　　辰辰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有什么事吗？” 　　“先不要问，”宁承佑笑着说，“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你相信我吗？”他又问。 　　辰辰点点头：“相信。” 　　“那就闭上眼睛吧。” 　　“好。” 　　尽管内心仍然有几分疑问，但辰辰仍然选择相信宁承佑，闭上了眼睛，随后，他感觉到宁承佑凑近，用手里的那根领带蒙住了他的眼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笑意：“好了，我们回家。” 　　* 　　到家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要快，辰辰数着时间，宁承佑把车停下，绕到另一侧接他，嘱咐他抬脚迈步，转弯上楼梯，上电梯，无微不至。 　　眼睛被蒙上了，他的其他感官因此变得更加敏锐，能听到电梯里好几个人的呼吸声，电梯上行的声音，以及人类走动时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这里的确是他熟悉的家，可宁承佑为什么不让他看呢？ 　　辰辰原本所剩无几的好奇心被勾起一丝，努力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事实真相。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宁承佑牵着他走到家门口，打开门，摘下领带，告诉他可以睁开眼了的时候，他看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家里完全变了个样子，天花板和地板上满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墙壁上悬挂着彩灯，亮晶晶的，衬得他的眼睛也异常明亮。 　　而他面前站着许多人，认识的人几乎都来了，门后排成两列，等他缓过神，踏出第一步，就齐刷刷地往他身上喷彩带。 　　“生日快乐！” 　　宁承佑忽然从他身后跳出来，捧着一束“花”，辰辰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用各种糖果装扮成的花束。 　　他歪了歪头，“生日？” 　　他头发上缀着几根彩带，眼神充满疑惑，“什么生日？” 　　“当然是你的生日呀，”宁承佑把糖果花塞进他手里，“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跟你说过嘛，别的小朋友有的，也想你有。那他们每年都会过生日，我就想着，也要给你准备一个生日。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具体出生日期，所以自作主张把我们相遇的那天当成了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 　　辰辰明白了：“所以你今天早上出去……” 　　“就是给你准备过生日去了。”宁承佑回答。 　　“不止今天，从一个星期之前队长就开始准备了。”程越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把彩带枪，对着宁承佑喷了一下，成功给宁承佑也挂上了彩带，喷完立马躲到严简身后，接着说，“而且除了队长以外，我们也都准备了！” 　　“谢谢。”辰辰对他说。 　　程越从严简肩膀后冒出头，嘿嘿笑两声：“没事儿，不客气，应该做的。” 　　接着，辰辰又转向宁承佑，认真对宁承佑道：“谢谢哥哥。” 　　宁承佑一扬眉：“不客气，但我还想要点儿别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哥哥一下？” 　　辰辰眨了眨眼，上前一步，果真照着他指的位置亲了一下。 　　宁承佑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下去，牵着辰辰，“来，我们进去，里面还有更多惊喜。” 　　* 　　因为辰辰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准备得太夸张，房间的装饰都在正常范围内，至于气球和彩带——那是一时没收住。 　　宁承佑特地去学了一手做蛋糕的手艺，但由于他肩负着陪辰辰出去玩的任务，一天都不在家，没法做，所以这项重任就落在了秦堰身上，最后的成品也很不错。 　　辰辰看着他们插上蜡烛，暖黄的烛火围绕着蛋糕上的一行字——“祝辰辰生日快乐”，听见宁承佑说：“辰辰，来，许个愿吧。” 　　他见过别人许愿，在电视上，于是按照记忆中的样子闭上眼睛，但是却不知道该许什么愿，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闭眼前最后看到的众人围着蛋糕的画面。他默默许了一个“所有人都好”的愿望。 　　然后想到宁承佑，又加了一个，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两个愿望应该就够了。他睁开眼，和宁承佑一起把蜡烛吹灭了。 　　宁承佑悄悄问他许了什么愿，辰辰：“说出来好像就不能实现了。” 　　也不知道了啊从哪儿学会的这句话，宁承佑捏了捏他的小指，笑著作罢。 　　* 　　最后是礼物环节。程越送了辰辰一个游戏机，并跟他约一起打游戏，严简送了一块手表，张北送了双鞋，秦堰则送了一套衣服，明晓独辟蹊径，送了把小刀，说是让辰辰拿着防身，但被宁承佑以危险为理由暂时收走保管了。 　　至于宁承佑自己，等夜深，众人离开以后，他才领着辰辰走到卧室，把自己的礼物给辰辰看。 　　辰辰看到一床的礼物盒。 　　宁承佑说：“我想了很久，想送你的礼物有很多，所以就采取了这么个法子，你今年19岁，这里总共有十九份礼物，每一份对应着曾经的一年，我想把你错过的，都还给你。” 　　“从今往后，每一年我就都不会缺席了。” 　　辰辰眼睫轻颤：“谢谢。” 　　“不客气。” 　　宁承佑做出邀请的手势：“快去拆礼物吧。” 第125章 番外二·求婚（上） 　　过完生日没两天，小孩就开学了，宁承佑等啊等，一直等到暑假才等到时间兑现自己的承诺——带小孩去海边玩。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各个城市的重建速度都很快，已经有一半人从中央城搬出去，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家乡，在不久的将来，中央城或许就能彻底消失。 　　他们此次出行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大海，所以没有费多大力气挑选，直接点了个海滨城市就去了。 　　上午出发，中午刚过就到了目的地，他们先去酒店落脚，吃点东西，顺便休息一会儿。 　　为了让辰辰能随时看到大海，宁承佑特地订了个海景房，坐在阳台上就能直面大海。 　　辰辰看起来很喜欢这里，吃东西的时候也要坐在阳台上，那儿空间挺大，摆着一张双人沙发和一个吊椅，以及一个茶几，还有不少富余，正好两人待在一起也不会显得挤。 　　小孩难得对事物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兴趣，视线时不时就飘向外面，宁承佑看得挺稀罕，也难得在吃东西的时候没有开口说话，让他安安静静地享受完此刻。 　　正午的暑气刚过，外面其实还是有点热的，但因为这里能感受到海风，风一阵阵吹过，酒店又在外侧栽种了一些树木花草帮忙降温，所以相对而言可以忍受。 　　用过餐，酒店送来饭后甜点和水果，宁承佑往辰辰的位置挪了挪，叉起一块苹果喂他：“来辰辰，啊——” 　　在和辰辰的日常相处中，他会扮演各种角色，全凭心情和情景，有时是床上的好伴侣，有时是辅导功课的知心哥哥，有时是做早餐的体贴爱人，有时则是像现在这样的操心老父亲。 　　“老父亲”的乖崽崽看他一眼，张嘴吃下已经送到嘴边的苹果，想说什么，却顿了顿，转而学着他的样子也叉了块儿苹果递给他，“你也吃。” 　　辰辰并没有领会到“喂”的精髓，他的重点只在吃东西的东西上，所以没有完全复制动作，手只伸到一半，意思是让宁承佑自己来接。 　　但宁承佑偏不用手接，“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直接去把苹果咬了下来。 　　“谢谢辰辰，”宁承佑笑眯眯道，“很甜。” 　　辰辰点了点头。 　　等两人都差不多吃饱了，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阳台，外面又着实有点热，宁承佑问辰辰：“要不要进去休息会儿？” 　　辰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舍，但还是站起身：“好。” 　　宁承佑注意到他的眼神，搂着他安慰道：“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晚上再出去玩。现在外面太热了，不能待太久，不然等会儿会中暑的。景色什么时候都能看，可也得保证身体健康才好对不对？” 　　“而且现在外面没什么东西，好玩的都要等到晚上才开始呢。咱们养精蓄锐，到那时候再痛痛快快地玩。” 　　“嗯。” 　　房间里的确比外面凉快，宁承佑让辰辰先去洗澡，自己坐在外面，估摸着辰辰洗到一半的时候，起身溜进了浴室，美其名曰两人一起住更节省时间。 　　结果洗澡的时间由此被拉长，本来十五分钟就能结束的，愣是被拉长了一个多小时，就这还是速战速决的效果。 　　洗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澡，宁承佑身心舒爽，抱着眼尾微红的辰辰回到卧室，一齐往床上一躺。 　　“睡会儿吧。” 　　房间的温度打得有点低，他把辰辰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拉好被子，轻吻了一下辰辰额头。 　　“等醒了，我们就去外面玩。” 　　“嗯。” 　　tBC. 第126章 番外二·求婚（中） 　　傍晚时分，外面沙滩上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醒来，宁承佑只比辰辰早了那么几秒，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小动作，辰辰就睁开了双眼。 　　预备作怪的手停在半路，宁承佑脸不红心不跳的拐了个弯将人搂住，“醒了？还困吗？” 　　辰辰放空两秒，眼睛缓缓找回焦距，揉了揉眼，“不困了。” 　　“要起来吗？” 　　辰辰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要起来，结果却被宁承佑拉住，“等会儿，再陪我躺一会儿，现在还有点早，”他指指窗外，“太阳还没落呢。” 　　辰辰看了眼窗外，不明白太阳落不落跟他们起床之间有什么联系，宁承佑：“热。” 　　哦。确实如此。 　　不过虽然不起床，辰辰也没有依言继续躺着，他坐起来，背靠床头，阳台那边的落地窗正对大海，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坐在床头就可以直接看到大海。 　　宁承佑也坐起来，“在这儿就能直接看到海面，我特意挑的房间。” 　　他一坐起来，辰辰身体本能地往后靠去，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自然，反而让宁承佑暗自弯了弯唇，却不提醒，顺势将人揽入怀中。 　　“看什么呢宝宝？” 　　“落日。” 　　性格使然，辰辰还是不太喜欢说话，沉默的时间居多，开口之后说的话也基本都非常短，能用两个字说清的绝不会启用第三个。这性格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可能会觉得是高冷或者太闷，不好接近，但宁承佑只觉得好可爱，他越是这样，宁承佑就越想逗他。 　　“落日？我们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辰辰瞥他一眼，宁承佑立刻收起略带调侃意味的表情，假装自己真的是在认真提问：“在家里我们看得太阳不也是这一个？” 　　“是，”辰辰说，“但这里好像更近一点，看得更清楚。”手比划一个圆形，对着远在天边的太阳，“也更大一点。”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尽管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却叫宁承佑看出来他其实是在开玩笑，顿时非常捧场地笑：“没错没错，从地理上来说，这儿距离太阳比我们家那边确实更近，宝宝这么快就会把书本上学的知识融会贯通，运用到生活中了，真棒！”宁承佑竖起大拇指。 　　夕阳的残余光线跨过从窗外照进来，恰到好处地嵌入他的眼睫，他的瞳孔原本偏绿色，此时在光的照耀下又有点偏蓝，和外面的海面十分相像，区别只在于海面是平静的，他则是鲜活的。辰辰弯了弯眼睛，微微挑起眉，好像在说：当然。 　　宁承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又亲了亲他。 　　一直赖床赖到太阳彻底沉入海面，他们才总算起床。 　　此时外面已经有很多人了，他们换好衣服走出去，迎面而来一阵裹着香味儿的海风，循香望去，原来是沙滩那边有人支了个烧烤摊，有不少人已经开吃了。真巧，他们还没吃晚饭呢。 　　“宝宝，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宁承佑问。 　　辰辰点点头：“要。” 　　“那走，我们去吃烧烤。” 第127章 番外二-求婚（下） 　　实践证明，坐在海边吃露天烧烤是真的很爽。吹着海风，头顶星河，眼前许多人来来往往，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摊主招呼客人的声音，烤架上烤肉翻动的声音，人们交谈、大笑亦或是争论的声音，近处的浪花轻轻拍打海边的礁石，远处海面一片平静，静谧与嘈杂在此刻存在于同一空间，毫不违和。 　　宁承佑向辰辰举起杯，庆祝这风波平静后鲜活的人间烟火。 　　当然，他的杯子里是酒，辰辰的杯子里则是果汁。因为辰辰不喜欢喝酒，只尝过一次酒的味道，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喝了，只偶尔愿意喝两口果酒，啤酒和白酒之类的一口都不愿意沾。说来罪魁祸首还是宁承佑，是他哄辰辰说酒味道不错，喝了会让人心情好，辰辰信以为真，真的喝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咽下去，默默地把那杯酒还给了宁承佑，后者很欠地追问他好不好喝，得到了一个略显无语的表情和“不好喝”三个字，心情当然也没有变好，并且当晚，在众人的起哄下，宁承佑没能进去卧室的门。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从那以后，宁承佑就再也不劝辰辰喝酒了。毕竟虽然“苦酒入喉”的是辰辰，到最后“心作痛”的是他。 　　吃到一半，宁承佑接到程越的电话，后者在电话里强烈“谴责”他们俩这种又跑出去玩得私奔行为，足足“谴责”了三分钟，宁承佑把手机放到桌面上，等他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才把电话拿起来，将摄像头转向辰辰，辰辰不明所以，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里的杯子，做出碰杯的姿势。程越好一会儿没动静，半晌，才虚弱道：“辰辰，连你也这么对我，我伤心了……”说着，他假模假式地抹了抹眼角。 　　辰辰被唬住，不太确定地看向宁承佑，宁承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然后说：“行了别装了，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擦什么呢？” 　　程越灵活地翻了个白眼，表情顿时变了：“哈哈被我吓到了吧？” 　　宁承佑：“是啊，你吓到辰辰了，回去等着吧。” 　　程越哼了一声，“不用等回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程越忽然从身边扒拉过来一个人，勾着严简的脖子说，“我们也要出去玩儿啦！” 　　辰辰想了想，“恭喜。” 　　程越眉飞色舞：“谢谢辰辰。” 　　只有宁承佑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你们不会也要来这里吧？” 　　严简“嗯”了一声，程越：“你们可以去，我们就不可以吗？” 　　严简：“根据我的了解，这个城市是目前恢复程度最好的，所以我就把目的地定在了这里。” 　　程越冲辰辰招手：“辰辰，过两天我们就去找你玩啦！” 　　辰辰：“好。” 　　宁承佑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附和道：“欢迎欢迎。” 　　然后挂了电话之后他认真对辰辰说：“要不我们明天就走吧？” 　　辰辰歪了歪头：“为什么？” 　　宁承佑呼出一口气，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摇摇头：“算了，没事，是我想多了。” 　　辰辰挑了一下眉，“哦。”没有继续往下追究的意思。 　　吃过晚饭，他们就在海边散步。 　　刚才吃饭的地方算是这里最热闹的一处了，还有一处一堆人围着的，是拍婚纱照的，路过时他们往新人的方向看了两眼，被塞了一把喜糖。 　　宁承佑接过去，一边剥一边对对方说恭喜，对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转头去给围观的其他人发糖去了。 　　糖剥出来，宁承佑递给辰辰，笑着问辰辰要不要尝试一下那位女士穿的婚纱，感觉辰辰穿上一定好看。 　　辰辰瞥他一眼，竟然露出有点兴趣的表情，宁承佑立马住嘴：“别当真别当真宝贝，我开玩笑的。” 　　“你要是在这儿换上，那可就真的要了我的命了。” 　　他捏了捏辰辰的手心，“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试试，等我们回去的。” 　　辰辰含着糖，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他们继续向前走。 　　前方人烟渐少，走着走着，尘世喧嚣就被他们甩到了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宁承佑提议停下来歇会，辰辰同意了，于是他们随便找了块儿地方，席地而坐。 　　坐下来以后，宁承佑想起刚才那对新人，他摸了摸口袋，犹豫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把东西拿在手里，对辰辰说：“辰辰，你把手伸过来。” 　　没有问为什么，辰辰把手伸过来，宁承佑握住，低头亲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场合可能不怎么正式，但我之前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最好的方式，因为觉得好像什么样的都差那么一点，少了点儿感觉。” 　　“所以在旅途开始的时候，我把它带出来，准备看看途中有没有合适的场景。” 　　“什么？”辰辰没听明白，但紧接着，就看到宁承佑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枚戒指。他在出发前见过这个盒子。 　　原来里面装得是戒指吗？ 　　“现在说实话也挺不合适，”宁承佑笑着说，“场所太简陋，只有满天的星星和安安静静的大海，没有人见证，少了该有的仪式感，我甚至没有买花，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等回去我就补给你。因此，现在你不答应也可以。” 　　“就当我是心血来潮” 　　“我们来提前预演一下，”他起身，单膝跪地，看向辰辰，“辰辰，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场景，一般是在求婚的时候出现，别人做的时候他并不懂这个举动背后所代表的的含义，现在也依然不懂，“哥哥是在……求婚？” 　　宁承佑扬眉：“对。” 　　“那你愿意吗？以后一直跟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辰辰思考了一下，他想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困惑地问：“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说得倒也是。宁承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没错！” 　　辰辰伸出另一只手：“需要戴上吗？” 　　宁承佑立马握住他的手：“我给你戴吧。” 　　“这件事是得我来做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给辰辰戴上，戒指是专门定制的，不大不小，戴上正好，辰辰对这个出现在自己无名指上的饰物有点好奇，举起手看了看，宁承佑却在这时站起来，轻轻勾了一下他的下巴。 　　“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被宁承佑吻住了。 　　“亲吻。” 第128章 冬至番外一则 　　冬至这天，宁承佑一大早就起床去市场买菜和肉，打算跟辰辰好好过一个冬至，按照他们北方人的传统——吃饺子。 　　辰辰从学校毕业后因为成绩太过出色又被返聘了回去，现在担任哨兵的体能老师，每周五天班五节课，一节课一上午，双休加寒暑假，待遇很不错，宁承佑本来打算举荐让他继续待在军部，但他既然选择了学校，宁承佑也就不勉强了。更何况当老师可比进军部轻松多了，不用随叫随到，也没有任何危险，还是他自己想做的，宁承佑自然大力支持。 　　至于两人不在一处，导致自己偶尔“独守空房”这项弊端，被宁承佑自动忽略了。 　　只要辰辰开心就好。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辰辰一般在十一点半左右下班。他抓紧时间把肉馅处理好，盖上保鲜膜晾在一旁，接着拿上钥匙开车去接辰辰放学。 　　宁承佑身量高，即使在哨兵堆里也足够显眼，往校门口一站，出来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学校里一向是学生先出来，宁承佑耐心地等到学生差不多走光，这才看到被一群小朋友簇拥着走出来的辰辰。 　　“辰辰！”他边挥手边走过去，“我在这儿呢。” 　　辰辰也看到了他，点了点头，随后低头跟身边的学生说了句什么，学生们陆续散开，只剩下最后一个，面带犹豫地踌躇不前。 　　宁承佑刚走近，就听见那个人问辰辰：“老师您有通讯号吗？方不方便加一下，我有一个哥哥是向导，还没对象呢，我想……” 　　“不好意思，”宁承佑心紧了紧，立刻插话，“你们老师他有对象了。” 　　试图给自己哥哥牵线的男孩闻言怔了怔，求证似的看向辰辰：“老师，真的吗？” 　　辰辰看了一眼宁承佑，“嗯。” 　　“我已经，有对象了。” 　　“那好吧。”男孩胡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前又悄咪咪对辰辰说：“那老师你如果分手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介绍我哥。” 　　贼心不死。 　　宁承佑在心里笑骂了一声，冲他摆摆手：“你放心，你们老师不会跟他对象分手的，快回家吧你。” 　　男孩一溜烟地跑了。 　　碍事的小屁孩儿终于走了，宁承佑揽上辰辰的腰，“走吧，我们回家包饺子吃。” 　　家里就两个人，他就没和面，直接买了点现成的饺子皮，回家两人一起包。 　　辰辰以前从来没包过饺子，第一次包饺子还是在他们一队人一块儿过春节的时候，宁承佑去准备其他的菜去了，让程越和明晓他们带着辰辰包，结果一回头，那俩人自己包得像模像样的，把辰辰教迷糊了，左边漏补一块皮，右边漏了再补一块，一个饺子生生包成了两倍大，一口下去见不着馅——最后这个饺子被他特地挑出来吃掉了，好歹是辰辰包得第一个饺子，他不允许自己错过。 　　宁承佑后来就把那俩人赶一边去了，自己教辰辰，手把手教学，辰辰的学习能力很强，看他示范了几次，就能包得像模像样了。 　　到现在几年过去，辰辰的包饺子技术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几乎跟他不相上下了。 　　两人回到家，包了足够吃的饺子，剩下的肉馅被宁承佑放进冰箱，留着晚上烙馅饼吃。 　　在等待水煮开的过程中，宁承佑从背后抱住辰辰，亲了亲辰辰的后颈，“宝宝。” 　　“你好香。” 　　辰辰拍了拍他的手背，“等会要吃饭。” 　　宁承佑深吸一口气，“你吃饭，我吃你也一样。” 　　辰辰：“……”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宁承佑蜻蜓点水地吻了吻辰辰颈侧昨晚被他吮出的红痕，“不逗你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平息体内躁动，然后又倒了一杯牛奶给辰辰。 　　大约是前几年“长身体”时期给辰辰留下的习惯，牛奶成了辰辰最常喝的饮料，除此之外就是白开水，宁承佑时不时会给他买杯奶茶，他也挺喜欢，但怕喝太多对他身体不好，只能隔三差五喝一次。 　　辰辰捧着热牛奶，站在宁承佑旁边看他下饺子，余光注意到窗外，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 　　他眨了眨眼，眸中现出几分惊喜，拍了拍宁承佑，“哥哥，外面下雪了。” 　　宁承佑顺着他指得方向往外一看，“还真的下雪了。” 　　他把最后一个饺子扔进锅里，盖上盖子，走到辰辰身边，“今年的第一场雪。” 　　“辰辰知道初雪的时候应该做什么吗？” 　　辰辰眼睛很亮，鼻尖微红，两颊被室内温暖蒸腾起一片粉云，头发垂在脸侧，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有什么传统吗？” 　　宁承佑哑然，本来还想忽悠一下的，结果对上辰辰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睛之后就说不出来了，只能实话实说：“没有传统，是我想对你做而已。” 　　辰辰歪了一下头，“做什么？” 　　宁承佑捧起辰辰的脸，轻轻吻他的嘴唇，声音低哑道：“做这个。”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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